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拴马桩
好多人都知道张北有个“华北牲畜交易中心”,知道这是一个华北地区最大的牲畜交易场所,但知道“马桥”的却寥寥无几,至于“马桥”里那沧桑而又雄浑的拴马石桩,熟悉的人更是不多。偏偏我的父亲对它情有独钟。
大牲畜交易早在明末清初就于张北形成了集散。旧时,北方的大牲畜交易多以马为主,故张北的这座牲畜交易中心被张北人称为“马桥”。张北“马桥”始建于民国18年(1929年),原址在县城北定远门外东侧,占地20余亩。新中国成立后,坝上以及内蒙周边的牲畜交易一直在此地进行,最繁华的时候,曾有66位牙纪(俗称马牙子)在此拴绳。父亲就是一茬又一茬牙纪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位。
我能记起的“马桥”是在二0七国道张北收费站北西侧,而印象中的拴马桩并不高大。“马桥”院儿里栽立的两排高一米出头、宽厚30厘米相当的粗糙雕刻石条在我的眼里很是寂寞,更丝毫打不起我的兴趣,但父亲却能在闲暇的时候坐在拴马桩下呆上几个钟头。父亲说,拴马桩不仅能拴牛拴马,还拴着我们全家人的幸福生活。我不解,父亲也不作答,只是叫我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他吐出的烟雾萦绕在拴马桩的四周。拴马桩四周偌大的交易场地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房屋零零散散、参差不齐,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如此钟爱这里。
父亲平日话很少,即便在为客户做交易时也难得见他跟人说几句话。客户们都说父亲实在,但有时难免实在过头。2008年,父亲不知打哪儿听到“马桥”要搬迁的消息,回到家后便闷闷不乐,聪明的母亲看穿了父亲的心思,调侃着让父亲再去“马桥”院儿里看看扣着他魂儿的拴马桩,父亲真就去了,顺便带上了我。当远远的望见拴马桩那里一片机器轰鸣时,我还没反应过来,父亲早飞奔了过去。也不知哪儿来的铲车,在拴马桩那片儿铲来铲去,当我紧跟着父亲跑过去时,靠边上的拴马桩已经被拖倒了四五个。铲车被父亲拦住,司机被父亲如同抓小鸡般的揪下来,随即,硕大的拳头伴随着父亲的怒责扬起,虽然父亲被我拦下,却不想“马桥”院儿里平日和谐的不得了的那些父亲的同行们在父亲怒火的引燃下瞬间躁动,怒目纷纷指向司机,司机早吓得哆嗦成一团。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明显泛红的眼珠,红得恐怖。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铲车司机在众人的质问声中道出了原委,原来“马桥”确实要拆了,司机也是听说后想在拆之前把这看起来还算平整的拴马桩弄几块回去铺自家院子的过道。当然,他的愿望没有实现,司机悻悻地离去。众人将铲倒的几块拴马桩重新立起来,随后便三三两两的离开,最后只留下父亲和我。父亲依旧默不作声,我自然地随父亲坐在拴马桩下,直到母亲喊我们回家吃饭。
就是在那次,母亲终于告诉我,我们一家的幸福生活真的是缘起拴马桩,因为父亲是从在拴马桩上拴绳贩马起的家,多少年来职业的习惯让父亲早把拴马桩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随后的一段时间,拴马桩下父亲的身影出现得更频繁了。
同年7月,“马桥” 果然被整体拆迁。两排被峥嵘岁月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拴马桩随着大片破旧平房残留的断垣一同被黄土掩埋,当天,父亲在那里徘徊了许久,满眼的恋恋不舍。他说,那曾经拴着我们一家人幸福的拴马桩将再也找不到了。
人们都说时间是治疗心伤的良药,现在我明白了,时间只是个药引子,真正治伤的还是药引子后跟着来的配方。
新“马桥”很快地在交通十分便捷的城北庙滩建了起来。据《张北县志》记载,此地是张库大道必经之地,自古就是牲畜交易之地。新“马桥”占地200多亩,新建二层交易楼120余户,其中也包括父亲的一处。最让父亲高兴的是在交易大院的正中,矗立起一块雕刻精美、高耸入云的大型拴马桩。当披红挂彩的拴马桩刚立起来,父亲便跟同行们几十个人,围坐在底下说笑了整整一天。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对拴马桩同样钟情的不只父亲一个。
父亲新建的二层交易小楼就在离拴马桩不远的地方,每天吃过晚饭也是“马桥”下市的时候,这时的父亲总是悠闲的踱着方步,在拴马桩下,与他的同行们一起抽着烟,聊着天,讲着他们自己的故事,而谈论最多的恐怕也只能是这个高高耸立的拴马桩了。
旧的拴马桩,带给父亲的是从贫穷到富余的改变;而新的拴马桩,带给这方水土上以拴绳为业的人们的,将是更加绚烂美好的明天。
