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为什么要刺杀刘新杰？”
“刘新杰杀了我哥，弑兄之仇，不共戴天！现在我大仇得报，死而无憾！”
“哦，那我有个对你来说不是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刘新杰并没有死。”
阿辉愣住了。
齐佩林玩味地笑笑：“陈昆辉，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很简单的问题，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说着，齐佩林紧紧盯着阿辉的眼睛，突然问道：“告诉我，刘新杰是不是你们的人？”
“我们的人？呸！他也配？！”阿辉脱口而出，继而一想，又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刘新杰是我们的人？这样的话……你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怪不得你们的人来得这么快。原来……”
齐佩林紧盯着阿辉的动作，表情，以及眼神细微的变化：“陈昆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但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刘新杰是不是你们的人，我会考虑放了你……”
阿辉喃喃地说：“如果我说刘新杰是共齤产党，那你就……”继而眼珠一转, 突然明白了齐佩林的意图，肯定地答道：“是，刘新杰是我们的人。你想让我怎么说？只要你能杀了他，我都配合你。”
“我是让你说实话！没让你撒谎！”
“我明白,”阿辉拍拍胸脯，“我说的都是实话。只要你帮我杀了他，你让我怎么招，我就怎么招。刘新杰就是共齤产党，跟我一个行动小组的，他是组长。刚才，他就在给我布置任务。”
“跟你一个小组的？”齐佩林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你们的小组都是干什么的？他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啊？”齐佩林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辉的眼睛，“告诉我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我们这个小组专门杀特务的。刘新杰说……你让我想想……对了，刘新杰说，让我杀了你。你是叫齐佩林吧？他说你是大特务，人民的败类，杀了我们很多人，血债要用血来偿。如果你们没有抓住我，你小命就没了。”
“你们一般怎么接头？接头暗语是什么？”
“我们……我们……打电话接头。昨天晚上刘新杰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让我今天早上在那个巷子里等他。”
“刘新杰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
“昨天，昨天晚上六点钟。”
“胡说！昨天晚上六点钟我跟刘新杰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八点半！我怎么不知道他给你打了个电话？！”
“那就是八点半以后，我记错了。”
“陈昆辉，你要看清楚这是在哪里！你以为你这一套能糊弄过去？！”齐佩林终于失去了耐心，“来人，给他醒醒脑子。”
天黑了，也许还是在白天，阿辉的意识不是很清楚，眼前晃动着模模糊糊的人影，头晕，全身各处无以复加的疼痛使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两个小时，“捕快“刘江还是没有看到阿辉的身影。
“出事了！陈昆辉被捕了！”出去打探消息的茶楼伙计阿根，匆匆赶回来报信。
“怎么回事？”
“据说是刘新杰告的密，阿辉被齐佩林的人带走了。我还听说，阿辉打伤了刘新杰……”
刘江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再去打探！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我马上向上面汇报。刘新杰住哪家医院，也要尽快查清！还有，这个联络点不能用了，十分钟后撤离。”

