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眸子像极了当年的小野寺，虽然不是宝石般的祖母绿，但那神情，带着忐忑不安和勇气的光芒，有些矛盾却带着年轻的色彩。
小野寺微笑着和他握手，说着请多关照。
男孩笑得很腼腆，只是一个紧地叫着前辈。
吉野千秋在一旁笑着调侃小野寺：[没想到啊，小野寺你也终于可以当前辈了呢。]
[吉野……]小野寺微红着耳根瞋视吉野，于是吉野笑着跑开。
男孩的名字叫铃木光，很普通的，也很温暖。
他有些紧张地和主编大人打招呼。而主编大人戴着副黑框大眼镜，只是微微挑眉说了声你好，态度不冷不热。
这是那些旧时光里的一个意外。小野寺想，很多年以后，他都不能忘记这样一个男孩，曾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虽然那么快得消失掉，但却像灼眼的光斑，永远无法忘怀。
而铃木上班的第一天就因为交错了稿件使印刷厂那边大发雷霆，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高野只能带着铃木亲自再跑一趟。
他在路过小野寺身边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小野寺冲着他淡淡地笑，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看来印刷厂那边有些棘手呢。
小野寺坐在沙发上恍惚的想，已经晚上八点，高野还没回来。
他本想打电话过去，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工作，小野寺不希望自己打扰到高野政宗。
于是，只能像现在一样，手里揣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打盹。
高野回来时已经夜晚九点，他轻手轻脚地换好鞋，然后就看见小野寺歪着脑袋睡在沙发里的样子，没有叫醒他，只是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然后抱着他往卧室走。
高野看到他落在地上的手机，满满一页都是打给自己的电话，应该是在接通前就被挂断了的。高野有些无奈地摇头，小野寺律这个人，就算一百年以后也会有些固执的小别扭的吧。
小野寺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而高野竟然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小野寺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高野微微一笑，那模样在夜色里看上去竟带着缱绻的温柔。
[醒了？]他摸摸他的头，[怎么不在床上睡？]
[唔……我在等你。]还带着刚睡醒时浓浓的鼻音，有些莫名地可爱。
高野的目光温柔起来：[没事的，印刷厂那边虽然有点难缠，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铃木光那小子太笨了，一直给添乱。]
[呃，是么？]他摸摸鼻子，其实是没想到高野会向他解释这么多的。
[嗯，说起来，那个小子倒有点像当初的你。]他说完，给小野寺捏好被子，拍拍他的头，说：[早点睡吧。]
其实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小野寺忽然感觉全身僵硬，说不出话来。其实高野并没有说错，那个铃木光确实很像当初的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心里却没来由地滑过意思疼痛，不是那么深刻却极其鲜明。
到底是怎么了呢？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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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高野将铃木光的辅导任务扔给了最近看上去很闲的吉野千秋。吉野大叫着抗议，说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一点干嘛给他扔个如此艰巨的任务。
铃木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小野寺有些不忍心，于是小声像他解释：[嗯，你别介意，吉野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铃木很乖巧地点头，也冲小野寺释然地笑笑。
这个孩子啊，看上去是那么单纯的，小野寺有些为自己昨晚的不安感到羞愧。可尽管这样，那种不安却完全没有消散的趋势。
铃木其实挺聪明的，虽然很多地方仍然做得不够好，但比起当初笨笨的小野寺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为此吉野相当有成就感地到处炫耀，还硬说铃木就是他的徒弟，而大家也只是笑着看吉野耍宝，并没有太大反应。
可惜，吉野千秋这个师傅一直都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师傅，不过是放个周末而已，他就可以将自己搞到感冒发烧四十度直到羽鸟芳雪受不了地将他拖去医院。
这样以来，编辑部一下少了两个人，加之周期最忙碌的阶段即将到来，高野有些忿忿地给在医院偷懒的两人打电话，语气极其不满：[你们两个病好了就立马给我回来！别想旷工，不然你们这个月工资一分也拿不到！]
可这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真正开始忙碌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完成了病人的那份工作。而铃木作为一个新人，免不了被使唤来使唤去地跑腿。
小野寺先回了家，高野到家时已经很晚，晚饭是匆匆解决的，这时竟有些饿了。他开门换鞋，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
小野寺站在门边，似乎有些局促地看他：[吃东西了么？我叫了外卖。]
高野有些奇怪地看看小野寺，拍拍他的头：[怎么？你有什么事？]
[呃……]小野寺有些犹豫，抬头对上高野的眸子，[我可以请一天假么？]
[怎么了？]高野拉着小野寺坐下来，看他有些局促的样子竟意外觉得可爱。
