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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鱼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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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新西兰1楼2024-08-22 16:27回复
    (每岁至是日,擎持着幡盖的喇//嘛总会入紫禁城,为这座肃穆王城里的佛像供奉华鬘,今年却又是一枚例外,因着佛家讲究花华不二,于是鼎冠着煊赫姓氏的金枝玉叶们,竟亦得机缘获得“散华”,以示适逢皎皎妙龄,心华开敷)

    (不曾现眼得,去冒然在大拿面前推算自己会获得何种花,但从喇嘛手里接过那花笺时,却又格外好奇地仔细端详着,哪怕眼下其他相熟的姐妹们三五成簇,自去寻热闹,偏自己仍旧坐在这清净的廊下,扬着一张脸,手里则高高执着那枚裁剪得像是新春剪纸的笺,廊外檐瓦上的日光斜斜打过来,于是,那被寓意“永籍闲安”的海棠宝相花纹被筛下,斑斑驳驳啄吻在自己雪颈与面庞上,像是当真将佛家福祉赐予帝姬身上般。而这种打量并未持续太久,身后有脚步声渐近,和廊下挂着的惊鸟铃纠缠着,却又因为清脆而各行其道)

    (她行了七步)

    (如同数着西洋钟拨弦声。而当她停下来时,自己亦转过头去瞧来人。在算命一道上小有天赋,却决然不会给人算“命”,因而向来避讳与黎簇——这位宫闱里所谓“短寿”却厚福者的深交,这就像爱养鸟垂钓的玩者皈依后,不得不奉行不笼鸟钓鱼,连着金笼钓具也不敢提。她手里握着喇嘛赐的一柄优钵莲,许是因为她刚从殿里走出,倒不大像是一位以手持花,瞻仰如来的比丘尼,反倒如一樽在吃着人间香火的菩萨像)

    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

    (周易的“信徒”还是不免跃跃欲试地批解道)


    IP属地:新西兰4楼2024-08-2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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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像是一种生命的幻境,无论它从云南来,从前藏来,或是从汉地来,都足够支撑起一位朝圣修行者对于苦难的垄断。观音奴尚未能理解苦难,又怎么能心通神灵,不出宫掖而知天下,不窥璃顶而见天道。仅仅这一念的挠浑,叫神思驰乱百感交攻:一万人之苦是苦,十万人之苦也是苦,谁能指责苦难的随意与不公允?公主陷于长久的对于圣哲彝揆的悟理中,而内宫珠交露幔, 宝铃和鸣,僧呗若潮水轰然涨没稚女的耳廓,一切都漂浮在精微神源中……直到观音奴接过喇嘛高僧赐予的优钵罗花,被一击清脆的佛磬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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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帝姬手持莲花,护于纤柔臂怀中,走出素壁塑就的殿宇,年长的玉柯公主们都散了,只能在琼璧云屏后捉到她们翩然离去的一片衣角,公主们大多回到母亲身边,或是重新聚往绛雪海棠的深处,唯有一人坐于寂寂风廊下,手擎一张禅笺,正对着晴阳细细察看。那一刻净光渗过笺张,海棠纹映在惠面宝相之上,令她仿如度母降身,只是少了一重莲花月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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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法念起《咏荷上雨》的句子,让观音奴探出兰襟的两寸足弓又羞怯地收回,伫立在她的身后,这位名字与“观音奴”如出一辙的公主,也是在周妃虔诵禅经,蒙赐庇佑后所诞,只年长年幼的黎簇两个春秋,由是心生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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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赠我优昙钵花,道是“达人解其会,葆此恒安息。”法姐姐,你拿到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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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而又看向怀中的优昙钵花,轻声道。)随园主人称它“清角声高非易奏,优昙花好不轻开。”眼下分明是白昼,它却在盛放时被折下赠送了。


      IP属地:上海6楼2024-08-31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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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说这是隋唐时期人最钟爱的宝相花纹,但却是世人杜撰出来的,世间并没有这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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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如此,但却不曾抱憾,只是将那方宝相花纹的佛笺摊展在膝头,又恢复那一满清爽的面盘)时时一有,其人不见。兴许大师并不会介意,这被赋予佛家寓意的优钵昙华在盛放时折下,而是害怕它错过值得被相赠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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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昙钵罗花盘生得满月般浑圆硕大,当它被从枝头折取下后,此刻便也像这位抱持着它的新主人般,美人垂下金容,温顺侧伏在黎簇的怀抱里,而这样也将黎簇颈间挂着的那几枚芝仙拱寿、鹤鹿同春的平安符显露,针黹轮廓里俱铺满她殿中人的执切。但仍是直截讲道)你嬷嬷绣给你的灵符并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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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像,人只能向佛祈长生,却无法为佛添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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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先于相面与算命前的心声,是不知何处来的念头。也是因着这句话,才叫自己终于敢抬起眼,去打量起黎簇的面相,额头饱满白洁,鼻头圆厚是象牙颜色,而她眼下持着的细吐莲趺没有挡住她的眸,可是当与她四目对时,却觉得像是被攥到雾里。心火难熄的探究欲让自己歪歪脑袋,犹疑道 )我连显王、荣王哥哥都看得清,却看不明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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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里宫女爱八卦,便会讲容妃娘娘膝下的这位幼女芳龄难继,连同着冗杂在这些故事里的,自然也有从她阁中侍女口中传出来的,黎簇那“太阳又死去了”的呢喃,生人不当讲死,何况是当与佛同寿的天的生死,这实在太过骇人。适逢那鹅黄的优昙花茎上一颗皎露落下,自己竟然也报以一声轻却清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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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也会死去吗?