三、交锋
“齐帅，如果有一天，如果啊，你真找着一个好差事，麻烦您把我带走。”
“还去干总务处长？”
“新杰啊，现在八局已经解散，你来我的九局吧？”
“还给你报销二十五个轮胎？”
“哈哈哈……”
……
天已经完全黑了，齐佩林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桌上摊放着毛人凤的密令和刘新杰的档案，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齐佩林回想起与刘新杰交往两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从九月十六号的凌晨，一直想到今天的小巷遇袭，特别又把他回归八局到清晨遇刺短短一个星期的经过又细细梳理了一遍。
嗯，自己的计划堪称完美，目前的态势也在自己掌控之中，齐佩林惬意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当落地钟“当当当……”敲响八下的时候，齐佩林合上案卷，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你要不是共齤党的人，我们还是好兄弟，你若真是共齤党的人，这次你也跑不出我的手心了！我可不是谭忠恕！”
来到医院，刘新杰还在昏睡中，在旁陪护的孙大浦也是昏昏欲睡。
见齐佩林来了，孙大浦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连声轻声问道：“老齐，你来了。凶手是什么人？他招供了吗？为什么要杀新杰……”
“嘘——新杰怎么样了？醒了吗？”齐佩林摆摆手，轻声反问道。
“新杰也算命大！医生说要是子弹再偏一点点……他醒过来一回，不过，”孙大浦一脸忧色地看了刘新杰一眼，继续说：“他是活下来了，但他的脑子好像坏了，昏迷中一直喊着‘顾小姐’，还拉着给他动手术的苏医生的手不放。老齐，那苏医生还真的和顾小姐有点像。”
“顾小姐？你说的是顾晔佳？她不是死了吗？”
“就是啊，想不到新杰还挺痴情的。可惜顾小姐偏偏是共齤产党！”
“这臭小子！”齐佩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大浦，你挡着我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说笑。
“新杰，你醒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刘新杰微微皱着眉，轻声问道：“顾小姐呢？”
孙大浦摸了摸刘新杰的额头：“什么顾小姐？新杰，你糊涂了？那是给你动手术的苏医生，人家可陪着你快一整天了，刚刚才回去休息。”
刘新杰略显失望地闭上眼睛，梦里的情形历历在目，随后，海华斯酒吧、幽深的小巷、阿辉、一声枪响……一幕幕过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
自己没死，是阿辉手下留情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齐佩林又查到了什么？一个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
“新杰，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来？”齐佩林关怀备致地问道。
刘新杰摇了摇头。
“新杰，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凶手的情况吧？”
刘新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齐佩林终于步入正题了。
看到刘新杰的反应，齐佩林笑了：“新杰啊，那人是共齤产党，是水手组织成员爆破手毕玉海的弟弟，叫陈昆辉，他说这样做是为了替他哥哥报仇。”
“哦？我说呢，这两兄弟的眉眼倒是有点相似。”刘新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却是激流暗涌，阿辉的处境让他忧心。
“可有意思的是……”齐佩林接着笑道，却又故意顿了顿。
“快说，别学大浦说半截子话。”刘新杰不耐烦地轻声催促道，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齐佩林的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是什么呢？新杰想起了阿辉给他看的报纸。
“就是。咦，关我什么事啊？”孙大浦不满地撇了撇嘴。
“新杰，他说，你也是他们的人。”齐佩林说到此处，故意住了嘴，仔细地观察着刘新杰的面部表情。
刘新杰无力地笑了，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呼出，轻轻说道，“老齐，你也怀疑我？看来我是越来越说不清了。”
齐佩林看见新杰脸上未有丝毫的变化，接着说：“据他供认，今天早上，你们在那条巷子里接头……”然后探寻地看着新杰。


“苏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出院？早着呢！刘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你脑部是不是曾经受过伤？”见刘新杰点点头，苏医生接着说道，“这就对了。最近你的脑部又受到撞击，有旧伤复发的征兆。”

“没事，死不了的。”刘新杰淡淡地说。

苏医生再次一愣，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病患，却从没见过这么没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怔了怔，才说：“刘先生，是这样的，下午我安排时间给你拍个片，再请神外专家过来会诊一下。”

“如此有劳苏医生了。”

“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苏医生展颜一笑，转身离去。

医生办公室，苏医生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在形形色色的候诊病人中，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刻骨铭心却又极力想忘记的一个人。

检查室里，苏医生一反常态地冷着一张脸。

“哪儿不舒服？”公事公办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暖意。

“桐，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有病看病，没病请走。我忙着呢！”


“桐，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不辞而别……”

“你要有心，也不会等到三年后才来。再说，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桐……苏医生，我知道你因为我吃了很多苦，你应该恨我，我也无法向你解释当时这样做的原因，对不起！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我想见见……”

苏医生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刘江，你对我还是一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嘴脸，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苏桐了！所以，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


下午两点钟，苏医生再次走进特护病房。很快，刘新杰被推到一楼之隔的放射科的检查室门口。

“专家说要给刘先生做个脑部扫描，为避免不必要的照射，麻烦你们在外面等着吧！”苏医生指了指墙上张贴的《受检者须知》，对想跟进去的孙大浦和九局行动处的人说道。

“可是新杰……”孙大浦无奈地止住脚步，迟疑了一下，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这一次想给刘先生做个彻底的检查，所以时间上可能要稍微长一点。”苏医生边说边从外面轻轻关上检查室的门。

闭目养神的刘新杰感觉自己被推进一间有着双重门的内室，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

“刘先生！”一声似曾相识的呼唤，使他睁开眼睛，见一位身穿防护服的医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防护帽下的眼睛甚是熟悉，环顾四周，并不见其他人影。


