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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TOP原创[09-15【业障之火】吉尔伽美什视角,守誓者衍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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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主要是吉尔伽美什12-19岁在火源发生的一些事。


IP属地:江苏1楼2024-09-15 13:01回复
    一、冥府路
    沙漠中的夜,很冷。只有这两件衣物根本不足以御寒。因此他答应了白天那个好心的老妇的邀请,跟随她返回他们的村落。
    这里地处弗里埃尔的东南部,有着奥汀大陆上最为广袤的沙漠。白天,此地的温度极高,炽烈的骄阳很容易晒伤皮肤。但是到了夜晚,温度又会急降,有水的低洼地甚至会凝结出一层冰霜。在这样极端的气温变化中,定居于此的沙漠居民通常会穿着轻薄的无束腰长袍,佩戴披覆于头顶,长及脚面的斗篷。女性还会多带一条面纱遮蔽颜面和阳光。和这个国家西北方的人的穿着很不一样。
    “你这样落单是很危险的。”老妇边走边说,“有好多穿黑衣的幽灵都会在这片沙漠里袭击孤独的旅人,像你这样漂亮的就更容易被盯上。”
    她的话让吉尔伽美什很有感触。四天前,他在藏身处准备休息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些幽灵。只是他们也是人,并非亡魂。他们披着黑衣,带着武器,悄悄地摸上来,试图把他塞进口袋。
    我宰了他们,两个。金发少年低着头,老妇可不知道他隐藏着的心思。在掏出其中一个的心脏后,另一个吓得磕头如捣蒜,向我乞命。但我不会放了他们,他们的心和血是在这片沙漠中生存的最好的保障。比那些野兽的安全,也好过所有的露天水源。何况,这些成对的掠夺者随身带着不少干粮,以及一些能在沙漠中生存的必要物品。
    “就快到了,我的家就在前面。”老妇人加快脚步,走得摇摇晃晃,“你怎么走得那么远,到了白色沙漠的腹地?我要不是去那里寻找乳香,也不会遇到你。”
    “我,我和商队走散了。”吉尔伽美什把手背在身后,“那地方,完全不辨方向。”
    “那是当然,白色沙漠那地方,就算整支驼队都会迷路的。”
    月亮从地平线下升了起来,又大又圆,还带着些赤红。“猎人之月,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老妇喃喃自语。
    村庄在一处地泉旁的绿洲里,四周都是高大的沙丘。沙漠牧民的帐篷像许多尖角的蘑菇,散落在零星的椰枣树旁。
    这里几乎没有防御。吉尔伽美什边走边想。难道那些黑衣人不会袭击他们?
    帐篷前的篝火烧得很旺,几乎所有人都围坐在旁。居留于此的是彼此间有血缘或是姻亲的三个家庭。老妇人正是他们的祖母。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各自组成了这里的三个家庭。
    此时,他们看见了这个陌生来客,纷纷从火堆旁起身。
    “他好漂亮。”某个年轻的女孩赞叹后靠拢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金发,“他不是本地人吧?”
    “我在白色沙漠那边找到他的。”老妇把他引荐给这个小群落的首领,自己的长子,一个肤色浅褐,胡须中夹杂不少白丝的中年男子,“他和我们的小奥玛(Omar)差不多大。”
    “孩子,你叫什么?是哪里人?”男子怀疑的眼神让吉尔伽美什不舒服。
    “吉格塔特(Gilgtate),来自埃尔斯。”他随口乱编了一个名字。
    “欢迎你,吉格塔特。”这个男人上前拥抱他,接着是这几个家庭的其他人。
    他们身上的气味真是糟糕。吉尔伽美什闭上眼睛,冷不丁耳后一痛。他扭过脸去,看见有个女孩朝着他抖了抖手中的几根金发。
    “他比女孩妖娆。”另外几个更年长点的男女在旁边嬉笑。
    “我们会在这里逗留两天,然后北上去提克沙城(Ticsha),那里应该会有埃尔斯的商队,你可以和他们离开。”这里的首领说。“在这之前,你就和我的孙子奥玛住在一起吧,他是我长子的独子。”
    “谢谢你的好意。”吉尔伽美什伸手把披在身后的头发全都拢到胸前来,接着用头巾遮住。
    晚餐就围在篝火边享用,椰枣泥加上烤薄饼,以及用奶煮的茶。
    “最近,他们索要的次数变得更频繁了。”说话的是这家的女婿,“这以后该怎么办?”
    “所以我们才打算先去提克沙城,然后一路向西。进入生命女神的地界,应该能甩开那些人。”老妇的长子回答,“就怕……”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止住。
    虽然离开那个秘密之地,进入弗里埃尔只有六个月。吉尔伽美什已经在好几拨黑衣人口中获知了一些这个国家的格局:很久之前,这个国家的三位白银祭司在某个事件后,从暗自的敌对彻底转变为公开的各自为政。代表死亡的那位倾向风源,代表生命的那位倾向水源,而代表火焰的那位倾向地源。他们的势力划分也很特别——往西往南靠近水源的是生命女神的地界;横亘于国家中部,上接因德,下承埃尔斯,几乎隔开了生命与死亡的是火焰之神的势力;再向东,从冰原到沙漠,整个国家最最贫瘠,最最混乱的部分,则是死亡的管辖范围。
    而他们现在,就处在死亡之神的领土之内。
    金发少年闭上眼睛,想听听那些心的声音,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关紧要的胡思乱想和某些涉及他的歪斜念头。希望你的子孙不要付诸行动,否则我不敢保证他们接下来的安全。
    夜幕垂落,深蓝的天幕上显出满天星斗,仿佛泼溅的牛乳。人们陆续返回帐篷休息,为了避免彼此打扰,帐篷里用帷幔隔开了许多单独的空间。
    吉尔伽美什的帐篷里住着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他作为第三人睡在了靠近帐门的附近,与外面只隔着一层纱帐。许多细小的声音在夜色中摩挲,就像有许多脚踏过砂砾。作为‘源’的灵魂碎片,他没有梦,却能听见附近生灵的思想之音。
    有人来了,是这家的女婿,带着某个龌龊的小念头摸过来。
    真是个精致的尤物。对方在纱帐前站定,接着蹲下身来,手指碰到了他的大腿。那老太婆把你带回来,真是命运给我的礼物。他像动物般四肢着地地爬行,呼吸快要吹动金发的末梢。
    突然,他愣住了。


    IP属地:江苏2楼2024-09-15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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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动。”吉尔伽美什翻过身面对着他,手指抵在了他的胸骨左侧。“你不该来这儿。”一声如同蜂鸣的轻响,风的利刃直切入他的胸腔,割断了心脏上方的大动脉。接着,金发的男孩便抵在伤口上,另一只手紧掐住这人的脖子吮吸鲜血。
      垂死的痉挛很快便出现在这具躯体上,彷如满足的呜咽声惊动了另外两个男孩。然而他们只是翻了个身,把脸背到了另一侧。
      看来你是个惯犯。吉尔伽美什用手支着尸体,微微操纵气流让他看起来如同可以自主行动的活人。
      “不知道哈桑会把他卖去哪。”其中叫奥玛的男孩用方言小声说,“每个被他睡过的男孩都是如此。”
      “嘘,这事我们别管。死亡侍者如果收到了祭品,就会放过你的。”
      他们声音非常轻,而且觉得吉尔伽美什根本不可能听懂。
      第二天清早,营地在混乱中被惊醒,老妇的女儿到处寻找自己的丈夫。“妈妈。哈桑不见了,昨晚就没回帐篷。”
      “都找了吗?”老妇安慰女儿,“他经常乱跑,说不定又去哪里鬼混了。只要别让那些黑衣服的鬼抓住就好。”
      “这怎么可能呢?”女人瞥口回道,“他都交足了礼物了。”
      “你们少做点那种缺德事儿,”老妇人突然开始咒骂女儿,“当心那些死人的鬼魂回来,把你们统统拖走!”
