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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亚纶死了。
刚回国的吴尊从助理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飞到唐禹哲家的。
炎亚纶几乎是从小就住到唐家的。他很小的时候炎家就没了人，为了能让自己儿子过的能好一点，炎亚纶的父亲就把自己所有的产业全都交给唐禹哲的父亲处理。总归，炎家家大业大，全部的产业付炎亚纶这毕生的抚养费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炎亚纶成人礼那天，唐禹哲的父亲亲手把炎家的东西交还给炎亚纶。却被炎亚纶拒绝了。彬彬有礼的青年脸上是永远得体怡人的微笑，连语调都波澜不惊。
“我如今能站在这里，全靠唐叔叔多年的一手抚养一手栽培。如今我大了，唐叔叔把这东西交换给我，反倒显得我不仁不义。若是唐叔叔体谅我，便让我尽一尽孝心，不要再让我收下这些。不然您这可是成心的让我为难了。”
上亿的产业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说话时的语气就如同在询问天气一样稀松平常。倒不知该让人说他孝顺还是败家。青年的骄傲一如他拒绝时的姿态。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注定得背负很多走下去。
吴尊到唐家的时候，唐禹哲正在接见林家的人，包括林家的大小姐。说的更直接一点，不如说是在讨论订婚事宜以及订婚后的结婚事宜。
炎亚纶喜欢唐禹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炎亚纶生前唐禹哲出柜并且跟炎亚纶在一起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甚至两个人还曾经因为这件事占过几天的报纸头条。
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谁喜欢谁，谁死了，谁找了新的人，然后要结婚了。
唐禹哲不是天生的同性恋，所以吴尊不奇怪为什么炎亚纶尚还尸骨未寒，林家的大小姐就堂而皇之的入了唐家的门，正大光明的和唐禹哲谈论起订婚和结婚的事宜来。
听到吴尊来的消息的时候，唐禹哲把面前的文件夹一合开始送客。林家的大小姐——林清从沙发上站起，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看着不会让人觉得陌生却也不会太过亲密。她伸出盈白的手和唐禹哲的轻握。一派的大家闺秀风范。服装，笑容，动作举止谈吐，完美的像个机器，让唐禹哲挑不出毛病。
“唐先生，谢谢您的接待。我就不打扰了。”语调带着些温柔，林清仿佛从生下来就是作为被政治联姻的对象培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在得知自己要与一个认识不过几小时的男人结婚的时候她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诧。她的人生再清楚不过，她也把自己的人生看得很清楚。
有了金丝笼便不再奢望自由。这是聪明的人。
“林小姐慢走。很期待下周我们的订婚典礼。”
简单的就像一个交易。其实也本就是个交易。
送走了林清，唐禹哲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刚刚送走的女人，叫什么来着？眉眼很温和啊，有些像温润时的亚纶。只可惜，没有亚纶身上的骄傲和凌厉。笑起来也会像亚纶一样眼角上挑，但是没有亚纶身上的意气风发。嗯……
“唐禹哲。”吴尊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唐禹哲睁开眼。
难得听到一同长到大的发小用这般严肃甚至带着愤怒的语气，唐禹哲有些好笑。但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嗯。你来了啊，前几天听说你回来了，正好要去……”
“亚纶死了。”
吴尊根本没心思跟他闲扯，半路生生截住他的话。
果然，就知道他们家炎亚纶受欢迎。
揉了揉额角，唐禹哲从椅子上站起。
“嗯。”
“怎么死的。”
“飞机失事。”
突然沉默，似乎没想到唐禹哲接话能接的如此顺利而镇定。吴尊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唐禹哲便幽幽的接着往下说。
“尸体已经找到了。不过已经入棺了。你要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应该是不可能了。但是明天下午两点是他的葬礼，你或许能看一眼他的遗照。”
啪。
嗯。是扇耳光的声音。
难为唐禹哲满嘴血腥味还能如此清醒的辨认吴尊是怎么打的他。