齐佩林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对李德元高深莫测地一笑：“德元，你分析得很对。但有一点，凶手的目的何在？你也认为共齤产党想杀新杰？为什么不往反的方面想呢？怎么，没听懂？听不懂就对了。哦，凶手的身份查清了吗？”
“查清了，此人名叫秦少根，是衡山路上奇奇茶楼的一名伙计，三天前不辞而别，没想到竟偷偷潜到了医院。”
“继续查！明天你带人查封奇奇茶楼，把人带回局里审问。还有，我总觉得给新杰会诊的那个神外专家有问题，明天去医院查查，苏医生的底细也要查。记住，圣玛利亚医院是法国教会医院，昨天又发生了枪击事件，仁爱会的兰嬷嬷已经找过我，要九局保证他们医院的职工安全，所以我们的调查要暗中进行，另外告诉大浦，让他尽可能地扩大医院的监听范围。去吧！”
看着李德元匆匆离去的背影，齐佩林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臭小子！今晚该睡不着了吧？别急，我再帮你一把，让你好好露一露脸。”
夜深了，灯红酒绿的夜上海停止了喧嚣，整座城市似乎疲乏了，困倦了，静得出奇，惟有滔滔江水毫不疲倦地向东流去。
病床上的刘新杰毫无睡意，脑海里全是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齐佩林笑容可掬却事无巨细地向刘江询问自己的病情，眼看刘江就要露出破绽，一楼之隔的病房区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然后是一场混乱，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刘新杰痛苦而无奈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
他很清楚，策应刘江的人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刘江和他。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到他再也无法承受！太多的人在他面前倒下，这条路，洒满了太多人的鲜血……
唯一欣慰的是，刘江已趁着混乱成功脱险。那一刻，他悄悄松开手指，枪柄已被自己攥得发烫。
回到特护病房，病房里一片狼藉，留守的两名九局的弟兄，均被一枪爆头。
“苏医生，看来我得谢谢你让我躲过了一劫！” 想着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对阿辉的审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失眠的还有苏桐医生，曾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心如止水，但是，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所有构筑的外壳纷纷碎裂，往事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将她困在网中央。
“下午两点钟，我会带他到放射科请神外的专家给他拍片会诊。”刘江走之前，她还是把唯一能帮刘江的机会说了出来。
接下来，下午的一幕像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散场之后，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自己不自觉地竟成了这场电影的主演之一！刘江的身份，她隐约猜出了几分。但刘新杰的呢？她困惑了，眼前浮现出一张英俊而羞涩的脸庞，还有他面对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嘲的笑。两张脸在脑海里不停地交替闪现，慢慢地，眼前只剩下一团模糊不清的雾，和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落寞的身影。
“桐，对不起，我结婚了，太太很贤惠。”临走前，刘江轻轻地说，却字字句句刻在她心上。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多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世界将不再宁静！ 

第六章、紧逼
“齐局长，苏医生说的神外专家我带来了，”李德元匆匆拉开军情九局齐佩林办公室的门，把一个体型微胖的人推进屋里，“局长您看，他并不是我们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位，据他交代他之前被人打晕了，塞在更衣室的衣橱里，到晚上交接班时才被人发现。您说这是怎么回事……不好！刘处长……他们要对付刘处长……”
“长官，冤枉哪，冤枉……”来人一连声地喊冤。
“德元，昨天见到的确实不是他，”齐佩林抬起头对着来人的眼睛足足看了半分钟后若有所思地说，“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新杰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照实说，不许隐瞒！”
豆大的汗珠顺着来人胖乎乎的脸颊流下：“长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刘新杰？您说的是苏医生的病人吗？我和他并不认识啊。昨天上午苏医生和我约好，下午两点钟给她的病人会诊。下午我准时赶到放射科的内室机房，不知怎么的就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枪杀案……冤枉啊，我向上帝起誓，说的句句属实，不敢隐瞒。整件事情真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请长官明察！”
“那你什么时候被打晕的？是在见到苏医生和刘新杰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不，是之前，长官。” “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李德元逼问了一句。
“是……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之前。我记得苏医生说她的病人病得很重，需要安静，所以我到放射科后，让那儿的值班医生避开一会儿，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李德元又插了一句：“枪击事件发生后，现场一片混乱，所以大家也没留意，直到傍晚交接班时，值班医生才发现他被打晕了，塞在更衣室的衣橱里。”
“苏医生知道这件事吗？她是怎么说的？”
“苏医生休假了。不过，我在医院的宿舍里找到了她，她说她毫不知情，昨天下午她按照约定把刘处长送到放射科的检查室门口齤，交给里面的医生后就一直守在外面，直到我们赶到，期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哦，当时孙大浦孙处长也在场，他可以证明。”
“苏医生进检查室了吗？新杰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
“没有。医院里有规定。刘处长在里面呆了大约五分钟。”
“五分钟？也就是说，新杰和假冒的专家单独呆了五分钟……”齐佩林玩味地笑笑。
李德元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局长，昨天病房里的枪声是声东击西，引开我们的注意力，掩护假专家逃走？这么说，刘处长是……”
齐佩林正色道：“德元，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猜疑。对了，那个苏医生，你是怎么看的？”
“是，局长。我这里有份材料，是有关苏医生的，您看看。”李德元递上一份卷宗。齐佩林翻了翻，又随手甩在桌子上。
“局长，关于苏医生的我还听说……三年前，和她相恋多年的男朋友突然不辞而别，据说和一富翁遗孀去国外定居了。苏医生遭此打击，大病了一场，之后就离开原来的医院，来到圣玛利亚医院，成为圣玛利亚医院胸外科的第一把刀。”
“苏医生之前在哪家医院？”
“好像是广仁。”
“查清楚。还有，她的前男友也要查。”齐佩林瞟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神外专家，“德元，把他带下去，好好招呼一下。另外，把苏医生请到这儿来，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神外专家一连串的求饶声被挡在厚厚的门外。
走廊里的脚步声将刘新杰从梦里惊醒，熹微的晨光透进病房，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与一般明朗的秋日无任何不同。
这是他遇刺后的第八天，是齐佩林定的再次审讯阿辉的日子，更是齐佩林考验自己的日子。
在大浦的帮助下，他脱下病号服，换上一套干净的西装，然后认认真真地洗漱、刮脸，一如去八局上班的每一天，也如水手拿生命做赌注让他重回八局的那一天，平静坦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在折腾了一番之后，刘新杰还是觉得神散气散，头重脚轻，每个动作过后，都得闭了眼，扶着床栏杆喘上一会儿，才能进行下一个动作。