      就在母女俩吵吵闹闹,抱怨彼此的时候,营地外数百米的沙丘另一侧传来惊呼。哈桑的尸体被发现了,只是已经面目全非:所有的内脏都被掏空,左腿和右手也不见了。
      “看起来是被鬣狮袭击了。”这里的首领评论。而死者的寡妇则在一边哭哭啼啼。“看来我们需要提前离开,这里不安全。”
      残骸很快被包裹好,接着就地安葬于这片沙丘之中。
      他们似乎对这个人并不关心,他的死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吉尔伽美什发现刚刚还在哭泣的寡妇已经收起了她的哀伤,正忙着收拾帐篷里的财产货物。
      “吉格塔特。”说话的是小奥玛,“他昨天没对你怎么样吧?”这个男孩虽说也有十二岁了,但是身高却比吉尔要矮半个头。他很瘦,看上去忧心忡忡。
      “没有,他停了会儿就走,没对我怎么样。”
      “我知道的。”男孩继续低语,“这件事只要放开就好,别往心里去,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他能打发那些黑衣人离开,祖父不得不容忍他。但如今他死了,我们恐怕就不安全了。”
      “喂!走了。”奥玛的一个姐妹叫道,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去提克沙城。”
      从这里到弗里埃尔东南部的这座重镇要有四天路程,而且大多都是干旱的不毛之地,异常难走。这三个家庭里的大多数都是些普通人,魂术师只有两位:首领的长子和他的长侄,除此而外,还有几个人的魂术仅限于变戏法,很难做到有效攻击。
      看来他们能够自保就是因为赠送‘礼物’的原因。吉尔伽美什从那些没有付诸于口的思想中大概了解到:每隔四个月或是半年,这个家族就会送一名男女儿童或是少年给那些前来寻找祭品的死亡侍者。大多都是落单的陌生人,没有陌生人的时候,就从家族中的年幼者里出。或是,交由死亡侍者选择。他们大概也把我也当成一个合适的赠礼了。当他把思想的触手聚焦到那几个男性家长身上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在盘算这点。死了一个还不够警告吗?他双手支着下颚,如同伏猎于草丛的食肉兽。
      两天后,他们走进了一条峡谷,这是沙漠的边缘,也是前往提克沙城的必经之路。这地方两边都是高耸的平顶山,中间的沟壑应该是许久之前干涸的古老河道,流水的痕迹仍然留存于崖壁,一条条层叠如同书页。
      “大家都尽量靠拢,不能掉队!”领头的男子喊道,“这里岔路很多!”
      他们是在傍晚进入峡谷的,直到第二天的正午,还没有走完一半的路程。然而吉尔伽美什发现,这里不只有他们一伙。一些飘忽的影子会突然掠过那些岩层的棱角处,接着藏进太阳的影子下方。
      他们是否清楚这点呢?一直有人跟着。他闭上眼睛,接着打开隔绝心灵的屏障,四面八方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脑中。
      米利姆,我的脚好痛啊。
      妈妈,我有点饿了。
      这地方……我觉得这地方好吓人。
      这该怎么办啊,哈桑和那些人约好了,要带人过去,怎么就……我现在该如何把人带出去?按照约定,昨天就是底线,现在……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发现这个念头正来自小奥玛的父亲。有点意思,你打算如何对我?
      天色暗得很快,3点以后,阳光就几乎从地面退缩到崖壁上方几寸的地方了。暗色开始在谷底蔓延,直到浓重得如同沼泽淤泥,厚重,密实,令人窒息。家族中的成年男子点燃了火把,把老人,妇女和孩子聚拢在中间,这让他们走得更慢,近乎蜗牛爬行。
      第一抹鬼火出现在前方的时候,恐惧便笼罩了这三个家庭。所有人都像受惊的动物,团团拥挤在一簇。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整整七簇鬼火围在他们四周。
      “死亡侍者。”吉尔伽美什听见有人低语。
      “是的,哈桑在哪,叫他出来见我们!”一个穿黑衣的身影像影子剥离出黑暗。
      “他出不来了。”有人回答。“他死了,两天前在沙漠被鬣狮给咬得支离破碎。”
      顿时,某些细微的响动出现在目光无法穿透的黑暗中,就像许多带翅膀的蝙蝠在飞窜。“这么说,你们是打算不认账了?”来人低声质问,叫原本就蜷缩在一起的家族成员更加畏惧。
      “不,不是的,哈桑答应给的,我们把他带来了。”小奥玛的父亲挤出人群,绿光和红光同时映照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IP属地:江苏3楼2024-09-15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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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嘛。”那个人的脸藏在兜帽的暗影下,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我们要先看货,才能决定对你们违约的处罚。”
        “他就在这儿,只是这里太黑。”
        光亮来的突然,数团火焰凭空出现在头顶上,把明亮的触手伸向下方的人群。
        “是他吗?”那个男人立刻就瞥见了吉尔伽美什露出头巾的卷发。
        “就是他,被我祖母从白色沙漠里捡回来的男孩。”
        “看起来是不错。”来人开始绕着吉尔转圈。他的斗篷很特别,似乎是一种极细的鸟羽制成,可以完美地隐没于暗影之中。“但是卡赫尔(Kahor),你们违约了。昨天是最后期限,你们这样让我回去不好交差啊。”
        “可是,我们已经把人带来了啊。”奥玛的父亲看起来快哭了。
        “如果是昨天,这件事就算结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揪吉尔伽美什的头发,却扑了个空。那一闪而过的意外让他顿时恼怒起来,“现在,祭品的数量要往上加,卡赫尔。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好大的口气。”吉尔伽美什突然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他的胆子真大。”某个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说。
        “嘘——他反正要死了,我们可不能像他那样。”回答的是母亲。
        “那会让他死的很惨的。”一旁又有声音说。
        “闭嘴,只要不落到你我头上就行……”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死亡侍者’的首领站定在金发少年面前,“你不害怕吗?”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会杀我的。”吉尔伽美什望着来人,不打算作出任何让步,“否则你回去交不了差。”
        “是的。”他阴森地笑起来,绿焰让他露出斗篷的下半张脸的轮廓变得深重,“你很聪明,小子,可这点让你逃避不掉死亡。”
        “我们都逃不掉死亡,难道你不是吗?”
        这个回答让所有的死亡侍者都离开了他们藏身的黑暗,一共九个人,九个都是魂术师。“跟他废话干什么?那尔贡(Nargon)。杀掉碍事的,把人都带走。再耽搁下去执事会发怒的。”说话的是个女人。
        “安静点。”作为首领的男性否决,“伊赛拉(Isaila),我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教。”
        “那好。”刚刚的女性明显带了愠怒,“我还是提醒你注意点时间。祭典之前带不去人,就等着你自己上吧。”
        “谢谢。”略带尴尬的回答,那尔贡丢开吉尔伽美什,重新把话锋指向卡赫尔,“我们需要多一个祭品,你来选哪一个?”
        沉默,忽又被打破。
        “应该是小奥玛,之前选的就是他。”老妇的次子突然开口,“现在也应该是他去,以及那个吉格塔特。”
        “凭什么是我儿子?”卡赫尔明显急切起来,“这一年来我家已经出了两回,凭什么这事总轮到我家?”
