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变得更奇怪了,家里不仅成了旅馆,还开了食堂。
年轻人每天风卷残云一般吃过晚饭又没了踪影。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不着家吗,他不记得自己也像这样爱往外
跑过。不过那时候跑到天涯海角并无差别。
身后的灯光冲出屋子就消散不见了。夜晚,院落因晦暗而不显空旷,却有着黯淡的路灯无法触及的幽深,北风
骤起萧瑟一片,枯叶聚集在墙角追逐盘旋,发出沙沙的响声。穆穿上军大衣关灯锁门。
借着对岸稀稀落落的路灯,穆游魂一般走在漆黑的堤岸上,依稀可以听见低回的乐声,寻着声音穆找到了远处
的演奏者。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将自己隐没在树影的暗处。
琴声圆转,质感浑厚。如何让如此庞大的家伙发出宏亮的声响已经足够难倒穆的了,何况还要成调,还要悦耳
动听。总之,这些木板搭成的共鸣腔和铁线发出的乐声正衬夜色。
漆黑的天幕犹如柔和的黑色丝绒一般垂下,覆盖了湍急的洪流,柏油路的颗粒,和疾驰的流光,蓦然又从织物
的缝隙间闪现,脆冷而璀璨。琴声就编织其中。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美吧。穆靠近江水,趴在栏杆上点起一支烟
。以前他都走对岸,也是匆匆过客,穿过时间流水,却没想过流水无情。有人拍他的肩膀。
“您来找我吗?”
穆偏了下头,“我来看你乖不乖。”
“我乖得要死,就等着流氓来了第一个见义勇为呢。”
穆突然抓住他的手,冰冷的手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后狠命地抽走。
“冻成这样怎么拉琴!”穆把两只手套甩给他,他迟疑地伸进手指,攥成拳头。
“回去吧。”
推着自行车跟在穆的身后,能听见琴箱不断地磕在车帮上的闷响。穆转身朝他伸过手,
“来,琴给我。”
“啊?不用…嗯…好吧…”
箱子很大,但是不算沉。
…
“您怎么称呼?”
“穆。”
“哦,穆先生。”
“叫我穆就行。不用称您。”
“好的,穆先生。”
“也不用叫先生。”
“好,对不起,您别见怪。”
“也不用称您。”
“好…”
…
“你叫什么?”
“沙加。”
…
“坐上来!”
“嗯?”穆回头,看他正拍着自行车的后衣架。
“这么近了,就走回去吧。”
“我有手套了,我想骑车。”
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上去。他有点为难,试着迈了两下腿,最后长腿终于蹁过大梁,车像燕子一样振翅而起
。
对岸的江火流萤般飞逝,连北风都轻盈起来。
“呃穆…穆,这里真的会发生强奸案吗?”
“当然,这边没有路灯。”
“但是…怎么这么多天,我一个姑娘都没看见…”
“原来你是惦记姑娘。”
“不是…这说不通嘛…”
“看来你也没专心练琴。”
“…”
车停在楼下,沙加接过琴,忸怩着迟迟不肯上楼,
“我后悔了,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早知道就不骑车了!”
穆撇下他不理,“本想让你回家练琴,舍不得姑娘就算了。”
“我哪是为姑娘,您把我当什么人了。”说着快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