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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补生】 半城烟沙(又:殇) 〖中篇小说 补小苍生贺 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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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给麻苍满月的生日贺文 & 填旧坑《殇》诚意之作
作者:Ha_Her
——————
全文主线创意沿袭《殇》,其构想于秦小四播出前的2010年,故偏离动漫主线轨道和部分角色设定(背景、形象等)。
字数限制,原作诸多人物剧情无法展开,望谅解。
【小心摔跤】请不要根据长篇同人《殇》的故事情节来理解本文。改动较大!
本文可能略微倾黑化,不喜轻拍
更新从不准时,为了对旧坑负责决不弃坑。


IP属地:广东1楼2013-07-29 22:14回复
    感谢@冷剑随风今天下 的试阅、提议和吐槽!
    本楼与秦时明月贴吧所开试水楼同步更新,谢谢支持。


    IP属地:广东2楼2013-07-29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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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序章和第一章之间怎么着应该有个过渡……
      于是我开个层……
      这层就是传说中的分割线……
      【PIA!】


      IP属地:广东6楼2013-07-29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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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我点错误删了@虞沐一 亲的回复贴,在此表示万分歉意啊
        虞沐一的回复中大意是说~ 问楼主有没有看过余秋雨的《山河之书》,里面谈到了苗族的祖先是蚩尤,蚩尤死在了一个地方(没记住!Orz...)以及信仰枫树。
        我在此顺带回答一下虞沐一好啦~(当时就是在回贴呢突然手抽了!Orz)
        我很惭愧还没看过,既然推荐了我一定去书店买本补课
        苗族信仰枫树,就我所知还有月亮和蝴蝶妈妈,会表现在衣服银饰上~
        【本来很简单的事让我一个手抽整这么尴尬……郁闷啊】


