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藕的故事

伯清买藕被老婆翠香骂过几次后，终于改了过来。
伯清一家爱吃炒莲藕。
伯清开始买藕只看成色，看着颜色发亮，新鲜，翠嫩，就买回家 。现在买藕，既看成色，也看粗细，还看节数。伯清挑好四节一连藕，就让卖藕的胡长林开称。
胡长林称好秤，两斤些微有点平，就从别人撇下来的一堆鸡肠藕里挑了一节好的，添了上去。
“两斤有点平，四块钱，这节送您呢的。”胡长林一边说，一边扯袋子替伯清装起来。
伯清接过他递的藕，心里犯了嘀咕。这多出一节藕，算怎么回事？
买藕翠香有交代:这个季节，长度要买短不买长，节数买双不买单。买长短是因为味道，短藕粗肥，适合炒，炒起来香甜青脆，长藕适合秋冬季节炖汤；节数是因为好装盘，两节一餐，不多不少，既不浪费也够吃，买三节，一次全炒，吃不完浪费，炒一节，一顿不够吃，炒两节，剩下一节放放还是烂了，丢了可惜，炒了费油盐。
要是平时，伯清买了藕就转身走了，走了也就没什么事。今日个见胡长林多给了一节，他人杵在那发了一回愣，心里正想是再买一节藕呢，还是回去给翠香解释一下这第五节藕是人家白送的？就这功夫，胡长林舅兄王伟从门面抱一袋花椒只顾着急送货，没有看清门口站着有人，结结实实撞在伯清身上。
“哎呦……”
伯清被撞了个满怀，踉踉跄跄要倒。王伟发现撞了人，赶紧丢下手里的花椒来拉。
好在拉的及时，人没事，只是他手里买的几样菜撒在地上。
王伟俯下身一边替伯清捡菜，一边赔礼道歉:“哎呦，我的哥，我这眼睛是真真的长在屁股后面了，只顾走，没有看到您呢，莫怪，莫怪……”
王伟捡菜的时候，胡长林也过来帮忙，两人捡好菜，胡长林又重新拿了两个塑料袋子，帮伯清装好。伯清见人家这样小翼，也就不好意思再恼，用手抚着胸口一边揉搓，一边说:“我今天出门时，我屋里头人都嘱咐，过马路要注意车辆，说她昨晚上做的梦不好，让我小心车，你这下好，把她的梦撞破了……”
伯清这样说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大家见没什么事，又各忙各的去了。王伟听他这么一说，人也放松下来，拉个墩子让他坐下，又拿瓶水，塞在他手里，寒暄两句，转身又着急去送货。
伯清缓了缓，开始重新整理刚刚王伟和胡长林帮忙装好的菜，蔬菜放一袋，肉类放一袋，又让胡长林拿一个袋子，西红柿，莲藕单独放。这时候，胡长林给他递过袋子，又递支烟。
“来，您呢抽哈我们农村人抽的这差烟……”
伯清接过烟，笑着说:“抽烟的人，哪里有差烟好烟，只要是烟，就是命。”
“那不同，您呢们城里单位上班的，最次也是抽中华，哪像我们农村人，都是这十块的蓝黄……”胡长林一边给他点烟，一边说。
“哪里哟，现在这个社会，哪里分城里和农村？城里人就那点死工资，三五千块钱，胀不死，饿不死，现在农村人家搞的好的，一年二三十万……”
胡长林接过话茬说:“二三十万没得，一二十万还是有的，但我们一年一二十万那是什么钱？那是血汗钱！哪里比得上您呢们，坐办公室，吹空调，每个月钱自动到账。”
两人原本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各自的家庭。家里几口人？儿女几个？成家了没有啊？

“您呢女娃，多大了？成家了没有？”胡长林问。
说起女儿鞠萍，伯清便有些黯然神伤。
“今年满三十四岁了，马上到三十五了，还没有男朋友，还不想结婚。”
为鞠萍的婚姻大事，伯清和翠香可是操碎了心。
胡长林原本想安慰几句，说什么城里人结婚就是晚，但想想对方都快三十五了，这不是晚不晚的问题，这是还想不想结婚的问题，就觉得安慰的话不恰当，打住了。
伯清见他欲言又止，知他心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胡长林说:“我这女娃，人勤劳本分，在物资局上班，对我们孝顺啊，出去和亲戚朋友在一起，不是我吹，样样都好，就是有一条，死活不想结婚，唉……”
伯清原本算是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按照平常他的性格来说，他这话原本不会和一个半生不熟的卖菜的胡长林讲，但这会不知怎地，说到这里，话赶话，也是心里焦急，就说了。
“您呢们条件这好，娃儿肯定眼光高。”胡长林说。
“高哪样哟？！要是早十年，不瞒您呢说，肯定是挑，现在她这个年纪了，只要不痴不苕，身体健康，人品端正，她俩愿意，就行了……”
“她有没有说，想找个什么样的？”胡长林说。
“她啊，现在不是她说了算数，现在是我说了算，身体健康，人品端正，就好。”
“那，您呢只能当您呢自己的家，娃儿们的事，现在这年代，还是要她们点头”。
伯清也认同胡长林这话，这是事实，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做主，女儿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
