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
草叶沙沙，树枝摇曳，花簇芬芳，月上中天。
“按照这张图纸？”老苏眯眼仔细再望了望那图纸上的衣裳，“这种款式倒是十分罕见，不过并不难，乐公子什么时候要？”
对面的乐无异想了想：“您最快能啥时候做好？”
老苏不紧不慢：“给乐公子插个急单，约摸两日。”
乐无异一拍手，敲定：“那便麻烦苏掌柜了。”
老苏冲他伸手：“尺寸。”
乐无异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东西，他没有。
找人来代替的方法不是没有，可是他仔细想了想，珊瑚瘦了些，银珠胖了些，瞧起来都不太对，这样看来便还是要自己去量一量，且得量的神不知鬼不觉，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此番是为了给她做件衣服，怕是少不了一顿挨骂。
他一下午正事儿一件没干，光顾着画图纸，先将她身上那套衣服画下来了，想一想，这么长的裙摆她走起来不方便，裁掉。
广袖不利于她持枪，改掉。
裙摆既然裁了那就得加上裤子。
涂涂改改半天，他推开门就叫吉祥赶紧去请了抱云堂的老苏。
这下却是他没考虑周全。
想了半天，乐小公子决定，亲自去目测一目测。
他是个偃师，不管怎样精细活儿还是常做，这个尺寸，他目测一下，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打定了主意，乐无异站在了闻人羽屋前。
要敲门的手刚刚抬起来，一下子又顿住。
这个……他要用什么理由把她叫出来？
他觉得，他应该思量一思量。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他这厢还未思量好，那厢门吱呀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来人一身曳地长裙，华胜眉间，面上半分惊讶半分呆怔，盯着半空中那只僵直的手，眨了一眨眼睛。
“无异你……来做什么？”
乐无异赶紧一缩手：“你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顾左右而言他一向是他的特长。
闻人羽后退半步，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我是想问问那个……”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埋越低，也许有点难以启齿。
“嗯？闻人你说什么？”偏偏乐无异是个不死心的，凑过去听。
闻人羽沉默一息：“这身衣服我不太会脱，想跟翡翠请教一下。”
乐无异：“……”
她两只手交握在胸前，手指绞啊绞，面上有点红：“你，你不准笑我。”
乐无异干咳一声：“嗯，我不笑你，”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闻人，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是你的伤……”
“没事，”他错开一步，给她让出一个足够踏出的空间，笑吟吟的，“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娘亲不知道。”
她正待还要说话，他又抢先：“本偃师哪有那么娇弱，连出个门都不行了，再说，你初来长安，怎么着，我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倒是说不过他。
闻人羽终于点头：“那你要是不舒服，就早些说，我们立刻回来。”
他答应的十分爽快：“行。”
长安夜市，夜雨千灯，高楼红袖，笙歌彻晓，明月挂银勾。
站在繁荣街市上，闻人羽犹有两分茫然。
她打小在军中长大，偶尔出谷也只是执行任务，因着年纪小，也接不了什么太重要的任务，往外边走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逛夜市。
“闻人？”乐无异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
“……嗯。”她点头。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乐无异往她耳边凑一凑，“你，你有没有换鞋子啊？”
她觉得奇怪：“还没有，怎么了？”
乐无异用一种激动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穿着凤回首，真的不会摔倒？”
闻人羽：“……”
乐无异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没事，两个病患赛过一匹马，走，带你逛逛去。”
她吓了一跳，刚想叫他松手，手指微微一动，却不知怎么的，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空出的手略提一下裙摆，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哟，这不是乐公子吗？好久不见了！”
他乐呵呵的摆手：“王三你最近长胖不少啊！”
王三笑着摇摇头：“胡老四今天出来卖烧饼了，乐公子你运气不错。”
王三说要这句话，闻人羽只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一紧，乐无异骤然加快了脚步：“谢谢啊！”