        IP属地:广东36楼2013-08-01 18:40
        收起回复
          为了继续弥补我的过失,本次更新的天花板就送给@虞沐一
          (我实在管不了沙发的事
          好的,放文。
          ————
          第二章 沧海路迷
          一骑黑甲绝尘而来。在飞扬着“秦”字大旗的将军帐前,士兵按住马鬃翻身跃下,步入帐中。
          “大人,定陶城内探消息。”
          他传上一条破碎带血的衣布。
          章邯把它抖开,血迹与裂痕遍及布上。他将烛灯拉近,布上的字迹虽模糊不清,仍可勉强辨认……
          众将等待着章邯的反应,却见他收起衣布后,面无声色,若有所思。
          “援军什么时候到?”章邯问道。
          一员将领立刻上前抱拳:“大人,明日辰时即可到达。”
          章邯起身,把字布就到烛灯旁边。人们以为他还要去看那上面的内容,纷纷等待——没想到灯火烧焦了布边,章邯任凭它在火焰中腾飞,化灰。
          “大人!”
          有人想上前拦阻,章邯却一把抽出剑来,剑光在众人面前一扫。众人一时茫然无措。
          “谁若胆敢靠近一步,杀!”
          没有人再敢上前。人们都意会,那上面的消息,已容不得再多人听闻。
          “大人,”一员悍将不顾几人对他眼神与手势的重复暗示,毅然走出:“能说说定陶城内究竟什么情况吗?派了好多探子进城,可事到如今,兵临城下,我们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章邯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那块焦布蜷缩在地上,渐成灰烬……他昂起头,扫视众人,伸出一根手指。众人不解,他竟笑了。
          “如今的定陶城用一个字形容足矣,”章邯慢声道,“惰。”
          “众将听令,明日巳时开灶,全军分路出发,午时,攻城!”
          清晨的定陶城外,天未尽亮,薄雾漫在林间岸边,笼罩着古道旁的人马。
          龙且饮干了酒,将杯奉还项羽手中,拽住缰绳翻身上马,身后一队骁勇的骑士也随之披挂上马。
          他向马下项羽、荆天明在内的诸位送别者抱拳:“如果不是军务要紧,一定不会如此狼狈而逃……梁叔问起,请告诉他酒棋之事,龙且又失约了。”
          荆天明困惑不解,“什么酒棋?”
          知情的几人大笑起来。龙且笑言:“去问梁叔吧,他酒劲一来,什么棋都会有的!”
          荆天明身旁一位龙且的军中好友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也许他欠的那几百局可以由你补上啊,荆少侠。听说你对所有棋法都很精通啊!”
          诸人哄笑声渐渐止住,大家一一向龙且抱拳,送上两句叮嘱算作道别。
          项羽站着大家身后最后一个与龙且告辞。当他走上前对龙且抱拳的时候,人们都已经散开。
          “兄弟,回去后——”
          他本想和其他人一样为自己的好友送上嘱托,岂料,龙且却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近了些,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羽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他的游移不定影响了吐气。
          “你想说什么?”项羽锁起眉头。
          龙且无奈叹息一声,道:“请你、请你还是小心提防你的爱妻吧!保重!”
          龙且本想着话一撂下调马就走,未料及项羽一只手按住马鬃,另一只手拽住他臂膀,生生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项羽就扯住他衣衽把他抵在马肚子上。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
          他的气息像火焰一样几乎喷在龙且眼睛里。
          龙且却笑,笑中带着嘲意,笑得项羽都不敢承认自己认识他。“我就知道,你绝不会信的……无论这样下去你会埋下多大祸患!”
          “把话说完整!别张嘴就蹦没用的!”
          龙且双臂向外一挣,把项羽按住他的手拨开,忿道:“说完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跟踪那个黑影到了你的院门前,你却并不告诉我那个女人以竹为凶器的事!难道一枕入那个苗蛮女人怀里,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吗?!”
          项羽再次攥住他的衣领,双臂用力,没有留情,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挚友一个攥拳一个倒地。荆天明立即上前,拦在了项羽和龙且中间。
          龙且仰头隔着荆天明与项羽怒视;项羽愤恨的目光倏忽移到荆天明眼睛里。
          “让开。”音中未怒,已有劲力。
          荆天明纹丝未动。
          “少羽,我不管你们兄弟俩是不是三天内不抱在一起揍对方一顿心里就痒得难受,可有些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项羽被他这种语气惹得更烦躁了几分,可他还是理解了荆天明的用意……最终,他收回了自己筋骨里潜藏的力道。
          项羽几步走到龙且面前,一只手伸给他。
          “好吧,我欠你的。”
          两手相握,龙且从地上站起,突然朝着项羽胸口狠砸一拳。
          “还清了!”
          “……是你告诉龙且断竹之事的?”
          目送龙且一队人马渐远,项羽对荆天明的话语中带着平静下的锋色。
          “是。”荆天明倒很坦然,“不过我没想到当我把自己的猜疑告诉你这兄弟之后,他代我做了恶人……”
          “我不会信的。”
          项羽还未待他说完,就斩钉截铁道。
          “我知道。”荆天明点头,“所以你身边才会需要我这样的局外人出现。”
          项羽心头一紧,一股挫伤感蔓延,“……她是石兰!”
          荆天明不答,低头沉思了一会。
          项羽凑近他些,危险地放低声音:“天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在你来定陶城之前,张良和你说了什么?”
          荆天明抬起头,眼中掠过讶异。“张良?你什么时候这样称呼他了?他毕竟曾是你的三师——”
          “——他现在是刘邦的谋臣。”项羽决然阻断他的话。
          “他预感到你有危险,少羽!他在帮助你!无论这些年我们被改变了多少,三师公他仍然不会……”
          “很好,”项羽扬了扬眉毛,嘴角带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让你来救我么?”
          荆天明感觉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少羽了。他冷漠,陌生。
          “我不知道。”荆天明摇了摇头。“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些日子,我应该站在你身边。”
          项羽似有所悟般微低下颌,“……为了提防石兰?”
          “当然不是!没有人有这种恶意!”荆天明当即回道。项羽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他只好继续说:“没错,三师公把石兰随齐人进入定陶城的事情和她的身世或多或少告诉我了些,可那时他只是感到疑虑而已……还有不安:对你的,对她的……三师公对石兰的关心和信任绝不会比你少半点,少羽!”
          项羽没有说话,他的下颏却微颤着。
          荆天明道:“如今,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就不得不冷静想想究竟——”
          项羽抬手打断了他,“天明……我只想静一静。”
          两人陷进了长久的沉默中。
          项羽站在林边上,埋下了头……
          荆天明看着他。
          也许,少羽是对的。这些零碎的事件只是被偶然地拼凑了起来,把他们指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教一个无辜的女子遭受怀疑。
          毕竟,她是石兰——往昔生死同舟的过往还跃动在荆天明的记忆中。那些时光虽然短暂,他却永远也不会忘掉。
          不过,在断定什么事情之前只有感情和信念在场为证,无论断定的结果是否符合事实,这一切注定是荒谬的。
          荆天明相信,少羽也很清楚这点……
          否则他不会如此挣扎、痛苦。
          他只是个人,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难以从这样的网罗中挣出,冷静地决断。
          “人之所以为人,大概正是因为拥有这样天赋的羁绊和限制吧。”
          依稀记得三师公曾如是说。
          人们称之为“爱恨”——那是谁也逃不过的。
          良久之后,项羽回过头看着他。
          “时候不早了,我必须陪石兰去见叔父。你……要一路回去吗?”
          天明了然,他仍需要时间。
          “好啊。”他欣然一笑,“我还要帮忙准备一会儿的狩猎。对项氏这样的将爵世家而言,午时的祭告仪式缺不得这样的环节吧?”
          天未尽明,日色初晖透过层层朦胧漫入窗内。
          女子从浴盆中缓缓起身,滴水成珠、连串,丝丝晶莹自然地沿着她的发梢与指尖垂落。
          两位侍女迎上前为她擦拭好身体,一袭白衣笼在她身上,温润中勒出纤弱。
          “少夫人……”
          虞迎前,行礼,捧上礼服。
          石兰刚要伸手去接过衣服,侍女们却已经上前,开始帮助她着衣上身,细致整装……
          她的目光落在虞的眼里,薄唇微紧。
          “时辰快到了么?”石兰问道。
          虞微微颔首,唇角带笑。
          腰带终于交叠系结完毕,侍女们纷纷撤出屋外。石兰默默坐回到妆台铜镜前,虞伸手托起她的头发,拿起木梳为她将发丝一点点舒展下去……
          屋门从外面被关好。


