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累死了…」
「领先了!这场应该可以轻松拿下来了!八神真有你的!」
「哈哈!大家辛苦了。」太一拍拍队友的肩,拿了毛巾正要进休息室,却被经理拦了下来。
「大球星,有人要来看你!」
这话可将太一吓得不轻:「你说什麽?」
「刚才有人打给你啊!说是你国中的学弟。」
太一原本以为经理在开玩笑,这下他完全傻了:「别……别闹了,真的假的!」
「你不信自己拿去看啊!」经理翻了个白眼,丢了手机给他。
太一定了定神,颤抖的手指地点开了通话记录。
大辅?!
大辅赶到球场的时候正是中场休息,他立在空旷的观众席上,周围只有少少几个人。他来回踱步,不知是该在这里等比赛开始,还是该直接到休息室去。
他记得那时医生说得很清楚,不管太一的复健过程多麽顺利,要回到场上是不太可能的。
啊……离下半场剩五分钟了,怎麽办?
他还踌躇不定时,后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大辅。」
他回身,眼前正是穿着京大球衣的太一。他大汗淋漓,一边喘气:「你在这里……干什麽?」
大辅无法描摩太一这话的语气,究竟是惊讶多一点,愤怒多一些,还是无奈甚至是悲伤。
「我……」他语塞,本来直直望着他,却垂下了眼睛。
或许,他不该来的。
如果他不出现,就不会有这麽难堪的相对。
「你来这里干什麽?」太一重覆问道,这回语气近乎绝望,却将大辅死死定在原地,不敢也不能动弹。
大辅紧攅着拳头,眼神闪烁。
他其实可以说实话的,不是吗?
「我这两天在京都比赛。」大辅开口,声音细如蚊蝇:「今天下午没事,想说……来京大看看。」
太一闻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似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辅脑中一片空白,却情不自禁地开口:「我…」
「你要说什麽呢?」太一大声地打断他:「你要说什麽?要我下场吗?对啊!还能说什麽呢…」
「我——」
「不要说了!」太一再度打断,一手捂着脸,焦躁地踱步。
接下来的几秒钟,两人之间是窒息的死寂。大辅看着观众席地板,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太一包着一层绷带的左膝盖。
「那个,时间……」中场休息应该快结束了,你要不要……
后头的话,他说不出来。
太一似乎能会意,笑出声来道:「你要我怎麽回去?」
「太一学长…」
「你要我带着什麽心情上场?」太一的声音颤抖着:「等你回到东京,告诉大家,我不也一样玩完了?」他往观众席扶手一靠:「那跟现在离开有什麽差别?」
大辅皱紧了眉头,心跳得飞快。
「好了,我跟你走总行吧!」太一终於抬起眼望向他大辅,原本闪闪发光的双眸失去了光泽,一片死寂。
他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举步擦过大辅的肩,没有第二句话。
大辅咬紧了牙:「学长!」
太一依旧大步前行,没有回话。
「既然是决定要做的事,就不能放弃!」大辅回过身,向太一的背影喊道:「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太一这下站住了。
「这不是勇气徽章告诉我们的事吗?太一学长!」大辅跟上前去,站到太一面前,一把抓住太一的双肩,眼中的火焰熊熊烧着:「不要放弃!」
太一觉得那双手温暖得他下一刻就要灼伤了,眼眶似乎也热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垂眼看见大辅的心口有一枚小小的太阳,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大辅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比赛结束,京大欢声雷动。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太一踢球了。虽然他明显因为膝伤动作不再那般犀利精准,但一站上场所散发的气势几乎与过去一模一样。
大辅垂下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指尖还在颤抖,方才的画面排山倒海,他烧红了脸,与方才坚定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他自问。比赛赢了,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他用颤抖的双腿把自己撑了起来,步下观众席,在方才的休息室门口徘徊。
保守秘密可以,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光和其他人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太一到时也必须停下来了。
该怎麽办才好?
「唷,大辅!」
他抬起头,是太一,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立在自己眼前。
「啊,那个…」
「我推掉了庆功宴,一起去吃晚餐吧!」分不出太一是有意还是无意打断他的,大辅见他的好心情,顿时语塞,由他领着出了学校。
他总是如此自相矛盾,上一刻才坚决若铁,下一秒却优柔寡断,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大辅。」
「啊丶是……」
「……等到月底拿到地区冠军,我会退出球队的。」
大辅惊讶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这样看我,跟你没有关系。」太一笑道,云淡风轻道:「不……也跟你有关啦。」
大辅被他弄迷糊了:「啊?」
「虽然今天还没出状况,我知道我的膝盖已经快到极限了,之后大概不能再踢全场了…」太一苦笑:「再弄坏,医药费我可付不起,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
大辅觉得心口一阵五味杂陈,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在太一面前经常像个哑巴,满腔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玩得很开心了,这样就好了。」太一轻笑:「放下也是一种勇气啊。」
「是吗…」大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无法完全消化一样地楞着。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恭喜呢!比赛。」绿灯了,太一举步向前:「今年替X高拿个全国冠军怎麽样?」
夕阳的馀晖洒在太一的侧脸,炫目不已。
「……好!」他大声地回应。
逆光望着太一侧脸的那刻,大辅明白了。他就是自此完全失去足球,也不会再丢失心中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