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不禁有些不解,问道:“既然你是和丈夫带着女儿逃亡的,那现在安迪在哪里?”
“死了。”苏菲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折磨,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写满了失去挚爱的哀恸。“我们夫妇都是巫师,并不擅长隐藏行踪,再加上带着女儿,很快地追捕者在吉芬附近截住了我们。为了让我和女儿脱身,安迪一个人拖住了他们……追捕者里有猎人和十字军,王室甚至动用了武僧,他不可能活下来……”
“那你为什么会冒险回到首都找我?”
苏菲突然沉默了下来,她直直地盯着史蒂芬的双眼,半晌才张嘴道:“史蒂芬,你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我们彼此曾经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一切秘密。我问你,时隔十年之后,你还是那个我熟悉的童年伙伴吗?我还能够像当年那样信任你吗?”
史蒂芬凝视着眼前儿时好友那张的熟悉但又陌生的脸,脑海中浮现起过去和苏菲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段他内心最为珍藏的回忆。“我还是我,没有改变。”他想,然后对她道:“是的,我想你可以一如既往地相信我。”
苏菲审视着史蒂芬,仿佛在寻找他眼神、表情或音调里可能夹杂的任何一丝不坦诚的痕迹,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松了一口气,道:“是的,你没有说谎,我可以相信你。当我在吉芬听说你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而选择辞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是当年的史蒂芬,真是太好了!”
“我理解你的疑心,但如果你继续这样拐弯抹角,避而不谈你的目的的话,我可帮不了你,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离拂晓的到来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
“那我就直说了。”苏菲的眼神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肃穆,房内的气氛一下子显得压抑起来。“我,苏菲•海伦•克鲁兹(Sophie Helen Cruz)[1],恳请你,史蒂芬•伊恩•米勒(Stephen Ian Miller),在今后的日子里,代替我和安迪成为我女儿,弗莉西娅•泽菲尔•克鲁兹(Felicia Zephyr Cruz),的监护人,抚养她,照顾她,直至她成人的那天,可以吗?”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苏菲的话还是史蒂芬始料不及。刚才谈话时,他一直暗暗猜测苏菲的真正意图,却没有一个是对的。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苏菲为何不抚养自己的女儿而是托付于他,是因为女儿跟在自己身边会不安全吗?
苏菲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道:“我之所以不亲自抚育我的孩子,确实是考虑到我不能为她提供一个安宁平静的成长环境,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说到这里,苏菲苦笑,笑声充满悲凉,她继续道:“真正的原因是由于在逃亡期间过多地使用超出人类承受范围的大魔法,反噬作用已经把我的生命蚕食得所剩无几了,如果估计没有出错,我大概是无法活着看到三天后的黎明的到来了吧。”
“苏菲,你……”史蒂芬内心一阵钝痛,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难过,史蒂芬。我和安迪都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唯一不甘心的只是自己无法让女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你可以替我们夫妻做到这一点,我一生只求你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拒绝我,好吗?”苏菲一直强忍的泪水最终还是流了下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史蒂芬,眼中充满了乞求。
“跟以前一样,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史蒂芬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他对苏菲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会视弗莉西娅为亲生女儿,将她抚养成人。”
话毕,苏菲感到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道:“谢谢你,史蒂芬,这是我欠你的。”
史蒂芬苦笑道:“谢字就免了,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也不忍心你唯一的女儿没人照顾。”
苏菲看了看时钟,道:“凌晨四点,我该走了,去哪里就不告诉你了。这场雪大约会一直持续到清晨,雪停之前你务必要带着弗莉西娅离开,去哪里由你决定,不要使用卡普拉传送,因为会留下的记录可能会被人追查到。”临行前苏菲依依不舍地抱起了弗莉西娅,轻轻吻了吻她。弗莉西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并没有醒来。
苏菲放下弗莉西娅,重新披上斗篷,她从包裹里拿出一对手镯,手镯一黑一白,上面刻满了咒文。她把手镯交给史蒂芬,道:“这个你给弗莉西娅戴上吧,算是我给她最后一份礼物。她懂事以后,不要跟她谈及太多关于我和安迪的事,会让她不高兴的。”说罢,苏菲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冰冷的雪花扑到她的脸上。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道:“再见,史蒂芬。”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了。
“永别了,苏菲。”史蒂芬心里默默地道,手中还带有苏菲余温的手镯被炉火映得通红,而此时弗莉西娅正安然地沉浸在自己甜美的梦乡里,对自己即将度过的曲折波澜的人生一无所知。
雪在早晨8点左右终于停了,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在普隆德拉南门西侧的那间一直住着一位贤者的简陋小房,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人去楼空。
注[1] 苏菲原名为苏菲•海伦•泰勒,嫁给安迪后改姓克鲁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