          IP属地:广东37楼2013-08-01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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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叶碎影剪落在厅中的地面上,斑驳了端坐女子袅袅的身形。
            厅中已经无人,她收拾案上的餐盘,姣好的面容上波澜不起。
            木门吱呀一声拖着长调打开,有风微拂,卷起她鬓角一缕发,发丝垂落而下,轻擦在自己案边的手背上。
            “少夫人这是何必?”虞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传来,随即一只手为石兰接过器具,“这些事情由奴仆去做便好了,他们人呢?”
            “退了,”石兰不为所动,“是我让他们退下的。”
            虞一笑,“为什么?”
            “因为你要来。”
            话毕,石兰直起身来,看着虞的目光透着寒冰霜雪之气。在虞看来,她这番寒意,难以完全诠释出她内心的复杂——混着灼痛、忧伤和愧疚作为底色的情绪。
            “这么说……已经决定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石兰嘴角傲然地牵动……
            “是。”
            虞的笑容愈加意味深长。
            她摇了摇头:“你丢不下他的,现在你还有机会彻底忘掉我对你说的话,然后安安心心陪在他身边,不问乱世之事。甚至你还可以现在就出门,把我的身份公诸于众,从此不必再——”
            “什么时候?”石兰不待她继续说下去,便截断了她的话,兀自问道:“章邯接应我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虞微微蹙眉,松懈下刚刚显然虚伪的笑容,轻叹一声,却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谎报楚军动向,扰乱军情,你回到那里后……可能会死的。”
            石兰扬起眉,“你会在意吗?”
            带着一股强烈的讽刺意。
            虞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不。”她走到旁边侧开头,从案上提了未被沾过的酒,倒进爵中,端起慢饮,“只是好奇,面临是救亲人还是活恋人的抉择,却选择走上第三条路的女人,在自己的大难将至时究竟会怎样徘徊?”
            寂静的厅中,石兰和虞的身影在窗外的光色不染之处模糊而不怎真切。石兰的面容隐在了斑驳的影里,神色愈发深邃。
            “不徘徊,不后悔。”她看着虞,淡然回答。
            此时此刻,石兰又怎么可能告诉虞,她早就已经彷徨和挣扎太久,是痛苦终于停滞在了这一刻,她才能吐出这句话。
            雪泥鸿爪,每次从梦中惊醒,都会在眼前漾开梦里回忆里凝滞住的最后一个场景——浩夜中,群星絮云,光华晕渐,青草味和百虫鸣萦绕着她。她抬起头,一个熟悉的大手慢慢帮她理好鬓上的碎发,而对方熟悉的声音正在浅笑着,带种讶异和戏谑的语气开口问她……“什么?石兰想保护哥哥?”
            兄长离去以后的岁月里,她一直把当年稚气的承诺当做信念,后来在不知不觉中竟把它又作了信仰,那已经成为支撑她继续行走在路上的全部动力。然而几年前,当知道秦公子扶苏就是自己哥哥时,她才明白,沧海横流,兄长却是心系天地之君,自己由牵挂和仇恨而生的纯粹的信念、信仰,已经被动荡多舛的时代命运打上了烙印。
            惶惑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挣扎。
            如果爱慕的流波再泛着银光潺湲而下,欣欣然滑入这弥漫着瘴气异香的渊谷,她的楚痛,怎能不蔓延开来?
            不徘徊,不后悔。
            应是多么笃定的口吻,她却已经为此而埋下了多少血泪。
            虞长久静默,目光锐利得像是想穿透她的双眼看清她的灵魂……不过她终究开了口。
            “今日午时,你找个理由出城,到城外西南的山谷中等待大人派来接应你的人。你沿着古道拐到岔路小径上,然后向着着森林深处走,尽头便是来人等你的山谷。我不知道会是谁、会有几人来接你,但他们一定会知道你是谁。”
            石兰心中默记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虞静静端详她片刻,微眯起眼睛:“大人不一定会信你那番话。”
            石兰轻笑:“楚军伏重兵于城内,这样的情况,他不敢不忌惮吧?即使他最后识破,知道我逃出城是假的,这犹疑间也留给了楚军喘息戒备之机……还有我脱困远走的时间。”见虞不语,她竟抓住虞的手,郑重地将一物事置于她手中,“……我一离开,请你立刻去找少羽,把一切都告诉他。”
            虞低头看了看手中,是石兰素日备在身边的匕首。鞘上有巴蜀青铜煊赫的气质,只是这匕首年岁久了,纹理边缘有了风化褪色的痕迹。
            “一切?”她打量着那把匕首,狐疑道。
            石兰侧过头,微微咬牙,“……我不想骗他。”
            “难道你没骗他?”虞嘲弄地反问,看着她继续道:“而现如今,他倾心的那个人是其实在欺骗他的石兰,可不是让他回到现实的嬴石兰,懂吗?”
            石兰轻笑。
            “也许你是对的。不过……他终究会明白她们其实是一个人。”
            (未完待续)


