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阴暗的天空中,充斥着灰蒙蒙的阴云。寒冷的空气里,飘着不知道是雾还是细雨的水汽,变得更加潮湿。都说春雨滋润万物,如同生命和希望的代名词,但此刻我却只觉得它带来一种沉重的压抑,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面前,那是一块略显沧桑的墓碑。雨水润湿了它的表面,并逐渐开始形成水滴向下流淌,仿佛一张恸哭的脸,又或者是什么人画的泪妆。对于这已经去世很久很久的长辈,我实在没有过多的感情可以流露。每年好像例行公事一般来到这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我不能很好地把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墓碑上,总是忍不住要望向四周。隔着蒙蒙的薄雾,又或者是细雨,我看见周围有很多人的脸上挂着水珠。至于那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滴,他们没有打伞,我也难以分清。
但倘若我看见那些人——他们被人搀扶着,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新的温湿的泪水就又情不自禁地流出。没有做作,不再坚强。我就可以猜到,他们定然是刚刚经受过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那是与珍爱的人永远不能再相见的痛苦。
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无论是这种痛苦也好,还是所有刻骨铭心的回忆也罢。时光飞逝,当公园的长椅上只剩下我们自己独坐的时候,无论多么复杂的情感,都一定会被惆怅取而代之了吧?
看惯了这一切的我,每到这时,也免不了为这恰到好处的细雨而一身惘然。
我继续转动目光,进入视线的,依然只是那些见惯不惊的场景。我轻轻地挪动了一下步子,使我的整个身体旋转半周,这样就可以看向刚刚我看不到的背后。我注意到,在一块大概离我有十几步距离的,精致而且崭新的墓碑前,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金发少年。他那不算长也不算短的金发,被雨水浸透,都没有生气地耷拉着,前面的刘海也几乎快要贴在脑门上。不过即使这样一副颓唐的样子,我依然注意到他那张美丽得不敢让人直视的脸庞。
那是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白净的肌肤,清澈的瞳孔,微红的嘴唇,以及近乎完美的轮廓。这张本应只出现在青春文学中的美少年的脸,现在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自觉间就停下了四处张望的眼神,让它最终在这位少年的身上落定。
只见他独自一人,没有带伞,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替他撑伞。似乎只是穿好了一套衣服之后,就恍恍惚惚地走到这墓地来了。我很想去替他撑伞,但是不知什么缘故,我就是挪不动步子。
他一直低着头,我隐约看见有水滴聚在一起顺着他的发线流下,再随着别的雨滴一起落到地上——就仿佛它们没有在他的头发上停留过一样。我也因此注意到,雨开始越下越大。我撑起伞,继续在伞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大概就这样过了五分钟,他还是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让人不禁诧异起他是不是和他面前的墓碑一样都是石制的。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动了一下。在我看来,或许是啜泣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八成是错觉,毕竟他看起来很坚强。正当我还在怀疑的时候,他离开了那个地方,向着我们两人所在的这条路的另一头走去。那是下山的路,是离开这片墓地的路。
我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我并没有打算一直跟着他,只不过是出于本能,想要再多看两眼罢了。我发现他一边走着,一边把头昂了起来,仰面朝天。
就这样,他以一个仿佛在质问苍天的姿态,消失在路的尽头,一片迷蒙的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