        “别装的这么可怜。”他的叔叔继续反驳,“两回?两回都是让别人代替的!一个九岁的女孩,还有一个是十一岁的男孩吧?”
        “卡赫尔,你和哈桑瞒着大家做了多少事?”老妇人突然开口,接着被儿子一把拉住。
        “妈妈,他是您的亲孙子!”
        “可是他不该出卖前来投宿的客人。”老妇人哀嚎,“报应……”
        场面逐渐混乱。
        “你们吵够了没?”那尔贡显然失去了对卡赫尔的耐心,“快选,哪个?”
        “让我老太婆去吧。”老妇人咬了儿子一口,叫后者尖叫着甩手,“我活够了。”
        “你?那不行。”嬉笑声几乎从几个黑影处同时传出。“老棺材瓤子,你想死自己去沙漠就行了,没人拦着。我们要的祭品是二十岁以内的年轻人,你先去投个胎,再回来,说不定能赶上。”
        “快选!”命令冷酷又无情。
        “爸爸,既然逃不掉,就让我去吧。”小奥玛挤出人群,深陷的眼窝仿佛两个窟窿。“我不孤单,至少还有他陪我。”
        “不行!我只有你一个了。”卡赫尔拦住了儿子,“我不会,把你送出去!”
        “这么说,你拒绝了?”魂力随着那尔贡的行动而变,分裂成两道清晰的灼热剑锋穿透空气。他的目标看上去是卡赫尔,事实上却是小奥玛和他近旁的一个年幼女孩。看上去这个小头目还可以。吉尔伽美什冷漠地评价。但是卡赫尔,是真的不行。这么明显的攻击意图他竟然一点也看不出。
        火焰随着尖叫炸裂。小奥玛忽然燃烧起来,而那个女孩,则被火焰撕扯成两半。
        “现在你可以留着他了。”那尔贡看起来邪性又傲慢。
        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卡赫尔发出长长的哀嚎,冲向那个始作俑者,接着在快要触及他的时候被点燃。空气中弥漫着残骸烧焦的气味,让原本就被恐惧所震慑的人们更加惊恐。
        “我今天要所有十一到十五岁的孩子。”那尔贡说出要求。顿时,哭泣声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家族。
        “等等。”吉尔伽美什再度开口,极不礼貌地打断他们,“我想知道,我所要面对的命运,至少死也死得明白。”
        “哈哈!”死亡侍者的首领发出了嘲笑,“看那,兄弟们,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上。”他凑近金发少年,带有某种玩弄的意味,“小子,希望你听过以后别吓得崩溃,让我们不得不捆上你的手脚抬着走。”
        “我可不信。”你们觉得今天可以完整地离开吗?
        对方嘲弄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甚至用手指勾起吉尔伽美什垂在胸前的金发。“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死亡之神要的只是你的心脏,在用烧红的刀子剖出后,这具身体就会被做成接下来聚会的主菜。我觉得,到时候我可以把你的头要回来,当一个漂亮的收藏品。”
        “你是不是已经做过这种事了。”金发少年抬起头。然而他的眼睛不再是明净的蓝色,变得像两眼漆黑的深洞,洞口泛着点点金芒。“你可曾问过我,答不答应这件事。他们,代替不了我。”
        黑暗,突然吞噬了所有光明,就像死亡本身,湮没了在场所有生命。
        一片惊惶的叫喊声中,吉尔伽美什闭上眼睛,同时打开封闭内心的屏障。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只凭思想搜索在场所有活着的心脏,锁定后瞬间聚焦魂力,以某种不可思议的高热直接贯穿。
        有些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死了。
        “你到底是什么?”那尔贡惶惑地呼喊,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亡。


        IP属地:江苏4楼2024-09-15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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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持续了几分钟或者更短,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吉尔伽美什抬手燃起一团火焰,照亮下方整片屠场。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伏在十几米的峡谷内,有些似乎还在微微喘息。他找到那九个死亡侍者,一个一个地掏出他们的心脏,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那尔贡,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吉尔伽美什在他身边跪下,抬手覆上他的胸口。这个死亡侍者的小头目脊骨似乎断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紧贴他的金发少年。
          “我叫吉尔伽美什,认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偏吗?”他发出轻到难以被听觉捕捉的笑声,“因为我想在你身上试试,你对那些祭品所做的事。”
          风似乎成了他手指的延伸,缓慢地切开坚硬的胸骨。而另一把看不见的刀,精准地割断了那尔贡的声带,叫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吉尔伽美什把手伸进伤口,贴合肺的边缘直抄到底部,托起那个震颤不已的物体。或许是感觉到了注定的命运。那颗心更为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他的手掌,带来柔软如同幼兽的触感。
          “它会成为我晚餐的主菜。”金发少年丢给这个牺牲品最后一个回答,然后扯断主动脉,把嘴贴在断口上。血瞬间涌入口腔,温暖,咸腥,无需费力便可获取。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切,感受生命慢慢逝去。那尔贡,你盘算着我,却没想到我得到了你的全部。他开心地笑起来,然后用点力扯出那个快要完全死去的小东西,一点点从上面切下指甲大小的肉片,塞进嘴里。
          光源外,暗影中,飘来哭泣声,似有似无。还有活人?吉尔伽美什胡乱地擦擦嘴上的血迹,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是那个老妇,她在攻击刚刚开始的时候被甩到了角落里,晕了过去。此刻,她又苏醒过来,正待在自己死去的子孙身边哭泣。
          沉默的对视,却是吉尔伽美什先躲避开目光。我……
          “请你,让我和他们在一起。”老妇蜷缩成一团,只用眼睛盯着他,“我知道你能。”
          错愕,犹豫,金发少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杂乱。她帮助了我,我却带来死亡。命运放过了她,她却放弃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桩杀戮。
          风像细线缠绕住老妇的脖子,留下一道红印。最后的哭泣声消失了,峡谷中唯有寂静。当晨曦的浅光把一抹银灰带回这个失去色彩的黑暗之地时,吉尔伽美什像一座雕像伫立在这具被包裹好的尸体面前。
          整整四十九个死者,唯有这一人获得了来自猎人的葬礼。
          太阳很快便跃上天空,灼热地炙烤大地。吉尔伽美什从那些死人身上,找到了所有必备的物品:烤饼,水囊,羊奶酪,肉干(包括几根说不出来的蜥蜴干),一些散碎的金银块,和从死亡侍者身上得到的轻薄避光的黑色斗篷。其中那个叫伊赛拉的女人还带着一本似乎用人皮制成的手抄书,上面记录了关于死亡侍者之间的秘密。
          金发少年带着这些东西,在附近找到一眼地泉。他脱光沾血的衣服,跳进清凉的泉水里清理自己。之后,便像个提克沙城的居民那样打扮:贴身只穿一条遮住私处的袋子,用细绳扎在腰间,接着直接把斗篷绕在肩头,用别针固定。最后再自头顶盖上另一条斗篷。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朵打开伞盖的蘑菇。
          他清晨出发,因为无人发觉便御风而行,过午之后就到了提克沙城外。这座沙赭色的古城坐落在一个平顶山的顶端,视野极为开阔。据说这里曾是某个消失古国的故都,因此她四周环形高地的岩壁上,散落着大大小小数百座古墓,古墓方正的葬祭殿门廊仿佛一个个镶嵌于崖壁的方正图腾。
          如今的提克沙古城已经失去了古代那种作为国都的气派,但也是这一代最为繁华的聚居点。更重要的是,城中死亡之神的圣殿下方,据说拥有某个直接联通‘生命之星’下方白银祭司地宫的暗门。吉尔伽美什此行的目标,就是那里,为了寻找他在出生之地就获悉的那件东西,‘灵魂之石’的下落。
          潜入古城并不难,难的是进入死亡之神的圣殿并搜查。吉尔伽美什入城后没有进入任何一家旅店,因为在这地方,只要是异乡人都异常显眼。因此,他躲避在一处废弃石屋里,作为临时落脚地。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的天空被某种诡异的绿光笼罩,就像是无数夜蛾漂浮在空中,从北方的低平线升起。