两人顺着话题聊，聊的主题就是伯清女儿相亲条件，胡长林一个劲拿话舀，伯清是何人，哪里听不出来？知道他打听肯定是有想法，于是自己也面上装不知，一个劲顺着这话说。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将近半把个小时，彼此聊的投机，就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胡长林对伯清说，有个亲戚家孩子，今年三十岁，农村人，身体健康，品德正派，自己觉得两头都还合适，是个好事，回去问问孩子，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伯清表达了谢意，两人又寒暄几句，伯清才拎着几袋菜回了家去。
胡长林刚和伯清说的亲戚家孩子，只是个托词，其实是他自己家二儿子。
胡长林育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两个是儿子，小的是个女儿，前些年，好不容易把大儿子拉扯成家，轮到二儿子婚事就出现了阻隔，先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渐渐连低不就都没有了，眼看孩子满了三十，别说对象，连上门说媒的都没有，这胡长林和老伴桂香心里急，四处托人，但反馈的信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江汉平原地区自古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前些年计划生育严，逼着好多人去做B超，搞胎儿性别鉴定，男多女少，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这样一来，女孩子不仅不被轻视，反而金贵了起来。
商品属性由供需关系决定，这条准则换在婚姻择偶方面也同样适合。
女孩少，就由过去男生选伴侣变成了女生挑婆家。女生挑婆家，一个比一个眼光高。像胡双虎这样家境一般，特别还是兄弟二人的家庭，首先就很难进入备选资格。
胡长林和桂香急，但这事不是急有用的事。这事急，只能添堵，于事无益。

胡双虎开始是不急的，他信奉一句古话:长了屁股还怕没有板凳坐？后来，经历了无数次女方连“对头”的机会都不给的打击后，渐渐泄了气，觉得这古话也有托大的时候，不能太信。
胡双虎真正急起来是妹妹胡小妹出嫁那天婚礼现场。
妹妹的婚礼在天门城里一家高端酒店举行，热闹非常。新郎新娘来敬酒，大家满面笑容祝福新人，双虎也随着大家起身举杯，不经意环顾四周，突然间，在这一片祥和，欢声笑语，杯觥交错间，胡双虎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
二
天门南湖菜市场有多家卖藕的，但自产自销的只有胡长林一家。
胡长林老家横林，家里种藕，别人卖藕都是卖给藕贩子，价格低点，图个方便，胡长林也批发给藕贩子，但他见舅兄双喜在南湖菜市场有个门面卖调料，便在门面前搭用蛇皮袋铺起成了一个摊，一天用摩托车拉一袋子来卖，卖完就回家。他这零时摊位，打着双喜门面的插边球，上面有检查的要来了，市场管理员通知不让摆，他就歇一天，检查的走了，又摆出来。
胡长林的藕自产自销，加上不用出摊位费，价格卖的就比其他人要便宜。这也是伯清穿过众多藕摊专找他来买藕的主要原因。
胡长林早早卖完藕，今天没有着急赶回家，坐在舅兄店里抽烟。舅母子小娥不怎么管事，只知道埋头干活，出出进进见他坐着，递杯水，也不问他，又自顾自忙自己活去了。胡长林等双喜送了几趟货回来，给双喜发支烟，把早上和伯清说的话题和双喜讲的一遍，说了自己想法。
双喜也觉得好，说:“这按说女方三十五岁大五岁是有点多，但想想人家父母双职工，独生女，而且还是单身，大五岁就完全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人家看不看得上双虎的问题。”
“看不看的上，还不是要试试才知道。”胡长林说。
双喜只吸烟，陷入沉思。他对这桩婚事不乐观。对方这么好的条件，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肯定是眼光不低，这双虎在农村找都够呛，城里人会瞧得上？他心里这么想，但见姐夫这么上心，就不好当面驳斥。
“成不成是他们的事，说不说是我们的事，您呢辛苦一下，帮外甥儿子牵这根线，成了最好，不成也怪不得你头上……”胡长林显然也懂双喜的顾虑，这顾虑不说双喜有，他胡长林也有，只是事赶事赶到这了，多少是个机会，死马当活马医。
双喜觉得还是先不打电话，等伯清再来买菜时，当面说。当面说好观察对方神色，电话里说，对方什么想法全靠猜测，而且电话里对方更容易拒绝，不给机会，当面说，沟通更直接，更高效。
双喜方案是好，只是时间上有点不受控制，时间长了，胡长林担心夜长梦多。
“急也急不了一时，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者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该成的打不散。”
胡长林觉得舅兄说的也对，于是这事便转成了心思，藏在了心里。有了这心思，再来卖藕，胡长林就不止单卖藕，卖藕之余，时不时拿眼睛往菜市场两边瞅，生怕把伯清漏过。
