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继续弥补我的过失,本次更新的天花板就送给
@虞沐一(我实在管不了沙发的事
)
好的,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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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沧海路迷
一骑黑甲绝尘而来。在飞扬着“秦”字大旗的将军帐前,士兵按住马鬃翻身跃下,步入帐中。
“大人,定陶城内探消息。”
他传上一条破碎带血的衣布。
章邯把它抖开,血迹与裂痕遍及布上。他将烛灯拉近,布上的字迹虽模糊不清,仍可勉强辨认……
众将等待着章邯的反应,却见他收起衣布后,面无声色,若有所思。
“援军什么时候到?”章邯问道。
一员将领立刻上前抱拳:“大人,明日辰时即可到达。”
章邯起身,把字布就到烛灯旁边。人们以为他还要去看那上面的内容,纷纷等待——没想到灯火烧焦了布边,章邯任凭它在火焰中腾飞,化灰。
“大人!”
有人想上前拦阻,章邯却一把抽出剑来,剑光在众人面前一扫。众人一时茫然无措。
“谁若胆敢靠近一步,杀!”
没有人再敢上前。人们都意会,那上面的消息,已容不得再多人听闻。
“大人,”一员悍将不顾几人对他眼神与手势的重复暗示,毅然走出:“能说说定陶城内究竟什么情况吗?派了好多探子进城,可事到如今,兵临城下,我们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章邯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那块焦布蜷缩在地上,渐成灰烬……他昂起头,扫视众人,伸出一根手指。众人不解,他竟笑了。
“如今的定陶城用一个字形容足矣,”章邯慢声道,“惰。”
“众将听令,明日巳时开灶,全军分路出发,午时,攻城!”
清晨的定陶城外,天未尽亮,薄雾漫在林间岸边,笼罩着古道旁的人马。
龙且饮干了酒,将杯奉还项羽手中,拽住缰绳翻身上马,身后一队骁勇的骑士也随之披挂上马。
他向马下项羽、荆天明在内的诸位送别者抱拳:“如果不是军务要紧,一定不会如此狼狈而逃……梁叔问起,请告诉他酒棋之事,龙且又失约了。”
荆天明困惑不解,“什么酒棋?”
知情的几人大笑起来。龙且笑言:“去问梁叔吧,他酒劲一来,什么棋都会有的!”
荆天明身旁一位龙且的军中好友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也许他欠的那几百局可以由你补上啊,荆少侠。听说你对所有棋法都很精通啊!”
诸人哄笑声渐渐止住,大家一一向龙且抱拳,送上两句叮嘱算作道别。
项羽站着大家身后最后一个与龙且告辞。当他走上前对龙且抱拳的时候,人们都已经散开。
“兄弟,回去后——”
他本想和其他人一样为自己的好友送上嘱托,岂料,龙且却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近了些,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羽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他的游移不定影响了吐气。
“你想说什么?”项羽锁起眉头。
龙且无奈叹息一声,道:“请你、请你还是小心提防你的爱妻吧!保重!”
龙且本想着话一撂下调马就走,未料及项羽一只手按住马鬃,另一只手拽住他臂膀,生生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项羽就扯住他衣衽把他抵在马肚子上。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
他的气息像火焰一样几乎喷在龙且眼睛里。
龙且却笑,笑中带着嘲意,笑得项羽都不敢承认自己认识他。“我就知道,你绝不会信的……无论这样下去你会埋下多大祸患!”
“把话说完整!别张嘴就蹦没用的!”
龙且双臂向外一挣,把项羽按住他的手拨开,忿道:“说完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跟踪那个黑影到了你的院门前,你却并不告诉我那个女人以竹为凶器的事!难道一枕入那个苗蛮女人怀里,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吗?!”
项羽再次攥住他的衣领,双臂用力,没有留情,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挚友一个攥拳一个倒地。荆天明立即上前,拦在了项羽和龙且中间。
龙且仰头隔着荆天明与项羽怒视;项羽愤恨的目光倏忽移到荆天明眼睛里。
“让开。”音中未怒,已有劲力。
荆天明纹丝未动。
“少羽,我不管你们兄弟俩是不是三天内不抱在一起揍对方一顿心里就痒得难受,可有些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项羽被他这种语气惹得更烦躁了几分,可他还是理解了荆天明的用意……最终,他收回了自己筋骨里潜藏的力道。
项羽几步走到龙且面前,一只手伸给他。
“好吧,我欠你的。”
两手相握,龙且从地上站起,突然朝着项羽胸口狠砸一拳。
“还清了!”
