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文】仍记当年总角幼 (短篇 完）聂卫良丁

第一个三年期满的时候，盖聂和卫庄到了桑海。
桑海最大的酒楼就是有间客栈。对于经费绰绰有余的两位来说，能用公款还是多用的好。
卫庄在酒楼的招牌下颇为嘲讽地扬了扬嘴角：“真是无聊的人起无聊的名字。”
盖聂只是淡淡接了句：“好记。”
有间客栈的掌柜是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嗓子哑的都发不出声音来，低低地问他们：“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卫庄一扬眉毛：“住店。要上房”
那老头“嘿嘿”笑起来，满脸皱着挤到了一块，连五官都分不清了：“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好还剩一间两人的上房。”
盖聂拿出银两放在柜台上：“那就这间吧。”
“客官打算住多久？”
“至少半个月。”盖聂用手敲了敲银子，“这点够了吧？”
“够了……够了。”掌柜说着话把银两收了，招呼小二把两人带进上房。
小二是个路人甲的长相，在前面一面带着路，一面碎碎地介绍着本店特色和沧海景致。
盖聂跟在后面默默听着，偶尔应一句“哦”。
上房在二楼，房间还算宽大整洁，最好的是推开窗远远地可以看得到海。
小二一走，卫庄便将剑往桌上一放，冷笑一声道：“我可是想要两间单房的。”
盖聂没说话，低头开始整理行李。
卫庄坐到窗框上，荡着两条腿在外面，看海。
晚饭的时候，有人来送餐。
卫庄跳下窗户去开门，门口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大约只有七八岁这样。
那胖小子一脸憨笑，向卫庄打了招呼后，端了餐盘进去，见了盖聂，又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摆菜。
卫庄见那小子胖墩墩的，虽然长相不是俊秀的样，但因为年龄小，总是笑咪咪的，倒也颇讨人喜欢，便起了玩性，冲那胖小子说道：“小胖子，你笑什么，哥哥又没有糖给你吃。”
那胖小子一双眯缝眼睁着滚圆：“大哥哥怎么知道我的乳名的？！”
卫庄听了一愣：“小胖子，你乳名叫什么？”
胖小子一本正经地说：“小胖。”
卫庄嘴角抽搐着又问：“谁给你起的名字？到颇符合你的形象啊。”
那胖小子估计是没有听出卫庄后半句讥讽地味道，仍旧是一本正经地答：“爷爷，是爷爷起的。”
卫庄嘴角瘪了瘪：“没意思。”弱者都是这么没意思。
胖小子见卫庄突然不高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自己惹到客人了，便抱着个空餐盘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盖聂坐到桌子旁，弯下腰来轻声问：“小胖，你是这里打杂的嘛？”
胖小子鼓起两旁的腮帮子：“才不是，我是这里的学徒。”说着，挺起了个小肚子，“我将来是要继承这家店的！爷爷说了，我在刀工做菜方面很有天赋的，以后一定能超越他的。”
卫庄鼻息间发出一声冷笑：“真是有出息。”
盖聂的声音温润如玉：“楼下那个掌柜的就是你爷爷吗？”
“是啊。”
卫庄短促地“哈”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扬起一边的嘴角：“没想到这么个干瘪老头也能生出个猪崽来啊。”
那胖小子没听懂卫庄话里的意思，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冲着盖聂看。
这时，楼下传来苍老的喊声：“小胖！”
“爷爷叫我了，我要下去了。”胖小子讲话速度一快两颊的肉就抖起来。
盖聂对他浅浅地点了点头。
胖小子走到门边又回头颇有礼貌地说：“有事找我就行了。”
盖聂依旧是淡淡点了下头。
有间客栈的饭菜味道不错，颇为精细讲究。
卫庄很速度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拿起剑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盖聂没有发声，映着那烛火不紧不慢地吃着。


卫庄在临睡前回来了，什么也没解释，自己去洗漱了下，就钻被窝睡了。
盖聂吹了蜡烛，也安顿了下来。
快子时的时候，卫庄起身披上了衣服，拿起剑又出去了。
盖聂被吵醒了，他没有睁眼，在床上动了两下子又睡过去了。
卫庄刚到鬼谷的时候，盖聂因为是练武之人，警觉性高，睡觉浅，半夜里被吵醒了后就睡不着了。所以连续一个月，盖聂都是顶着黑眼圈出去见人的。不过后来习惯了就好了，哪怕和卫庄不在同一间房里睡，到了那个点，盖聂就不自觉地会醒过来，然后再继续睡。这个习惯一直到他离开鬼谷后很久仍旧没有能改掉。
