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那是一条长长的队伍，盘旋着上了九寒山。作为幽州归来的第一个据点，九寒山是班师队伍的第一个落脚处。
苍颜就那样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牵着两个孩子等待着她们爹爹的归来。祁连和陆六六则一脸愧疚和忐忑的站在苍颜身后，于渡则袖手站在队伍最后静观其变，她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像祁连和陆六六说的那么简单。
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白痕依旧是一身耀眼的金色弟子服，眉眼间虽是多了几分战火磨炼的沧桑，但依旧是那样风驰俊朗，倾世无双。
两个孩子忽然挣开了苍颜的双手，直直的就奔着白痕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伸手抓住了白痕的衣襟。
“你就是爹爹，对不对？”两个孩子齐刷刷的问道。
“真的好乖呢。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小歌？”白痕笑起来，转头问向身后一身黑衣的美艳女子。
“是啊，这两个，就是我们的女儿。你看，她们认得你呢。”女子开口，声音不似苍颜般温静宁和，而是种别样的沙哑和魅惑。
“夕儿才不是你的女儿！夕儿是娘亲的女儿！”缡夕抬头，眼睛里闪着小兽般警觉的光。“爹爹，娘亲在那里呀，你快去抱抱娘亲啊！”
白痕疑惑的抬头，顺着缡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身素白站在那里的苍颜。“小歌，这人是谁，怎么生得和你倒是有几分像？”
“她便是我那个贫贱的表妹呀。我们不在朝内的这段时间，给我们的女儿做乳母的。”
“原来这样。”白痕说着，还是皱起了秀美的眉。“这人看着分外令人扫兴呢，往后叫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一切当然以夫君为上。”苍歌勾起唇角，缓步走向苍颜。
“我亲爱的妹妹，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你看起来，分外令人扫兴呢。”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你苍颜的全部。”
苍歌美艳的脸几乎扭曲成一团。“白痕不是爱你吗，那我就让他死心塌地的爱我。你不是爱白痕吗，那我就让你看着他迎娶我。我倒想看看你有多爱他，我还要让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受的苦，你得一份一份的偿还干净！”
“你不是爱他吗，那你一定不舍得他有什么事吧。倘若我要你这张脸，你肯不肯呢。”苍颜倏的抬头，苍歌手里赫然是一只萦绕着邪气的墨笔。
“你早就计划好了。就等这一天回来报复我吗。”
“说那么多废话做甚么？我只问你肯不肯。你若是肯弃了这张脸这辈子跪在我脚下做仆隶，我便可以考虑护他白痕的周全。你若是不肯呢……”
“你对他做了什么？！”苍颜恍若疯狂，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抬手就抓向苍歌的脖子，却被轻而易举的闪开。“愚蠢的妹妹，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看不出白痕是被什么控制了。”
“你不是恨我吗！那你冲我来啊，把我千刀万剐不是更让你称心如意，你为什么要折磨他？！”
“因为看你被折磨的这个样子，比杀了你，更让人觉得愉悦呢。”
“我就是要让你看着，你等了四年的人，是怎样在天下人面前，风光的娶了我。”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吉时已到-----------起轿--------------------------------”
“你看，嫁给他的终究不是你啊。”坐在轿中身着华服的美艳女子端庄的笑着，极轻极轻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首跪坐的少女身子猛地一震，抬起头死死的瞪着她。
即使盖着面纱，也能隐约看得到脸上可怖的墨痕和伤疤。
“就算是他想起来又能如何，他诏令天下娶的是我，苍歌。这世上只会有白苍歌，而不是白苍颜。”
“孩子是你的又能如何，她们往后要叫母亲的是我，不是你。”
“凭什么你能取代我拜入于渡门下，一样优秀的我们凭什么你就能名扬天下我就要在市井里挣扎求生。”
“苍颜，我就是要让你一辈子都这样跪在我脚下。我就是要把你欠我的，一样一样，全部拿回来。”
明明脸上洋溢着温暖而幸福的微笑，然而说出的话，却比数九寒天里的风刀更冷。
“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出乎苍歌意料的，苍颜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哭都没有。
“收我回九寒山，是因为师祖来的时候，你去替我找食物了。”
“她想收的是苍歌，不是苍颜。”
“这么多年是我欠你的，你要，我都还给你，加倍的还给你。”
“你好好待他，好好待缡夕曜夜。”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怜悯你？苍歌，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蠢呢。”沉吟了许久，响起来的声音，却越发恶毒冰冷。苍歌垂下头，再也没有说话。
我不能嫁给你，那我看着姐姐嫁给你，也是好的。
苍颜没有抬头，只是抓紧了手里的红绫绣布。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觉得再不能看下去，苍颜避开人群，慢慢退出了那个人声鼎沸的房间。
