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上的人似乎是才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仓促之间被赶着上了台，亚瑟看到那人深色的眼睛里还残存着一丝惶恐和几分无助。这便是亚瑟对王耀最初的印象。很快，王耀就镇静了下来，开口唱了起来。亚瑟的中文水平只停留在会表达“我要吃饭”的程度，他听不懂王耀唱的“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他只是在王耀看向他的时候，感觉到这北方的冬日里竟然吹起了暖风，风里还有他最喜欢的红茶、玫瑰的清香。接着他感到了一种喜悦，不同于他研制出了新口味的司康饼的喜悦，也不是他又画出了一幅令自己满意的水彩画的喜悦——到达感和满足感带来的喜悦——这样形容它是顶恰当的了。仿佛他是一个经历了长途奔波的旅人，从伦|敦出发，到一片未知的土地去，在因为这海上漂泊太过漫长而对未知的以后感到不安时，终于在北|京的找到了象征目的地的灯塔。总之，他认定了，他应当在台上的人身边停留。此时王耀正唱到了“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②）王耀也正看着亚瑟，仿佛这些戏文就是为了唱给亚瑟听，让亚瑟明白，他愿意向那地府里的阎王起誓，从此携手踏路结衣，就这样将此生托付——“将锦片前程，牵衣握手神前告。”上帝似乎也被这人间新出的传奇吸引，他在云端眨了眨眼，睫毛却扇起了风暴。这台上的演员们就被裹挟在风暴里，浑浑噩噩地，像这个故事笨拙的叙述者一样串了词，从“死在阎王殿前由他”硬生生地扯到了“牵衣握手神前告”（③），再顺着这曲牌接着唱了下去，一直唱到“翅楞楞鸳鸯梦醒好开交，碎纷纷团圆宝镜不坚牢”，一直唱到现在，王耀在一片兵荒马乱里演着独角戏，在别人的故事里诉说着自己的离合之情，兴亡之感。其中多少绵延曲折，又是如何急转直下，我们这些局外人，也只能从那些早已被硝烟熏得昏黄的故纸里稍稍窥出一点端倪——不论是浸透了记录者血泪的史书的某一页，或者是那一纸屈辱求和的条约，还是维克多·雨果致巴特雷上尉的信。信上这么写着：一天，两个强盗走进了圆明园，一个抢掠，一个放火。可以说，胜利是偷盗者的胜利，两个胜利者一起彻底毁灭了圆明园。人们仿佛又看到了因将帕特农拆运回英|国而臭名远扬的额尔金的名字。……在历史面前，这两个强盗分别叫做法|兰|西和英|吉|利。

在事情尘埃落定的若干年后，亚瑟早已回到了英|国，无意间读到了这封信的内容。在看到这些句子之后，他无来由地感到手臂上又传来阵阵痛痒——那痛痒来自伤口结痂之后，痊愈之前生长在它周围的红疹，尽管那里被父亲气极时鞭打的伤口早已愈合，连一点疤也没有留下。
可亚瑟还记得。那时王耀的身上也有着一道道伤口，说起来还是因为亚瑟的缘故。那天王耀自己也只顾着看亚瑟，竟然把戏词也忘了，又羞又急中他匆匆退了场，后来自然免不了师傅的一顿痛打。亚瑟也是在他们相识数月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就气急地想要找王耀的师傅理论。王耀扯住了他的手，劝他说学戏的都免不了被师傅打的，何况师傅并没有下重手。亚瑟怎么肯罢休，执意要去，却被王耀从背后搂住，轻声央求着他，结果他就这么投降了。是的，是的，他们已经成了一对恋人，尽管那日他在弗朗西斯的鼓动下闯入后台，却发现“美丽的小姐”其实是一位少年，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为他心动。从那之后，亚瑟的中文水平就开始突飞猛进，并且经常出现在戏园子里，出现在后台，出现在王耀在的戏班住的大杂院里。亚瑟的博学和风度很快赢得了王耀的好奇与好感。王耀总是愿意靠着大杂院的外墙，挨着亚瑟坐着，听亚瑟说说他长大的那座城市里常年不散的雾霾，还有雾霾笼罩着的那些人，以及他们之间那些沾着淡淡的煤烟的故事。亚瑟也会问起王耀的事，而王耀的生活经历总是乏善可陈。他只记得王家原来也是个大家，后来没落了，所以他到这戏班来讨生活。还有一个弟弟，叫九龙，被一户平民认养去，如今也有十一岁了。王耀每日的生活，除了功课，也就是偶尔去看看弟弟——当然，现在还有和亚瑟在一起——他们有时会趁王耀的师父不在的时候一起跑出去玩。师哥知道了，也不去告发。他只笑着对王耀说，这是好事。师哥刚从鬼门关回来不久，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有气无力的——有时王耀练功时，亚瑟就会在一边拿笔静静地画着他。