这人，没事的时候，好像总能够遇到，一旦有事，想要见一个人，对方却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伯清最近几天都没有出来买菜，没买菜一来是上次买多了冰箱还不空，二来是没有买菜的心情。

伯清这几天又和老婆翠香怄上了气，谁也不理谁。
伯清和翠香怄气，源头还在胡长林送的那节藕上。
果然，当翠香看到伯清买了五节藕回来，嘴里就埋怨开了:“真是不会过日子，说了多少遍了，买双不买单，又买五节藕，炒两节后，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翠香见藕埋怨，伯清原本想解释那多的一节是卖藕的胡长林送的，见她这情绪蹭地激动起来，心情也便不美丽，以为她说两句就算了，谁知她越说越气。
“猪都要教会，我这一生，造了什么孽？找了这么个东西，高不成，低不就，买个菜都教不会……”
伯清见她越说越来劲，自己也开始恼火起来，赌气也不解释，不仅不解释，还阴阳怪气说:“买个藕多少节都要管？都要说！真是你屋里出的德行。”
伯清说德行这话，翠香知道说的是自己母亲。翠香母亲啰嗦，翠香也烦，但翠香烦母亲啰嗦是一回事，翠香不允许别人拿母亲啰嗦来打压自己是另一回事。翠香听他这么说，愈发火上浇油:“熊伯清，你是不是要扯皮？说买藕就买藕，关我姆妈什么事？什么德行不德行，你家传的德行就好？你姆妈贤惠，你姆妈贤惠就不会几次跟别人跑！”
伯清姆妈结过三次婚，这是伯清心里的病。翠香这么说，是直接发了王炸。伯清气得脸紫胀，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刚要发火，见女儿鞠萍推门回家，就闭了嘴，又愤愤不平坐了下去。
伯清这边闭了嘴，翠香这边却刚刚开始，既然起了头，架不炒透，不炒赢，她肯定是不罢休的。她撑着腰，站在厨房门口朝伯清这边成谷子烂芝麻的事开始炒开了， 先从当初伯清家如何如何穷，自家如何如何补贴开始，再说自己这些年受了多少多少委屈，日子过得多么紧巴，这紧巴不是自己的错，自己紧巴过都是因为你伯清没有本事，你没有本事不反思自己，反而拿我出气，你看看，像你同年龄，同级别出身的人，现在哪个不是科长局长，就你还是一个小科员……
女人可以不那么温柔，但一定不要尖酸刻薄，尖酸刻薄伤人，和拿刀捅人差不了多少。
翠香吵架，就喜欢捅人。她捅人不是一下捅死那种，反复捅，捅到对方服为止。有时对方服也不止。
这样的争吵，几乎要淹没鞠萍前面所有人生。从懵懂无知的童年到早熟的青年，鞠萍一直觉得自家就像是一条浑浊奔腾的汪洋，自己淹没其中，抬头呼吸的时候少，窒息的时候居多。鞠萍一直不能理解，父母既然如此不满意对方，为什么不离婚？偏要强扭在一起，彼此伤害。这样的婚姻样本，让鞠萍对婚姻产生恐惧，也让鞠萍变得敏感。
鞠萍的敏感是把常人那种不太敏锐的第六感敏锐后再演化升级成为了第七感。她进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空气中她就可以嗅到刚刚战火的激烈程度，谁胜谁败，胜的胜在哪里，败的败在何处。
敏感的人都特别懂事，特别聪明，但敏感的人肯定不快乐。

鞠萍没有恋爱过。她不乏追求者，只是这些追求者在她面前，一个个都无所遁形，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小伎俩也好，老谋深算也罢，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这些追求者还没有开始，就垂头丧气打了退堂鼓。
男人希望女人懂自己，而不是被看透。
男人天生是自大的。如果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觉得自己是无知的，甚至无趣的，那么，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趣之前是先对自己死了心。
一个死了心的男人，哪里还有热情似火，哪里还有荷尔蒙分泌？
三
胡长林瞟到周伯清进了南湖菜场，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他赶紧起身去找舅兄双喜，双喜正忙着，听他说周伯清来了，也没太当回事。同样一桩事，在胡长林这里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儿子终身大事他胡长林拼了老命都要争取，要上心。但到了双喜这里，也不是说他对外甥的婚事不上心，只是他这种上心不是胡长林那种上心，胡长林上心是被事拖着，一举一动被拿捏住，而这事对于双喜来说，服务好眼前的客户再说。
周伯清今天不想买藕，他见藕有点烦，他今天特意过来双喜店里来称点花椒八角。也不是只为称几两花椒八角，而是他进菜市场突然想起上次和胡长林说的事，借来买几两花椒八角打探打探，看看究竟是胡长林随口说说而已，还是真有这样的好处。
胡长林见周伯清过来，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他这心思，反而不会打招呼了，刚好有顾客来买藕，低头帮人称藕，装作没有见到周伯清。
周伯清见他这样，心里一丝不快，想这人明明见自己过来，也不打招呼，估计是说的事没谱。唉，没谱就没谱，你搞这样子，八字没一撇，咱谁也不欠谁的。