            IP属地:广东44楼2013-08-0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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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一声,又多了点事,所以第三章完结后更新速度会放慢【虽然本来就很慢】
              欢迎拍砖,让我知道问题,加以改正。


              IP属地:广东58楼2013-08-06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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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兵临池下(下)
                曾经,在很多年前,少羽的梦中出现过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后来,那场景中的一花一树,都深深印刻在了他脑海里,难以泯灭。
                偶尔,烽火将熄,他像撕雠啖肉后疲倦的狼一样静坐在断壁残垣间,当他舔舐着伤口让寂静抚平心绪的时候,他会想起那场梦。
                那时,只是一个片段,也会让他感到慰藉。
                在那个梦中,他走在荒寂幽闭的森林深处。他伤痕累累,戎装残破,全身浸血。
                泥泞潮湿的土地羁绊住了他仓促的脚步,碎碎的杂草声和林中那些未曾敢踱步光明世界的暗黑生物窃窃的嘤语声萦绕于耳际。
                他的脚步滞缓着,趔趄着,跌撞着……
                最终他伫立在林中一块黯淡的草地上。
                将痛苦与忧悒抛弃,时有私语的幽林赋予他一些纷乱世界里得不到的安稳与淡然。从林间传来的沁骨冷风、露珠洒落青艾时四散的潮气,竟扑进他的鼻吸间。
                从远远的幽谷馨散来一阵淡薄的兰香,使人怅然沉于其中。
                他贪婪地捕捉着那阵清冷的芳气,仿若很早以前,他就在渴求着这样平和的气息。
                他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参天之树盘根错节地拦挠在面前。
                撩开一枝青叶,深邃宁静的景貌呈现眼前。砭骨的冷风旋即刮来,他抬袖遮挡,提步向谷深处慢慢走去……
                在那里,在杂石乱草的星星点点中,一抹孤凌而寂寥的青靛色穿透蒙蒙雾岚,沿他的目光撼入心间。
                天际的一屡光,穿破云霄落在林边幽谷,落在那一方青土。
                惊鸿一瞥,他久久难以移步。
                那是一束亭亭立在深谷中的兰花。
                ……
                项羽鼻腔中全是青草醒人的气味。
                他听到很远的地方依稀有纷乱的喊叫声和脚步声。
                他眼前漆黑一片……渐渐他才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没睁开眼睛。
                头痛欲裂。一些零星的闪念渐渐组织成缜密的意识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从不知有多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而在那之前,他最后见到的景象是无数道向自己刺来的锋光。
                项羽想站起身,可是他刚刚从草地上坐起,就感到两肋上一阵要命的剧痛,逼得他狠狠地吸了口冷气。
                大概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悬崖边的树枝枝干拦阻了他坠落的身体,因而,他没有摔死。他肋骨可能断了。
                项羽额鬓里正在冒血,他咬紧牙关,想要从地上站起……刚直起身,左腿上又是一阵穿心裂肺的疼。
                北面烽烟滚滚,走在林野深处的项羽,手中空空,饮痛蹒跚,竟无力应对定陶城中发生的事情。
                痛苦的挫败感蔓延,险些让他难以收整回残存的理智。
                “要找到……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脑海里原有的念头慢慢拼凑回来,他的意识才又清晰了些。这时,他才发现,眼前展开的景象,极像他梦中幽谷深林的场景;他累累的伤痕和前进的步伐,也与那时相似。
                可是这里没有雾岚,没有潮气,没有嘤语,也没有兰香。
                有的只是北天的火光和凄凉,以及整个山谷的肃杀。
                “这就是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么……”
                项羽拖着极痛苦和疲惫的身体,喃语道。
                金戈铁马之声动地而来,北面定陶城的方向有血光冲天之色。
                石兰伫立在山谷中森林深处后的一道斜坡上,昂首回眸,见北天大变,蓦然间一惊,心如沉沉坠入深渊。
                她要等待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城被袭击了……怎么这么快……
                她本想假装自己是在被楚人识破自己秦探的身份之后逃出城外的,以这样的假象迫使章邯承认:里外合谋斩将攻城的阴谋早已败露,应当立即改变作战计划!
                如此一来,定陶城就可获得喘息之机。
                但是允诺在山谷中接应她的人久久没有出现,秦国军队竟然在今日晌午就迅速发动突袭,而她被蒙在鼓里对此浑然未知……
                石兰手心沁出冷汗,指间颤抖碰撞。失控带来的挫痛渐渐麻痹全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在她身后的谷口外,隐隐有蹄声传来,确凿朝向这谷中。
                她身着精干的布衣,腰际别剑,一身男装。她没有回头,手按在了剑上。
                做什么都徒劳无益了。
                沉沉云霭遮了日光,风声瑟瑟,雾岚漫来,城中抟旋而上的黑烟变得迷蒙。一滴雨倏忽落在石兰的鼻尖,转眼就是潇潇雨下。
                远远传来惊马长嘶,不必去看,她原本在等的那些人已到——一列秦军驻马,在山谷谷口遥望。
                雨滴打湿她的单衣,落在她拔出的短剑上。
                如果做什么都徒劳无益,为什么不任由自己随性来去?
                “石兰……”
                她还来不及转身,林中倏然传来一声呼唤,音中含着楚痛。
                从谷中的丛林深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伤痕累累,一行血混着雨水从额角发际滑下,坠在颌边,一滴滴跌落,染了他的前襟。
                不知在幽林之中走了多远,项羽终于看到了林子的尽头。他呼吸不稳,一阵眩晕袭来,视野登时模糊,一只手匆忙扶在旁边的树干上。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石兰。
                虽然那个身影在他视线中朦朦胧胧,可不知从哪来的信念,他确定那就是她。
                自己不正是决心要来见她么?
                项羽的手从树上移开,踉踉跄跄朝着她走过去……