小时候拉下的病根。盖聂后来都是这么和别人解释的。
到了下半夜，盖聂又自然而然醒了过来，等了一会，卫庄回来了。
卫庄不像平时，放了东西倒头就睡，而是上床前嘟囔了一句：“挨千刀的老头。”
盖聂躺在床上半天想不明白，哪来的老头。
越是想越是睡不着，等盖聂终于决定问明白，翻了个身对着卫庄时，卫庄已经睡的四仰八叉了。
于是盖聂就纠结两个一个晚上。
于是盖聂第二天又熊猫眼了。
第二天一早，店门一开，卫庄便气势汹汹地冲下楼去。
盖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和昨晚折腾了他大半夜的挨千刀的老头有关，所以他也跟着下去了。
卫庄一掌拍在柜台上：“老头！隔壁的房间根本没人住为什么骗我们只有一间房？！”
那枯瘦的老头一双豆眼盯着卫庄看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客官息怒，客官隔壁那间房的确没人住，可那早在半月前就被人订掉了啊。”
卫庄又是一掌拍在柜台上：“白白空了间上房半个月，鬼才信！”
那老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客官，不骗你。那客官给的订金够住大半年了。”
卫庄刚要三拍柜台，一旁走来一个白发老人：“掌柜的，我要住店。”
卫庄鼻孔出声道：“没房间了。”
那白发老人奇怪地看了遗言卫庄，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我半个月前就订好了。”
卫庄侧目打量着那老头。
那老头拿了房牌后，冲身后说了句：“少爷，我们走了。”
卫庄和盖聂这才注意到，那老头身后竟还有个小孩，豆大的样子，倒是生的一副俊俏样。
这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上了楼。
掌柜老头哑着嗓子对卫庄说：“客官这可相信了吧。生意人吗，诚信最重要。”
卫庄微微敛起双目，看着那一老一少：“这可少见了，主仆同睡一间房。”
盖聂在一旁也是这么想的。


小孩子毕竟是关不住的，玩性大。
接下来几天，走上走下，便总可见那俊俏的小孩满客栈地乱跑，他的老仆就在后面追，嘴里喊着；“少爷慢一点，小心摔着。”
盖聂有的时候不想看书了，就会下楼看着那小胖子和那俊小子一起打闹，看得出神。
那段要举高了手才能够到父母的手的岁月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盖聂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想想，总还是比卫庄好的。至少每当鬼谷子酒喝多了的时候，就会碎碎地说盖聂小时候的事情，虽然有的事情说出来还是挺丢脸的，可是相比这段回忆完全空白的卫庄，有总比没有要强。所以每到鬼谷子又开始碎碎念地时候，卫庄就会一个人起身走掉。
有一次鬼谷子又喝多了，卫庄又走掉了。鬼谷子竟然看着窗外的小溪，叹了句：“这谷里，都是伤心的人。”
盖聂没听明白，以为听岔了，再问，鬼谷子却又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怕黑，一会儿偷鸟蛋地说盖聂了。
现在，盖聂开始有点明白鬼谷子的话了，但也只有好像明白了，若真要他说个一二三四，他便也半个字挤不出来的。
盖聂看着孩子出神的时候，往往卫庄是不在的。
也许天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这天卫庄又去和天报告行踪了，回来的时候，看到盖聂正拿着麦芽糖逗那俩小子玩。
卫庄左右看了看，问道：“那跟屁虫似的老头呢？”
“上山去了。”
“山上有什么？”
“小圣贤庄。”这话是掌柜答的，“他临走把他家公子托付给我几天。”
卫庄见盖聂逗那俩小子逗得开心，心里颇为不爽，冲过去夺过了盖聂手中全部的糖，一下全塞嘴里了。
小胖子和俊小子当场眼睛就湿润了。
盖聂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卫庄。
卫庄挑了挑眉毛：“怎么，师兄，舍不得？”
盖聂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安慰那俩小子：“大哥哥带你们上街去买。”
征得掌柜同意后，盖聂就一手拉一个全带上街了。
卫庄被弄得莫名地胸闷，提着剑便又出去了。
后来卫庄上茅厕，在后院的角落里遇到两个小毛孩在挖蚯蚓。
只听那个俊一点的说：“还是扎蝴蝶结的哥哥好，从不发火，还老给我们买糖吃。”