孙大浦在一旁看着着急，“你胸口受伤才刚一个星期，老齐干嘛这么急啊，催着你上班？我看你真的是不行，今天干脆别去了。”
“别……大浦，你不明白，现在就是老齐不要我去，我自己也得去，我得证明自己的清白啊……吭吭吭……”说着刘新杰弯下身，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是说老齐怀疑你？”
“你说呢？”刘新杰看了孙大浦一眼轻轻叹道。
“不行，我去给老齐打电话，他刚当局长怎么了？当了局长就能开始怀疑咱们兄弟啦？什么道理嘛！”
“别……大浦……你真的别掺和这件事……我不想你也牵扯进来……”说着刘新杰用力握了握孙大浦的手，“谢谢你大浦，这么多年……也许今天我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我知道你相信我，我……很感激你！”
说着，刘新杰拿过孙大浦手里的礼帽戴在头上，拍了拍孙大浦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 ”
孙大浦看着刘新杰那张苍白的脸，深邃的眼睛里有一抹下定决心后的毅然决然，不禁伸出双臂抱住刘新杰，“新杰，你想太多了吧？回来咱们还喝酒呢。你别多心，老齐他说话就那样，神经兮兮的。不会的。老齐不会怀疑你的。不行的话还有我呢，老齐要是对你不利，我可饶不了他！”
“说什么呢！走吧，老齐等着呢。”刘新杰扑哧一笑。
孙大浦眼看着刘新杰孤单落寞的背影，阵阵落寂袭上心头，想了想，紧跟两步，扶住了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开往八局的路上，刘新杰回忆着……
头天晚上与齐佩林的谈话，通过齐佩林闪烁其词的言语，他发现齐佩林已经最大限度地接近了事情的真相，雪上加霜的是，刘江已经暴露，九局正展开全城秘密搜捕。
自从与刘江会面后的第二天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苏医生，接班的医生告诉他，苏医生休假了，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应该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也许这一去……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所以也不再心存侥念。
手伸进裤袋，触到灰色的小盒。“十秒钟，没痛苦”，他自嘲地笑笑，死亡，并不可怕，在他决定为心中的理想奋斗终生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让一切都结束吧……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木马计划已经被破坏，如果还能为党再做些什么，也都是上天额外的眷顾。他知道，作为一枚钉子，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会坚持下去，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次真的到了绝境……但是在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坍塌之前，也许他还有一线希望保全阿辉的性命。
进入八局大楼前，刘新杰双手捂着脸，静静想了好一会儿，摸了摸怀里的佩枪，子弹匣里已满满压上了子弹。
齐佩林已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稍作改动，让苏桐的感情历程更合理。