                IP属地:广东59楼2013-08-06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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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风雨如晦
                  咸阳,大秦帝国百余年中苦心经营的都城,以横过的渭河为经脉,在其南北铺展开深宫高阁,亭台市井。渭南其殿宇繁华迤逦,渭北其市坊喧闹,民间贸易手工往来频繁,整座城都散发着蓬勃生气。
                  巍峨宫殿群落如同璀璨星宿,即使是围其光华散落在殿阁之外的市井街巷,也因依傍贯通其间的横桥直道和环绕而过的渭河枝干而向外扩展,熠熠生辉。
                  骄傲如秦人,如他们的步卒从未在意过用盔甲保命而精简着装一般,他们并没有在都城建设围墙,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蜿蜒而过的长河,成为了咸阳自然而成的边界。
                  然而盛极而衰,以始皇之暴戾,二世之昏淫,大兴土木,挥霍无度,酷法逼压之下又是多年的战伐和多年的镇乱,一夕之间,咸阳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颓然如将要入土的老者。
                  几番易主后,在楚国霸主项羽踏上滚滚渭河上的横桥,扫视南北两岸宫阙重闱时,秦都咸阳已经气息奄奄,走向生命尽头。
                  楚军的旌旗插在了横桥桥栏上,兵马浩浩荡荡穿过渭水。
                  项羽的目光朝着咸阳宫的方向。他一手勒马,一手横戟,侧身问向身旁的人:“是秦王子婴在殿门外等我?”
                  军士还未应话,大将龙且纵马上前,道:“自然是他来迎接。我已经吩咐过了,到时候他会跪在门口把国玺挂脖子上,率领臣子仆从山呼‘亡秦必楚’来欢迎你!”
                  项羽瞥龙且一眼,教龙且没防范的是,他倾过身拍拍他的右脸。“——小聪明而已。”冻结的河上冷风凛凛,项羽看着远方河对岸高耸的咸阳宫城,吸了吸鼻子。片刻,他像是做好了决定,突然掉马往原路返回去。
                  “羽哥?你这是要……?”龙且不明就里。
                  项羽头也不回,胯下乌骓的蹄步更加紧了些。零星的雪落在他的冬衣上,转瞬凝结。“回去。”
                  “可是,那些秦人该怎么办?”龙且虽有迷茫和不满,微蹙起了剑眉,但还是掉头紧跟住项羽。
                  项羽冷笑:“子婴这些人已经投降过刘邦,种种阿谀谄媚之术尽数使出。今日见我大军压境,刘邦退避,他们就又跪伏在我脚下。无能,毫无气节,这种人,我不见也罢,免得教我作呕。”
                  “明白。”龙且欣然,转头对属下将领道:“去通知赵子婴一干人等,接受玺印虎符的事情择日再说。雪要下大了,教他们赶紧退散,回去生炭取暖吧。”那人领命离队,向咸阳宫快马奔去。
                  项羽斜眼目送他骑远,对龙且平静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性子?”
                  “啊?改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项羽想起几日前来自北方防线的密报,眉头一锁,调开了话题,“对了,有情报称,秦地北方边境似乎出了问题,匈奴人在长城以南大肆劫掠,已经袭击了上郡多个县,威胁着我们的安全。咸阳事毕,你是不是应该再去做点事了?”
                  龙且听出其中真切,之初还有些调侃意的眉宇间转瞬露出凛然杀意。“给我五万铁骑,让我来击退那些家伙。”
                  项羽却摇头:“我只能给你五千人。”龙且困惑,他解释道:“进入关内,各路诸侯现在很不安分,为了稳定军情,压制欲望,我不能给他们我们军力分散的假象。五万骑兵无法给你并非是我削弱你的军力,也并非是我调剂不开,而是这样做会诱发那些野兽的暗中觊觎。”
                  “我明白了。那匈奴人……”
                  “只要小范围突袭就可以了。逐水草而居的家伙,他们只是在旱季饥寒交迫的时候南下抢掠而已。不必杀敌太多,击溃他们几次,这群人自然会退避到长城以北。”
                  龙且抱拳领命,向后拨动缰绳,夹紧马肚。
                  “龙且!”可他刚要离开,又在踌躇间被项羽叫住。他回头,“……上次在鸿门,我……实在抱歉。”
                  龙且呆立马上,任凭马兀自埋头饮雪,信步左右。而他的震惊已经完全显露在脸上——自从项梁死后,项羽性格大变,冷峻傲岸,已经很少能待人平和如初了。即使如他龙且和项羽这般竹马之交,至多也是在称谓上不必累于臣属关系。他能低声向属下道歉,闻所未闻,而他能对龙且说出这番话,这些年来还是头一遭。
                  龙且释然,懒洋洋地挥了一下手。“我明白。张良虽然在刘邦帐中,但毕竟是你的故人,你不想动他也是情有可原。那天是我太莽撞了,你做的对,我活该,所以不必道歉。”
                  “谢过。”项羽一抱拳。
                  “不过……羽哥,”龙且思索片刻,忍不住开了口:“我听我的探子说,石兰的下落找到了,她在北方。而不久前,荆天明出现在鸿门,见过张良后就来了咸阳,又很快离开咸阳向北去了上郡长城。我……我不想对你藏掖自己私下揣度的东西,那么,我奉命率军北袭……是不是和这些事情关联在一起了?”
                  项羽蹙眉,眉心是疲惫的痕迹。
                  他没有回答。
                  龙且已经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说错了话。他一咬牙,再次抱拳算作对项羽告别,转身掉马而走。马蹄步伐越来越紧,速度越来越快,就在龙且已经不愿再一遍遍懊悔刚才开了口之时——
                  蓦然,寒风里,在快要听不到乌骓嘶鸣的地方,他确凿已听到了项羽的回答。
                  “把她带回来。”