那胖一点的连忙狂点头，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意见：“是啊，那个绑头戴的哥哥脾气臭的……臭的就像……”胖小子语塞了半天，“就像我老家老牛拉的粪！”
卫庄的脸当场就黑了。
偏巧这时候，盖聂也赶来上茅厕，看到俩小子，连忙招呼道：“小胖，阿良，别玩了，洗洗手去吃饭了。”
那俩小子听到声音一脸喜气地回头刚要讨糖吃，一眼就看到了盖聂身后阴气阵阵的卫庄，吓得抓了半天的蚯蚓也不要了，撒开俩小脚丫就跑走了。
盖聂正想怎么突然那么听话了，一回头就看见沉着脸的卫庄：“小庄，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卫庄冷哼一声；“师兄，我觉得你可以帮人去照料孩子，也是挺不错的出路。”
盖聂被说地莫名其妙：“小庄你怎么了？”
卫庄一扭头就走了。
盖聂在身后纳闷地想：不是来方便的吗？怎么……看到我就不想了吗？


掌柜一直是秉着放养政策带着俩孩子的。
所以，阿良自从和小胖待一块后，就没有一天衣服是整齐的，脸是干净的。
小胖带着阿良爬树偷鸟蛋，上房揭瓦打水漂，半夜到厨房偷菜，拿了煤炭摸脸扮野人……
一次阿良爬屋顶偷房上晒着的辣椒时，脚底一打滑，压着小胖，两个人就滚了下去，阿良摔在小胖身上，软软的，没事。小胖皮厚肉肥，结识呢，也没事。
偏生掌柜恰好路过看见，一条老命被吓掉大半。两个小孩也是魂丢了一半，在地上躺了会儿发现没事，就又在地上打着滚笑成一团。
这可把掌柜气坏了，抡起拐杖追着小胖打。阿良在后面死拉着掌柜，嘴里一个劲替小胖求饶：“丁爷爷，我们知道错了，你别打了……”
卫庄在楼上看着，哼了声，关了窗。
盖聂在床上打坐，听到卫庄的哼声，睁开眼睛：“小庄，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卫庄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师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追求变强吗？”
盖聂向窗口看了一眼，语调有些奇怪地问：“为了干坏事被发现不挨打？”
卫庄气的脸煞白：“师兄，你一个人去偷辣椒吧！”
盖聂听了更觉奇怪：“小庄，你想我陪你偷辣椒？”
卫庄拿起剑摔了门就出去了。
盖聂重又闭上眼，继续打坐练功。
这晚，天暗的有些早，但是月亮很好，星星很少。
半夜里，卫庄照样不知去向，可是被吵醒的盖聂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盖聂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最终还是坐了起来。想来半天，决定出去看月亮。
爬到屋顶上时，才发现屋顶上已经有人了。
“阿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盖聂在阿良身旁坐下。
阿良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暗如墨的夜色里，璀璨的好像星辰。“我在等人。”
“等小胖？”
阿良摇摇头：“他早就睡死了。哪怕五雷轰顶，他都是醒不来的。”
盖聂在黑暗里浅笑开来。
阿良低头有些落寞地说：“我在等我娘亲。”
“那怎么在房顶上等？夜凉容易生病的。”
“因为屋顶离娘亲最近。”
盖聂似乎明白阿良的意思了：“你娘亲去哪了？”
“不知道。但是张伯说是去天上了。”
“那你父亲呢？”
“父亲……”阿良又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盖聂就没有再追问，他在屋顶上躺下来，垫着双手看月亮。月亮虽然不圆，却亮，亮的每家每户的窗子里都是一篇雪白的晃影。盖聂想刚才就是月光太亮自己才睡不着的吧。
刚入夜时，有云，可现在云走了，有谁想到在那片漆黑后面会是如此耀人的光亮呢。
阿良也学着盖聂的样子躺下来，他落落地看了一会儿天空，侧头问盖聂：“大哥哥，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星星呢？”
“因为有月亮了。”
阿良扁了扁嘴：“我不喜欢月亮。”
“为什么？”
“因为张伯说娘亲在星星上，可月亮一出来，星星就不出来了，我就找不到娘亲了。”
盖聂默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身旁这个孩子说。
因为月亮，所以所有的星星就都要消失吗？


盖聂回到房里的时候，卫庄点亮了烛火，正坐在床边等他。
“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盖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师兄，这么晚了？你去哪了？”卫庄言语间止不住眉角眼梢的兴奋之色。
