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nocence
作者：DEVIL
药师靠在设备架上侧身看着救护车，他的伙伴低头剖析移植失败后摘除的能源分解器，手握药师赠送的解剖刀。
“7.98循环，我略去了小数点后两位。”
“什么意思？”
“你窝缩在房间里不见天日，是在向我宣战么？”
“没有。”救护车抬头看向药师。“我想不出其他我能做的，我老了，远不及你。”
药师笑出声。“能从你嘴巴里蹦出这几个由衷的赞美真是令我受宠若惊，我不止一次怀疑你当时选择离开是因为我厉害到令你嫉妒。”
救护车没有回答，仅是收起手术刀，排列整齐后盖上盒盖，使用颤抖地双手剥离分解器上脆弱的角层。
药师不满足于他们之间毫无互动的对话，特尔斐医疗站的首脑此刻抖了抖翅膀，他伸手掠过架子，擦在指尖的灰尘令他面露厌恶与不削。
“好好收拾你的屋子，别烂在这儿。”
他怨声载道的离开，决定在两轮换班后好好找救护车谈谈。

两轮换班后，准确的说是四轮换班。药师故意延长了值班时间差点没把两位小助手整趴下。稍后惯例地冲了把凉水澡、上蜡抛光后躺在充电床上若有所思，他盘算着怎么做才能挽回救护车对他的感情。
救护车难得没有粘在维修台上摆弄恶心粗糙的分离器，汽车人伟大的首席医疗官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远处覆盖在连绵无边的山峰上一望无垠的茫茫白雪。
“不摆弄你的螺丝起子了？”药师习惯性地想靠在维修架上，但他发现救护车完全没有花费一丁点儿的时间去打理清洁这间肮脏地屋子，灰是灰尘是尘。
“我的双手在颤抖，很早以前就出现的症状，我当时和你谈过。”
“我记得，如果你有好好听我的劝告别这么拼命摧残自己，我猜它还能多使会儿。”药师贴近救护车的后背，托住对方的后背，但是救护车一如往常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药师异常愤怒地绕向前方却发现他无法再看透曾经彼此眼神中燃烧的花火，他无法看清救护车黯淡的光镜中自己的倒影。
药师痛苦地握住救护车的双手，心想如果你没有回来该多好。

在特尔斐的日子变的越来越难熬，药师忙碌于分配剩余不多的能量、生活必需品，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正把他的灵魂从火种里一丝丝地抽离，因此好几天没去找救护车。
“这是送来的三箱疼痛舒缓剂。”
“向最高指挥部请示，这远不及我最低的需求量，他们已经遗忘我们很久很久了。”药师盯着数据版上显示可怜兮兮的库存总量咬牙切齿地说。
“我写了好几份报告。”急救搓着双手。“我几乎以死相逼，结果总部还是只给了这点，但寥胜于无。”
药师刮了急救一眼，收下数据版。盘算着怎么合理安排这些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药剂时接到一通陌生频道闯入的私人电报，末尾署名足以让在场所有的TF感到火种发凉。
十几循环小时后药师独自一人以飞行载具形态托回了一批供特尔斐临时使用的各项医用药品。
“和你一同前去的守卫队呢？”
“死了。”
“死了？！”
“黑狗队袭击了核子矿的矿工，拦截了总部提供的补给。霸天虎几乎在几分钟内屠杀了前去救援的所有守卫兵，我会飞，我至少不是空手而归。”
“这简直……是场无法苏醒的噩梦。”急救捂着脸。
“噩梦？我的噩梦比这长久的多。”药师平复着胸腔内因恐惧与激动剧烈燃烧的火种，迅速离开他人视线，他感到罪恶正腐蚀着线管，他感到巨大的恐惧、压力迫使他想要蜷缩到角落里。
那是个不眠之夜，药师使劲搓洗被塔恩温暖巨大的双手触摸过的肩膀和翅尖。他向所有人隐瞒，把恐惧留给自己。
药师记得塔恩的身躯，霸天虎身上的气味，以及唇间吐露出模块增幅频率般的言语。
“我需要你的帮助。”
塔恩优雅迷人
“我的要求如此微不足道，仅仅是几个变形齿轮罢了。”
黑狗队的其他成员迅速杀掉埋伏在雪坳里的特尔斐守卫，碾碎机体，榨取能量。像场狂欢。
“我了解你的苦衷，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塔恩靠的如此之近，药师在恐惧下无法动弹，有什么正轻抚着他肩后的翅膀尖，药师不敢回头去看，眼睁睁地望着对方弯曲高大的身躯，单手托起自己显得过分尖瘦的下巴。
“你会拒绝么？我猜你不会。 因为我真坏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语言的魔力宛如柔滑的能量液融进药师的线管，传输一波又一波的战栗。
药师昏厥在漫天飞雪中，苏醒后发现除他以外空无一人，身边堆放着扣着运输链的补给品。