          “那里有什么?”他随便拦住一个当地的小孩问道。
          “哥哥你是外地人吧。”孩子笑起来,“所有提克沙的居民都知道,那里是弗里埃尔唯一一座会喷涌绿色岩浆的裂隙火山。因为处在那边的大深渊里,所以从这里并不能看到山头,只会在入夜后,看见从那里升起的灰烬。不过大人们都说,别去摸那灰,有毒。”
          有毒?吉尔伽美什觉得有点意思,便在孩子离开后,隐身飞上天空。
          接着,他望见了那条横亘于大地上的裂口和翻腾其间的金绿色熔浆,自一个大罅隙从地底涌出,绵延至另一个巨大的豁口再度回落地下。所过之处,土地尽显焦黑,看不见一丝生气。
          魂力,奇怪的魂力波动。闭上眼睛,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似乎非常接近,却又遥不可及。这地方的空间格局有问题。他重新睁开眼睛。我所看到的,可能并非真实景象。


          IP属地:江苏5楼2024-09-15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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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完毕,第二章叫散魂花


            IP属地:江苏6楼2024-09-15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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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9-15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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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散魂花
                无准备的冒险,不是一个掌控命运者的行为。
                为此,吉尔伽美什已经在城中逗留了两天,仔细打听着有关那座神殿的方方面面:他们每个月都会举行祭典。届时,这座神殿会向本城的居民敞开大门。
                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趁机混进去。他收拾从峡谷里带出来的那些随身物品,无意间抖落了那本书。
                是那个叫伊塞拉的女性死亡侍者的东西。吉尔伽美什捡起它。书页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褪成棕褐色,皮肤上清晰的毛孔则紧缩成一个个状如针尖的小点。并且因为经常被翻阅的原因,它仍然保持着柔软,只是有股子脂肪皂化的怪味。书页上,深褐泛红的字迹带有若隐若现的铁锈气息。这玩意是血写的。金发少年仔细嗅了嗅后断定。
                人皮血书,会记录些什么呢?吉尔伽美什将其在膝盖上摊开,接着抚平卷曲的皮面。书页的前半部分是一些古老的,目前已经在其他国度绝迹的魂术。其中某些,他在出生的秘境里就听过。比如:熔炼。这方法的首创者是生命之神的女侍者,缺点就是需要实施的人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而且经常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又比如,黑暗状态,这个其他国度的魂术师绝不轻易尝试的魂术,在死亡侍者里面的使用非常频繁。而当他们无法通过测试失去人形后,就会被喂以散魂花,然后回归死亡。他们会被直接投入‘死亡瞳孔’?吉尔伽美什看不懂那最后一句铭文,不仅因为字迹模糊,更因为它是个古怪的手写体。
                不过,散魂花这种奇异的秘药,倒是在书页的下半部分作了详细的记录。
                ‘此药无色无味,只会于火中显形,以礼敬死亡之神。
                制作之初,取连脑的金鳞斑蛇蛇冠,注意不要弄断蛇眼与脑的连接血管,放入培养的‘鲜花’之中,不可截断血流。等待七十四天后,金色的蛇冠会逐渐长大,胀满呈现紫黑色,如同午夜的玫瑰花。此时,还需等待一段时间,直到黑色的绒状表面结出金绿细粉,蛇冠即生长成熟,可采。
                切记,采摘时要连同下方的‘鲜花’一齐放入熔浆,焚烧至蛇冠紧缩坚硬如同指甲,颜色血红仿佛有血液流动,捞起,冷凝,待其恢复暗沉玄武岩色泽,即可使用。’
                他翻过一页,整整一面只画了一个拙劣的人像,正把某些东西刺入自己身体。
                ‘散魂花需要浸染于血中方可发挥效用。
                将指甲的尾端小心刺入血管即可生长。疼痛不可避免,退缩者需向死亡之神交付祭礼。’这什么意思?‘十三天后,花朵散开如同菌盖,表面绿色结晶转变为金色即可割下。置于火盆上烤干,研磨成粉末即可发挥功效。
                药粉遇水而化,舔舐亦可中毒。中毒者会因其被亡魂纠缠而疯狂,会因为精神失智而沉睡。意志坚定者则会绞断血管而高烧至大量出血,血亦不可止。
                解毒之法有三:
                其一,服下死亡之神的血。
                其二,以毒攻毒。使用养毒者的心脏,火烧后的结晶粉末,配合新制的散魂花甲片碎屑同服七日,可去毒。
                其三,生命之树的种子,转换。’
                吉尔伽美什深吸一口气,把书又翻了一遍。确信自己背诵下所有后,撕下了那句看不懂的铭文部分,接着燃起火焰将整本书卷付之一炬。
                油脂燃烧的气味十分呛人,叫金发少年微微皱眉。
                稍后,他再次去了神殿附近打探。
                死亡之神的圣殿处于古城正中的广场上,它的历史要比这座城市还早数千年。风化的赭红色岩石上,所有的刻痕都已模糊不清。这座破旧的石屋甚至比不上城中富人的大宅,但是所有居民都清楚,它地下的部分,范围要远远大于这座城市,甚至通达至北边的大深渊。
                此刻,神殿的石门紧闭。而它打开,会在十天后死亡之神的‘新月祭典’上。
                我还有时间。他绕着神殿不大的地上建筑转了一圈。应该会有暗门通往地下。他打算夜里再来。
                因为过了满月,月亮越来越细,夜晚也越发黑暗。吉尔伽美什披上那件死亡侍者的斗篷后,就完全隐没于夜色中了。
                午夜的古城,没有一丝风。金发少年根本不需要使用隐身魂术,只是把那件斗篷遮上头顶,就几乎消失无踪。他走近神殿,随后听见了心的声音,来自一道微微开启的石门之后。
                “你知道吗?那尔贡他们都被人杀了,心脏就掏出来放在他们两腿间。九个人,八颗心,那尔贡的不见了。”
                “不见了?会被什么叼走了吗?”
                “其他人的也没丢啊。而且,所有的死者都是一击致命,攻击点细小却直接贯穿心脏并且烧焦。这种火元素的掌控力,我们这儿没有。”
                “会是上面的人吗?那尔贡那白痴为了完成任务搞错了对象?”
                “这个说不准,但眼下,他的任务要摊在你我头上了。‘鲜花’不够,多余的蛇冠就会枯死。而且执事发现,神殿里的圣书丢了一本,正在查,都小心点儿吧。”
                心的声音逐渐暗淡下去,吉尔伽美什像一阵风透过那个缺口,从走神的二人身边擦过。神殿的地下甬道很黑,却透着奇异的绿光,就像那座火山,把触手伸到了这里。空气中,魂雾的浓度很高,比外面陡然拔升了几十倍。这种情况下,即使不作太多掩饰也没什么问题。
                没有人,也没有防御,这看起来很不正常。许多小岔道出现在前方,就像一棵树的主干上生出的树冠。吉尔伽美什敞开封闭内心的屏障,想确定那个方向可走,却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嘈杂,就像上面的古城落到了前方。
                低语声,到处都是低语声,从墙壁的缝隙间传出。
                他朝着最为吵闹的那条岔道走去,却发现路的尽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这里没有刚才那么漆黑,但是驱散黑暗的却是石壁中的光亮,绿色中透着金芒。说话声正是从墙里面传出来的。这是活着的心的声音,并非生命已逝的亡灵。他好奇地伸出手去,去触碰那墙面。
                嘶——似乎有东西咬了他的手,一点血珠从指尖冒出。接着,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那颗血珠没有落向地面,而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飞向了墙壁。第一根奇异的枝杈在石面上蔓延开。
                “更多……”有声音低语。
                “你们想要血?”