好多人都知道张北有个“华北牲畜交易中心”,知道这是一个华北地区最大的牲畜交易场所,但知道“马桥”的却寥寥无几,至于“马桥”里那沧桑而又雄浑的拴马石桩,熟悉的人更是不多。偏偏我的父亲对它情有独钟。
大牲畜交易早在明末清初就于张北形成了集散。旧时,北方的大牲畜交易多以马为主,故张北的这座牲畜交易中心被张北人称为“马桥”。张北“马桥”始建于民国18年(1929年),原址在县城北定远门外东侧,占地20余亩。新中国成立后,坝上以及内蒙周边的牲畜交易一直在此地进行,最繁华的时候,曾有66位牙纪(俗称马牙子)在此拴绳。父亲就是一茬又一茬牙纪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位。
我能记起的“马桥”是在二0七国道张北收费站北西侧,而印象中的拴马桩并不高大。“马桥”院儿里栽立的两排高一米出头、宽厚30厘米相当的粗糙雕刻石条在我的眼里很是寂寞,更丝毫打不起我的兴趣,但父亲却能在闲暇的时候坐在拴马桩下呆上几个钟头。父亲说,拴马桩不仅能拴牛拴马,还拴着我们全家人的幸福生活。我不解,父亲也不作答,只是叫我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他吐出的烟雾萦绕在拴马桩的四周。拴马桩四周偌大的交易场地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房屋零零散散、参差不齐,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如此钟爱这里。
父亲平日话很少,即便在为客户做交易时也难得见他跟人说几句话。客户们都说父亲实在,但有时难免实在过头。2008年,父亲不知打哪儿听到“马桥”要搬迁的消息,回到家后便闷闷不乐,聪明的母亲看穿了父亲的心思,调侃着让父亲再去“马桥”院儿里看看扣着他魂儿的拴马桩,父亲真就去了,顺便带上了我。当远远的望见拴马桩那里一片机器轰鸣时,我还没反应过来,父亲早飞奔了过去。也不知哪儿来的铲车,在拴马桩那片儿铲来铲去,当我紧跟着父亲跑过去时,靠边上的拴马桩已经被拖倒了四五个。铲车被父亲拦住,司机被父亲如同抓小鸡般的揪下来,随即,硕大的拳头伴随着父亲的怒责扬起,虽然父亲被我拦下,却不想“马桥”院儿里平日和谐的不得了的那些父亲的同行们在父亲怒火的引燃下瞬间躁动,怒目纷纷指向司机,司机早吓得哆嗦成一团。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明显泛红的眼珠,红得恐怖。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铲车司机在众人的质问声中道出了原委,原来“马桥”确实要拆了,司机也是听说后想在拆之前把这看起来还算平整的拴马桩弄几块回去铺自家院子的过道。当然,他的愿望没有实现,司机悻悻地离去。众人将铲倒的几块拴马桩重新立起来,随后便三三两两的离开,最后只留下父亲和我。父亲依旧默不作声,我自然地随父亲坐在拴马桩下,直到母亲喊我们回家吃饭。
就是在那次,母亲终于告诉我,我们一家的幸福生活真的是缘起拴马桩,因为父亲是从在拴马桩上拴绳贩马起的家,多少年来职业的习惯让父亲早把拴马桩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随后的一段时间,拴马桩下父亲的身影出现得更频繁了。
同年7月,“马桥” 果然被整体拆迁。两排被峥嵘岁月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拴马桩随着大片破旧平房残留的断垣一同被黄土掩埋,当天,父亲在那里徘徊了许久,满眼的恋恋不舍。他说,那曾经拴着我们一家人幸福的拴马桩将再也找不到了。
人们都说时间是治疗心伤的良药,现在我明白了,时间只是个药引子,真正治伤的还是药引子后跟着来的配方。
新“马桥”很快地在交通十分便捷的城北庙滩建了起来。据《张北县志》记载,此地是张库大道必经之地,自古就是牲畜交易之地。新“马桥”占地200多亩,新建二层交易楼120余户,其中也包括父亲的一处。最让父亲高兴的是在交易大院的正中,矗立起一块雕刻精美、高耸入云的大型拴马桩。当披红挂彩的拴马桩刚立起来,父亲便跟同行们几十个人,围坐在底下说笑了整整一天。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对拴马桩同样钟情的不只父亲一个。
父亲新建的二层交易小楼就在离拴马桩不远的地方,每天吃过晚饭也是“马桥”下市的时候,这时的父亲总是悠闲的踱着方步,在拴马桩下,与他的同行们一起抽着烟,聊着天,讲着他们自己的故事,而谈论最多的恐怕也只能是这个高高耸立的拴马桩了。
旧的拴马桩,带给父亲的是从贫穷到富余的改变;而新的拴马桩,带给这方水土上以拴绳为业的人们的,将是更加绚烂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