“喂喂，无异，去哪？！”闻人羽再把裙摆提起来些，走路磕磕碰碰，“无异，你走慢点！”
“胡家烧饼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尝，”乐无异大声回答，“嘿，难得碰到他开门。”
——确实很难得。
当站在排了两大条长龙队伍的烧饼摊前，闻人羽感觉整个人都些头重脚轻，昏昏沉沉。
大家大户要出来买烧饼，都是差遣的佣人，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都不容易出门，胡老四的烧饼能做得整个长安城男女老少富贵皆宜那绝对是十分以及极其的——不简单。
且不说这个，能让乐无异这个大厨心甘情愿的来排长队，他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况且，现在乐无异居然带着闻人羽来排队了。
在一干老百姓中，二人身上华贵的衣饰就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受了无数注目礼之后，闻人羽首先耐不住了。
姑娘家脸皮薄，她脸皮薄的堪比老百姓家糊的窗纸，一捅就破，哪里比得上乐无异的城墙板砖，那都是一天天练出来的真功夫，时间少了你不行。
“无异，”闻人羽拉一拉乐无异的衣角，“那个……”
“嗯？怎么了？”乐无异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
“你，你不觉得……”
乐无异看着姑娘的大红脸，恍然大悟。
他一把拉过闻人羽，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嗯，不看着感觉会不会好一点？”
闻人羽：“……”
最后还是乖乖排队买到了烧饼。
不枉费排了那么久的队，烧饼的味道真是好的没话说，乐无异一口气吃了四个，就连闻人羽都吃了两个，长安灯火通明，回程一路却是灯火阑珊。
乐无异踢着脚下的石子：“闻人，你喜欢好看的衣服吗？我觉得你今天穿这身很漂亮啊。”
闻人羽愣了一下：“谷里鲜少穿这些，而且……走了这么久，我脚很疼……”
他脚步顿一顿，突然就笑起来，声音爽朗又干脆：“怪不得你走路这么慢。”
她红了脸：“你不要笑我……！”又泄气似的，“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乐无异果真笑了半天，笑罢严肃的拍一拍她的肩：“没事的，闻人，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
闻人羽赏了他一个白眼。
道别，关门，进屋。
乐无异转身望着老苏和吉祥，提出了身后的烧饼：“来来来，吃两个烧饼，尺寸这种小事情，本偃师已经目测好了。”
——完——
草叶沙沙，树枝摇曳，花簇芬芳，月上中天。
“按照这张图纸？”老苏眯眼仔细再望了望那图纸上的衣裳，“这种款式倒是十分罕见，不过并不难，乐公子什么时候要？”
对面的乐无异想了想：“您最快能啥时候做好？”
老苏不紧不慢：“给乐公子插个急单，约摸两日。”
乐无异一拍手，敲定：“那便麻烦苏掌柜了。”
老苏冲他伸手：“尺寸。”
乐无异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东西，他没有。
找人来代替的方法不是没有，可是他仔细想了想，珊瑚瘦了些，银珠胖了些，瞧起来都不太对，这样看来便还是要自己去量一量，且得量的神不知鬼不觉，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此番是为了给她做件衣服，怕是少不了一顿挨骂。
他一下午正事儿一件没干，光顾着画图纸，先将她身上那套衣服画下来了，想一想，这么长的裙摆她走起来不方便，裁掉。
广袖不利于她持枪，改掉。
裙摆既然裁了那就得加上裤子。
涂涂改改半天，他推开门就叫吉祥赶紧去请了抱云堂的老苏。
这下却是他没考虑周全。
想了半天，乐小公子决定，亲自去目测一目测。
他是个偃师，不管怎样精细活儿还是常做，这个尺寸，他目测一下，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打定了主意，乐无异站在了闻人羽屋前。
要敲门的手刚刚抬起来，一下子又顿住。
这个……他要用什么理由把她叫出来？
他觉得，他应该思量一思量。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他这厢还未思量好，那厢门吱呀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来人一身曳地长裙，华胜眉间，面上半分惊讶半分呆怔，盯着半空中那只僵直的手，眨了一眨眼睛。
“无异你……来做什么？”
乐无异赶紧一缩手：“你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顾左右而言他一向是他的特长。
闻人羽后退半步，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我是想问问那个……”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埋越低，也许有点难以启齿。
“嗯？闻人你说什么？”偏偏乐无异是个不死心的，凑过去听。
闻人羽沉默一息：“这身衣服我不太会脱，想跟翡翠请教一下。”
乐无异：“……”
她两只手交握在胸前，手指绞啊绞，面上有点红：“你，你不准笑我。”