恐惧无法从火种中剔除，药师无法摆脱每日在梦魇中触碰他的塔恩，这使他心烦意乱，很快救护员发现了他的问题。
“我们需要谈谈。”救护员跨进药师的私人休息室。
“谈什么？难道我不够忙么？”
“你变化太大，变得粗心大意，过分在意医用消耗品，是什么让你犹如惊弓之鸟？”
药师沉默好久。“不要试图挑衅，我会让你收拾库房直到你意识到犯下的错误。”
“我没有恶意，也不想伤害你。急救害怕向你提及此事，我们明白救护车的离开让你非常难过。”
“哈？”
“他就是那个样子，前线更符合救护车的性格。”
“对对，救护车就是那样。他老了”药师举起握着数据版的手掌。“十万年后，救护车会是个连能量块都拿握不起的废物。”
“我很抱歉。”
“抱歉？ 不不，你是个可悲的前霸天虎，他是个可怜的汽车人，他回来了，每天躲在房间里寻找办法治疗他病变的机械掌。失落的连反驳我的词汇都用尽了。”
药师哈哈大笑，他意识到救护员正用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时突然感到异常愤怒。“你应该找他谈谈。”
救护员张了张嘴，双手交织在一起，拇指搓着食指。“他走了。”他说。“救护车走了，没有回来。”
药师感到晕眩，咬紧嘴唇，这混蛋在开什么玩笑。
“你病了，机体状况出现问题。”救护员刻意隐去精神两字。
“我没发疯。”苦痛从线管内部向外渗出，药师丢下数据版踏出休息室，甩给救护员一记冷冰冰的眼神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自己。
药师闯进救护车的休息室，推开挡住视线的医疗架，环顾四周。
相赠的成套解剖刀整齐地摆放在工作台上，试验用分解器歪歪扭扭地靠在一旁。
他原地绕了几圈，蓝色的指尖割破凝固在室内光线中的灰雾，他试图抓住空气里纷飞的尘埃，但只是徒劳。
傲慢的自尊顿时从药师的机体里被抽空，一如融化的雪消失于水中。因为特尔斐没有药师想要的，特尔斐没有救护车。

主管医师精神奔溃的传言很快在特尔斐流传开，知道那些怜悯的眼神有多可恶么？可药师坚持己见，拒绝接受治疗。
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塔恩闯进药师的私人卧室，警报器没有响。
“我买通了地下室门卫。”
“滚出去……”
“我可爱的汽车人朋友，这么对病患可不好。”塔恩摊手，递上处方数据版，要求得到一枚新鲜的变形齿轮。
药师震惊的说不上话来，打算跑出去启动报警装置，弄出点动静。
“我买通了特尔斐不少汽车人。当然，为保命他们什么都愿意替我做。”塔恩收回数据版靠近医生。
雪中场景再现，药师惧怕黑狗队。塔恩温柔弯腰靠近时，药师的火种都被对方深色的机身压迫地换不过气。“我给不了你变形齿轮。”
“你比你想象的要能干。”黑狗队队长看了一眼门口，随即手指擦过药师的肩膀。“而我，也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塔恩压低头颅，唇贴着飞机的音频接收器。“我们是同类，我们都嗜血疯狂。”
“住口！我没有疯！”
“哦。”霸天虎站直身体。“想知道特尔斐的汽车人是怎么评价你么？刻薄、自大、傲慢、偏执。疯狂迷恋救护车。”
“他们撒谎！。”
“我不这么认为，小医生。你的同伴整日整夜的碰见你溜进空置的休息室自言自语，假装你的恩师还陪在身旁。相信我，如果救护车真有那么举世无双，我只会比他更让你感觉美妙。”塔恩想伸手摸药师的脸，却被躲开了。
药师痛苦地向后倒去，塔恩说的不完全错，他甚至记不起救护车离开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回忆不起那个夜晚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属于他所有的愤怒和哀伤变的厚重又浓稠。
霸天虎似乎很满意药师情绪的急转直下，“你的同伴甚至无法察觉出你的痛苦，他们觉的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疗。想一想，汽车人会需要一位精神失常的主治医师吗？我痛恨他们竟然如此对待一位像你这样医术精湛的医生。”塔恩假惺惺地说。“我会替你去杀光这群坏蛋，怎么样？解恨么？”
“不……不！这可是上千条生命！”
“你真伟大，亲爱的药师，那么现在我们换种说法，我放过特尔斐包括核子矿的所有汽车人，定期提供医用补给。或者由着你变成汽车人眼里的疯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全部杀光，你意下如何？”
“我没有变形齿轮。”
“不，你有。他说“有很多。”
塔恩为什么那么肯定？当然，药师很快也想通了那条路子。

和平暴政号
“东西？拿到？”
“哦？又多学会了两个单词？我让卡隆奖励你糖果。”塔恩摸摸青丘的头。“拿到了，给你看看。”他笑眯眯地掏出沾着新鲜能量液的变形齿轮，只给青丘看了一眼又立刻藏起来。
“怎么？给的？”
“药师送的。”
“怎么，让他、办到？”
“我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但是给你看看没关系。”
塔恩转身面朝空旷之处，开启固态光全息投影器，救护车空洞逼真地身影从走廊尽头缓缓走来，掠过青丘时带起一股暖流。小个子霸天虎发出咯咯地笑声。“喜欢，他？”
“谁？”
“药师。”
这真是个好问题，塔恩远远地望着消失在深色廊桥上的汽车人背影，扰了扰下巴。
“当然。”他点点头，“非常喜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