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落的倒掉水盆里的水,使自己的水果摊看起来整洁一些。果然,很快就有一些生意。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撑着一把方格雨伞,站在她的摊子前,微微的笑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脸迅速红到耳根。
这条街喧闹起来时,她正在替他装称好的苹果。一辆载满桌椅板凳的小车霸道的驶进来,占了半边街道。
小贩们四处流窜,买客卖主均如鸟兽散。是城管来收摊,每个月都有这么几次,她反应过来想唤父亲收摊时,那几个中年人已经开始动手拆简易的水果摊。
小桌子上码好的苹果滚落一地,滚到路边的水坑之中,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轻叫了一声,整个人趴在水果摊上,抬着头,双眼狠狠地等着准备掀摊子的那几个人。
隔壁小店的父亲听到响声,跑过来,似乎是输掉了很多钱,额上青筋暴起。看到她激烈挣扎地护着水果摊,便认定她被欺负了,抄起板凳作势要打人。
她看着父亲扭曲的脸,惶恐不安的去拉他的手:"不要打人,如果你被抓去了怎么办?没有人欺负我,只是他们要掀我们的水果摊。可是如果被掀了,妈妈下个月的医药费怎么办?"
她一连冷静的问了两个怎么办,父亲妥协的放下凳子,原本有些乱了方寸的那几个人看到他的妥协,更加凶狠起来,顷刻间便将简易的水果摊掀的七零八落。
"我叫你乱说话!你这个死丫头!"她的父亲绝望的看着滚落一地的苹果菠萝,抬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沿着她额头的雨滴一路疼到心里。
她并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讨饶也不躲避,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地望着盛怒的父亲,闪过一丝倔强。
"我叫你再盯着我看!我叫你乱说话!"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知道自己已经在她面前失去威严,更加愤慨。看着再次高高扬起的手,她微微闭上眼睛,并不闪躲。
没有巴掌落下清脆的响声,耳边只听到男孩子咬牙切齿的不满:"你干什么!再打她,我就报警!"悬在半空的手掌,没有在意料中落下来。是那个挑选苹果的男孩子挡住了父亲的手。
只是他的力气还不足以抵挡一个成年人的怒火,一把就被甩开。她的父亲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撞向遮阳伞杆。她仰头悲切的望着这个被唤作父亲的粗暴男人,知道他只不过不堪生活重压才酗酒赌博,她是他唯一可以发泄的人。
不过是额上添了新痕,她蹲在地上,拿着塑料盆旁若无人地去捡滚落一地的水果。突然视线被遮住,一双拿着纸巾的手伸到她面前。
她仰面去看他,小小的面孔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双目水雾缭绕,手指僵硬的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没有开口道谢,她只是望着他,突然就笑了:"我不是很疼。"小小的绝望的脸上,神情却是如此坚定。
他望着她突兀的笑,也跟着笑了:"以后他再打你,你就跑。我母亲只要打我,我就满街疯跑。"
"我不跑,因为他是我父亲,如果我不给他打,他去打别人怎么办?那会要很多医药费的。"她回答的极是认真,眼里一片虔诚。
他不知怎么,这一刻心里的疼痛排山倒海地涌出来。他想他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一路走过来,身边的每一个女生都骄纵任性,唯有她像是已经涉过千山万水。
他走时,从口袋掏出一块泡泡糖:"送给你,以后我是你朋友。我叫裴东来,大家都叫我东来。"然后不等她反应,便翩然而去,在快走出巷口的时候,回身冲她点点头。
东来。
她默默地在掌心写下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