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轮到他睡床，可我硬是挤了上去。
我们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条被子。中间是无形的界线，即使拥挤，也各自小心翼翼，不敢触碰。
睡不着。
身后使他冗长深沉的呼吸，让空气沾上了酒意，熏得我微醉，却反而愈加清醒。
终于忍不住，翻身，想看他在黑暗中起伏的剪影。
冷不防碰上了他的鼻子。
我一惊，愣是不敢后退，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他那认真的双眼。
此时，那对精明的眼睛带了些我不曾看到过的光芒。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两人默契的，一点一点靠近彼此。
气息喷在脸上，开始变得凌乱。心跳也跟着乱了方寸。我半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似乎过了几个世纪，也许只有一瞬。两片炽热的唇，轻轻贴了上来。
我一颤，闭紧双眼。
只是单纯的贴着，没有更进一步。
他的手捧着我的后脑，缓缓摩挲我的脖颈。我亦握着他的手，抓紧他汗衫的领口。
热度在两人之间散开。
唇间有咸咸的味道，不知是谁的泪水。
混合着甜味。还有苦涩。
像美酒一般，耐人寻味。
空气中的醉意更甚。
原来亲吻也可以那么小心翼翼，却简单到刻骨铭心。
我们久久没有分离。
因为我们都清楚。
吻的开始，就是我们的开始；吻的结束，便是我们的结束。

第二天，季明回了自己家。
临走前他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走了三年。
我已经毕业，进了一家外企从小员工开始混起。
房租一直都是我一人在交。
少了他打扫，房间自然又回归了凌乱。我也不管，让它顺其自然。
我在等。执拗的等。
等他回来。
或是再也不回来。

可他还是回来了。
没有过多的亲热，没有过多的寒暄。一切归于从前，那段不愠不火的日子。
似乎他只是早上出门去上班，现在下班回来了。
然后，我们就一直挤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即使我们各自赚到的钱已经足够养活自己。
就这样，日子过了三十余载。
-The end-

Special
恋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在找你。

他爱过我吗？
这是我最近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这么愚蠢，本是不屑的。现在，却自己忍不住，不停的想，反复的想。
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要是我能明白，就不用如此纠结。
也不用逡巡在这个繁浮世界。
于是，我就开始想那个人与关于他的一切。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来。
云朵。
云朵。
云朵。
云朵。
……
这是一个死循环。明知不会有结果，我却不能跳出来。
念及至深处，连抬头看天上白云，都莫名的辛酸。
你爱我吗？
我好想你。
云朵。

今日在来的路上，看见一簇开的正好的蒲公英，摘了几朵，想着那个童心未泯的人定能欢喜。
明明都三十几了，还喜欢这些小女孩喜欢的。
我想着他的笑脸，不由也笑了。
一日一面。七年，光阴如梭。
在海滨的生活，光靠打渔织网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云朵本来就有头脑，所以七年打拼下来，在海鲜市场里有了一番作为。在他与他母亲居住的小村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多年的风吹日晒，皮肤糙了些暗了些，可他看上去依旧年轻，眼中的锐气比当年更甚。
那天我看到他的眼神，就明白。也许没有我，没有那个世界存在地方，他才能做回原来的自己。
所以。我只要每天都躲在角落里远远看他一会就好。
他回来。进了屋。吃过晚饭，很快就关灯入睡。
蒲公英被捏在手里，已经蔫掉了。花茎与种子都变成黑褐色，软绵绵的，一点都不讨喜了。
我却还是执拗的，悄悄把那几朵耷拉着的蒲公英，放在了他的窗台前。
云朵，也许，只要你过的幸福，我也能跟着幸福。
所以，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幸福的走下去。

今日我到的时候，云朵还没有回来，只有他母亲在家。
老人家这几年受了不少病痛之苦。每日吃药都如吃饭一般，一把抓进去，也不见好转到哪里。现今得了白内障瞎了眼睛，还有心脏病。若不是她能好好料理自己，云朵是不会出门的。即使如此，他还是怕有事，就托村里的阿姨照顾着。
但她还是不行了。
我看她静静的躺在竹椅里，眼睛闭着，干瘦的身体虽裹了几层布料，却还是冰冷的很。胸口已没了起伏。
然后那个阿姨过来，唤了她几声，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她的肩膀，过了一会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往她鼻下一探，骇的连忙缩了手，跳起来，惨白了脸杵了半天，才惊醒似的叫了救护车。
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划破了安宁。随后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由于发现的太晚，到医院时，已经没救了。
云朵赶过去，又赶回来，苍白了脸，似乎乱了方寸，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他不是没有做过准备。
至始至终，我只是默默的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这一切。
其实我完全有可能救回她。
但我不是没有私心的。
这样，云朵就没有依靠了。
这样，我就能理所当然的，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我将成为他的所有。
-The end-