“……是你告诉龙且断竹之事的?”
目送龙且一队人马渐远,项羽对荆天明的话语中带着平静下的锋色。
“是。”荆天明倒很坦然,“不过我没想到当我把自己的猜疑告诉你这兄弟之后,他代我做了恶人……”
“我不会信的。”
项羽还未待他说完,就斩钉截铁道。
“我知道。”荆天明点头,“所以你身边才会需要我这样的局外人出现。”
项羽心头一紧,一股挫伤感蔓延,“……她是石兰!”
荆天明不答,低头沉思了一会。
项羽凑近他些,危险地放低声音:“天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在你来定陶城之前,张良和你说了什么?”
荆天明抬起头,眼中掠过讶异。“张良?你什么时候这样称呼他了?他毕竟曾是你的三师——”
“——他现在是刘邦的谋臣。”项羽决然阻断他的话。
“他预感到你有危险,少羽!他在帮助你!无论这些年我们被改变了多少,三师公他仍然不会……”
“很好,”项羽扬了扬眉毛,嘴角带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让你来救我么?”
荆天明感觉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少羽了。他冷漠,陌生。
“我不知道。”荆天明摇了摇头。“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些日子,我应该站在你身边。”
项羽似有所悟般微低下颌,“……为了提防石兰?”
“当然不是!没有人有这种恶意!”荆天明当即回道。项羽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他只好继续说:“没错,三师公把石兰随齐人进入定陶城的事情和她的身世或多或少告诉我了些,可那时他只是感到疑虑而已……还有不安:对你的,对她的……三师公对石兰的关心和信任绝不会比你少半点,少羽!”
项羽没有说话,他的下颏却微颤着。
荆天明道:“如今,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就不得不冷静想想究竟——”
项羽抬手打断了他,“天明……我只想静一静。”
两人陷进了长久的沉默中。
项羽站在林边上,埋下了头……
荆天明看着他。
也许,少羽是对的。这些零碎的事件只是被偶然地拼凑了起来,把他们指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教一个无辜的女子遭受怀疑。
毕竟,她是石兰——往昔生死同舟的过往还跃动在荆天明的记忆中。那些时光虽然短暂,他却永远也不会忘掉。
不过,在断定什么事情之前只有感情和信念在场为证,无论断定的结果是否符合事实,这一切注定是荒谬的。
荆天明相信,少羽也很清楚这点……
否则他不会如此挣扎、痛苦。
他只是个人,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难以从这样的网罗中挣出,冷静地决断。
“人之所以为人,大概正是因为拥有这样天赋的羁绊和限制吧。”
依稀记得三师公曾如是说。
人们称之为“爱恨”——那是谁也逃不过的。
良久之后,项羽回过头看着他。
“时候不早了,我必须陪石兰去见叔父。你……要一路回去吗?”
天明了然,他仍需要时间。
“好啊。”他欣然一笑,“我还要帮忙准备一会儿的狩猎。对项氏这样的将爵世家而言,午时的祭告仪式缺不得这样的环节吧?”
天未尽明,日色初晖透过层层朦胧漫入窗内。
女子从浴盆中缓缓起身,滴水成珠、连串,丝丝晶莹自然地沿着她的发梢与指尖垂落。
两位侍女迎上前为她擦拭好身体,一袭白衣笼在她身上,温润中勒出纤弱。
“少夫人……”
虞迎前,行礼,捧上礼服。
石兰刚要伸手去接过衣服,侍女们却已经上前,开始帮助她着衣上身,细致整装……
她的目光落在虞的眼里,薄唇微紧。
“时辰快到了么?”石兰问道。
虞微微颔首,唇角带笑。
腰带终于交叠系结完毕,侍女们纷纷撤出屋外。石兰默默坐回到妆台铜镜前,虞伸手托起她的头发,拿起木梳为她将发丝一点点舒展下去……
屋门从外面被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