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95年。我们，我说的是，我、安小可、席光三人。16岁。在高一新生报告的茫茫人海里彼此相遇，那时候，各自的脸庞稚气未脱，目光清澈虔诚，一尘不染。
十年后。2004年，张国荣逝世一周年。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彼此相认。我说的是，我、安小可两人。

二.
我叫安年，毕业后进入一家外企，高等收入，和无数人一样，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强烈的兴奋跨入职场，幸运的是，我恰恰是那个上帝眷顾的幸运儿，我从几百万的毕业生中脱颖而出，剩下的大数倒霉鬼一边咒骂世界的不公一边投简历找心目中至上的工作。
今晚恰恰安排到我值夜班，偌大的写字楼第32层上就只剩我一个人，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写字楼上，尽管外面此刻呼啸的是12月的寒风，在工作室里我不负众望把暖气开得在屋子里生煎两个鸡蛋没问题。

零点，我给安小可打了一通电话，拨通后一直无人接听，而在相聚我十几公里外的一家夜总会的包厢内，放置在桌子上的一包包里的手机一直嗡嗡的震个不停。
旁边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安小可从浴室出来，全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她光着脚，地板上被拖出一行水渍。在包厢内依然可以听得到外面传入的细小声的摇滚乐。
安小可解开浴巾擦了下头发，然后丢在一边，光着身子走到床边取出自己的衣服穿上，离开之际顺手翻了下那男人的上衣口袋，取出一盒香烟取出一只点上，拎上包包，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出包厢。

女士洗手间。“喂？安年？刚才是你给我打的么？我还在上班。嗯，估计再过一两个钟头，嗯我知道……哎你等下，插了个电话进来我接一下，要不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吧。”于是她很干脆的挂了我的电话。
安小可的高跟鞋在走廊里格外清脆响亮。“407、407。”一两个服务生走过去微微向安小可点头示好。“妈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对着光洁如镜的门调整了下表情，挂上她商标式的微笑，推门走了进去——刚才在洗手间已经补了妆。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气温陡降，马路上行人车辆寥寥无几，很远处的车子鸣笛声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刺耳。红绿灯在寒风里亮的有些凄迷。安小可裹紧身上的大衣，路过一辆黑色宝马车的时候拿出车钥匙娴熟的在车身划出一条弧线。
走进停车场取出车子。车灯忽闪忽暗地从地下车库驶出来，然后驶进茫茫的夜色里。

墙上的挂钟已经敲响了三次。我揉揉酸胀的双眼。
雨是在这个时候下起来的，十二月份午夜冰冷的雨砸在公司摩天大楼的玻璃窗户上，砸出让人听起来格外寂寥而空洞的声音。心空荡荡的，仿佛被雨打出了一个大窟窿，于是，窗外的寒风寒雨，还有1995年高中的记忆就一起席卷倒灌进我的身体，欲罢不得。

三．
我们三人的故事开始在一个临海的小城，一条不起眼的小河贯穿了小城，这条河没有名字小得甚至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它存在的河流，却以仿佛岁月流逝的速度不停息的奔赴进大海，不管小城里更换了几代人，换了多少种流行，它依然川流不息保持着她强大的生命力。
即使这座小城被河流夜以继日的冲刷出陈旧的风格，但面朝大海的它还是被海风吹洗出了它小清新的侧脸。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海堤似乎是每一个临海城市与生俱来的风景，几乎每一个傍晚，我和安小可还有席光三人就沿着海堤走，所谓青春的长久回音以另一种方式深深的携刻在我们的生命里。

1995年，那一年，我们高一。
校园内最爱传诵的无非就是少男少女的青涩事迹，虽然那个时候还是处于男生牵了女生的手就能引发尖叫的年代。内心粉色而又神秘的那一块地带一直被家长老师们称之为禁地，老师们要做的就是，一遍一遍的给你灌输“今日好好读书明日定能光宗耀祖”的几千年不曾变味的思想。家长呢，则是用他们那或真实或伪装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来让你感觉你的良心正处于鬣狗的獠牙旁。
归结到底，就是一遍一遍的对祖国的花朵进行不眠不休的思想强奸。

那一年的第二年。我们高二。1996年初，也就是在3月份的一个午后，我在我的课本里翻出了一张小纸片，应该是情书，但看到开头的“席光”我就顺手夹在了他的课本里。对于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许多初中部的小妹妹通常没弄清楚席光的座位就随便把纸条卡片什么的放在我的桌上，但不得不说，想要含情脉脉亲手把情书递给爱慕的男生对于她们来说是没有勇气的。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席光和安小可就牵着手笑眯眯的站在我面前。

混蛋！
好吧，我承认，席光这孽障从我认识他起他就长着一张让女孩子神魂颠倒的脸蛋，但绝对不是小白脸的那种。论长相我的确可以被他甩出十条街，论学业，他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这我没法比。
但现实是，席光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她叫安小可，我又叫安年，所以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高中这几年来我和安小可一直被外人质疑成亲兄妹，但有一点，我们还在幼儿园的小床上就认识了。那个时候幼儿园的老师进屋里来巡视一遍就会出去和门口的另一个更年大妈讨论哪家廉价服装商场又搞促销，我和安小可的小床是连在一起的，老师过来我就闭上眼假装睡觉，老师一走我就偷偷爬过去跟安小可睡在一块儿，安小可这美人胚子算是唤醒了我最年幼时的流氓本性。安小可那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子，笑起来傻傻的，踮起脚尖倒水常常碰倒桌子上杯子，水弄湿了小衣服然后换来管理员阿姨的一顿责备。我们从幼儿园毕业出来然后进入了同一个小学，安小可还是那个样子没变，婴儿肥的脸颊上常常泛着健康的润红。

一个晚上，她上我家偷偷叫出我，把我带到了曾经的那座小城的一条河边，她光着脚丫，跟我说：“安年，我的小鞋子掉到水里去了，我够不着，我不敢回家，妈妈会骂我的，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听见她甜美的声音，我骨头都酥了，我二话不说，在这个气温低下的秋夜，挽起裤腿和袖子，跑下水去。月光下我举着她的鞋子，我们掩着小嘴偷偷的笑。

从安小可和席光在一起的那天，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场爱情的厮杀中安小可注定输的一塌糊涂血本无归。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得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是白天坐一块儿共同看一本国外小说，就是晚上一起去河边坐在河提上把脚泡在河水里相依着观花赏月，雨天还免不了席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撑在安小可的头上为她挡雨。

那天晚上，席光空掉了两节晚自习，第三节课课上在全班学生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走进班里，对于全体道貌岸然的更年期女性老师来说，像席光这种更为道貌岸然的好学生就是在他们的茶杯里下了春药她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喝下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席光，但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几秒就把目光转投到前几张桌子的安小可，好孩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格子衫，现在正不知情的埋头在功课里。下课铃一响，我就迅速地把席光拖进厕所，他跌跌撞撞骂我神经病，我到了厕所放开他的衣领脱下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把我的衣服递给他。我说：“你的衣服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