        IP属地:新西兰7楼2024-08-31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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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佛陀在毕波罗树下静坐思维四谛、十二因缘之理,达到觉悟后,僧伽的续写和杜撰也不胜数了,说不定,此种纹样只是在流传中失去了源处。我也听闻,阿斯罕哥哥得了一枚罕见的唐玉,其上雕刻着螭龙纹,可惜尚未得见,他便赠与卿卿了。可见一物的流传,也是有缘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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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勒嬷嬷并不喜欢优钵昙华这样即开即灭的宝华之象,或许是因它与“寿数”的征兆关联过深,并不适宜为观音奴修性保神,甚至不应兆现在公主身边。弥勒嬷嬷仅以一名包衣所能悟见的全部命理作为原则,倾尽所能辅养泊然无感的稚女,是以公主也不曾怨诘任何有限的认知,无效的灵符。她提襟坐于法姐姐的身边,玉笋浅浅抚摩颈上的芝仙拱寿符,不曾因游法的直言怅惘,或是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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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降生,病与药俱不离身,上药煎我腑脏,醴醪煮我胃肠,馨香腐我骨髓,思虑消我精神。若说还有什么牵绊着一副形躯不灭,便只是亲近之人的一点关切真意了。法姐姐,你擅相术,卜筮吉凶,但请不要算我的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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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法直起兰身,神情颇为肃正,两道水湾眉薄薄拧着,一双漆珠熠闪着明亮的清光——是毫不掩饰的探寻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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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而生望,望既生憾,损伤的是彼此寿元。显王、荣王哥哥是福寿双全之人,自然不怕命机之漏。(此际又笑,学她一样偏过首,澹眸闪闪的。)姐姐有何不明白的,可以直当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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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颌悠悠抬起,深浸佛理中的公主鲜少用香粉添色,却因今朝高僧赐福,特地在秀腮敷以燕支,因而显得神色灼灼,容光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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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子》中说“日出旸谷,入于虞渊,莫知其动,须臾之间,俛人之颈。”姐姐,太阳是生灵吗?若是生灵,怎能不死。若非生灵,便是已死。我尚未听说过,似生似死,即生又死之物。太阳与月亮存在了千百年,它们若是生存,那寿数的尽头在哪里,若是已经死去,为何还能光及四表?


          IP属地:上海8楼2024-09-02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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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黎簇几要近到抵膝而坐,这倒不像帝姬谈论着王殿下们的未来,而是绿冠清姿的佛前童论道着芥子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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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黎簇提起的那枚玉,是因为自己曾亲眼见过,那时,存昂对袁枚“曾照高王万马过”那近似预言诗的警敕不信,但他又偏睐前面那句“九龙风雨聚漳河”——他不想做《敕勒歌》里末路的高欢,而却又耽溺于仿效那能入帝庙的英雄神武;而也因为这矛盾情绪,叫他炫耀似得反复摩挲着腰间那吉服带上挂着的螭龙玉佩,这不免叫彼时的自己,打量起那玉件。先是细心地以“半”字纠正道)我见过那半枚螭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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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可惜,这半枚的主人确实并不当是显王哥哥,真正属于他的已经寻不见了;而至于这半枚,它为自己选定的主人大抵都不是福相,何况很久之前,最早的两位主人曾经日居月诸,而显王哥哥心不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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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稚童真有诸相无不能照的法身天眼,也终究会闭起来,所以没有谁的目光能洞穿前尘,而方才的结论全都是从那玉上观察得来:边缘处不见雕磋痕迹,想来与那失落的半枚是水乳交融与阴阳相合般的投契,可“他”没有躺在“她”身边,那半枚大抵已不见踪影。观物总比相人还要简单纯粹。而想起那玉,这红尘里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的万物,还有近前的佛法,以及远了的人,顿悟前的那刹般有些恍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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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死去了,月亮替“他”活了下来。而月亮又追逐着“他”死去。
            所以,他们会死,我们会死,佛法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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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挂着的佛铃叮当一声脆响,像是菩萨像以笑接纳下这句大不敬)


            IP属地:新西兰11楼2024-09-02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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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瓦上烟岫珑璁,两张绣口清议的太阳燧光正分云射岫,映于廊下的帝女蕙颊,那一刻旸晖若金,錾出了两樽禅谈的小迦叶像。沉檀麝风拂过高颈,符心卍字印在脯口发烫,这是佛陀赐下的启示么?亦或是对梵禅信徒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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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枚?(游法帝姬观察入微,或许比显王更先意识到,螭龙玉原本是一对。喃喃)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另外半枚,只怕再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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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载将百的螭龙玉承寄了怎样的遗风余烈已不得而知,观音奴为遗失的那一半唐玦惋惜,但她的潜思中在抵触亲眼见到那半枚螭龙玉——果然是离愁浓烈,生死惨切。纵使是观音奴这样的侍佛者,也不得不在心下默诵六字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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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无始际,生死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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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岫影微茫里,又见佛陀拈花。)


              IP属地:上海12楼2024-09-02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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