“娘亲……”有什么扯动着苍颜的裙角。低头看过，是两个一身红衣的精致小人儿，含着一包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不是要你们在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娘亲吗！教给你们的都忘了吗！”又气又急却不能发作，只能低声狠狠呵斥着，看着两个孩子一脸眼泪，却又硬生生忍住了想说的话。
“娘亲我们好想你……娘亲我不要叫那个凶巴巴的姨娘亲……她不给夕儿和曜儿饭吃还把我们关起来……她也不让夕儿和曜儿亲近爹爹……娘亲你快带我们走好不好……”
苍歌就是这般“好好”待自己的孩子么。
看着两个孩子原本玉雪丰润的小脸变得消瘦，脸上挂着眼泪只这般小声哀求她带她们走。苍颜只觉得心都要被扯碎了。
她们一定是没有办法了一定是求不到别人了才来找自己的。夕儿曜儿那么乖那么聪明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一定不会违背自己说的话的。
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惩罚…夕儿曜儿也是他白痕的孩子啊，他怎么舍得…苍颜只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抱着两个孩子小小的身体，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太师娘……”
苍颜一惊，赶紧擦了眼泪戴好面纱回头看，却见是祁连和陆六六二人。
“六六……”见不是外人，苍颜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六六你快带夕儿曜儿走吧……姐姐她根本就不想让夕儿曜儿活下去啊她恨我啊……”陆六六轻轻揽过哭得颤抖着的苍颜，只是不语。
“师娘我们是来带你走的。”沉默半晌，祁连终于开口。“你只知道苍歌回来了，但是你可知道苍歌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苍歌了？”
“什么意思。”苍颜抬起泪痕交错的一张脸盯着祁连问道。
“因为师傅一直和和她在一起，我们没有办法靠近师傅，但是我们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所以回到九寒山，我们就找机会取了苍歌贴身的东西给了师祖。”
祁连抬手亮出一只透明的玉瓶。里面赫然是一团正在蠕动的蛊虫。“这是……”
“这是连心蛊，我知道。”苍颜闭上眼。“我早就知道白痕被苍歌控制了。”
“师娘只知道师傅被控制，但是可知道苍歌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完整的入了化生池变成了幽都魔？”
“你说什么？”苍颜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我是说，苍歌已经进了化生池变成了幽都魔。”祁连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苍颜，一字一句地说。
“她早就已经把灵魂卖给了幽都魔，这只是个带着苍歌记忆的躯壳，而不是师娘你的姐姐苍歌。”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仿佛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与思考的能力，苍颜只能就那么呆呆的听着。
“我和六六究竟是修为不够，不能阻止她一步步控制师傅，这次指挥师傅回九寒山，应该就是冲着师娘你来的。师祖已经确认苍歌身体里的确寄居着幽都魔了。占领了凡人躯壳的幽都魔，必然要完成身体主人最强烈的执念，躯壳才能完整的为其所用。如果苍歌真的恨师娘你入骨的话，师娘和师傅现在的处境就已经很危险了。我和六六还有师祖商议了一下，想要阻止苍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送走安全的保护起来。不能完全操纵身体的幽都魔，还是有办法牵制的。”
“可是。”苍颜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一句话。“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姐姐她，已经在我身上下了血契了。”
她掀起袖子，一朵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赫然其上。
“现在就是我在天涯海角，她也能知道的了。”
“那……”祁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苍颜抬头看着九寒山顶，眼神清冽。“祁连，你先照看夕儿曜儿。姐姐的血契我能够暂时的切断盏茶时间，六六，你去他们结婚的大堂，看他们敬酒，如果我姐姐要离开，一定要缠住她。苍歌之所以要控制白痕，之所以要给我下血契，是因为她没有把握完全制住我。它想要完全占领垂涎着姐姐的身体，势必要顾及和姐姐流着同样血液的我。我想我已经有一点头绪了，我现在去找师祖。”
“师娘/太师娘。”祁连和陆六六同时惊呼。“不用着急。既然知道姐姐已经是幽都魔，那我就不用有所顾忌了。我有办法护白痕安好，只不过还要师祖的帮助。你们两个一定要听我的话，我先去了。”
话毕再不等祁连二人有所表示，飞身前往九寒殿。
“既然你不是姐姐，那我就再不必有顾忌。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即使你披着的，是姐姐的躯壳。”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雾糙，累死我了。。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来来来让我知道知道你们想要甜还是虐。
@祈大年
@墨浅羽
@红豆红豆不相思
@安能辨我是受叽

