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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4-07-20 02:17回复
    你有时好奇, 当一个人善良,美丽,富足,聪明,她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你便是一个善良,美丽,富足,聪明的人。你的善良来自你的父亲,他的视野根植深渊,你的双眸就蕴含幻梦。你的美丽源于你的母亲,当明月浸染她的歌谣,夜风便吹曳你的紫裙。你的富足是后人的果实,先人的种子由先人的血泪浇灌。你不觉得自己聪明,有时更嫌弃自己的愚钝,但所有人都不认同。
    你靠在长椅上,木柴正噼啪作响地燃烧。狂雪在天地间飘舞,映照黑色的夜。正是雪狂若斯的夜,托氏和肺炎逃亡驿站,笛氏借助蜂蜜谋杀魔鬼,陀氏恨不能把一切伟大的哲人和哲学打入地狱。在这狂雪的夜,你觉得此间暗藏神秘与高贵,似乎也暗藏凌厉与温柔。
    那是另一个狂雪的夜,你在出生时哭泣。你的哭号非常嘹亮,像火车的汽笛。但妈妈的声音非常温柔,像青鸟的太息。你睁开眼,迎向妈妈的目光,爱在其中闪烁。自此,除了至高的美,再无一物能让你落泪。自此,世界似是你的襁褓,直至世界不复如此。
    那是另一个狂雪的夜,你在离家时微笑。爸爸亲吻你的额头,妈妈握你的手。去吧,孩子,去点燃外面的世界,爸爸说,眨着眼睛。在疲惫的时候回家,短暂地回来,妈妈说,微笑着。你尚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深意。自此,即便独行于雪中,你也不会惊惶或畏惧,直至你不复如此。
    你行往人间。人世是纷繁的,各式的纷繁让你很快地欢喜,各式的纷繁让你更快地厌弃。你需求得愈少,你便愈得幸福,你便愈具神性——这是腐朽的箴言,而你不得不如此相信。你寻觅友谊,多是坐井的蛙;你期冀爱情,尽为摇尾的狗。你思念爸爸和妈妈,但你不愿回家。襁褓寒漠地温暖,人世丰盈地贫瘠。
    你行往虚空,并向虚空索取。那里有已逝的先贤,他们蛮横地言语,再温和地注目。先贤倾吐各自的激情和各自的真理,又被来人更烈的激情和更高的真理掩埋。他们似在祝福,也似在诅咒。只是虚空无所谓激情和真理,更无所谓祝福或诅咒——虚空宽宏地施予,似乎只为更贪婪地吞咽。终于,你听见虚空的嗝,你也听见那被食者的喟叹:知识之树竟非生命之树。
    灵魂受到死的魅惑,肉体便用生来抵御。是的,你已攀援得过高,到了下沉的时节。一开始,你像石头一样生活,尽享堂皇的重复和微小的死亡。后来,你像游子一样生活,宴娱,纵酒,长歌,欢笑。后来,你像野狗一样生活,潜入陌生与晦暗。你不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但你不能停止。


    IP属地:上海2楼2024-07-20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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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你坐在公园长凳,喝着可乐,看着天上那个阴险的月亮。右后方有窸窣声,是阿森在捡垃圾吃。他的衣服宽大破旧,像件上古的法袍。你打招呼,阿森走过来,并不惊讶或惶惑。他的脸上挂着蒜头鼻,眼里汹涌着哀伤,灵魂里沸腾着冰冷的黑。这些让你感到亲切。散步时,阿森说他喜欢吃红薯,你说你喜欢喝可乐。上海的冬有时刺骨。你说,天真冷呢。阿森没有牵你的手,他只是说,那我们开始跑步吧。你有些错愕,但阿森已跑起来了。你不曾预料今夜会跑步,但当你确实跟着阿森跑步时,你感到快活。
      然而,当阿森爱你时,他便不是阿森了。当你爱阿森时,你也不再是你。但不论你是谁,爱情不能被你当作事业。虽然你喜欢红薯和可乐,它们十分香甜。窗上有一抹白色,是爱与月的白。那个晚上,当白色白得无以复加,阿森提起他的墙,和他遥远的梦。那是极为遥远的梦,初聆者会收获疯狂。你收获了希望,便友善地与他分别。那时,阿森眼中的哀伤如此浓烈,其中有七个宇宙的诞生和毁灭。但你吞下你的哀伤。你如此坚信,你离开了阿森,你会痛苦,他会愤怒,你们都会更接近真理。出门时,天上的月亮一言不发,你想起爸爸的眨眼和妈妈的微笑,仅一刹那而已。
      如果明智者会洞察自身的愚昧,那么丰盈者也将深谙万物的匮乏。你失去了阿森,但你并未接近真理,你也没收获任何东西,除了阵痛,还有更重的麻木。那个黄昏的郊外,春寒未远,雀的叫声很脆,小鱼的呼吸变成气泡浮向水面,惊扰水黾的遨游。你凝望水中自己的倒影,健康但疲惫,正与天空和芦苇一同摇动。阳光穿透云层,肆意落照。你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吸,再勉力微笑,然后向你的倒影告别。你必须前行,必须尝试。除了前行,除了尝试,你一无所有。