“我去看月亮了。”
卫庄挑眉玩味儿地看向盖聂：“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去追查猎物了。”
盖聂停住身形：“他来了？”
卫庄勾起嘴角：“他今晚到沧海。只可惜今晚月亮太亮了，不好下手。”
盖聂继续向床边挪动：又是一个不喜欢月亮的人吗。
卫庄伸出一个手指玩弄着烛火，室里的光线便摇摆不定，忽明忽暗起来：“早知道师兄什么也不知道，我就不说了。这样……”卫庄又伸出一个手指，两指用力一夹，零碎的烛火一下子便失了身形。
骤然进入黑暗中的盖聂猛地一顿，随即继续脱去外套鞋子上床。
卫庄的笑意在黑暗里也清晰分明：“……猎物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接下来几天，卫庄便基本上不在客栈里了。
盖聂仍是看看书，或者和俩小毛孩一起玩玩。
难得一次卫庄晚上回来吃饭，盖聂看他的样子，心里摸了个八九分的通透。
看来小庄是差不多要得手了。
卫庄难得要了点酒，喝到性起，卫庄问盖聂：“师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追求变强吗？”
盖聂抬眼看着两颊有些微红的卫庄：“你问过了。”
“哈哈！”卫庄长笑一声，“为了证明别人是弱者。”卫庄喝了一口酒又问：“师兄，你知道弱者是什么吗？”
“爬屋顶偷辣椒会被发现？”
卫庄摇了摇头，他笑得一脸张狂地说：“就是星星！星星，懂吗？强者就是月亮。有了月亮就不见星星的影子。月亮越亮，星星越黯淡。星星再多都是照不亮一小块地的。”
盖聂淡淡地问：“这有什么意义吗？”
卫庄仍旧张狂地笑着：“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站在顶端。”
盖聂没有接话。


第二天晚上，卫庄到了临睡点都没有回来。
盖聂坐在房里等了越一炷香的时间，卫庄还是没有回来。
他起身穿好了衣服，配好了剑，吹熄了蜡烛。
夜深，卫庄身影晃动进了房间，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只听一声卡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再一摸颈动脉，得手。
这是卫庄看了气象挑的日子，明日有雨，今夜必定乌云密布。没有星星，也没不会有月亮。
卫庄照事先筹划好的路线撤退，行到半路，突然华光满地，月光让卫庄的身影彻底暴露。
“什么人？！”
不等卫庄出手，远处传来哀号：“老爵爷薨啦！”
立时，四处铁甲声雷动，叫喊之声从八方传来。
月华满地，银丝缠绕了整个天地。
卫庄抬头看月亮：我，最终还是那颗看不见的星星吗……
包围圈的外围突然有了惨叫声，不一会儿，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到身前：“小庄，你还好吗？”
卫庄觉得眼前的景物晃动地有点不真实：“师兄？”
“小庄你再坚持一会儿。”盖聂一手夹住卫庄，一手挥剑，奋力突围。
卫庄用迷离不轻的眼睛看向天空：我果然是那颗星星啊。
卫庄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城郊的小茅屋里，盖聂正在给自己敷药。
卫庄偏过头去，不肯看盖聂。
盖聂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着手眼下的工作。
两人默默无声，夜依旧悄无人声。卫庄听到海水汹涌扑向岸边，又无为缩回的声音，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卫庄猛地一把抓住盖聂为自己上药的手：“你为什么要救我？”
盖聂挣脱了他的手，继续上药。
“如果你不救我，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你就注定是下一任鬼谷子！”卫庄又一次死死抓住盖聂的手。
盖聂又想挣脱，这回却无为而果。他抬头看向卫庄，双瞳沉寂的像两块温润的墨玉：“小庄，一个月亮会很寂寞。”
“可是两个月亮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卫庄抬起上半个身子。
盖聂站起身来，因为一只手还被卫庄死死抓着，所以他只能稍弓着身子，向前倾去，用另一只手推开窗子。“小庄，你知道你今日为何会失算吗？”
卫庄盯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没有应声。
“你忘了这是海边，海边的风要比内陆谷中的更为汹涌，所以海边的云最容易被吹散。”