                “是的,你的。”那声音回答。似乎有男有女,年龄也各不相同。


                IP属地:江苏8楼2024-09-17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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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像是活人,但也不是亡灵。吉尔伽美什把手完全抵上石壁,接着,无数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皮肤上。血液像滴入清水那样在石壁面晕开,生出一株枝叶鲜红的大树。
                  一些透明的影子开始显现,就像是稀薄空气里泛起的涟漪。这些被困在生死之间的灵魂借由来自‘灵魂之源’的血液,投射出他们曾经身为活人时的样貌。全都是十岁至二十岁的青少年,男性居多,女孩只有四五个。
                  “请跟我来。”他们中最大的男少年伸手指了指鲜血树杈的末端,那里似乎有一只石头眼睛。他做了个下压的姿势。
                  吉尔伽美什照着他的指示照做。
                  地下传来轻响,一条密道自眼睛的下方出现,层层台阶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幽灵走在了前面,他们用自身淡淡的绿色光辉为金发少年照亮前路。前方变得闷热而潮湿,空气中飘荡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强烈到就像有人把浸透血液的棉布迎面盖下。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厅堂,厅堂正中长着一棵古怪的大树。漆黑的枝干上布满鲜红的纹路,根系却泡在下方的一池鲜血中。
                  那个带路的幽灵突然飞起来,接着钻进树枝上的某个物体中。吉尔伽美什抬起头,发现那竟然是一颗人类的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它被包裹在某种透明的胎膜中,上方的三根血管都连接在从树枝伸出来的触手上,只有那根主动脉被撕开了,从中钻出一簇紫黑色的,状如玫瑰的花朵。
                  幽灵又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
                  “这是你的?”
                  那个影子点点头。“十天后,我和我们中的一些人就要被摘下来烧毁了。一旦完成了那一步,我们就必须永远留在某个小小的甲片中,直到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换回我们的自由。”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金发少年蹙起眉头。
                  “是她,这棵树,她现在是我们的母亲了。她想和你说话。”
                  “我需要怎么做?”
                  “把手贴上树干。”
                  手掌刚触及漆黑的树皮,上面流动的红色纹路便如同活蛇般游动起来,接着扎进手臂的血管,并飞速向上,穿透心脏的保护屏障。接着,吉尔伽美什瞥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很年轻,也很忧郁。
                  “谢谢你烧毁那本书。”这声音直接透过脑海,“那是我父亲用我做的。现在,请毁灭我,还有这里的一切。”
                  枝条突然抽回,他仰面朝天跌倒在一池鲜血中。
                  有人来了。
                  “快走,从这里。”刚才那个少年的幽灵出现在树的另一边,那里有一扇小门。
                  咫尺之差,他刚刚跨进暗道,就听见大厅的另一头传来人声。“现在还差几个?”
                  “两个。这次我们可以出掉10朵,已经有人预定了。下一批也是。但是再往后,就只有4朵了。”
                  “找不到人吗?”
                  “挺难。现在陌生人少了,来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要么就是有病的。沙漠里搜寻到的也不多。”
                  “还是得想办法补,否则一度那里我不好交代。他可是只问数字的。”
                  接下来的话,吉尔伽美什没有再去听,因为那个幽灵催促他离开。
                  他们在充满呛人灰尘的暗道里走了很久,某些早已湮没于记忆的通道甚至需要四肢着地爬行。然而幽灵似乎知道一切,总是在容易迷路的岔路口停下来等他。最终,他们走到了一个出口处,就在古城外崖壁上的古墓中。
                  “十天后,他们会引来自‘死亡瞳孔’沾染过的岩浆,所有成熟的‘果实’都需要在里面烧灼提炼。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唯有死亡可以破除死亡。”
                  “这也是那棵树告诉你的吗?”
                  “她待我们,很好。”幽灵怅惘的双眼变成了两个深深的洞窟,“她等了两千年了,她知道这地下的每一根毫毛。她告诉我,她原本是许久之前某位一度王爵的妹妹,她的父亲用她制作出了散魂花。如今她的菌丝已经遍及那个地下宫殿,只有击穿他们用来隔绝的屏障,才能让来自死亡的地火彻底焚毁那里的一切,所有该死的人和物。她说你能做到,命运的审判者,她看到了那颗种子。”
                  幽灵说完话,望了望墓门外已经微露的天光,消失了。
                  还有九天,吉尔伽美什返回城中的落脚地后,开始思考对策。他先是回忆刚才地宫里发生的一切,察觉到那棵树在断开联系的一瞬间,把某样东西留在了他的记忆中。他需要沉入梦境去回溯这点。
                  那是一张整个地下宫殿的地形图,甚至连空间被改变的地方都作出标记。憎恨。吉尔伽美什从中读到了深浓的恨意,就像那些蔓延的菌丝一样,遍布地宫的每一处。
                  请毁灭我,还有这里的一切。那棵树留给他的记忆一再重复。把这一切都了结。
                  ‘新月祭典’是提克沙古城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相当于一年的开始。当它举行时,全城的人都会前往神殿地宫,参加杀祭和接下来的盛宴。
                  吉尔伽美什已经从城中居民的口中大概了解了整个祭典的全部过程:届时会有一个来自这座城市中显贵之家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庆典上扮成死亡之神本人。当他在白天接受朝拜和完整的人生祝福后,会前往这座神殿的地下宫殿,奉献出自己的心脏,并交由死亡侍者带往地下深处,成为撑起这座古城的基石。
                  而他的身体和鲜血,会交给所有参与庆典的人分享。人们会缅怀他的牺牲,感叹新的一年的到来。原本,这样的仪式是强调自我牺牲来完成如此恶劣环境下的生命延续,然而近千年来已经逐渐偏移它所存在的初衷。城中贵族不再愿意奉献他们亲生的子嗣,转而搜捕或是购买那些异乡人的孩子,而目的——是为了制造这个大陆上最诡异的毒药,来完成对敌对者的行刺。
                  诅咒别人的人应当受到诅咒。吉尔伽美什还从那些游荡于城中的神殿杂役口中知晓。原本今年庆典的牺牲者就是由哈桑带来的自己,结果因为前去领人的那尔贡一行全部被杀,不得已换成了一个失势贵族的次子。而且,神殿执事似乎对这个祭品不太满意。
                  我会让这个祭典变成真正的祭典。命运的审判者冷沉地收起了他所有的情绪,开始梳理自己将要实施的全部计划。


                  IP属地:江苏9楼2024-09-17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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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越来越暗,月亮最终残损至细钩接近完全不见。接着,新月再现。