依稀记得曾经还调侃过，扇耳光这种女气的打法一点都不符合他们的男子气概。如果有一天他们兄弟要打一场就一定要实打实的用拳头，不见血绝不停。那个时候炎亚纶就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讥笑：“那吴尊哥一定一拳就把你撂倒，你这小胳膊小腿的。”
其实那个时候应该是忘记了告诉他，自己其实很强大，强大的可以把他护在身后。现在想来，其实不说也好。有的话，不说反而没有了念想。
“唐禹哲。我不用拳头揍你是因为你快订婚了。新郎脸上挂彩不好看。我们好歹一起长到大，总要给你留个情面，”吴尊的手还发着麻，一巴掌能把唐禹哲打的满嘴血腥，其实他也是很痛的，“但是我扇你这一巴掌，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认识你。”
“枉他炎亚纶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能把命都卖出来。他们家那么大的产业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就不要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要是接下了那产业以后势必要和你站在对立面，他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他可以抛下他父亲留下的那么多的东西，就安安心心的留在你身边为你卖命。”
“唐禹哲，他是人。他的心是肉做的。他尸骨未寒你现在坐在这里跟一个女人讨论结婚。你以为他真的孑然一身？还是，你的喜欢就那么廉价，他死了你就可以随便胡来。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你可以不负责任是吗？因为他先喜欢你所以你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伤心是吗？”
“唐禹哲，你够种！”
沉稳的男人少见的发了这么大的火，唐禹哲挑眉，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心的痕迹。
“吴尊，别把自己当成圣母一样，你没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唐禹哲皱起眉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把喜欢看的这么重要。”
唐禹哲抽出一支烟，他并没有烟瘾，可是炎亚纶死之后，他就爱上了抽烟。
炎亚纶活着的时候，他可以抛弃一切，只当炎亚纶一个人的唐禹哲。可炎亚纶死了，他就得把一切都背负起来，去安生的当他的唐氏的唐禹哲。他当然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陪着炎亚纶的墓过一辈子，如果可以他也宁愿那么做。可他没得选择。任性早就不适合他了。
烟雾缭绕间，吴尊几乎是带着鄙夷的目光走掉的。唐禹哲瘫坐沙发上，沉默着抽完一支烟。
炎亚纶的葬礼，唐禹哲没去。
去了也是徒增尴尬。是以炎亚纶的好朋友的身份去，还是以他……前男友的身份去？吴尊认真的走完全过程，最终在棺入土的那一刻没忍住。眼泪完全毫无预兆的从眼眶里流出来。于是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剩满脸冰凉的泪。
他喜欢炎亚纶，从小就喜欢。这谁都知道。可炎亚纶不喜欢他，于是他就笑着听炎亚纶叫了他二十几年的哥哥，一直到他死。
喜欢这种事，说到底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得清楚。
唐禹哲订婚典礼那天，吴尊去捧了场。一贯严肃的形象，全程没有笑脸。
唐禹哲的新娘是个很好的人，家世好样貌好品德好，唐禹哲也是个很好的人，除了他薄情这一点其他应该都是挺好的。站在一起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也真是不枉费报纸上的一堆夸赞之词。
唐禹哲的眼眶下面有很浓重的黑眼圈。人看起来很疲惫。但是从小的教育让他在众人面前保持着最得体的笑容。两个笑容相宜的人站在一起就好像两台设定好的机器，看起来光鲜亮丽却总是缺了些什么。滑稽的紧。
订婚典礼结束那一晚，林清跟着唐禹哲一起去唐家。
唐禹哲的父亲把唐禹哲叫到书房里，看着儿子的黑眼圈终归是不忍，叹着气问。
“其实，你可以不结婚的。小纶他喜欢你这么多年，我并不反对你和……他……”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是该说，并不反对你守着他的尸体过一辈子还是该说并不反对你不结婚，这样就不负了他。不管怎么说，都伤人。
唐禹哲笑着把话接下去：“林家家大业大，我们两家联姻没有任何坏处。更何况林清是很好的女人。爸，你应该满意才对。”唇角的笑三分冷漠七分敷衍，好像是机器预定的话语一样。
唐禹哲的父亲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于是便和唐禹哲一起出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