没人顶也继续搬。
第九章、莫白
一场雨后，天气转冷。仿佛一夜之间，冬天悄然来临。寒冷的风，肆意反复地把秋天的景色撕扯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天地间最后一丝绿色也成了碎片。
医院里，孙大浦推门而入，裹进一阵冷风。刘新杰看着他放在身后的手，一挑眉毛问道：“大浦，背后藏了什么？快拿出来。”
孙大浦期期艾艾地说：“新杰，我本不打算给你看的，你不还发着烧吗？这些……这些……好好好，给你！”说着，从背后拿出一叠报纸，“新杰你看，全是冲着你来的。”
刘新杰接过报纸翻了翻，淡淡一笑：“这比威胁许鹤年那糟老头的那次严厉多了。”
“新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你去外面看看，有多少人……”
正说着，守在门外的九局的一名属下敲门进来：“报告孙处长、刘处长，《民报》的记者要采访刘处长。”
“你看你看，又来了！新杰，这是第几拨记者了？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也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尽是吃饱了撑的！”
“大浦，你想办法再替我挡一挡吧！出院后，我请你吃法国大餐。”
“没问题。怎么谢我那是后话，现在，你也要吃点东西，不能光喝酒和抽烟，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八局第一帅的模样？”孙大浦望着刘新杰憔悴的脸，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眼眸，整日里郁郁寡欢的神情，心下恻然，也许他该尽他所能地帮帮新杰。
唇干舌燥地劝走记者后回到病房，医生和护士正在给刘新杰换药，孙大浦见他们看新杰的神情很是不屑，护士手上的动作甚至并不轻柔，疼得新杰微微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理论，刘新杰一笑摇头。
待他们走后，窗外隐隐约约传来护士愤愤不平的声音：“什么人哪真是！苏医生那么好的人，竟然让他们给害死了！据说前两天还……”
“还是少说两句吧，省的给当做……抓起来……”医生轻声劝道。
“怕什么！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说！难道还堵得住悠悠众口么？我说这两天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活该！当初苏医生就不应该救他……”
孙大浦担心地望了刘新杰一眼，却见他已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
敲门声再次响起，孙大浦一脸恼怒地喊道：“不见不见，不是说过不见的吗？怎么又来了？咦，这位是……”
来的是以兰嬷嬷为首的仁爱会的修女们，有着法国教会背景的圣玛利亚医院现在由她们打理。
“刘先生，感觉好点了没有？打扰您休息了！本来像刘先生这样的贵客，我们应该早点过来拜访。只是最近医院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怠慢了大家，还望各位海涵……”
刘新杰打断了兰嬷嬷的客套话：“要说打扰的应该是我们。这次兰院长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前几天病房区发生了枪击案，还死了人，近两天又有许多人在附近转悠。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政治上的那一套我们不懂……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责怪刘先生的意思，圣玛利亚医院是座小医院，我们怕怠慢了像刘先生这样的‘大英雄’……”
孙大浦板着脸斥道：“你什么意思啊？竟敢这样和我们说话？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们无意冒犯各位！只是觉得刘先生在我们这儿呆长了会……会不安全……”
“兰院长，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出院。这些天给你们带来了诸多不便，在此深表歉意！大浦，你也别怪兰院长了，是我们惊扰到了他们，该我们走。”
“那就谢谢刘先生了，”兰嬷嬷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刘先生……”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孙大浦不满地撇了撇嘴。
兰嬷嬷迟疑了一下，说：“院里有两名医生在给刘先生做完检查后就离奇失踪了，刘先生神通广大，您看能否帮忙打听一下？”
刘新杰与孙大浦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离奇失踪？难怪好几天都没见到苏医生了。你放心，苏医生救过我的命，现在她有了麻烦，我理应帮忙，好，我记下了。”


兰嬷嬷连忙称谢告辞。
“什么人呢？！真是！”孙大浦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余怒未消地说道，见刘新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推了推他：“你真的答应帮忙？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哎，我说新杰，你不会是喜欢上了苏医生吧？她长得确实像顾小姐……行了，这事我帮你。”
刘新杰眼中光芒一闪，很快又黯淡了。
提前出院回到原八局单身公寓的刘新杰，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借口天气不错而自己又闷得慌，谢绝了九局廖军医来宿舍替他换药的好意，在两名九局行动处属下的陪同下，来到九局医务处换过药后，又沿着河堤走了一圈。
深秋的河边，夕阳下风景依旧，可身边已不见那巧笑嫣然的倩影；谭忠恕家人去楼空，耳边也不闻宠溺关爱的叮咛……一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凝重、深邃的深色背景，在日益远去的岁月里逐渐清晰，过去的种种，若水底的草，涌上来，满满的，在秋风里兀自摇曳。那些肆意飞扬抑或低头浅笑的时光，是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刘新杰心头一阵酸楚，脚步越发沉重起来。
回到宿舍，天已经完全黑了。透过昏暗的路灯灯光，刘新杰突然看见马路旁人力车夫打扮的刘江，心里暗暗吃惊：难道刘江还不知道他正被九局通缉？难道又要贸然与自己联系？
他不露声色地打开门，然后一拍脑袋：“哎呀，廖军医配的口服药忘记拿了，看来我们还得回去一趟。”
一名属下忙讨好地说：“刘处长走了一下午了，估计也累了，这点小事还是由我代劳吧。”
刘新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也好。这样吧，你们两个再去楼下右手第二间的小饭馆炒几个菜上来，再买瓶好酒，回来咱们好好喝一杯。”说着掏出一叠钱递过去，两人忙喜滋滋地接了。
刘新杰转身锁好门，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卧室里的窗帘抖动了几下，心中一动，轻轻说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应声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刘新杰一看，来人正是刘江。刘江沉着脸，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刘新杰，大拇指一动扳开了保险。
刘新杰楞住了，突然间，只听得一声“老实点！”另一支枪已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刘新杰被那人粗暴地推了一把，踉跄了两步，扑在对面的墙上，两支枪齐齐对准了他的头，那个年轻的声音低声喝道，“把你的两只手放在墙上。”
刘新杰依言做了，平静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刘新杰，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有可能的话，洗清你这颗钉子身上的锈迹。可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洗清身上的锈迹吗？”刘江冷冷地问道，声音里透出的森森寒意，如同他手里握着的枪管折射出的光芒。
“我……”刘新杰想起间接死在自己枪口下的阿辉，一时心如刀绞，愣怔了几秒，才勉强说道，“如果我说阿辉是自杀的，你相信吗？”
“当时有我们的记者在场，看得一清二楚。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刘新杰低下了头，淡淡地说：“我无意为自己辩解……”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刘江的手指压在了扳机上。
“等等，”刘新杰突然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我甘愿受死；但如果只是你的一时冲动，目的是为阿辉报仇的话，我请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完成任务，拿到九局的破坏计划和潜伏计划……到那时，你再杀我也不迟……”眼前突然闪过谭忠恕、齐佩林和孙大浦的脸，那是他心里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他顿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你放心，到了那时，不用你动手，我也会……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再来见我，你都看见了，我身边耳目众多，而九局的人正到处搜捕你，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再另派他人和我联系。你们快走吧，他们回来了。”