                    从这天清晨开始,整座城市便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因为炎热又缺水,所以这里从来都没有鲜花装饰。当地人会用朱砂涂抹皮肤,象征生命;用孔雀石勾描眼影,礼敬死亡;全身不着衣物只以黑色矿物在朱砂底上描绘花纹,代表万物之初;再配以必要的私处遮掩和绚丽的黄金宝石首饰。不少人甚至用红土黏合头发,做出奇怪的造型。
                    既然要混进庆典的队伍中,吉尔伽美什也完全装扮成了当地人的模样:白皙的肌肤以朱砂掩盖,再绘满如同蛇麟的花纹。刚生出的耻毛被剃个干净,遮掩此处的是某种蝰蛇的鳞片。他没有太多首饰,就用那些产自沙漠中的透明砂砾穿成项链,挂满前胸与后背。而容易成为目标的金发,也仔细地染成了红色,并且梳起来在头顶打了一个结。
                    做好这一切后,他拿起一根兽骨制成的笛子,悄悄地跟随在拥挤的人群之后。
                    此刻,成为牺牲品的男孩正在全城人的簇拥下游行。他戴着黄金的冠冕,黄金的面具和黄金的披肩。虽然有人扶着,但是吉尔伽美什仍然看出他在发抖。
                    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能听到些什么?金发少年聚焦思想后立刻后悔,因为这个男孩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痛苦。倒霉的替罪羊。他如此评价。但是接下来,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来自近旁神殿的一位副手。
                    “什么!二度王爵辛赫姆布(Senchmub)要来?不是按照惯例应该由一度来吗?他是首席死亡侍者,这是死亡之神的庆典。”
                    “临时改人了,提图(Titu)。据说是因为西面亚斯兰那个国家诞生了一位小王子。死亡之神不想被生命比下去,就临时换人。原本应该是隶属火焰的辛赫姆布和第一生命女侍奈芙莉特(Neforitt)去的。”
                    “好家伙,我觉得让那家伙去,水源那帮王族和他们的白银祭司不生气吗?庆生典礼让首席死亡侍者参加,换谁谁膈应。”
                    “嘘,少说。辛赫姆布原本就不喜欢来这儿,他讨厌杀祭之后的分享环节,被他听见就更不好了。你也知道的,二十五年前,他因为一个战利品的归属问题杀死了‘无能的’诺特,导致我们在对因德的大战中自乱阵脚,全线崩溃。据传,他要是不那么疯,应该能赢过现在的一度王爵。”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出问题。不能和老情人在一起就算了,还要忍受死亡侍者的习俗。我想和执事说一说,最后那个环节能免就免。为这点事惹出祸端,可不好……”
                    “是呀……”他们继续交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叫吉尔伽美什没有再听下去。
                    二度火爵要来,还是个癫狂的家伙,这事恐怕会有麻烦。金发少年咬起牙齿,打算先观察一下这个人再说。
                    辛赫姆布是庆典过半才姗姗来迟的。虽说过了四十岁,但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他有着金色偏红的头发,看上去更像因德那边的人群。这次前来,他没有按照城中的习俗裸身彩绘,依然穿着弗里埃尔北方居民的衣饰:亚麻短衣,腰间围着带有流苏的短裙。最外面披的是一条火红的,由极细的羊毛织成的长巾。在腰间裹了一圈后,搭上肩膀,再垂落胸前。显然,这样的衣饰在这个环境里过于厚重了。
                    “这真是个见鬼的地方。”他一来就如此评价。然后,终于在接近下晚的时候受不了了,也和当地人一样脱了个精光。涂抹上朱砂,却没有描绘黑色的花纹,也没有遮掩私处。幸好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此打扮并不显得尴尬。


                    IP属地:江苏10楼2024-09-25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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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典的高潮会在新月升起的时候到来,几乎全城的人都涌向地宫中的祭台。吉尔伽美什也混在人群中,顺着神殿打开的正门走过向下的甬道。这里和之前小门内的岔路不同,两侧皆有金绿色的岩浆作为灯光照明:它们从墙壁上侧的小孔内流出,向下流过墙面,再回落到下面的坑道中。这样的设计虽然带来了光亮,但也让整个地宫燥热无比。好在无数向上的管道带来空气的流动,不至于让其中的人因为高热而晕倒。
                      前方豁然宽敞,就像是大山本身的空洞。这个深陷的地下世界如此之大超乎想象。尤其是它的远处,似乎正是那条巨大的火山裂隙的下方。在其中三个终年流淌数十米宽熔岩流的火口的中央,有一个透明的巨大金字塔型建筑。这座塔的顶端,闪耀着一个如同太阳般明亮的星星。虽然被厚重的熔岩流包裹遮蔽,却仍旧无法掩盖它的光芒。并且,所有经过它的熔岩都被沾染上一层诡异的金绿色,仿佛夜蛾翅膀上的细粉。
                      ‘死亡瞳孔’。吉尔伽美什几乎立刻下定结论。难怪那些灵魂徘徊在生死之间无法离去,是这个东西的力量透过那棵树压制着他们。而且,为了避免死亡之力太强而适得其反。他们一定会采取某种屏障保护地宫。所以,所以,作为保护的阵会设在哪里?他的眼睛来回搜索,却找不到类似的地方。
                      祭台就在下方,三道火河环绕着它,在上侧形成一个闭合的魂力结界。他们为了在获取心脏时扣留那些灵魂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吉尔伽美什和人群一起步下长长的台阶,走到第二层平台时向左右两侧散开,从这里可以毫无遮蔽地俯视整个祭台。
                      那个今天当做祭品的男孩已经被带往下面。他似乎在晚餐时喝过某种致幻的饮剂,此刻正昏昏沉沉地被两个死亡侍者半拖半抬,拉向那个终点。辛赫姆布也跟了下去,就紧跟在祭品之后。
                      古老的祭石很窄,顶端带有弧度,那个男孩被仰面朝天搁置上去,手脚都被按住。神殿执事取下插在祭石一侧的陨铁祭刀,放入最近的熔浆中烧到红热,然后递给辛赫姆布。接下来的一幕,吉尔伽美什没有去看。当他听见周围爆发出欢呼后,才再度望向那里。
                      心脏被插进一枚蛇冠,接着盛入装满血液的托盘。男孩的尸体则拖到了一边,一个死亡侍者斩下他的头颅丢给另一个人。其余的部分被大卸八块,盛宴即将开始。
                      吉尔伽美什没有心情参与这个,他在一瞬间隐身,接着像风一样,去追那个拿走心脏的死亡侍者。
                      甬道深入地下便开始崎岖,金发少年小心地紧跟其后直到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间,他一步上前,同时指尖风刃弹出,直切向前方人的后颈。那个脑袋没来得及扭头便掉落下来,接着被稳稳地接住。同时被接住的还有他手中托着的心脏,以及他失去头的躯体。
                      吉尔伽美什用脚勾住死尸轻轻放下,倾泻出的血液刚刚流淌到地面就被吸纳进去,不留一丝痕迹。剩下的两样,他把断头放在尸体旁边,自己则托举着心脏朝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前行。
                      生长大树的石厅近在眼前,而方位可能就在那颗‘死亡瞳孔’的前下方。
                      “这么快就结束了?”里面传来说话声,“这个小子的心还在跳吧?我还以为他挨不到那一刻呢。”
                      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接着看见探出来一张脸。对视的瞬间,风的细线缠绕上他的脖颈。那个人甚至没来得及把错愕写满表情,脖子上的部分就消失了。死尸沉重地栽倒在地,发出闷响。
                      石厅里再无他人。金发少年连忙放下那颗心,把手抵上大树。无数红线缠绕上来,钻进他的皮肤。“告诉我,要怎样释放这些灵魂?”
                      “用你带来的种子。”女子的声音出现在脑中,“世界树的种子,大地的基石,挑开心脏上嵌着的蛇冠,他们就能自由。”
                      “好,第二个问题,保护这个地宫的‘阵’在哪里?”