      IP属地:上海3楼2024-07-20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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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到都市,这是钢与石的森林,受滋养于野心,情欲,攀比,和疯狂,日复一日地高壮。都市的这头有这出戏剧,都市的那头有那出戏剧。这头的人们自甘地献身于这出戏剧,那头的人们自甘地献身于那出戏剧。戏剧发生在这头的峰会,办公室,和政府大楼。戏剧发生在那头的酒桌,会所包厢,和绿荫球场。戏剧的门票是这种或那种的资历,戏剧的要素是受损的神智和完美的社交,戏剧的主题是膨化大角色的财望,呵护中角色的体面,和按摩小角色的尊严。好日子来了,小角色为中角色办事,中角色向大角色送礼,大角色给小角色恩赐,无角色等待着革X;坏日子来了,小角色怨恨中角色贪婪不公,中角色指责大角色昏庸无道,大角色呵斥小角色好逸恶劳,无角色等待着革X。不论日子是好是坏,在剧间的暂歇,所有的角色都暗骂彼此是无可救药的白痴。
        这位角色面对剧本,就像鬣狗面对腐肉,呲牙飞奔猎获又满足。那位角色面对剧本,就像病人面对死亡,否认妥协抑郁再接受。不论是这位还是那位,他们都奉行着行为的守则和语言的艺术,该打动时便执行精准的礼仪,该欺骗时便抛出高深的术语,该乞怜时便流露真挚的哀愁,该威胁时便展示决绝的狠恶。剧本有时交叠,他们就褪下这套服装和面孔,换上那套服装和面孔。他们掌握十种微笑,谙熟百种美酒,精研千种暗示,储备一万个被用来贴热脸的冷屁股和一万张被用来贴冷屁股的热脸。他们是哲学的王子,深知舞台无关才干或事实——看到和被看到才是一切的奥义。他们是雄辩的天才——在他们那,善的常常是愚蠢的,恶的往往是必要的,苦的永远是应当的,好的当然是仅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是市场的化身,他们对万物的价格如数家珍,并对万物的价值视若无睹。他们是审美的专家,从玫瑰和钻石解读出并不存在的意义,并以此装点空谬的人生。
        这里的帘幕永不垂落,这里的灯火永不吹熄。所有的观众都有角色,所有的角色都是观众。这位前年是恶人,去年是商人,今年是善人。那位昨天是贱人,今天是贵人,明天是犯人。这个女士在白天消费得豪奢,这位女士在深夜被豪奢地消费。这个先生在今晚沉沦于肉欲的炼狱,这位先生在明朝回归伦理的天堂。这些大人都曾是小人,这些俗人都正是圣人,这些活人都将是死人。这些都被观众目击,这些都被角色遗忘。这里的帘幕永不垂落,这里的灯火永不吹熄。于是,你回到公园,坐在长凳上,喝着可乐,看天上的月亮,却再没见到阿森的身影。