第十一章、峰回
迷迷糊糊中，刘新杰的眼前出现了孙大浦的脸，他牵了牵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灰白的嘴唇嚅动着，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涌出。
“新杰，你想说什么？”孙大浦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刘新杰的嘴边。
“撒优那拉？”齐佩林一怔，突然想起刘新杰常挂在嘴边的词，心莫名的一阵刺痛，“臭小子！我跟你说，不许再说这个词！新杰，你醒醒……”
“新杰，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孙大浦变调的声音渐渐飘远。一辆呼啸而来的汽车停在离九局最近的陆军医院，几个身穿军装的人抬着一副担架闯进值班室，从担架上不断滴落的鲜血洒了一路。
“医生——医生——快救救他！快……”身材微胖的那人一连声的催促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你们这是？”值班医生看了看担架上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年轻人，又抬头疑惑地望着其他人。
“啰嗦什么？快救他啊！”
医生连忙拿听诊器在年轻人的胸前听了听，接着又翻了翻年轻人的眼皮，无奈地一摇头：“他伤得实在太重，再说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值班医生，其他的都下班了，恐怕……”
旁边的小胡子一把抓过医生的衣领：“你齤他妈的少跟我废话，快去找医生来，把他给我救活了，要不我让你跟他一样！”
“是！快送手术室，通知血库准备血浆。”值班医生忙不迭地应道。
手术室门口，孙大浦赌气地打落齐佩林递给他的烟：“我告诉你老齐，新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不停地走来走去。
齐佩林心慌意乱地抽着烟：“大浦，你能不能坐下来？晃得我头都晕了！对了，你说你找到了新杰不是卧底的证据，那证据是什么？说来听听。”
孙大浦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喏，就是这个。前两天，我又去了一趟马蔚然家，在他们家的地板下面找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马蔚然家？我怎么没发现？”齐佩林接过小盒研究着。
“我哪知道呢？”孙大浦白了齐佩林一眼，想了想解释道，“这东西接在电话线上，打开开关时，就能把负责时隙交换的部件连接在一起……这么跟你说吧，马蔚然在去新杰家之前，打开了开关，这样马蔚然家与新杰家的电话线就串联在了一起，所以九月十六日凌晨打给马蔚然的电话，串到了新杰家，而那时新杰酒也喝多了，马蔚然在他家，是马接的电话。”
“大浦啊，我还是不很明白，那马蔚然家的电话为什么没有接入记录？”
“老齐，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后来经过多次演示后，我终于弄懂了，其实就是电话串线，接入的线路只有一条，就是串到新杰家的那一条，马蔚然家当然没有记录了……算了，回局里我再演示给你看。”
“对，技术上的问题我们回局里再慢慢考证。大浦，我现在想弄明白的是，马蔚然安了这个开关就可以把电话接到新杰家？”齐佩林忽然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看到孙大浦十分肯定地一点头，齐佩林顿时呆如木鸡，沉默良久，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椅背上：“我真混哪！”
“齐佩林，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新杰重伤未愈，这些天还一直发着烧，而且我还看的出来，老谭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可你还怀疑他，下这么重的手！你还是不是人哪，你……你的手流血了。”
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手术室。
“新杰怎么样了？”孙大浦和齐佩林赶紧迎了上去。
“病人心脏骤停，我去找医生来帮忙……”
“怎么回事？”两人几乎同时吼道。
“病人的身体很虚弱，肺部受到了感染，又受到这么重的伤，失血过多导致……”护士胆战心惊地看了他们一眼，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新杰——”
“臭小子——”
两人旋风般地冲进手术室。
几名护士和值班医生正在准备急救器材，心电图的指示灯“滴——”地长鸣着，图像已显示成一条平滑的直线。盖在刘新杰身上的床单已被鲜血浸透，氧气面罩下刘新杰的脸异常苍白。