周伯清挑了半两花椒，半两八角，递给双喜媳妇称，双喜这边刚忙好，抬头见周伯清，立满面堆笑迎了上来。
“您呢，好几天没来买菜了，今天这买这些是开卤锅滴吧？”双喜一边说，一边拿烟。
周伯清接过烟，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回道:“是滴涩，女娃想吃卤肥肠，我又担心外面不卫生，自己卤……”
“这自己搞肯定比买的干净卫生多了。”双喜一边附和，一边招呼老婆泡茶。周伯清客气说:“不泡茶了，您呢又是烟又是茶，在您呢这买这点东西，您呢赚不到一杯水钱”？
“您呢这说哪里的话，未必您呢不找我买东西，来抽支烟，喝口茶，还把我喝穷了吧？”双喜赔着笑，继续说:“我这留您呢喝口茶，也是有目的的，我听说您呢家女娃还没有出阁，我想厚个脸皮，讨杯酒喝，不知可不可以？……”
双喜笑着说，直直望着周伯清，周伯清想不到自己来打听，胡长林没有接茬，双喜却接了茬。立马也笑着说:“您呢这话说的，您呢帮忙操心，我是感激不尽，还说可不可以的话，您呢说，是哪里的好事。”
双喜见周伯清也算爽快人，于是就把外甥胡双虎介绍了起来，说双虎如何如何能吃苦，如何如何本分，如何如何孝顺，等等，介绍了胡双虎，又介绍了一下胡长林，以及自己和胡长林的关系。
胡长林在门外悬着一颗心，明是卖藕，手脚忙活称藕，装藕，收钱，心却牵在里面双喜和周伯清谈的事上。

周伯清没有想到胡长林上次说的亲戚家孩子就是他自己孩子。按条件来说，自己和胡长林论亲家，自己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现在不说什么城里人和乡下人，城里有日子过得差的，乡下日子过得好的人家多的是，现在讲究的是体制内和体制外，自己一家三口都在体制里，而胡长林一家都是农民，或者是所谓的“灵活就业人员”，这无形之中就分了区别。这区别换成十年前，女儿只有二十五岁，有人说这样的媒，翠香会破口大骂，大骂对方小瞧，自己虽然不会大骂，但心里也会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夷，但现在不同，女儿三十五岁了，再滑几年，就是人老珠黄，一辈子单身了。
周伯清不言语，双喜知道他心里不愿意，也理解，换自己，自己有个女儿也不想有个单位上班的嫁个没有工作单位的。
双喜给周伯清添过水，又递烟，说:“这事呢，我也是牵根线，成不成在他们两个，如果您呢觉得可以，哪天方便让他们见个面……”
双喜不愧为生意人，明知道对方不愿意，自己装看不见，还是朝成交的方向使劲。
“这事是个好事，但您呢也是晓得的，现在儿女大了，我们也作不了她们的主，这事，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再来给您答复。”
周伯清出门，再见胡长林双方彼此就有点涩涩的，还是周伯清先开口，朝胡长林笑着说:“今天这藕好……”
胡长林知他这是没话找话，听他夸藕，赶紧起身，拿袋子装了几连说:“来，来，来，带几节回去炒……”
要是没双喜说这事，兴许胡长林给藕周伯清会收，但现在双喜把这事说破了，这人还是原来的人，但关系不再是从前的关系，既然关系变了，这藕就不是从前的藕了。
周伯清不肯要，说上次买的冰箱里面还没有吃完，两人一番推辞与较量，还是双喜笑着改劝，说算了算了，等周哥家吃完，下次再给。
周伯清回来把这事和鞠萍简单说了说。他也没有抱希望鞠萍会同意和对方见面，当初别人介绍多少男孩子，鞠萍都拒绝，想不到，这次鞠萍竟然同意了。
“他家是农村的……”周伯清强调。见鞠萍不言语，继续补充:“不在体制内……”
“那您呢什么意思？既然回来和我说，就是希望我能够和对方相亲，见面，结婚，现在我说同意相亲了，怎么了？又觉得自己女儿吃亏了？”鞠萍说话就是这样的直接，每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既肢解对方，又残杀自己。
鞠萍和胡双虎相亲这事，要是周伯清没有和翠香怄气，他会找翠香先商量，找翠香商量，翠香听胡双虎这条件，这事她肯定反对。翠香反对，这事就到不了鞠萍这里。现在周伯清和翠香怄气，跳过翠香，想不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女儿这事竟然前进了一步。

四
不是因为那个人不好，而是相遇的时间不恰当。
合适的时候遇到对的人，就是缘分。
鞠萍同意和胡双虎相亲，是因为前一天恰好有人替她介绍了一个男人——郑光荣。
郑光荣在市电力局上班，人长的猥琐，身材矮小，整天一副卑微样。对于郑光荣，鞠萍熟，这个十年前追求过自己的男孩，现在已经从一名男孩转变成了一名男人。
他还是那么猥琐，还是那么卑微。但就是这么一个依然猥琐，依旧卑微，自己当初都不拿正眼瞧一下的人，他逛了一圈回来，不仅离过婚，还带个拖油瓶，让人悲哀的是在闺蜜和闺蜜朋友的分析总结下，郑光荣竟然成了自己婚配的最佳且唯一的人选。
“他有好的工作单位，独生子，父母双职工，即将退休，将来都有自己的退休工资，医保社保都有，父母养老不愁，你们两人年龄相仿，都在同一个城市，都有固定工作，家庭背景，文化背景几乎相符，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人品也是端正，唯一缺点就是带个孩子。再说了，带个孩子怎么了？现在国家都提倡生二胎三胎，你们结婚了，想生，再生几个都成。”