还有那一次，有家的老爷要过寿，请了他们的戏班子去唱上三天三夜。正巧和王耀同屋的师兄们都出去了，师父也随着去了，亚瑟就在王耀的屋子里待到了晚上。那天月光很亮，屋子里只有一截短短的蜡头照明。蜡烛的光线暗黄又温暖，照着这房间被熏得微微发黑的墙壁，照着两人都变得绯红的脸。王耀唱了“盼到灯昏玳筵收，宫壶滴尽莲花漏”（④），因为怕引来那些还在院儿里的师兄弟们而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别有一番味道。亚瑟就在此中入了迷，直到夜风吹开了窗户，吹熄了蜡头，烛芯冒出一缕白烟又慢慢弥散，他才回过了神。此时王耀刚刚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他还在戏里，用戏中人的眼神看着亚瑟，旋即又受惊了一般垂下眼，片刻，又抬眼看着亚瑟。他用英语叫了亚瑟的名字，带着中文的腔调，词尾因为不确定而上扬。亚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看见眼前的人站在那里，周身被月亮赋予了柔和的光晕，那么迷人地讲着属于他的语言。接着，他走上前去，吻了他的唇。

以下为COS部分，伤眼，请慎重观看
人设 THX 楠楠
道具 THX 蛐蛐及其父亲 某女画家 龙兄
Arthur Kirkland 吸吸
王耀 本
人化妆 本人
摄影 Ticcy
后勤 Frankie
后期 Ticcy 本人
文案 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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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 Arthur Kirkland
人设 王耀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诗出《桃花扇》





其中多少绵延曲折，又是如何急转直下，我们这些局外人，也只能从那些早已被硝烟熏得昏黄的故纸里稍稍窥出一点端倪——不论是浸透了记录者血泪的史书的某一页，或者是那一纸屈辱求和的条约，还是维克多·雨果致巴特雷上尉的信。它们见证了清王朝的衰朽，昆腔的没落，还有我们的主人公崩塌的命运。
“亚瑟，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
这也许这就是亚瑟所一直找寻的，早已飘零在1860年的秋风中的答案。





FT（作者的废话）：
这个故事的最初想法，其实是两年前另一个故事留的尾巴。如今两年过去了，当初的故事早已忘记，但张薇老道士那句你看国在哪里……割他不断么却一直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所以有了这个故事，所以有了我在这里的话。
最开始确定写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在那个时候如果一个国人和外国人之间产生了感情会是什么样的？外国人又是如何看待国人的？记得《蝴蝶夫人》中，平克顿娶了巧巧桑，就是把她当作在异国他乡时解闷的玩物（虽然我认为他最后在巧巧桑自杀时也是有愧疚的）。而从私心来说，我不希望亚瑟变成平克顿，耀君也不能当巧巧桑。再来，其实我认为那时反洋情绪是比较严重的（请看十年后的天津教案，不对请指出），这样敌对的两方中的人如果有了感情，这一定是个好故事。【当然我写的不一定好。
但是我不太想把这写成一个主人公为了感情抛弃一切的故事。所以我想《桃花扇》式的故事最适合了。确定了之后就是开头，其实这个是第三版开头。第一版是从领馆门前开始，但是时间不对，1859年没有一个领馆，毙掉。然后是和剧本版一样的开头，平铺直叙，毙掉。其实文中的不少地方都上演过类似的事，好在最后他终于完成了。
文中人物的性格问题一直让我感到很头痛。记得第一稿写完在空间里放试阅的时候龙兄就和我说，违和感太严重。然后我就开始改，最后就改成了这个样子，人物性格不明显，但依然微妙地违和着。龙兄到最后也没再评论，所以我其实心里挺没底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想要表达的，还是大都写出来了。这个故事的最开始就说，命运和亚瑟开了一个玩笑。我们当然认为亚瑟的感情是真挚的，但是他那时不管师哥的死活也是真的。换句话说，亚瑟的好是只对王耀的，而对于其他的国人，仍是冷漠。在这个非国设定的故事里，亚瑟不能等于英|国，但是对于王耀，他就是英|国。所以英|国就是他，所以王耀一开始是失望，到最后失去了九龙的时候，他说，是你们害死了他。
