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相机中的艺术品——禄来35系列
我一直对那些热衷于摄影技术,流露出无节制追求图像清晰度的人持有微词。他们是热衷于细致,精准呢?还是希望欺骗双眼感觉自己与现实更近?另外,他们也总是远离真正的问题,其中一部分人总是借用朦胧的艺术效果掩饰所有故事的细枝末节。
——亨利 卡蒂埃 布列松《决定性瞬间》
其实刚开始让我感觉奇怪的是,为什么动画一开始就让枫使用操作难度如此大的相机。
禄来35系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前世界上最小的35毫米胶片照相机,并且大概率以后禄来35系列的机器也是世界上最小的此类机器。这台照相机拥有着小巧的外型和超高的颜值,似乎对于一个美少女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但是,这台机器在做小的同时,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认为最大的代价应该就是被砍去的精准对焦。因为体积的限制,禄来35系列只能使用估焦(通俗地说就是凭感觉)来进行对焦(这个情况现在有改变,最近市面上有关于搭载自动对焦的禄来35系列相机的消息,系当代改款),这就算是对于之前已经有胶片相机使用经验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更不用说是一个之前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女生了,但是枫酱却在动画中用这台可以说操作难度很高的机器拍出了一张又一张令人心动的照片,而且相信我们大家都依然记得的是,枫酱是以拍出“玉响”为目标的,在动画中,“玉响”是幸福的标志。
关于如何在现实中拍出玉响这个问题,说实话我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到目前为止我看到过的所有照片里有最接近这个效果的应该出自深濑昌久的《鸦》,我曾向其他人请教过关于这类效果的拍摄方法,有人认为应该是镜头前面有个玻璃罩然后玻璃罩上有水,不过我本人并没有试验过这种方法是否真的能拍出“玉响”。
该照片即为我提到的最接近玉响效果的照片。选自《鸦》,深濑昌久
不过看这张照片,里面的玉响和幸福应该也扯不上关系。这种效果必然在一些照片是必要的,但是我想如果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的话,照片里出现这种现实里实际不存在的光斑可能并不会特别受欢迎吧。但是,为什么枫,枫的朋友和家人,包括枫的父亲都能够如此自然地接受玉响的存在呢?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玉响很好看了,毕竟这种迷幻的光斑本身确实就是很好看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对玉响的宽容甚至期待更像是一种容许照片的“意外”存在。
什么是照片的意外?就是那些在摄影者构想之外发生的“闯入之物”,最典型的例子应该就是我们旅游拍摄纪念照的时候在镜头里突然出现的路人吧。玉响如果真的在摄影师所不希望的地方出现了,可能会被摄影师抱怨吧。通常来说,摄影师都会尽可能去避免这种意外的发生,特别是对于像枫这种使用胶片进行拍摄的人,因为胶片摄影意味着每一次的快门都有明显的成本消耗。然而,我们可以看到枫就是在追求这种意外的发生,不如说,她把意外看作是摄影的目的。她拍摄照片,就是在期待着意外的发生。
枫为什么要拍摄意外?因为枫要拍摄幸福这个抽象本身,而玉响就是幸福的符号化。
我们很难想象尼康D610这样的专业单反能够拍摄出玉响,但是我们却可以完全认为禄来35S能拍出玉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因为禄来35S实在是太平易近人了,或者说她实在是太可爱了,以至于我们愿意相信在她身上能够发生一系列梦幻但美好的事情。
我承认禄来35S有着优秀的光学素质,但是你让我把禄来35S的画质和尼康D610的画质来进行对比还是尼康D610会更胜一筹。尼康D610绝对是照片拍摄更可靠的工具,但是禄来35S却能让我们去超越现实去追逐幸福,这已经超越了相机本身的功能了。
我始终认为对于摄影来说设备真是一个非常次要的东西,虽然有些人会把这个东西看得很重。但是在当今这个马格南摄影师都在用手机进行照片创作的时代我认为摄影的设备门槛真的已经降得非常低了。使用禄来35S进行拍摄,不只是因为她是父亲曾经使用过得相机,更是因为她足够小,足够轻便,又足够麻烦,正是因为这些我们才能用这样的相机去追逐幸福。禄来35S本身被符号化,它不再是一台具体的机器,它是看到幸福,感受幸福,通往幸福的工具。
我之前在和一个朋友聊胶片摄影的时候,我的朋友说过一段话,虽然我并不是完全赞同,或者应该说完全理解,不过我还是决定把这句话作为本部分的结尾。
“胶片的笨重迟钝繁琐让他在成为超人之眼承担超越人类知觉扭曲看见的东西的欺骗和脆弱时有着痛苦固执的安提戈涅一般姿态
摄影机自身对拍摄场的入侵已经破坏了机械的神话,只有痛苦诚实的伦理姿态才能承受超人的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