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没有过度甜蜜的马斯卡彭奶酪刚撕开包装。起中和性作用的朗姆酒和柠檬汁满满的盛在高脚杯中。蛋黄与蛋清早已细细地分离,与细砂糖调和至彻底融化。吉利丁片在H2O分子的作用下彻底酥软在一旁待命。咖啡酒倾注入沸水中调和着咖啡粉,手指饼干便在暖色的液体中湿润起来。奶油裱花层层叠叠地压上饼干的底层。
小小的蛋糕被送入冰箱的冷藏间。完全冰冷后再筛入厚厚一层可可粉以增加口感。
这是Tiramisu.
这是提拉米苏。
慵懒的午后,空气黏稠得令人昏昏欲睡。
是个好天气。
整条街都沉寂得惊人。
外面可谓安静到极致,每个人几乎都在午睡——用短暂的休息来逃避不断升腾的气温。没有鸟鸣,亦没有风声。蝉似乎也躲了起来,想要远离滚烫的烈日。
在这种宁静下响起的敲门声愈加突兀。玻璃门被轻轻叩响,久久无回应后,门被推开。竹帘敲击出微弱的声响——有人进来了。
他确信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就像那一瞬间,那人近了他的身。
「请给我一份。」纤细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柜台,惊醒了熟睡的少年。
「……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加上眸子被睡乱的刘海散乱的遮住,影影绰绰间他完全没看清对方写在脸上的情绪。
——有些抱怨,却没有对自己的反感。
「是那种蛋糕……提拉米苏啦……」有些不耐烦,对方却并没有朝他发泄丝毫的不满。
沙拉曼识趣地转过身去拿精致的小甜点,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朝着他瞟过去。
是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年。金瞳蓝发与他有点忧郁的神情意外地合拍,违和的那一点小细节……大概便是头顶那双耷拉着的兔耳罢。
呵……他在心中轻笑。是这样的“客户”啊……
「先生,您的蛋糕。」抬起头时的他已经换了一副强作严肃的表情,「请·拿·好。」
蓝发少年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指尖却从透明的玻璃碟上径自穿过。
「先生,我说……你需要帮助么?毕竟……」
在碎发下肆意地眯起双眸,他弯起一个不明意义的微笑。
「对一个所谓的“死人”来说,端一份甜品到座位上会不会太过艰难?」
午后的阳光氤氲着透过落地窗洒入充满欧式风格的咖啡厅,在正对窗边的二人身上落下一个回旋。
并不久远的事——他比沙拉曼想象的要淡定沉稳得多。此刻坐在吧台边的交流,应该也算不上多么令人诧异。
他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红发少年便安静的倾听。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被他们反复地提起了好多遍,直至能勉强连为一个完整的片段才作罢。
「小莩。」沙拉曼这么唤着,对方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声纠正着,「是莩兰乌多斯。」
「都差不多不是么。」自顾自地说着,他啜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小莩撑着下颌看他,眼神一点点地忧郁了起来。
「少玩深沉,明明你的故事那么“经典” !」 毫不留情地嚷嚷着,他一副纯良天真的表情。
小莩被他的表情雷了一下,随之闷闷地反击回去,「哪里有经典?!」
「你说你是因为被女朋友甩了后过于忧伤导致出门被车撞了才变成这种状态的?」红发少年的语气非但没有同情,反之有点幸灾乐祸的调侃意味。
他甩了甩头,身子随着过大的动作而泛起了一丝透明。「她的脑子一定是被僵尸吃了,居然正好选在我们交往100天的时候提出分手!天,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招她了,劈腿也不能这么快好不好!」小莩有点愤愤不平地说着,头顶的兔耳一抖一抖地宣泄着主人极度不满的情绪。
沙拉曼却不适时地沉默了。
即使隔着一层厚重的刘海,小莩也能感受到沙拉曼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由上至下地游移。
这是赤裸裸的审视。
小莩被打量得有些发毛,正想开口询问,却被沙拉曼骤然变冷的声音打断。
「呐,幽灵先生,你到底有什么执念?毕竟你的灵没有按常理离去,而是选择了依旧徘徊在这个世界。」
他抓抓头发,沉思了一小会,不太确定地说着。
「我不知道啊……」
顿了一霎,他的声音轻了很多。
「因为,我似乎……不记得了呢……」
沙拉曼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啜饮着醇香的液体。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盘旋着,时光静止着,凝固地可怕。
反复思量着几种可能性,红发少年纠结着。
留下他吧。沙拉曼在心里喃喃着,……也不能让他出去游荡啊。
还有……
「喂,小莩……留在我这怎么样?」他试探着问,也不管自己的猝不及防是不是有些唐突。
「……好的……」小莩的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沙拉曼为什么,你能看见我?」
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不要问。不要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这个答案,或许连我自己都不忍面对。
可它还是发生了。就这样安静地,沉默地让我堕入深渊。
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
「因为……因为啊,」他悄声说着,声音低浅近乎耳语。
「我是“Fire”呢。」苦涩的微笑绽开,他的手伸向了自己额前掩盖着眸子的碎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