[嗯，母亲让我回去一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高野有些好笑地看着小野寺，只是请个假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不安成这个样子。他将伸出手臂将他圈在怀里，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传来：[只是这样而已？干嘛一副那么害怕的样子。]
[诶？因为快到截稿日了，担心会耽误了大家。]小野寺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傻瓜，放心吧。]收紧手臂，将头靠在小野寺的肩膀上。
小野寺第二天离开时，高野还没起床。他在餐桌上留下了纸条，然后出了门。
三月的天气有些微微地凉，早晨飘起了细细的小雨，他裹紧大衣加快步子，有些懊恼自己忘记带伞。
他以为，母亲只是因为很久不见有些想念，他以为，母亲不过是希望自己回来看看，他以为……无数的他以为，都在见到母亲微红的双眼后化为泡影。
母亲拉着他的手说，父亲住院了。
小野寺僵着身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母亲只是说突发的心脏病，现在还在治疗。
小野寺忽然感觉一股巨大地无力感向自己袭来。在他心里，虽然一直想脱离父母的掌控，但不能否认，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是崇高的，就像家里的重心，重心忽然倒塌，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和无所适从。
在医院里看了父亲，带着氧气罩，人已经清醒，精神还算不错，能够笑着和小野寺说话。走出医院时天空仍然下着细碎的小雨。
小野寺有些木纳地走着，没有带伞，感觉到冰冷的雨丝一直打在身上，那彻骨的温度就这样渗进心底。漫无目的的，他现在忽然有些想念高野的怀抱。
掏出手机，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可脚步却忽然静止，无法再移动半步。


就在不远的卡地亚专柜，小野寺透过橱窗看见站在里面的高野政宗，高野政宗和铃木光。他有些难以置信，可那身影那么清晰分明，自己如何也不会记错。
他看着专柜小姐递给高野一对戒指，而高野一脸柔和地询问铃木，铃木笑了笑，对着他轻轻点头。
雨丝依旧不停地落下来，小野寺突然感到那么疲惫。父亲病倒的无力感和现在从内心传遍全身的震惊和疼痛全部都像他袭来，难以招架。
他忽然加快步子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跑起来，不论撞到什么人，他只是疯狂地奔跑，想找到一个可以安安静静睡一觉的地方，能够将今天的一切都忘掉。
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高野的，不过是一起挑选戒指而已，或许只是偶然碰到，或许只是铃木找高野参考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那种不安又狠狠地从心底冒出来，无法掩饰。
等到小野寺到家时，已经全身湿透。他觉得很冷，于是只是脱了外套就窝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可却毫无睡意，他清晰地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清晰地感觉到有人走近的身影，清晰地听到高野叫自己的声音。可是再也没有力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闭着眼睛，然后逐渐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高野不知道小野寺回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如此狼狈。外套丢在客厅，浑身湿透地躺在床上，他想叫醒他，却发现他的额头滚烫，于是焦急地叫他的名字，可那人毫无反应，只是微皱着眉头闭着眼。
高野咬咬牙，抱起小野寺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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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rt 4
小野寺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里，头有些昏昏沉沉，他想自己一定是像吉野千秋那样感冒然后发烧了。
喉咙火辣辣地疼，他想起身找水喝。下一秒，却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高野政宗。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一掐，隐隐作痛。
高野听到动静也清醒过来，眼神里带着责备地看着小野寺：[怎么这么不小心，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事。]小野寺摇头，[只是爸爸生病了。]
相比于最开始的无力感，其实那在专柜门前看到的一幕更让他无所适从。
[是么，伯父没事吧？]
[嗯，还好。]小野寺低下头。
然后有些沉默，高野的声音忽然打破这寂静，听上去却很温暖：[肯定忘记了……]他低低呢喃一句，然后对小野寺说：[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嗯？]小野寺眨着祖母绿的眼睛，看上去懵懂而可爱。
[明天是你的生日……]高野似乎有些无奈，可看着小野寺的眸子依然宠溺。
小野寺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诶，忘记了。]
很多年后，小野寺想起那年三十岁的生日，总是笑着的。原来啊，当年的自己竟是那么固执那么犯傻。铃木光，他其实记住了这个名字，而那枚卡地亚戒指，高野在那年3月27日的夜晚十二点，带在了小野寺律的指尖。
我们以为的那些背叛，不过是自己臆测出来的伤害。
小野寺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他可以完全相信并且必须相信的人就是高野政宗。