                      “拥抱我,把你的心贴上来。我要给你看一些东西……”
                      尽管做好准备,剧烈的疼痛仍然在那些树枝细刺穿透他心脏屏障的时候炸裂。吉尔伽美什觉得自己几乎被拉扯出躯体,无数陌生的影像出现在他眼前。这不是一个人的记忆,而是许许多多被封存在此的牺牲者的过往。留居于树中的这个女子只是这个恐怖‘生物’的最后一任主人。


                      IP属地:江苏11楼2024-09-25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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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瞥见了此地的建立,壮大和完善。那些最初时的自我牺牲,以及后来的扭曲。人们的服从,怀疑,曾有过的反抗,还有最终的失败……
                        “他们被迫成为基石,而我是他们的主人。”女子幽然地叨念,“在这所有的墙壁中,有一面漆黑的石墙不会被任何菌丝沾染,不会吸收血液却能让人虚弱,那就是阵心的所在。要小心,那东西有死亡亲自施下的强力魂术,几乎不会被任何地源法术动摇。”
                        腥红的枝条再度松开他,让他滑进血池中喘息。不会吸收血液。这让他想起上次发现此地时的情形。鲜血会在石壁上蔓延并显现出树杈般的脉络,并因此唤醒沉睡的幽灵,那应该就是女子所提的菌丝。寻找‘阵’的位置需要时间,但是让眼前的灵魂获得自由却是举手之劳。
                        他从魂印中取出那把碧绿的匕首,按照树中灵魂所说的方法,取下了刚才那个男孩心脏上的蛇冠。一瞬间,红色泛金的肉冠枯萎成褐色的一团,那颗心也慢慢停止跳动。
                        “谢谢你。”牺牲者的影子出现在心脏的另一侧,“我可以走了。但是其他人会需要你的血,或者打破这地宫上的禁制,才能逝去。这是生者与死者的保护人要我转告你的话,如果有可能,完全唤醒那棵树,它的根系足以动摇整个地宫的法阵。”影子说完,忽地缩小了,变成一只翅膀闪亮的蓝蝴蝶,向上穿透岩层,消失不见。
                        放他们自由,扭曲的一切必须被纠正。吉尔伽美什割下了临近的第一颗心,撕开外面的滑膜丢进血池。刺耳的尖叫响起,随后在他滴下鲜血后止息。撬开蛇冠,又一个幽灵显现。“请用火烧毁它。”那个灵魂恳求,“凤凰的火焰将打破死亡的枷锁,带给我新生。”
                        点燃的心脏在火焰中逐渐枯萎,与之同样消逝的是属于‘金鳞斑蛇’妖冶的金绿光芒。当这两样都化为灰烬的时候。幽灵抬头看了看不存在的天空,向自己的释放者告别。
                        就这样,吉尔伽美什一连放走三个灵魂,而攻击却意外到来。
                        一道带有弧度的火束紧擦着他的面孔切过,在击中树身后,留下足有两米长的焦痕。“哪里来的野小子?”说话的男子正是前来参加祭典的辛赫姆布。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参加那场分享牺牲者的盛宴,而是在地宫中游逛到这里来了。
                        此刻,他正盯视着手里拿着心脏的吉尔伽美什,估摸对方的身份。“我真觉得现在的贼是越来越大胆了,都能偷窃到地宫里来了。看来,他们今天还能再弄一颗心。你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合适多了。”
                        “这得问问,我愿不愿意。”金发少年一瞬间隐身,他清楚挤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和弗里埃尔的二度王爵比拼魂术会是相当冒险的行为。何况,他对对方携带了什么武器等等还一无所知。
                        必须设法让他暴露自己。吉尔伽美什敞开内心的屏障,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紧咬不放。这个人狂躁,易怒,傲慢,如同原野上肆虐的野火,我需要在激怒他的时候不被烧到。
                        “出来!喜欢躲躲藏藏的小贼!”叫喊随着攻击越来越近。为了逼迫对方现身,辛赫姆布将火元素织成一张发亮的网,向前抛去。
                        火网击打在石柱或是石壁上,留下一道道红热的熔痕。几乎是瞬间,那种高温就能改变固态物质的形状,并烧毁其上一切有机物质。不断有可怕的尖叫声从透着绿光的石壁中传出,这是其中的菌丝被点燃的结果。
                        现在还不能让他的火网接触到我隐身的风障,否则立刻就会形成一道显形的火膜。但是这样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这种躲迷藏的游戏只会让猎物陷入绝境。他的手指触到了挂在颈项里的砂砾,便有意地取下一颗。


                        IP属地:江苏12楼2024-09-25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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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元素在手指间聚集,熔融了那颗砂砾。接着,他以劲风将其射出,目标正对辛赫姆布用以行动的膝盖关节。因为太过渺小迅捷,对方直到被打中,才反应过来。辛赫姆布的一条腿突然一沉,几乎要跪倒在地。
                          “该死的!”他吼叫起来,火焰的利剑立刻反向迸出。前三支直接熔穿吉尔伽美什躲避的石柱,第四支穿过熔口紧插着他头顶而过。瞬间,火焰舔过风壁,带出一道细弧。
                          糟了!金发少年急速躲避,却见庞大的火网铺天盖地而来。风壁立刻变盾,向前推出,在撞上火网后炸成一堵火墙。灼热的气浪让毛发的末端迅速蜷曲起来,结成一个个小球。双方都用手臂掩住口鼻,以免高温空气灼伤气道。
                          咳咳。吉尔伽美什无意间手臂触到了石壁,接着被撕咬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他就是那个人,错不了。’
                          墙壁里传来声音。
                          ‘要帮他吗?另一个看起来不好对付。’
                          ‘笨蛋,你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墙面突然涌动起奇怪的细线,接着破裂开,喷散出无数血雾。水汽吸纳热量,产生足以令人窒息的高温。这时如果再让气壁朝着对方收拢,把温度推过去,片刻就能让人昏厥。有此主意后,吉尔伽美什开始叠加气盾厚度,以防水汽在高温下逃逸。接着,尽可能缩小那个范围。
                          对方的火焰攻击在遇上水汽后立刻熄灭,却让温度提高了不止一倍。辛赫姆布厉声尖叫起来,接着转身攻击身后的石壁。大片的石墙被熔穿,气流顿时畅通起来。此刻,整个地宫里都回荡着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啸。石壁中受损的菌丝在把消息传遍整个地下空间。
                          “你都干了些什么?”死亡神殿的执事匆忙从宴会上赶来,看见破损的石壁和裸露残断的菌丝,质问这位属于火焰之神的二度王爵。
                          趁此机会,吉尔伽美什再次隐身。
                          “一个贼!”辛赫姆布没好气地回道,“你的地盘进了贼,而你却质问捉拿小贼的我?”
                          执事瞥了他一眼,满脸的鄙夷。“您可知道这是死亡……”
                          然而他的话彻底留在了喉咙里,因为上面的部分已经被辛赫姆布手中的剑削掉了。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剩下的几人呆若木鸡。
                          “滚!”二度火爵咬牙低吼,接着将手中的剑刺进地面。顿时,如同网状的红亮的裂纹出现在地面的石板上,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
                          他的魂器在引动火元素。而且这把剑,赤红如同凤凰羽絮,会是属于火焰之神维瑞昂的那把‘惑星’吗?吉尔伽美什小心地隐没在角落,猜测这个暴躁的家伙接下来的行为。他想要摧毁那些菌丝?把它们从地层中彻底烧掉?