Episode 5
空白
我是空白。
你也是空白。
我们相互填补。
以为自己很圆满。

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将那个熟悉的人牢牢抱住。
即使硌到骨头，也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
像是要融为一体。
心脏像打雷一般，在耳边敲击。每击一次，就泛起一股酸涩。
堆积在胸口，不知何处发泄。
头很晕，不能清醒。
却很清楚。
他回来了。

吻从一开始，就已疯狂。
倒在床上，两人已一丝不挂。
“进来。”春挑了挑眼角，扬起骄傲的下巴，声音低哑。
我顺着本能，慢慢进入了他。
当柔软完全包裹着我时，有液体不断从眼中低落。
他伸手，捧着我的脸，吸吮我的泪水。
“春……”仅一个字，却早不成调。
“我在，我在。云朵，我想你。”
他安抚似的，再次抱紧我，动了动。
我跟着他，慢慢动作。
酸意顺着胸腔蔓延到眼眶，再逐个坠落，顺着他的眼，滑落。
我也想你。
我也想你。
我张着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却明白我似的，一遍遍亲吻我。
谢谢你的拥抱，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他这么对我说。
我毫不犹豫一拳揍上去。
“我没想到你那么自私。”
我坐在床上，只盖着被子，冷冷道。他半跪在我旁边，看着我，眼神是平静的，没有说话。
太阳穴很痛。
他突然扑过来，发狠般噬咬我的唇。
一旦胶合在一起，就不能再分开。
明知道应该推开他，对他破口大骂也不为过。可是就是做不到。
他的吻洒落在每一寸肌肤上，被铁烙过一般的疼痛，然后麻痒难耐。
进入我深处的，布满了毒素。
甘之若饴。
他一直都看着我。
却不让我见他一面。
如此的自私。
愤怒的一口咬住他的肩。
靠近就会互相伤害。
即使如此。
却还固执的紧紧相拥。
这就是我们。

对于守夜第一天就喝得酩酊大醉，还跟男人上床这件事，我说我不愧疚，那是骗人的。
但是，再怎么愧疚，做了就是做了。
而且，是我如是想，就如是做的。
就算是对已经离世的母亲大不孝。
郁诺在我醒来之前就走了。
心性淳朴的他，并没有觉出任何异样。
一整天我们都腻在一起，守在我母亲身旁，似乎毫不在乎的十指相扣。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傍着彼此的肩膀。
从我第一次收到蒲公英的那天，我就一直在幻想着，是不是他送给我的。
这个念想一跑出来，我就明白了。
所以今日，即使前方的路途坎坷，我还是执拗的握住了他的手。
默默祈祷着上苍。让我握的久些，再久些。
清楚不可能。
所以就把每一刻视为永远好了。
即使已经伤痕累累。
依旧执迷不悟，苟延残喘。

晚饭过后，郁诺又来看我了。
在他连续打了五个喷嚏后，我才想起昨夜很不负责任的让他在瓷砖上睡了一个晚上。
虽刚入秋，天气不是很凉，但瓷砖的寒气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心里愧疚，熬了碗姜汤给他。顺便分了点给春，防范些总是好的。
郁诺吹了吹姜汤，啜饮了一口，似乎辣的眯了眯眼。
“这位是？”他朝着春努努嘴。
“故人。”春抢在我开口之前，微笑着对郁诺说。
郁诺点头：“你好，我是郁诺，云朵的朋友。”他又转向我，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么个人？”
我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低头轻笑。
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他呀，缠人的很。”

三天过去，母亲的骨灰盒被放进那小小的坟墓，就在父亲的一旁。
头七的时候，春和郁诺陪我守在墓地前的空地上，烧了些纸钱，都是村里一些年纪大的人帮忙折的元宝。
忙完母亲的事，我又开始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事务。
转眼间，很快就到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