                  石兰再次站在小晴家门口的时候,小晴和爷爷的房子正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着。周遭,整座村庄都已沦为了废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院中的。面前,屋顶已经坍塌,火舌从门窗里喷卷出来,火星与炭屑漫天飞舞,扑鼻而来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羊圈里的羊群不见了,小晴家的牧羊狗横尸于黑黄的污雪中,正在慢慢被向外蔓延来的飞火噬啮。
                  石兰蹲下身,从一片血泊里捡起半截木片,她依稀辨认出这上面有刃的琢意——这本应该是小晴哥哥送给她的那把木剑。而小晴和她的爷爷,现在又在哪里?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一骑马在院门外昂头嘶号,那来自荒野的声音撕裂了石兰心里最后一点希望。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髡发长须、一身兽皮戎装的男子。
                  跨在草原马上彪悍魁梧的个头、向下睥睨她时狼一样充满杀气的眼睛,这个来自草原的匈奴人浑身散发着会令农耕民族胆寒的死亡气息。
                  石兰瞪着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剑。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声声带血。
                  匈奴骑兵没有料到这个女子会对他亮出武器,他蔑然地狂笑,高举起铤矛朝着院外一个方向大声叫嚷起来。没过多久,躁动不安的呼喊声和纷乱的马蹄声从各个方向向院中聚拢……
                  仍然在迸发散射的火星从窗口闪跃而出,点燃了羊圈里的稻草。火光瞬间席卷而来,火舌喷涌声和呼号声震彻川野。
                  其间还夹杂着青光划破寒风的瑟瑟。

                  (本章未完,待续)


                  IP属地:广东76楼2013-09-12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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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堆大段大段的废话了要赶紧去睡觉。长话短说……
                    为了让补给小苍的生日贺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贺文,为了不要让当小苍今年过生日时她还记得我没有补完去年的生日贺,为了让《殇》这个坑看起来是被填住了的模样,为了我的良心能够活着,为了我能活着……【不要撒个野冒个泡就被善良的亲用枪口顶住脑袋“快点填坑去~~~!”】
                    又基于本文不卖座和本人仍然无法更完全文、几个月内可能长期潜水不能更文的现实状况,以及本楼本是试水帖的事实
                    我决定做个大胆尝试……
                    什么尝试?长话短说——请见更新。
                    (本楼的中心意思其实就这四个字,遁了~)