                          ‘如果有可能,完全唤醒那棵树,它的根系足以动摇整个地宫的法阵。’他想起了作为祭品的男孩在解脱前的那句话。是要我用血唤醒他们吗?血与火相交,会引发什么样的效果?他微微咬牙,让自己的后背完全贴上石壁。疼痛穿透一切,幻影第三次出现,是整个地宫的俯视全貌,就像是漂浮在那座巨大的金字塔的顶端向下眺望。
                          他发现,生长那棵树的石厅,以及之前树中灵魂给他的地形图,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隅。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群已经有很多部分早已荒芜。然而,每个部分都有一棵类似于那女子的大树,他们的菌丝如同一张密实的网,相互连接,织满整个地层。
                          她只是‘它’的最后一任主人,而我要唤醒的是‘它’的全部。
                          恐怖的位移声从地下传来,就像是有无数的触须在缝隙中抽搅,扭动,穿梭。它们起先极轻,而后逐渐化作轰鸣。所有的墙壁,地板似乎都在扭曲,液化,由之前的坚硬变得富有弹性,同时渗出黏腻的液体。
                          成片细密的红丝钻出早已死寂的地层,蠕动仿佛人体的脉管。它们透过岩石,土层,甚至是岩浆干涸的管道,改变这地下的一切。地宫完全被封死,所有逗留这里的人,或者亡魂,在最后的封印破溃之前,都无法离开。
                          ‘它’已经醒来。


                          IP属地:江苏13楼2024-09-25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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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东西?”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看见辛赫姆布正用火焰驱赶那些游走过来的红线。事实上,他完全不必这么做,所有的菌丝都十分畏惧那把带有高热的火剑。他更希望摧毁它们,看来,需要我帮上一把。
                            “也不过如此嘛。”金发少年强忍住疼痛,将钻入皮肤的细丝一一扯出。“还夸海口要抓住我,现在自己也不过是头困兽。”
                            回答他的是两团火球,只是被横扫过面前的某截树枝完美格挡。
                            “你是来自因德的奸细吧?”辛赫姆布质问,略带橙色的双眼让他像极了沙漠中的猫科动物。
                            “猜错。”金发少年回报给他一个微笑,“我是吉尔伽美什。”
                            火光再度照亮这鬼影幢幢之地。有所不同的是,刚才密闭的空间已经变得破碎而混乱。他们在错综复杂的‘枝丫’间穿梭,燃起一团又一团大火。可怖的尖叫声不时响起,接着便是一个脱离束缚的灵魂向空中飘去。
                            然而,只有很少的灵魂能最终突破位于瞳孔上方某个透明的界限,其余的都像落入蛛网的飞蛾一般,黏贴在一个巨大的弧状罗网中挣扎。
                            还是不能突破。吉尔伽美什仰头望去,自下而上的热风吹散了他束起的卷发,让他们像一团烈焰在空中飘舞。必须找到‘阵心’,这是唯一的解法,其他不过点水之源。他踏风向上,直到望见那全景:
                            ‘死亡瞳孔’及其下的金字塔如同一柄权杖,钉立深渊之中,将火河一分为二。地宫处于南侧,而北侧似乎是另一片空间。
                            灵魂的黏缀让超越视线的屏障彻底显现,它几乎铺满那条大罅隙的上方,呈现出一个特别的十七边型。它的每一条边都会固定于下方的某一个点上,彼此连接相交,并最终聚拢在一处。
                            下方。他调整了姿势,一个无形的正圆出现在脑海。它的九根支柱正是那九棵树,而它们指向的圆心,是一片铺满凝固熔岩的高台,那里似乎曾有过第十棵树的遗迹。
                            两道火柱突然从下方喷射上来,打断了思路。一头可怕的怪兽出现在下方。它有着七个蛇头和一对龙翼,后侧的三根尾椎则是遍生尖刺的长矛。这是——提丰?‘生命之星’下的那条古老火蛇?此刻,它的主人正指挥着它焚烧不断从地层中冒出来的菌丝,到处都是升腾的烈焰,以及灼烧得人睁不开眼的热流。
                            近乎爆炸般的魂力变动让上方的法阵也应对似地增强,空气中回响着尖啸,让吉尔伽美什不得不关闭内心的屏障,把这扰乱心神的声音驱赶出去。然而下一秒,辛赫姆布的攻击便接踵而至。
                            脚踝突然被一条火舌缠绕,却像被刀锋割裂一般几近断开。他紧咬牙关才没有尖叫出声,但是御风却变得难以实施。不对,辛赫姆布的身影不是在‘提丰’的头上吗?怎么缠住我的火焰却有了他那把剑的效果?
                            调动魂力愈合脚上的伤口,冷不丁又有火苗飞窜过来。一瞬间,那飘忽的气焰似乎凝聚成人型。某种互换天赋?他眯起眼睛。要知道是不是,直接攻击他本体就行。第二颗砂砾射出,旋即是第三颗,第四颗……蛇顶上的人影发出了叫喊,而在吉尔伽美什身边飘荡的火焰却失去形状。
                            下一秒,是倾斜而下的火雨,‘提丰’的七个头都扭转过来向这边喷吐。


                            IP属地:江苏14楼2024-09-25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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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撑起气盾,可以吹散火焰,却无法完全隔绝高温。热量令皮肤刺痛,开裂,渗出油脂。糟了,再这样下去,高温会引燃我。高温?他的眼睛瞄到了附近因为喷吐而逐渐融化的岩浆。便蹲下身体,让手指触及地面。
                              第一根带着熔浆烈度的长矛从地面突刺‘提丰’下腹的时候,可怕的热流随着蛇头的扭动冲向上空。虽然下方的石壁无法被地源魂术撼动,但是半熔融的岩浆却能。遭到冲击后,辛赫姆布的魂兽咆哮着扭动身躯,甚至要把头顶上的主人给甩下来。
                              “这样下去,我们谁也出不去!”吉尔伽美什高喊。“这个地方被法阵封闭,你再烧那些菌丝也无济于事,它们也是被围困在此地的。”
                              “这么说,离开这里必须击破法阵?”辛赫姆布跳下那条蛇,随后收起了它,“小子,想活着就告诉我,怎么办?”
                              看来他对此一无所知?吉尔伽美什思索着如何让他进入计划,又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看见那边有一块完全漆黑的石头地面了吗?就是阵的所在。只要打碎那里,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些菌丝,出去了。”
                              “小子,我为何要信你?”二度火爵眯起眼睛,剑尖指地,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火迹。
                              “如果我说的有假,你可以立刻杀了我。”金发少年能感觉到他在动摇,于是,再度强化肯定的意味,“我出不去,也受伤了。”
                              “谅你也不敢说谎。”辛赫姆布打量了一番,迈步过去。
                              “用你的剑,刺入地面上的眼睛。”吉尔伽美什找不到如此做的理由,然而潜意识告诉他应该如此。
                              巨大的喧嚣在‘惑星’动摇死亡结界后炸响。风暴把辛赫姆布掀飞出去,沉重地撞击在数十米外的石壁上。吉尔伽美什也承受了一次连带冲击,血的腥味瞬间溢满口腔。
                              “小骗子,你这该死的!”二度火爵挣扎着起身,他看起来很不好。
                              看来我猜得没错,这地方和我出生的那个秘境出口是一样的,强行突破就是如此。所以,破除死局的方法唯有献祭生命。
                              “死亡之力的滋味如何?”金发少年伸手擦干嘴角血迹,“你们自己的白银祭司你都不了解。”浅笑勾在他嘴角,“想想你参加的祭典,就应该能猜到他的布局风格。”
                              惊悚突然写满对方的表情,辛赫姆布应该是猜出了那个破阵的方法。“小子,看来连老天也不打算留你。”
                              双方都认定彼此为突破法阵的活祭。


                              IP属地:江苏15楼2024-09-25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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