所以，那些年岁里的旧时光，就这样缓缓流过，它带来那些爱情的温暖和伤痛，可都是真实的吧，真实的存在着，因此美好着，停留着，眷恋着。
我们一起拾起那些被丢弃的时光，终于发现，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以前，温暖就一直留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THE EHD


无责任无关联番外2 七年之痒
<<< Part 1
小野寺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皱着眉揉揉胀痛的头，那眩晕感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刺痛，一直萦绕着，让他有些懊恼地开始审视宿醉的代价。
餐桌上放着醒酒汤和温热的早餐，可房间里除小野寺外再无他人。他怔怔伸出手，却有些恍惚而不明所以。
最近两人碰面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屈指可数。
有轻微的刺痛从心间滑落，缓缓遍布全身。小野寺慢悠悠地啃面包，他知道有人已经为他请了假，所以毫不担心迟到这回事。
懒惰这种东西，其实是人的天性，所以，小野寺在抬腕看表后当即决定赖在家里不走。
[高野先生？]他在工作上总是习惯性地使用敬语。
[嗯。]
[我……今天能请假么？]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会：[怎么？头还疼么？]
[嗯……还好。]小野寺悻悻地摸摸鼻子。
[那你好好休息吧。]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小野寺看着手机发呆，嘴角勾起的笑意苦涩至极，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倒影出的自己的脸，这才恍惚中察觉这笑竟是如此单薄而无力。
他们在一起……小野寺扳着手指计算，他们在一起整整六年，不多也不少，六年零两个月，如果不将单纯懵懂的一年和蹉跎掉的十年算入的话。
头又开始刺痛，那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着大脑神经，痛苦而鲜明。
小野寺无可奈何地起身找止痛药，一边还不忘记抱怨屋子太过凌乱。
手上翻箱子的动作忽然停止，小野寺有些颤抖地拿起那张照片，那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个情人节的合影，十年之前的年少懵懂，彼此都还是那么青涩的样子，高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小野寺红着脸，对着镜头有些傻乎乎地笑。
可他的手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那么契合，多么温暖真实。
小野寺律看到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巧的字：
这是和嵯峨前辈交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很开心。
他认得那个字迹，也记得那时的自己。怀着忐忑而甜蜜的心情，每个字都一笔一划，那么认真而仔细。于是，这张照片一直被保存着，可惜不知道是之后十六年的那一年，一不小心就弄丢了，一不小心就不记得了。
当时的我们还那么天真，总把爱情看作生命的支点。
这个世界让我们好，最好；不让我们好，我们就放弃全世界。
多么无畏而可笑。
<<< Part 2
小野寺将照片压在箱子的最底层，吃了止痛药后又倒头睡觉。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一直不安稳，有些从不曾拾起的回忆忽然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无法喘息。
他又看见当时的彼此，三月的樱花树下，他从图书馆的窗户里偷看站在樱花下的他，于是脸颊微红地笑；
他又看见当时的彼此，东京连绵的细雨里，同撑一把伞的温暖与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有那人眼中的光芒那么真实而明亮，于是黑暗都不可怕；
他又看见当时的彼此，双手交叠出的小永恒，相依相偎的小甜蜜，为彼此操劳的小幽怨和那些无数个岁月里，两个人，你的脚印叠着我的脚印，一步步走过来的路程……
小野寺接到高野的电话时已经傍晚，窗外天色暗下来，薄暮微光里的世界氤氲出一片微醺的水汽。
他听见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忽然没来由地想哭。
[小野寺。]他们啊，变得不再那么甜蜜，什么时候起，称呼都生疏？
[嗯。]他低低地应，鼻音浓重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我要去趟神奈川，大概下周回来。]小野寺听到高野身后嘈杂的人声，然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只听见那是个软绵绵的女声。
小野寺揉揉眼睛，那里有些酸痛：[我知道了，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我先挂了。]这是他们之间那些细小约定中的一个，彼此都不说再见，害怕再也不见。


六年零两个月。
那些年年岁岁都被遗失在时光里，只有回忆还那么清晰，老了也不怕。
小野寺开始记不起彼此的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他们不再总想着对方，不再时时刻刻都想待在对方身边，不再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而牵肠挂肚，甚至连说的话都只剩寥寥数语，眼神也变得平静而淡然。
你在爱我么？你还爱我么？
心依旧是疼痛的，原来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会消失，只会一点点改变，最后面目全非。
小野寺感觉胃里一阵绞痛，起床煮了碗泡面，胡乱地吃，然后就有微咸的液体滑入嘴里，和着面条一起落尽胃里，冰冷彻骨。
他猛然抓起手机按回拨键，可惜电话那头却传来机械的女声，这才想起那人可能是在飞机上了。颓然地垂下手，小野寺伸手遮住双眼，仰着头不让泪留下来。
<<< Part 3