                    IP属地:广东77楼2013-09-13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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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章
                      荆天明一勒缰绳,马一声嘶鸣下勉强刹住前蹄,随即扬起阵尘土。石兰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勒马回身,荆天明已经隔她十步远的距离了。
                      他一扬下巴:前方是个岔口,通往不同的路线上。
                      “去哪里?”
                      石兰知道,这是分别的前奏。于是她答道:“无所谓。哪里都是生灵涂炭。”
                      她回头看了看远处遮天的黑烟,一声叹息,却久久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荆天明见她到此处凝滞,扬起眉来,“秦的山河难再重整。你兄长改变不了天下,你达成不了他的心愿,但是你还能改变与你相逢之人的命运,不是吗?挽回一点点,总比挽回不了一切要强。”
                      石兰粲然而笑,点点头:“说的对。”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天明做好了某种决定,突然催马小步近前,又从她身旁绕过,朝着与她不同方向的一条路按辔徐行。
                      在经过她身边时,他伸出三个手指头。石兰困惑不解。
                      “三师公嘱咐过,最后的最后,当你想回家的时候,让我带你回去,那里会有人等着你的。”
                      子房先生……
                      石兰目送着荆天明走远,他背对她扬扬手算作告别。“那时我们再见面吧!”
                      她淡然一笑。“一言为定。”
                      不知道荆天明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也不知道自己的前方会不会有很多坑洼障碍抑或只是一条大道通途。不过,一个人在路上,放下一切心中的负担羁绊,只要这样,就会逍遥无恃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这条路上下雪了。
                      马蓦地在半路上停住。
                      风雪中,石兰怔怔地望着前方。
                      有人正在静静地等着她。那个倚马伫立在寒风里的男子与她隔雪对视,颀长的身影,衣角被风带起。

                      两骑马并辔而行,大概是因为风雪强势,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而这一路,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中,没有一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无人理会他们,就好像在这路上留下的两行马蹄雪痕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直到风忽然止住,雪的凌厉换作了轻逸。
                      “这些军人中没有人对你行礼。”
                      她的口吻中并无好奇,倒有些锐利。
                      项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无边无际的沉默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打破——他的眼中闪过一瞬惶惑,随即平静下来看了看周遭的肃杀。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从各个诸侯处招募来的新兵。”他解释。
                      石兰摇头否定,没有看他:“因为他们认识的项羽是高高在上的,他不会穿行在被冰雪掩盖的乱尸中间……和他们走在一道。”
                      他笑,笑得无奈,苦涩,“大概吧。”

                      雪又大了些,项羽驻马,从马上跃下。“我们走走吧,好吗?”
                      他抬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干净,远离了杀伐与纷争的纯粹,一如很多年前那样。她已经快要忘了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眼神了。
                      她咬住牙才克制了自己胸口提起的一股恸意:她宁可那个目光是一种他已经再擅长不过的伪装,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好。”她面无表情。
                      两匹马走在外面,两个人并肩走在中间。
                      脚下的雪积得越来越厚,在雪地里徒步并不顺利,他们走得一深一浅,身体重心也总是会不稳;每一次喘息都会伴随着雾气,他们便看着它们在寒冷的空气里袅袅弥散。
                      项羽的手臂有时会撞在石兰的肩膀上,一瞬间的暖意,刹那又消失……寒冷中,她的目光有些游移。
                      一个冷颤,石兰朝马的方向缩了缩肩,与他隔出一道窄窄的空隙。
                      “冷?”项羽的手拽住了自己的披风,但立刻被她拦住——
                      这样就很好。
                      她拽住马走得更快些,避开他的视线。他无奈地跟随。

                      “那年小圣贤庄也下过一场大雪。”又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了一段,项羽蓦然开口。“雪很厚,最厚的地方可以齐膝深。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厚的雪。在海边看到雪,感觉很奇妙。从那以后,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更好看的雪景了。”项羽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清它晶莹剔透的模样后,又匆忙把它弹开,落在地上。
                      石兰看着他的小动作,不置一词。
                      “……雪太大了,子房先生命令我和天明去扫门庭。一开始,我们在很认真地做事,不过自我的后背被砸了一片雪开始,扫门庭的工作就被我们抛到九霄云外了。”项羽不禁轻笑。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露出真正的笑容时肌肉是多么的僵硬,就好像他已丧失了欣喜这种能力一般。
                      石兰的表情微微松动。她已经想起来项羽正在回忆的那件小事了……
                      “那时候我们太傻,玩得昏天黑地……不过,就在我按住天明的脑袋把他往雪地里埋的时候,你走过了门庭,手里拎着餐盒,”提及这里,项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不爱说话,走过去时的表情和现在你脸上的表情一摸一样。”
                      石兰蹙眉,瞥了他一眼。
                      “当时你根本不屑于斜眼看我们一眼——至少在我看来是那样的。”项羽低下头,细细回味着那时候的心境。“……我太天真了,很希望能保持住所谓君子风度,就端正站好,想对你打招呼。不过我因此忽视了天明在做什么……那小子想偷袭我,抟起一个雪球朝我扔过来,他没察觉到雪球里有石子。我被击中之后脑后一震,向前撞进你怀里,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讲到这里,项羽突然不说了。他记得,那块石头是威力不小的。那个脑筋一旦转不开就容易犯傻的天明显然以为雪球很重是因为雪的分量足,他哪能预料到,雪球砸中少羽头部的一瞬间,少羽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所以从那以后,项梁为解决少羽这个弱点给他安排了新的训练内容。偶尔,天明和子房先生他们会看到他额上缠着纱布回来。
                      “那两天让你为我操了不少心。不过,我也因此能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你。”他看着她的侧脸,低声说。
                      石兰良久没有说话。他一直等,但没有等到她的回应,空留他一腔挫败感。
                      有些过往虽然令人怦然心动,却恰恰因它的美丽,会教人在面对现实时更加疲惫。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易碎的,所以有些人就会暗下意识逃避开它们。比如石兰。
                      这点,少羽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种落差多少次教人沉痛得难以自拔。所以,重提过往旧念其实不仅没有意义,有些时候反而会在某种程度上带来伤害。
                      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项羽不禁暗暗自嘲。不如就此打住吧。