闺蜜见鞠萍犹豫不决，继续说: “怎么？你现在这样，这个年龄大，难不成还想找一个未婚小伙子不成？”
这前面的话都正常，就这句话，有点刺激到鞠萍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再找一个小伙子？！
鞠萍知道闺蜜有口无心劝自己赶紧成家，她不是怪她，而怪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般田地？在闺蜜眼里都如此的不堪？
想到这，鞠萍如同突然坠入一道暗黑无比的深渊，整个人都陷入到无尽的悲哀情绪之中。
还没想好如何回复闺蜜她们，胡双虎出现了。
胡双虎的出现，刚好在她这悲哀的情绪里撒进了一丝风，润了几点色。他不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爱人，但至少证明自己对年轻男孩还是有魅力，有吸引力的。
胡双虎长的很帅，这有点出乎鞠萍的想象。一米八高个，皮肤黝黑，显得一口牙洁白，样子有点像金城武，但开口说话、办事样子就离金城武十万八千里了。估计是见到鞠萍有点紧张，人说话磕磕巴巴，也不会主动，鞠萍问一句，他答一句，答一句，鼻孔便吹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力气一般。
“你是横林人？”鞠萍问。
“嗯，横林的”。胡双虎答。
“横林街上的？”鞠萍又问。
“不，不是，横林，横林乡下，胡家湾的。”胡双虎又答。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鞠萍噗嗤一笑。
“我，我，你，你……”鞠萍这么说，胡双虎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平时喜欢什么？”鞠萍又问。
“没，没喜欢什么。”胡双虎答。
“那闲的时候，如何打发时间？”鞠萍又问。
“没怎么打发，就是刷抖音，看短视频。”胡双虎说。
“你觉得我怎么样？”鞠萍又问。
“好，好……”胡双虎。
“如何好法？”鞠萍问。
“比我想象中年，年轻，人也，人也漂亮。”胡双虎好不容易才夸了一句鞠萍。
他说鞠萍漂亮，这话别人给说，或许鞠萍怀疑，但胡双虎说，鞠萍听到心缝里去了。

鞠萍今天刻意化了个淡妆。她其实更喜欢自己化浓妆的。但正是因为今天相亲，她不想自己化浓妆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想讨好对方，或者是隐藏自己的年龄。她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化了浅得不能再浅的淡妆。这种妆，对于女孩子来说，几乎没有化。
要不是眼角的鱼尾纹，些许头发分叉，鞠萍始终觉得自己还是个二十一二的女孩子。
鞠萍不说有好漂亮，但至少不算丑。圆脸，细眉，不大不小的嘴唇，五官端正，身材虽然谈不上婀娜多姿，但腰身还是比较明显，人不高，一头短发，道显出林忆莲般的妩媚来。
实话实说，胡双虎没敢直眼看鞠萍。单对于鞠萍浑身散发出来知识女性特有的高雅气质，胡双虎就已经神魂颠倒了。
胡双虎从头到尾对于鞠萍都是仰视。
胡双虎小学都没毕业，除了干体力活，对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丝毫没有兴趣，原本和鞠萍相亲就天生有些自卑，加上鞠萍把相亲地点选在这间“昨日重现”咖啡馆里喝咖啡，这氛围，这压抑的空间，对于胡双虎来说，更是让人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如果“相亲”有100分制的评分标准的化，胡双虎的相亲表现，可以说完全没有及格。他表现出的是拘谨，紧张，社恐，在鞠萍面前，完全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一样。
很多事往往说不清楚，如果胡双虎能说会道，兴许鞠萍会觉得对方花心靠不住，或许正因为胡双虎这番表现，才让鞠萍有了和他过下半辈子的想法。
鞠萍决定嫁胡双虎，不为心动，不为爱，只为他在自己觉得最悲哀无助的时候撒的那一丝风，润的那几点色。
决定嫁胡双虎，鞠萍熄灭了郑光荣带来的悲哀。不过熄灭了这种悲哀，又生出另一种惆怅来，想想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半生不嫁，直至今日，好不容易决定嫁一个人了，这嫁人的冲动，和嫁人无关，而只是为了一个无影无踪，无关痛痒，莫须有的所谓对男孩子依然有魅力的证明。
咖啡厅的音乐播放着鞠萍喜欢的《人鬼情未了》，一刹那，鞠萍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又陷入以往悲观主义的圈套。抿抿嘴，从这种思绪里跳出来。直直看着胡双虎。
好吧，就他了。
鞠萍相亲收了两个红包。
天门风俗，相亲称为“对头”，男方“对头”看中了女方，是要给“见面礼”的，女方没有相中，不收表示拒绝。