卫庄还是没有说话。开了窗，浪声越大，荡漾不断的，映着这月光也晃动起来。
“小庄，你个月亮只有一个嫦娥，人间只有一个后羿。而一颗星星却是一段情，一个故事，一份寄托。月亮可以让所有的人看到，却无法抹去所有人枕边的泪。星星也许只是众生芸芸中信手一笔，却可以安抚每一个在黑夜中无助的灵魂。小庄，我不想做月亮，我虽然也想变强，但我只希望可以成为一颗星星，竭尽一丝光亮，慰藉人间的悲苦。”
卫庄略带嘲讽地看向盖聂，然后陡然手一松，无力地跌回床上。他歪过头看向窗外：“师兄，你今天救了我，就等于是证明了你是强者，而我是弱者。”
“我只是一颗星星，竭尽所能救你而已。”
卫庄哼笑一声：“师兄，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今天的所为后悔的。”
盖聂低头仔细包扎着伤口，声音沉稳地仿若月光海水：“不会的。”
窗外海水依旧，浪涛仍涌。
那婵娟灿烂，只徒留一地感伤。又是多少思乡的游子望断长夜，看不到故乡的模样。


在外面闭了几天的风头，待到再回有间客栈的时候，张伯也回来了，这也就意味着阿良要去小圣贤庄了。
盖聂正担心两个小孩子会不会哭闹不休，却不见小胖的身影。
盖聂问掌柜小胖去哪了，却觉几日不见掌柜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那孩子父母命薄，他会老家奔丧了。”
盖聂有些发懵，只看着那掌柜背脊似乎更弯了的背影缓缓走向门口，边走嘴里还喃喃着：“这战火纷飞的年岁啊……”
门口阿良正抱着绑马的木桩哭闹着不肯走，嗓子都喊哑了，一定要等小胖回来。掌柜走过去，蹲下身，不知和阿良说了什么，阿良便抽抽滴滴地送了手，冲掌柜点了点头，用小手背胡乱抹了抹脸，扁着张小脸，却死命憋着不肯哭了。
盖聂出门去送送阿良，他看着阿良脏兮兮的小脸，很踟躇地蹲下身，轻声说：“阿良，有关月亮……”
那小孩仍旧泪水嗒嗒滴，看到盖聂疲倦的面容，却强作出大人样：“大哥哥你不要再想月亮的事了，小胖跟我说了，月亮还是星星的，总有一天会有的，只要有耐心慢慢等，总能等到的。”
盖聂听到这话，有些呆了，整个人就蹲在那里直到阿良上了马车，一路驶远了，才晃过神来似的缓缓站起来。
店里，掌柜沧桑的五官映衬着家具都老了一岁，少了两个奔走的小身影，整个客栈冷清地让人心纠。
掌柜问盖聂：“客官还要再住几天啊？”
盖聂摇了摇头：“今天就结账走人了。”
掌柜脸上的皱纹挤出一个笑容：“若客官真想在住也不行了。我老了，这个店也看不住了，这两天就打算收拾收拾也回老家了。”
盖聂问：“哪这店呢？”
“关门大吉咯！”
“您老不回来了吗？”
掌柜的缓缓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算胖慢悠悠地打起来：“不回来咯，人老了，就想着认祖归宗了。何况这战火连年的，小胖是丁家唯一的血脉，我要好好地护起来，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掌柜的将算盘往前一推，“总共五十四两三钱。”
盖聂掏钱付账，心里却有些文不对题地想：那不是阿良以后和小胖就见不到了吗。
在厅堂里坐了有一会儿的卫庄冷声道：“师兄，可以走了吗？”
盖聂点了点头，卫庄便起身跟在他身后。
盖聂走到客栈门口，突然又住了脚，回头问掌柜：“你适才和阿良说什么了？”
掌柜笑了笑：“骗小孩的鬼话。”
盖聂又问：“你多留了几天，就是为了等把阿良送走吧。”
掌柜仍是笑笑：“现在的小孩要让他信鬼话还是有点难的。”
盖聂没有再问，也没有道别，抬脚就走了。
卫庄在他身后跟着。
因为没有再见的可能，所以没有道别的必要。
这两个孩子，和这个老人，将来很难再见了。
哪怕是小庄，也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
但是还好。
盖聂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就像那个掌柜最后的笑容一样，有些悲凉，又有些愉悦地笑了笑。
还好我还记着这些事，不要师傅喝醉了酒再来提醒我。
身后的卫庄突然站住了脚。
盖聂听不到脚步声了，回头看去：“小庄？”
卫庄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不自然地看向远方：“那个……你等一下我。”说完转身就跑。
盖聂在后面叫住他：“诶，等等，我们一起回去吧。”
卫庄狐疑地看向盖聂。
盖聂说：“我也有东西拉在客栈了。”
结果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真是没有一丝分别的愁苦伤感啊……
全文完

怎么木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