                      道路延伸到前方,汇入从南侧绝涧中绵延而来的大道。大道上,往东流浪的人们成群结队,默默前行,形成一条伏地蜿蜒的长龙。而石兰行来的道路,如涓涓小溪,融进暗潮喑哑的大江之中。
                      “就到这里吧。”
                      石兰按住辔头,示意马停住。看着前面顺道路绵延向前望不到尽头的人群,她轻声对项羽说道。
                      他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沉静如止水的侧脸,内心有个声音对他喟叹了一声……
                      是啊,只能到这里了。人应该懂得知足——曾经获得过,明白这一点,偶尔想起,即使会生活在无穷尽的渺茫中,也会感到慰藉心安的。
                      “好。”他说。石兰回头,看到了他嘴角微微牵起的笑容,平和如初。
                      她额前有几缕发丝在冬色之中被寒风肆意吹卷着,脸颊被冻得微红,领口与肩上已被覆雪着了色,她的衣摆随风拂动……
                      当人们知道眼前的一瞬间终究会成为过去时,他们会多么渴望挽留些什么——于是在那一刻,他想记住她的一切,刻在脑海里,最好永远不遗忘。哪怕今后这带给他的会是一次次重归情思的伤痛。
                      石兰垂下目光,拉住马的缰绳,转身向前走去……她知道,他不会再向前迈出一步了……风雪潇潇,人竟凝言。
                      有些东西,令人久久难以释怀,凝结梗塞,无法消释。
                      “——石兰!”
                      石兰怔住,回过头去。
                      项羽看着她,目光未变,笑容未变。他的两只手奇怪地张开,僵在身前,手指露在风中,冻得有些发红。
                      她侧回身来。
                      “……最后,能让我再抱你一下吗?”他如是说,嘴角强牵一个笑容。
                      这一路,他始终不敢奢望什么。
                      但望着她背影的一瞬,他却无尽渴望着一种熟悉的温暖,就像……很久之前那样。
                      如果这是奢望的话,那他便倾尽气力贪婪了这一回。
                      大河之中,皑皑白雪下的冰凌堆积,碎裂,碰撞,呼啸……终于冲决堤坝,漫在广袤的大地。即使岸堤断裂,山林破碎,桑田一瞬即成沧海。

                      石兰挪开视线,抬头向上,仰望见漫天絮舞……雪花落进眼里,她只好阖住了眼睑。安静得可以听到松林潮涌,纷雪落桠,他偏偏听到了她心悸的声音。
                      雪地里,当她回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时候,她低下头去,不愿睁开眼睛,像在躲避着外面的世界和一个人清冷的目光。
                      项羽见她阖眸走得微有些踉跄,便伸出手想扶住她……
                      手在触及手臂的一刹那,她的两手却蓦然抬起,环在他的颈后,使他的头倾向自己。一个绵长的吻落在唇上,坠入口齿间,带着纷乱不安的喘息。
                      他一怔,却在刹那之后迷了意识,只是在错乱的呼吸中依稀感到舌尖轻触轻抵之境,皆是温润……
                      转瞬,她的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他心口慢慢晕染开来一片湿泽。他低下头,双臂更加用力地揽住她。
                      “……少羽。”她的声音闷闷传来,萦绕在耳边。
                      “什么?”他俯下头,吐息温柔地落在她的耳廓上,仿佛有阵阵暖风轻擦而过。
                      “真的……回不去了。”
                      他一怔,再难做声。
                      她的声音颤抖着,“回不去了……”
                      良久……
                      “嗯。”
                      良久,良久……
                      “少羽。”
                      “嗯?”
                      石兰仰起下巴,气息凌乱拂在他的唇线以下。
                      “我会……我会等着你的……一直等到战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项羽笑着亲吻她的额发,一滴泪,顺着他的颏角落在她的鼻尖。
                      “——不值得。”
                      没有人再说话。

                      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在雪天一色的纯净中,融入到那股滚滚向前的人流里。
                      人群没了她的踪迹,他便凝望着这支长长的没有源头没有尽头的队伍,久久伫立……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很久……
                      雪已经停了。
                      烽烟铁骑,金戈铿镪风里 / 春秋几季,何人把离人忆 / 醉别烟雨,回首云淡风轻 / 愿与君,共月归故里
                      ——符绾 《红尘》


                      IP属地:广东78楼2013-09-13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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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漏圈@麻苍满月 。。等挨砖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0楼2013-09-13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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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中秋快乐!身在他乡只能看个大月亮发呆了…………今天还没吃到月饼。苦逼。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8楼2013-09-19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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