我无意把耀君写的多高贵。我认为，他的经历决定了他不太可能一开始就说为了国仇所以不能和亚瑟在一起，即使亚瑟对他好。只能说，有了切肤之痛，所以才明白了一些道理吧。我也不明白像这样把亚瑟等同于英|国是否合适。我曾看过一篇故事，同样是敌对的两方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其中一个人说，我不会藏匿一个有罪的人，但有些事情要分开来看。当然这是建立在另一个主人公已经赎罪的基础上的。还是因为老道士的那句话对我的影响，我始终无法做到让王耀想着只要他对我好就可以了然后两个人远走高飞。也许这是一个为了悲剧而悲剧的故事，但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了。谢谢大家看到这里，如果这个故事能打动你分毫的话，我也就满足了。
谨以此篇，作为《红疹》的致谢章。
1.在《红疹》成文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远比我想像的要多。因为自身知识水平有限，所以在很多细节方面总是觉得无从下手，甚至有的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最后是在朋友的帮助下确定了这些细节，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故事。
2.同样是因为自身水平有限，而这个故事的战线又拉得太长，从二月一直写写改改到了六月底。在写的过程中数度卡稿，又因为违反史实或者违和严重毁掉了重来许多次。期间忙着学校的事，还有自己的考试，还有所有计划的细节都要自己考虑。所以也不只一次想到放弃。如果没有那次我悬挂的根本不指望得到回应的征集请求被朋友一一回应了，我想，我也就不会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了。
远在三门峡的朋友，蛐蛐（呃啊我很少这么称呼你啊嘎嘎~）@Say对白 感谢帮我找吸吸，感谢你和令尊帮忙提供的桃花扇。有机会也请代我谢谢那位女画家~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希望全家都开开心心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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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梦网·追梦 楼中楼回复估计填不下我就新开了一帖了~叫梦酱可以吗~？感谢肯定，蹭什么的请尽情地~~【喂喂！！纰漏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有木有了囧囧囧。被人说认真真的很开心~！>3<~~~感谢对这个故事的肯定~~因为《桃花扇》本身是一个“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故事，所以我以它为中心来写史向的故事可能比较沾光吧……以及梦酱真心犀利啊的确是节奏快了。我原来有个毛病就是一写老是收不住，到处乱扯特别拖沓。后来为了改就干脆给自己限字（这篇还是爆字了囧囧囧），写完第一稿就开始往下砍内容，砍到字数内为止。这样说的话倒是矫枉过正了。感谢犀利地指出！！以后会注意修正的！！
另外梦酱的话提醒了我。作者在这里良心推荐《桃花扇》~！虽说是初中那会儿看的了但是现在依然印象深刻啊。正如试一出里老赞礼说的，这是一个让人看来“哭一回，笑一回，怒一回，骂一回”的故事。三百年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在我查到的资料里清代并没有禁演这出戏，也有部分原因是它的警世意义吧。只不过到了清末的时候也是“莺颠燕狂，关甚兴亡”。作者借了离合之情，写得终究是兴亡之感，总是对读者有所启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