乐无异干咳一声：“嗯，我不笑你，”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闻人，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是你的伤……”
“没事，”他错开一步，给她让出一个足够踏出的空间，笑吟吟的，“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娘亲不知道。”
她正待还要说话，他又抢先：“本偃师哪有那么娇弱，连出个门都不行了，再说，你初来长安，怎么着，我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倒是说不过他。
闻人羽终于点头：“那你要是不舒服，就早些说，我们立刻回来。”
他答应的十分爽快：“行。”
长安夜市，夜雨千灯，高楼红袖，笙歌彻晓，明月挂银勾。
站在繁荣街市上，闻人羽犹有两分茫然。
她打小在军中长大，偶尔出谷也只是执行任务，因着年纪小，也接不了什么太重要的任务，往外边走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逛夜市。
“闻人？”乐无异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
“……嗯。”她点头。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乐无异往她耳边凑一凑，“你，你有没有换鞋子啊？”
她觉得奇怪：“还没有，怎么了？”
乐无异用一种激动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穿着凤回首，真的不会摔倒？”
闻人羽：“……”
乐无异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没事，两个病患赛过一匹马，走，带你逛逛去。”
她吓了一跳，刚想叫他松手，手指微微一动，却不知怎么的，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空出的手略提一下裙摆，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哟，这不是乐公子吗？好久不见了！”
他乐呵呵的摆手：“王三你最近长胖不少啊！”
王三笑着摇摇头：“胡老四今天出来卖烧饼了，乐公子你运气不错。”
王三说要这句话，闻人羽只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一紧，乐无异骤然加快了脚步：“谢谢啊！”
“喂喂，无异，去哪？！”闻人羽再把裙摆提起来些，走路磕磕碰碰，“无异，你走慢点！”
“胡家烧饼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尝，”乐无异大声回答，“嘿，难得碰到他开门。”
——确实很难得。
当站在排了两大条长龙队伍的烧饼摊前，闻人羽感觉整个人都些头重脚轻，昏昏沉沉。
大家大户要出来买烧饼，都是差遣的佣人，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都不容易出门，胡老四的烧饼能做得整个长安城男女老少富贵皆宜那绝对是十分以及极其的——不简单。
且不说这个，能让乐无异这个大厨心甘情愿的来排长队，他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况且，现在乐无异居然带着闻人羽来排队了。
在一干老百姓中，二人身上华贵的衣饰就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受了无数注目礼之后，闻人羽首先耐不住了。
姑娘家脸皮薄，她脸皮薄的堪比老百姓家糊的窗纸，一捅就破，哪里比得上乐无异的城墙板砖，那都是一天天练出来的真功夫，时间少了你不行。
“无异，”闻人羽拉一拉乐无异的衣角，“那个……”
“嗯？怎么了？”乐无异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
“你，你不觉得……”
乐无异看着姑娘的大红脸，恍然大悟。
他一把拉过闻人羽，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嗯，不看着感觉会不会好一点？”
闻人羽：“……”
最后还是乖乖排队买到了烧饼。
不枉费排了那么久的队，烧饼的味道真是好的没话说，乐无异一口气吃了四个，就连闻人羽都吃了两个，长安灯火通明，回程一路却是灯火阑珊。
乐无异踢着脚下的石子：“闻人，你喜欢好看的衣服吗？我觉得你今天穿这身很漂亮啊。”
闻人羽愣了一下：“谷里鲜少穿这些，而且……走了这么久，我脚很疼……”
他脚步顿一顿，突然就笑起来，声音爽朗又干脆：“怪不得你走路这么慢。”
她红了脸：“你不要笑我……！”又泄气似的，“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乐无异果真笑了半天，笑罢严肃的拍一拍她的肩：“没事的，闻人，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
闻人羽赏了他一个白眼。
道别，关门，进屋。
乐无异转身望着老苏和吉祥，提出了身后的烧饼：“来来来，吃两个烧饼，尺寸这种小事情，本偃师已经目测好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