        IP属地:上海4楼2024-07-20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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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没有别的去处了,你望向一扇门。木门属于荒郊的教堂,教堂被更为荒凉的风月笼罩。长风拂荡,那是嘶嘶的谁的鼻息。月色流转,又是皎皎的谁的目光。教堂是石制的,一层楼,藤蔓扭结,碎了几块玻璃,房顶兀立着一个瘦削的十字架。虔信者看到,不愿认同教堂是行将入土的棺椁,而十字架是小小的墓碑。这对你并无所谓。你知道,若神仍栖于人间,较之堂皇的高塔,他更亲近废弃的坟墓——为接近神,人总向高处祈望;为接近人,神需下降更多。当然,若神曾栖于人间的话。
          你推开它时,门发出暗哑的呻吟,一口铜钟悬在屋顶,数盏烛火开始摇动,有只黑猫穿窗而去。你走过凌乱的长椅,曾有端坐的信众欣喜若狂,当他们被宽恕,被赐福,被许诺。讲坛上是蒙尘的马修,铅笔下划在十一章的那节:我吹奏新婚的贺曲,无人欢喜;我唱起丧葬的挽歌,亦无人哀戚。现在,烛火仍在摇动。彼时,牧师宣读至此,他一般地泪落如雨。圣像本坐落于牧师的身后,如今被涂鸦取代。是一张女孩的脸,满缠绷带的手提起唇角,露出微笑的形状。额角的伤疤被长发半掩,框架眼镜下,蓝眼睛空洞地圆睁,想要吞噬它所触及的一切。
          你寻找的不在这里,他说。循声望去,一个男人,短须银发,身形瘦险,像鞘中的剑。这是荒凉的夜,你有些惶惑,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你假设我在寻找,你说,试图唤醒你的高傲。他缓步走来,温和地注目,重申道,你寻找的不在这里,尽管这是所藏颇丰的夜。你捋了捋头发,隐觉他是个白痴,抑或比你更加疯狂。你告诫自己,你应感到危险。于是,你装作无事,向他道别,转身离开。出门时,你不禁回望,他站在讲坛前,微笑着向你挥别。
          次夜,并无意外地,你再次推开那扇门。木门发出暗哑的呻吟,铜钟悬在屋顶,数盏烛火开始摇动,黑猫向你投以凝视。男人在教堂的一角,擦拭着操纵杆,铁链锈迹斑斑,另一端是孤悬的钟。他赞美了你的勇气,又说,钟声在过去总会响起,每逢壮丽的时刻,比如爱侣的婚礼,比如逝者的重生,比如婴儿的早亡。你说,那么,它是祷钟,是祝钟,也是丧钟。他说,只是丧钟,钟声中的人们或前往天国,或前往地狱,到底去哪,他们并不知道。
          他的话令你哀伤。你想起苏格拉底的遗言,想起那些忠贞但未被履行的承诺,想起所有远大而破碎的愿景。烛火摇曳你们的影子,你们的影子便有时分开,有时重合。让人遗憾,你轻轻叹道。他指着长椅,微笑着说,这些信徒,对于自身的无助和无谓,比你我更加坦诚。你说,可他们的期冀终究投向彼世,我不喜欢那样。他说,然而,彼世许诺以天国和地狱,这无需额外的赌注。他看到你的惶惑,继续说道,也许,他们和古人一样相信——地狱绝无烈火或酷刑,地狱是不能忍受的苦难,只有一个原因,因地狱并非天国,而天国是他们唯一的渴慕;地狱是天国外的一切。
          你十分确信,你们所在的并非天国。今夜忽然变得清冷,你微微战栗。他望着你,你回望他,他伸出双臂,你被揽入怀中。他们的祈盼从无回响,你呢喃道。因为他们只是祈盼,他说,并整理你的鬓发。只是祈盼,你缓缓地重复。于是,你检索已逝的过去,又描想未至的将来,逐渐被欢愉的倦怠席卷。在你行将如梦前,一个轻吻落在你的脸颊。你梦见爸爸妈妈对你微笑。你梦见阿森举起他的铁锤。你梦见一万个身影在雪夜中起舞。
          当你醒来,木门发出暗哑的呻吟,铜钟悬在屋顶,数盏烛火开始摇动,黑猫无从寻迹。我会记得你的温柔与忧伤,当我前往夜里和雪中,他说,然后转身离去。他关上门后,在马修的那页,一簇火苗悄然升起,像幽魂般悸动,又像欲望般蔓延。马修开始燃烧,并无牧师的饮泣;讲坛开始燃烧,观者将其误作祭坛。你靠在长椅上,平静且坚定。你预见火焰将直冲夜空,在它吞没十字架后,而他也将短暂地止步,以欣赏这幅壮景。一切正在燃烧,透过火光和烟尘,你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在狂雪中前行。
          天国久已坠落,到了大地飞升的时候,你喃喃自语,不甚在意教堂的钟声正轰然鸣响。


          IP属地:上海5楼2024-07-20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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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系统自动删除,只能分开发送。造成阅读不便,还请谅解。


            IP属地:上海6楼2024-07-20 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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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哥,快点躺好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7-20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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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歌多发,爱看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4-07-2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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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老哥你为什么要发在贴吧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4-07-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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