咖啡喝到尾声，胡双虎“腾”地站起来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塞到鞠萍包里。鞠萍见他如此认真，咯咯直笑，也不去推辞。
“给这个我干嘛”。鞠萍半是揶揄，半是客套。
“我，我对你没有意见。”胡双虎答。
回家鞠萍拆红包，见里面包着不同金额，一个500元，一个1800元，微信里问胡双虎，这什么意思？
“小红包表示喜欢你，大红包表示特别喜欢你，两个红包表示特别特别喜欢你。”
网络上的胡双虎像变了一个人，不仅能言善辩，情话也是直接了当。
他也会说情话，丑小子。
鞠萍不知道，她得两个红包是因为胡双虎情急之下搞错了。在家舅舅双喜出的主意，不管看的中看不中，都要给个红包，不把路堵死。看不中给500的小红包，看的中，给1800的大红包。

胡双虎对于鞠萍无比满意。他以为鞠萍这么大年龄嫁不出去，肯定是因为身体或者容貌或者智力等方面有问题，想不到，一样都不是。不仅容貌比之前相的那些女孩子要漂亮，更有一份她们没有的妩媚与知性。除了年龄比自己大五岁，其它样样都是完美。
大五岁在胡双虎这里根本不是问题，不大五岁，这好的女孩，也轮不到自己。
胡双虎心里这么想，表达能力虽然差，但他的情绪，他的肢体动作，这些鞠萍都能凭她敏锐的第七感知晓。
交往一段时间，鞠萍觉得自己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锋利。在好好说话和拧巴说话之间之前她都选择后者，现在，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鞠萍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来自胡双虎。胡双虎表现出来紧张、在乎她的情绪，有意无意间都激发出鞠萍女人那种与生俱来的母爱的情结。
混沌不清。
鞠萍姑且把这叫爱情。
鞠萍和胡双虎的初吻在一个月后。胡双虎骑摩托车带她到乡下去兜风，胡双虎摩托车开的飞快，乡村公路上两排树林被摩托车风吹的“唰唰”直响。鞠萍不由自主搂紧胡双虎，将双乳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后背别样的柔软是胡双虎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车开到一处乡村公路岔路口，胡双虎改变计划，车拐了个弯，开进了一片玉米地前停了下来。
很自然，两人搂抱在一起，当胡双虎的嘴唇碰到鞠萍的嘴唇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蜜在全身蔓延。
这是胡双虎的初吻。来自他出生三十年后，虽然有点晚，但甜蜜幸福。
鞠萍和胡双虎的婚期定在翻年五一。
这日子是鞠萍定的。胡双虎一家提出年底腊月，鞠萍不同意，腊月穿婚纱冷，她不想当新娘委屈自己。
五
翠香对于鞠萍嫁胡双虎是反对的，或者说是很不满意的。翠香不说，但鞠萍能够感觉的到。
翠香不敢当面反对鞠萍。这个家，伯清怕翠香，翠香虚鞠萍，鞠萍心疼伯清。
虽然翠香和伯清感情不好，但之所以这个家不倒，全靠这隐形的三角稳定器。
翠香虚鞠萍，她不敢当面反对鞠萍嫁胡双虎，但鞠萍也不能剥夺她行驶准丈母娘的特权。
“天门城区买一套房子。彩礼28万。酒席必须要在天门酒店办。结婚后头一个孩子姓周。”这是翠香给胡双虎要娶鞠萍的硬性条件。
鞠萍的条件很简单——必须到海南去拍婚纱照。
胡双虎说，村里好多人婚纱照就在横林照的，要不，我们在天门照。
“天门拍，不行！必须海南。”
去海南拍婚纱照，这是鞠萍十八岁时候的梦想，想不到，十七岁后实现起来都还苦难重重。
鞠萍的条件，胡双虎回来转述给家里人，胡长林一口答应:“不就是拍照片嘛？要几千块钱？”
“几千？”大儿媳妇赶紧给公公科普。“去海南拍婚纱照，往返机票，住宿，拍照，没有三万五万，甭想下来台。”
听到这，胡长林陷入沉思:这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不花在刀刃上，扯这些有的没的？
鞠萍的条件虽然胡家觉得苛刻，但至少咬咬牙可以承受，但翠香提出来的条件，单挑那一条出来都无法满足。
天门买房子，带装修，按照现在这个行情，没有七八十万下不了。
彩礼28万，委实有点多。
在天门请客，那是娶媳妇还是招女婿？这点分寸胡长林必须要说清楚。再说，在酒店请客和在乡里请客，那能一样热闹吗？
至于最后一点，胡长林肯定不同意。这不就是变样招女婿嘛？既然招女婿还要前面那些房子，彩礼干什么？如果不是招女婿，孩子为什么要姓周？这算盘打的，从天门到横林口都听到了。

胡长林这句话还真是总结对了，论打算盘，天门东湖一条街都知道翠香的算盘——打的精。和翠香共事，不脱层皮，就是少块肉。
总之，只有她翠香占人家便宜，从来没有听到过翠香被人占过便宜。
“单几句话，工作单位没有，房子房子没有，车没有，彩礼不想给，想娶媳妇，怕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翠香说的是这理，教训的是鞠萍。
鞠萍觉得彩礼要的有点多，房子自家还有一套空房，可以装修出来结婚，孩子姓什么不重要。