“新杰，你和敌人讲亲情？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屠杀了我们多少同志？你这样做，让水手和小顾地下有知，如何安心？他们为了保住你，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还有阿辉，不是也白白为你牺牲了？！”
刘新杰一脸的黯然，颓然地坐在那里，语调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自作孽不可活！我知道。太多的人因我而死，我不能再继续害人了！亲手置齐佩林于死地，我做不到！多年来，我一直站在这个舞台上，分不清台上和台下哪一个是真实的我。现在，我决定离开这个舞台，做回真实的自己……希望组织上能够成全我！”
029见一下子无法说服刘新杰，叹了口气，转换话题：“新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个问题暂时不讨论了。我们说点别的，你知道刺鸟吗？”
“刺鸟？又名荆棘鸟，好像是南美的一种珍稀鸟类。”刘新杰挑了挑眉毛。
029点点头：“对。它是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毕生只歌唱一次，但歌声却比世界上齤任何生灵的歌声都悦耳，它一旦离巢去找荆棘树，就要找到才肯罢休。找到了以后，它会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在蓁蓁树枝间做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婉转啼鸣。它超脱了垂死的剧痛，歌声胜过百灵和夜莺。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就连天国里的上帝也开颜欢笑。”
“以一种惨烈的悲壮塑造美丽的永恒，留一段悲怆的绝唱，这是刺鸟的一生。”029手起子落，将一子插到对方小飞的棋型中，棋盘上的局面顿时改观。
“好一步‘跨断！’”刘新杰赞道，也落入一子，不露声色地冲断黑子的退路。
029看了刘新杰一眼，问道：“齐佩林的九局正策划一项有史以来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行动计划，你听说过吗？”
刘新杰点点头：“知道！我已经向刘江汇报过。但是他只关心我是不是叛徒。”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名字就是‘刺鸟？’”
“‘刺鸟？’”刘新杰一怔，同时后背感到一阵寒意。
“对。在这座美丽城市的最繁华地区制造大爆炸，以数以百万计条无辜的生命写一段惨烈的绝唱，这是齐佩林的九局留给这座城市的礼物。现在，这项计划已经启动。”
“中央在国齤民党高层有消息来源，那么破坏刺鸟计划的人选……”
“就是你。因为你离它最近。”
“我？”刘新杰惊讶地望着029，“我没打算进九局。”
“但你担任过工兵营营长。齐佩林已向毛人凤推荐了你，由你负责刺鸟计划，这也是他一定要查实你真实身份的原因。”
029趁着刘新杰刚下一子，话锋一转，指着这会儿的棋盘，问道：“新杰，你为什么不恋战已占上风的左阵，而转手攻入我右翼呢？弃左攻右，此招损矣。”
“但，虽损尤荣！”刘新杰肯定地说。
“你说说看，如何损，又如何荣呢？”
“我故意让左翼的小利于你，是为了右翼的大利！”
“嗯，很有计谋。这是十诀中的……”
“第五，舍小就大！”
029听到刘新杰给出了满意的答案，并不急于搭话，只用眼盯着刘新杰的眼睛，慢慢地说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聪明的刘新杰顿时明白了029的用意，低了头轻轻地叹道，“党和人民的利益是大，我家我兄利益是小。”
029听了轻轻地拍了拍刘新杰的肩膀，看来响鼓也得重锤敲啊：“明白就好。继续，继续，让我们看看谁与争锋！”
“但是，我……”虽是冬天，刘新杰仍是汗湿重衣，只觉得跨在眼前的黑子就如同如今的自己一般，正陷入白棋的重重包围中，徒劳地左冲右突，不禁心神一乱，连下两步错招。
“新杰，人生不是胜负无常的棋局，人，更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们这样的人，要有非同常人的思想境界，如何布局布阵，更需有全局观念！弃小我，顾大我，方是盖世英雄之本色！你看……”029轻轻嵌入一子，竟与先前深入白子阵中的黑子遥相呼应，再看白子，由于失了先手，又连下昏招，已呈现一副大势已去的局势。恍惚间，棋盘上的厮杀幻化成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冲天的火光，人成群地倒下……而这一切，自己是完全有能力制止的，刘新杰羞愧地低下了头。
思忖片刻，刘新杰翻开一子，站起身，低声说道：“先生棋高一着，我认输了。”
“新杰，你棋艺比我高，是我占得先机，又趁着你心神大乱之时步步紧逼。战场上，抢得先机掌握主动权是克敌制胜的关键，而你，就是这个先机。新杰，这座城市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
“我明白了。我还是那只荆棘鸟，虽然没有悦耳的歌声，但给大家带来——希望！”刘新杰捂了捂有些发烧的脸颊，想起之前做的冲动决定，再次感到深深的羞愧。
“中央还有什么指示？”
“新杰，中央指示：我做你的外围工作，配合你，破坏‘刺鸟’。”
刘新杰点点头，“好！”
029望着那个重又振作起来，毅然决然转身而去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萧瑟的雾霭之中，心里不禁泛起阵阵的苦涩……