= =要甜的你们这次先失望一下好了。。。啊。我开更了。。

陆．
班师的军队早早的就离开了九寒山行军九黎，然而白痕和苍歌却未离开，就这样在九寒山常住了下来。祁连陆六六二人自然不敢放松警惕，跟着在九寒山上定了居，做起了眼线。
然而自那日苍颜得知真相上山与于渡商议过后，却再没有了什么大动作，只每日带着面纱如仆婢般跟在白痕苍歌身边服侍，入夜也不能歇息，就那样守在他们门外。
祁连究竟是个急性子，捺不住心里的困惑趁夜半陆六六睡下了，偷偷起身准备捉住苍颜一问究竟。然而走到别院门口了一眼，就再没能走进去。苍歌应该是故意做给师娘看的吧。房间里是轻轻摇动的暧昧的烛光，他就是站在别院口，都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娇声啼吟，更罔论跪在门口守着的师娘。看着师傅在里面和别的女人被翻红浪，师娘是什么心情呢。
然而苍颜什么都没有做。她就那样笔直的跪在那里。飞檐的阴影投在她身上，祁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这样的情景，祁连就是有千万个疑问，终究也只能咽下去了。
“再一个月，再一个月就好了。”

祁连陆六六自白痕大婚后，几乎每日都与两个小东西厮混在一起，很快就得到了两个小东西的认可，每日都粘着二人不放。祁连陆六六一则是真心喜欢两个小师妹，二则是怕苍歌再虐待孩子，日日带在身边还是比较安心。苍歌不戳破二人这小心思，便也相安无事。
苍颜偶尔得了空，总会去偷偷看两个孩子。幸得两个孩子很懂事，即使苍颜只能待一会，也不闹，只是每次苍颜起身说要离开的时候，孩子们总会紧紧抓了她的去裙子，哀求也似的看着她。
“娘亲，你什么时候能一直陪着我们啊……”
“快了，就快了。等娘亲做完要做的事情，以后都一直陪着夕儿曜儿。”
而后一个眼神过去，陆六六和祁连便会会意的一人一个抱起两个孩子任苍颜头也不回的离开，即使缡夕曜夜抓着自己的肩膀，眼泪就那么顺着小脸掉下来。
“太师娘，为什么你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不回头。夕儿曜儿每次都巴望着你能回头再看她们一眼呢。”
“我若是回头，就不舍得再走了。”
很久之后陆六六再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能理解那日地底的白痕为何要闭上眼。
如果看着的话，怎么会忍心呢。

平时清静的九寒山一年到头只会有那么几次热闹的时候，其中一个就是两个小家伙的生辰。自从有了两个小东西，于渡每年都会翻着花样儿的给她们过生日，眼见这就是第五个了。
“夕儿曜儿这次想要什么礼物啊？”于渡蹲下来一手一个揽着两个孩子，祁连陆六六也一脸笑咪咪的蹲下去。“夕儿曜儿想要什么师兄也可以给你们买哦。”
两个小人儿得意的笑起来，过生日的时候最幸福，要什么都有。“那我们要娘亲陪我们过生日！”
“这……”于渡为难起来，祁连和陆六六也面面相觑。“别的呢，别的有什么想要的吗？”陆六六打出她的招牌呆笑，妄图蒙混过关，但是显然她低估了这个年纪小孩子对于娘亲的执着。
“不要！就要娘亲！”
“我不是就在这儿，你们两个吵什么？”凉凉的声音传过来，却是白痕和苍歌二人。“你才……”曜夜刚开口就被缡夕狠狠的扯了一下。“缡夕见过爹爹，见过娘亲，给爹爹和娘亲请安。”
苍歌只是颔首并不接话，白痕转向于渡。“是孩子的生日要到了么。”“是呢。以前每年孩子们过生日，都要好好的置办一番呢。”
“一切从简吧。”白痕眼睛都没抬。“小歌说她会准备一份大礼的，你们就不用这样费事忙碌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话毕转向苍歌，眼睛里是浓重的沉溺。“我们回房去吧，好生无趣。”“但凭夫君吩咐。”苍歌笑着，一一看过众人。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遍体生寒。而且奇怪的是。
说起来，已经许久没见苍颜了。

=_=老子要更大结局了！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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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　

“看到了？”苍歌笑的越发嚣张狂妄。“会有什么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
“要死的人是你，不是我。”脚下响起极微弱声音。苍歌低头一看，是惨白着一张脸连眼睛都要睁不开的苍颜。
“马上就要死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是吗。那你来杀死我啊。”虚弱的都快说不出话的苍颜却笑了起来。“你来杀我啊。”
“你真道我不敢么？”苍歌狰狞着一张脸分指成爪就向苍颜的胸口挖去。
异变陡生。
苍歌只道这一爪下去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苍颜，却不想眼前有什么红色的雾气弥漫，伸手一摸，竟是鲜血，几乎是同时苍歌的七窍都开始大团大团的涌出红黑色的血。
“这不可能！幽都魔不可能会中毒啊……！！啊……是，是……”“你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师祖是谁了吗。”苍颜慢慢爬伏起来，笑的愈发灿烂。“这就是连真正的神族都忌惮的，墨罂粟啊。”
“你竟然自己服毒，你知道人类中这种毒会多痛会死的多难看吗！你难道不怕吗！”显然已经无法再藉助与苍歌的躯壳了，幽都魔竟然就这样撕裂了苍歌的身体爬了出来。
脱离了身体的束缚，以幽都魔独有的形态漂浮着。即使这样，也还是能看得出它周身的黑气剧烈抖动着，显然是依旧没有摆脱墨罂粟。显然那种烈，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然而苍颜只抬头看了一眼脱离了苍歌躯体的幽都魔，嘴唇就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你不是幽都魔……你是，你是魇魔！！怎么会这样…这下连墨罂粟也杀不死你了…”
　　　--我怎么敢倒下。
　　　　　　我身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