但翠香不同意。
翠香说:“娃儿，他要是有个工作，我一分彩礼都不要，退一步说，他没有工作，是个独生子也好说，这还有个兄弟，你想，你从小到大，我们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你能够到乡里去十几个人挤一起住？这房子，我们家有，我们家有那是我们家的……”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你们就说预备我结婚用的！”鞠萍说。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伯清发了话，这一次，他竟然无理由和翠香站在一起。
鞠萍把父母要求和胡双虎说，胡双虎又和胡长林说，胡长林找双喜商量，双喜听到直摇头。
胡长林派双喜全权代表到周家谈判，几次三番下来，一无所获。
双方条件谈不拢，翻年五一的婚事也只是一个说法。
谈判成为鞠萍和胡双虎的恋爱主题，这是鞠萍完全没有想到的。
鞠萍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情会有多么的纯洁与脱俗，自己努力追求一种与众不同，想不到临了临了，还是一场权衡利弊的取舍，随波逐流的雷同。
鞠萍喜欢胡双虎骑着摩托车带自己在乡村道路狂飙的情景，那种自由飞翔的感觉，她喜欢城市的生活，灵魂却愿意在乡野流浪。她和胡双虎在一起时，会放下对人的所有戒备，他给了她某种安全感。
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的生活和胡双虎生活格格不入。她在乎的东西，书，音乐，电影，旅游，摄影，舞蹈，咖啡，鲜花，小猫，小狗，浪漫……这些胡双虎都不在乎。
他和她几乎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两种不同的人。
她的内心渴望自由，却又无法摆脱生活对自己的束缚。她想要赌一把和胡双虎一起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滋味，又怕赌输了，害了自己，更害了他。
她不敢脱离父母另起炉灶，却又不愿意接受她们强加赋予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在这红尘世俗中活得一败涂地。
她剖析过自己的失败根源，归根结底不是因为愚钝，也不是因为丑陋，而是因为聪明伶俐与通透。
万事看的太过通透，不仅没有了对生活的冲动，也没有了那些意料之外的惊喜，更失去了不经意间世俗赏赐的肤浅的快乐。
鞠萍更加迷惘，她想不明白，愚钝与通透究竟哪一种才是人生真正的蒙蔽？
烦躁得很，鞠萍约闺蜜一起去酒吧喝酒。
几杯啤酒下肚，闺蜜说: “萍子，你还是太年轻，这结婚过日子和谈恋爱真的不一样，我是过来人，看看我现在，当初选了王五这么个人，现在车贷房贷要着，给人打工，一个月三五千块钱，又是加班，又是找客户，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说，我要是找个条件好一点的，我还看他这脸色？”
闺蜜说的是现实，这些鞠萍都看在眼里。
胡双虎那边拿不出钱来，他舅舅双喜过来沟通过几次，翠香不松口，闺蜜也一再耳边劝她考虑考虑郑光荣。
郑光荣那边明的暗地使劲，鞠萍竟然也有些摇摆。

伯清和翠香也觉得郑光荣这头好。
“大家都在体制里，至少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人一辈子求个什么？还不是求个安稳？求个衣食无忧！”翠香说。
母亲这话，鞠萍不想听。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衣食无忧都不能保证你，你说，你图他什么？”伯清也在一边渲染情绪。
鞠萍一直以为，父亲是受母亲压制才不快乐，一直同情他不敢摆脱，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们真是同路人。
选胡双虎还是郑光荣？
鞠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是没有郑光荣，胡双虎的穷也许问题还不是这么明显，就因为有了郑光荣的比较，才愈发显出胡双虎的寒酸来。但要是没有胡双虎的前奏，自己就不会动这想嫁人结婚的念头，不动这个念头，郑光荣这人根本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人世间的玄机，几人能够说的清？
胡双虎那边停滞不前，郑光荣这边就开始发力。鞠萍每隔一天就收到郑光荣的一束花，不仅花，每到星期五郑光荣都会约鞠萍出去吃饭。
鞠萍拒绝几次，但也耐不住闺蜜从中作妖，也赴约几次。
一时之间，一向有主意鞠萍表现出少有的茫然来。
茫然了几天，鞠萍又有了主意，她提出和胡双虎分手，这结果虽然在胡双虎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有点无法接受。
对于鞠萍，胡双虎动了真情。
鞠萍和胡双虎断了之后，和郑光荣这边交往了起来。