第十四章、情断
“听泉楼”是座格调雅致的茶楼，古朴典雅的大堂里，茶香袅袅，琴音低回，苏桐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卷成筒的报纸，报纸里静静地卧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苏桐的目光落在报纸上，思绪飘回了下午那一幕。
漫步街头的两人被几声清脆的童音吸引，望着迎面走来的卖花的小姑娘，刘新杰有些失神。
看来他不会送花给我了！苏桐略显失望地向前走着，极力避开小姑娘热切的目光。走了一段路回头，却发现刘新杰不见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喏，这个给你！”刘新杰递过一个纸筒,含笑的眼眸中有几分欣喜，还有一丝疑惑。
什么？苏桐满心疑惑地接过纸筒，慢慢打开，突然一阵心跳加速，报纸里面藏着一支鲜艳的玫瑰。她羞涩地看了一眼刘新杰，见他正微笑地注视着自己，忙低下头，掩饰着去嗅玫瑰花沁人心脾的香味。
“玫瑰花好美！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玫瑰花。”苏桐的声音很轻柔，发烫的脸颊像手中的玫瑰一样红艳。
过了一会儿，苏桐抬起头，目光羞涩地迎向刘新杰。
刘新杰的目光有些迷离，怔怔地看着苏桐，似乎陷入遥远的记忆中。
“你怎么了……”苏桐刚要开口询问，刘新杰突然伸手，紧紧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苏桐略一挣扎，刘新杰握得更紧了。
他的手好温暖、好有力！苏桐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手背传到手臂，再传到全身四肢百骸，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沦陷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
时间似乎凝结在那一刻，周围的人、物、景象已全然不见……
刘新杰突然感到自己的失态，神色慌张地抽回自己的手，自责地说道，“对不起，苏小姐，我……我……没那个意思……对不起……你别介意，请你原谅我。”
他紧张的样子令苏桐莞尔一笑……
想到此处，苏桐情不自禁地把手贴在脸上，他的温度他的味道还留在她的指尖，这种暖意从指尖一直暖到心里。
时间过得真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刚才的甜蜜，天就已经黑了。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等了两个多小时。
华灯初上的时候，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迎接，很快，笑容凝结，刘新杰的身后站着一个打扮妖艳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见到苏桐，冲她挑衅地一笑，然后对刘新杰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先行离开。
“你还没走？”刘新杰眉头一皱，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你去喝酒了？我……不是你让我在这儿等的吗？”不知为何，苏桐突然感到一阵委屈。
“呦，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女朋友了！”刘新杰哧地一声笑，“那是我骗他们随口说的，你竟然当真了！可笑之极！”
苏桐不知所措地看着刘新杰，这还是下午那个温文尔雅的刘新杰吗？决不是！可是心里有个声音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站在面前的正是他本人。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豆蔻小姐还等着我喝酒呢。”刘新杰不耐烦地扭过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歉疚。
苏桐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说：“下午的事，你不想解释一下吗？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有这个必要吗？也好，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终究不忍心，刘新杰还是随苏桐走进包间。
包间里，侍者端来泡好的西湖龙井和佐茶点心，但各怀心事的两人无心品茗。
朦胧的灯光下，苏桐的眼睛亮晶晶的，刘新杰不禁心中一动，对苏桐的猜测又加了几分。
苏桐静静地看着心状的茶叶在水中一瓣一瓣地打开，绽放生命的全部，决定开门见山：“刘……新杰，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我来陪你不完全是齐局长的原因，其实我……心里也是愿意的。”说着，垂下头看手中的玫瑰花。
刘新杰一怔，试探地问道：“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