叮叮叮——
手机突兀地响，他有些不能自已地颤抖，艰难地按下接听键。
[小野寺。]依旧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小野寺感觉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隔着遥远的距离悠悠融在一起。
[高野……你不是在飞机上么?]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毕竟，三十一岁的小野寺律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傻瓜。
[嗯，本来应该是，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小律，抱歉，我喜欢上一个人。]
有什么落入深渊的破碎声，小野寺有些自嘲地冷笑。小律，小律，竟是在这种时候听到他再次这样唤他。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我发现自己如何也忘不了他，不论他做什么伤害我的事，不论我如何说服自己放弃他都没有用……小律，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高野政宗，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小野寺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僵硬地笑容：[高野政宗，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他说这话，就像是诀别，听上去残忍而心酸。
谢谢你，可惜再也不能爱着你也被你爱着了。
[去找他吧，你的品味和魅力我一直都很相信的。]小野寺在电话那头故作轻松，可声音哽在喉咙里，还带着哭腔。
[这样的话……]他顿一顿，小野寺听出高野语气里忍不住的笑意，[你快来开门吧，三月的晚上还真不算暖和。]
于是，下一秒，他就将他搂满在怀里，紧紧紧紧的，仿佛要嵌进身体里。小野寺伸手攀住高野的腰，听他在耳边低低地呓语，就像温柔的情话：
[抱歉……]
小野寺怔怔地摇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润湿了谁雪白的衬衣：[对不起……]
歉意都不必再说，那些磕磕绊绊与疼痛藏在心里就好。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合适的方式告诉你：只是你，这个世界不再黑白；只是你，其余我都可以放弃。
老天求求你，把他给我，从此我不再贪心，只要他一个人陪在身边就好。
时光都破败成殇。谁的生命永无波浪，爱情变质，就等它慢慢和时光反应后生成更坚固的墙，一直等下去。
[六年零两个月……]
[是么？那你还痒不痒？]
[这是我该问你的吧。]
[去买个痒痒挠吧，以后痒的时候你给我挠挠就好。]
The end


到达墨尔本机场时已经夜晚，机场里人流熙熙攘攘，虽然是夜晚，但温度也不见降低。小野寺扇着扇子不耐烦地等待迟迟不出现的行李箱。
Key去了洗手间，小野寺一个人百无聊赖。
“喂，请让一下。”他听见有人对他说话，声音竟是有些熟悉的。
小野寺下意识地微微挪了挪身子，然后转头去看那个人，这一下，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得了青光眼。而身后那个人看清小野寺的脸之后似乎也是十分吃惊的。
“小……小野寺……”小野寺似乎听见那人声音里的颤抖，因为他也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高野……政宗……”
很多年后，小野寺想这正是个极其糟糕的相遇。在吵闹的墨尔本机场，在穿梭不息的人流里，在焦灼的空气里，在纷闹的声响里。
可那一瞬间，高野感觉周围的一切忽然都远离他的世界，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小野寺律，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这样看着他。
心里有太多感觉哗啦啦地涌上来。一直以来的想念，难过，疼痛与重逢的喜悦和震惊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只能这样呆呆地看着小野寺律，看着他也定格在那个瞬间，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祖母绿眸子，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
小野寺感觉心里有一股巨大的洪流冲撞着自己，明明应该是仇人的不是么，为什么高野会有这样的表情，为什么自己看到这样的高野政宗竟在一瞬间失神，而下一秒，竟是满满的心痛。
“小野……寺……”他唤他的名字，还是当年那温柔的语气，那缱绻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竟带着回忆里苍白的色彩。
小野寺怔怔地无法呼吸，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高野政宗，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直到高野将他拥入怀中。
那样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小野寺甚至嗅到高野身上自然清爽的味道，这个怀抱如此让人眷恋，就好像那么多年以前，自己也曾依赖过一般。
小野寺感觉有泪水从脸颊滑落，他眨眨眼，猛然推开高野，语气也强硬起来：“高野先生，请你自重。”
他后退几步，面色冰冷。
高野看着这样的小野寺，怔愣了一秒，然后抬手摸摸他的头，语气里是无奈和宠溺：“还是会恨我么？”
他这样问着，小野寺却无法回答。明明应该是恨着的，但却说不出口。
“我……”
于是，高野对着他微笑，浅浅勾起唇角，夜晚的风悠悠地吹进来，散落了一地的神伤。
“即使恨着我，也做不到将你放下呢。”他再次向前一步，抱住小野寺有些颤抖的身子，“终于找到你了……”
像是一句轻叹，小野寺听得有些不真切，可却感觉高野越发收紧的手臂，感觉到他强烈的气息，感觉到他在自己耳边呼出的热气，感觉到这男人带给自己的心悸和……不可名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