郑光荣这人，看着猥琐，心里机灵着，他那张嘴，比起胡双虎可是太会说了。
“我知道我和你相处，我这是高攀你，但高攀我也攀了，谁让我十年前见你就恋恋不忘？！”
诸如此类的情话，郑光荣张嘴就来，他这话要是说其她女孩子，估计会被甜到蜜到，但对于鞠萍来说，他不说对他感觉还好点，他越这样说，越觉得他的虚飘。
虚飘是鞠萍发明的词，介于虚伪和真诚之间，给人以看似踏实却一点也不踏实的感觉。
鞠萍和胡双虎在一起，就觉得他好玩，看他出糗，看他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一眼能够看穿他所有行为方式背后的思维和逻辑。鞠萍和郑光荣在一起是戒备的，这种戒备来自心理也来自身体。
交往两个多月，郑光荣觉得自己和鞠萍似乎可以更明确些关系。几个朋友一起约到酒吧喝到半夜，其他几人知道郑爽在追鞠萍，先后借口离去，剩下两人，这时候酒吧午夜场灯光变得暧昧，一对对情侣趁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亲昵起来。
郑光荣借着酒劲用手从鞠萍后肩开始抚摸，开始鞠萍没有在意，直到他想更进一步，双手想搂住她朝自己身上贴，鞠萍身体却条件反射一样朝后躲，表达出拒绝。
事后，郑光荣检讨了自己的鲁莽。说:“对不起，实在太喜欢你了，你不在我身边，我日夜都控制不住想你，见到你，更是无法自抑……”
从酒吧出来后，鞠萍有点想胡双虎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胡双虎，之前有时候也想胡双虎，但这次想和之前想不同，之前想是想和胡双虎的事，到底如何结局，而现在想纯粹是想他的人，想他搂住自己的感觉。

回到家躺在床上，鞠萍给胡双虎打了电话。这是她正式提出和胡双虎分手后，第一次和他通电话。
胡双虎显然没有想到鞠萍会给自己打电话，原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只会在电话里说，嗯，嗯，哦。
胡双虎人不在天门，和鞠萍分手后，他去广州打工去了。
挂了电话，鞠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虚飘。
在胡双虎面前，自己虚飘。
那次酒吧之后，郑光荣对鞠萍的追求好像突然熄了火。不仅没有了鲜花，人似乎也销声匿迹。他不主动联系鞠萍，鞠萍难得清净，连去闺蜜那里打听他的信息的心都没有。
鞠萍没有打听郑光荣，到时闺蜜跑过来告诉了郑总的消息。
郑光荣老婆又回来了，说要和他复婚。
鞠萍之前只晓得郑光荣离婚，不晓得是因为他老婆跟人家跑了。
“跑的时候，丢夫弃子，现在回来，算怎么回事？”闺蜜说。
“这郑光荣也是窝囊，人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当初决绝跟人跑，现在被人甩了又回来，她回来就回来，这样的女人，再要，她还会再跑，没有一点骨气……”
闺蜜对于自己撮合鞠萍和他的事没有结果感到惋惜，又对郑总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行为不耻，又骂了几句郑光荣，还是觉得不解恨，撂下一句:“你也不要难过，世上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再帮你物色，兴许比他条件还要好……”
听到郑光荣和他老婆复婚，鞠萍一点也不难过，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带着面具应酬了，也好，清净清净，回归纯粹的单身世界。
鞠萍这样想，翠香却不这样想，她知道郑光荣复婚后，先是破口痛骂，后要去他单位讨说法。她这番操作，好像鞠萍被郑总怎么样了，吃了好大的亏一般。
翠香骂过后，又总结出郑光荣的缺点，她说:“我早就看她贼眉鼠眼，人上不了大台面，个子矮，人也小家子气，还拖儿带女也是麻烦，我们不嫌弃他，他竟然还脚踩两只船算计我们，老子是那么好算计的？看哪天遇到他，不要他好看……”
“你怎么不要人家好看？自由恋爱，都有选择权和被选择权……”伯清说。
“什么选择权和被选择权？他要是不插一杆子，鞠萍和胡双虎就不会分手……”
听翠香说这话，伯清变得沉默起来。
于是，两人又想起胡双虎来。
这时的胡双虎正随着巨货轮航行在太平洋的大海上。他签了三年合同，每年50万，三年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他给鞠萍留言说，你等我，三年后回来娶你，如果我能够活着回来的话。
胡双虎签的这份工作，好多人叫卖身契，船上生活，既枯燥乏味且危险重重，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鞠萍，也为了自己的未来，胡双虎决定赌一把。
等我。胡双虎说。
鞠萍不置可否，她相信现在的胡双虎，却不敢相信三十三岁怀揣150万现金的胡双虎还会要一个三十八岁的鞠萍？
伯清又想吃藕了，躺在床上他想，明天再去胡长林摊上看看，看看他这几天藕的成色怎么样？2024.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