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疼的学生时代

许方说他要是再抓不到一张王他就不玩了。
他伶俐地洗着牌，因为他已经连续输了三盘。
用我的话说，不看牌就叫地主的人才是真英雄。
这才叫输得起。
赌嘛，不就图个痛快。
许方就像是我的信徒。一如既往地履行着我的教条。
但我没有掺入，我想如果我凑一脚，他会死得更惨。
许方以叫地主为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白痴。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懂。


不出我所料，许方败了，耗子和帕斯不用洗牌。
有时候我怀疑他们两兄弟是不是出千的，很少见他们输过。
许方又忘记了他的惨败，大声道再来一局。
我说你赢不了，这一局。
他面红耳赤说敢赌么？
我说赌什么？
他说就赌游戏币。
我说好。
于是帕斯被我赶走了。
一屋子四个人，乌烟瘴气。

门外停了三辆脚踏车。
两辆是耗子家里的，还有一辆是许方的。
黑沉的夜空，点缀的星空，似乎是对这群青年的讽刺。
信哥靠在许方的单车上，直直盯着夜空。
手上夹着一条好日子，点着的。
那是从学校旁的小卖部买的散烟，一块钱三条。
信哥昨天骗了家里一块钱，买了三条。
一条我们三人轮流抽了，另一条他和帕斯一人一半。
我想去找他要两口，但看他神情认真，也就懒得去打扰他。

我觉得烟一点也不好抽。
就像当初我问信哥，你觉得烟很香吗？
信哥说不香，反而难闻。
我问他那你为何每次抽烟都那么享受。
信哥说，手上的烟，只是为了燃掉寂寞，有时候并不是我们选择烟，太多的束缚，自然而然会让你找东西或者找人寄托，这年头找不到姑娘，只能找烟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将来是个文人，而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应该是个文艺青年。
我想想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同感。
我只是觉得抽着烟感觉很酷，女孩子都追着，学弟都哄着。
即便被呛几口，那也值得。
我想问我这样算是在找寄托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烟真的不好抽，不如小卖部三毛钱一包的零食实用。
我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学会打肿脸充胖子。
放在现在，NC青年们更喜欢用带上面具来形容。
当然，这是后话

信哥是个很NB的人。
因为那天的事情之后让我坚信了这个事实。
一个独自抽烟满脸忧伤加痘痘的男人，注定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可那是信哥，你们图样图森破。
敢称哥的人，你指望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许方明显快要输了。
为了彰显他的霸王气概他又一次叫了没有王的地主。
结局很明显。
他那几十万游戏币就要归我处置了。
许方一脸淡定，说那么J8点钱当老子给你压岁了。
我笑了笑，打出了一个顺子。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我惊讶信哥的奔跑速度。
甚至怀疑他来地球有什么目的。
信哥跑这么快是有道理的。
如果被抓到，最轻也是脱裤子的刑。
因为信哥当时穿的是一件小叮当的内裤。
我琢磨着他是因为这事。
如果给众人扯下来了，那就是一辈子的笑柄。
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从他家的阳台看到的。
后来他才告诉我们。
我说你这人真的很艹蛋，一件破内裤就跑得这么不要命。

那个年代交个朋友很单纯。
有好东西一起玩
有架一起打
有妞一起泡
当然，最后一个是后来才有的。
多个人总比没有好，打架腰板也直了。
若是现在的心态，我绝对不会相信信哥和我们是同路人。
而事实是，他这人哪路人都不是。
我们没有抓到信哥。
第二天，依旧开开心心骑着单车上学去。
没人记得昨晚的事情，我也把那几十万游戏币忘了。
那时候，我们刚上初一。

我和耗子和信哥在一中上学，帕斯和许方在二中。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镇还要分什么一中二中。
但因为我们的住处刚好介于两个中学之间。
帕斯说从小最烦弟弟跟着，所以他去了二中。
连哄带骗了许方一起去，说那边女孩子漂亮玩得开。
许方屁颠屁颠去了。
我坚信一中的伙食比二中好，女孩子什么的我没兴趣。
而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成绩能好一点的。
我想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考得不好。
只是种种原因不得不装作成绩不干己事，装潇洒罢了。
到底还是装。
这人，不装就不能活了吗？
我不知道。
反正我倒是没装过。

我们会在一个路口分开。
我和信哥耗子往右。
许方和帕斯往左。
耗子有时候会故意不骑车，说车胎漏气。
然后去蹭信哥的车。
信哥载了他几次后终于撂下他，说MD老子是你仆人？
耗子说不行的话我载你。
信哥不肯，说我这人从来不喜欢被别人掌握。
我们啐了一口，你TM能不能别什么事都上升到这种高度。
我开始觉得信哥这人不痛快。
但我更烦耗子。

我当时不知道，我即将要开始这段蛋疼的人生，或者说已经开始了。
五个蛋疼的青年，每天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
只能是有一天。
因为一年365天，我哪能数得清楚。
我帮组长算作业本的时候，十几本作业还经常数错。
所以能确切记得那一天的人，那绝对是脑子不正常。
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
许方抓起了他的衣服，我们看到了他背上的一条龙。
但咋一看还有一条凤。
我们问是什么？
他说是纹身，一个初三的大哥给他纹上的。
我们觉得许方要打通任督二脉飞龙上天了。

我们其实是很高兴的，许方有大哥罩着，他也会罩着我们。
所以我们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我们当时不知道那位大哥用了什么神通能在学校不用器械进行纹身。
这事帕斯知道。
因为许方买了两包5毛钱的高级零食堵住了帕斯的嘴。
过了两天，许方在打牌的时候嫌热脱掉了衣服。
我们又看到了那个纹身。
惨不忍睹。
已经褪得快完了，那龙裂成了几块。
我真的很想问，你胸口的龙头呢？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帕斯帮他贴上去的。
那种贴纸，一张5毛钱。

我想起了我读小学时候的一个同学。
他每天都用铅笔刀在手腕上划来划去，再用纸巾擦一擦。
我每次都很好奇。
因为自杀割手腕不带这样的。
我就去问他。
他说我在刻纹身。
我说你刻的什么。
他把手腕转给我看。
我仿佛看到一个歪歪斜斜的忍字。
我从那时候起就觉得，纹身是刻上去的。
我问他为什么是忍字。
他说你没看火影忍者吗？
我开始觉得他很NB。
他把铅笔刀给了我，说你也试试吧。
我对着手背，左晃右晃下不了手。
当我轻轻割了一画，又疼得不敢继续割了。
这位大哥尊称自己南哥，我也这么叫他。
后来，后来，就没有见过他了。
不知道跑到哪个深山挖煤去了。
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年代很蛋疼，而现在，依旧蛋疼。

蛋疼的学生年代，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生猛和原味。
我想那是人生中最为亮丽的风景了。
每个人单纯，却怀着一颗蛋疼的心。
就如我们不曾怀疑许多东西一样。
男女都一样。
被小学时候春天那美丽的谎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