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正是时局纷乱,礼坏乐崩的年代。战争给百姓带来的苦闷,无异于雪上加霜。在城墙两边,流血漂橹,尸首堆叠,战旗破败提示着战败国的消亡。此刻,这里静得只能听到蛆虫咬食尸体的声响,沙沙沙沙......
然而,在这死寂之中忽而震颤了一下,又抖动了一下,让整个焦点聚集在这震颤与抖动上。一具死尸的背部开始往上拱,像小苗将要拱破土层一样,一个小孩子的头从里面冒了出来。他满脸是黑红色的凝固的血浆,只有两只眼睛眨了几下,证明是个活人。他看上去七八岁光景,脸型方正,眼大而圆,头发乱蓬蓬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上。他开始转动眼睛,往右一看是一个肠子流出来的士兵,往左一看是自己的母亲,他又向上仰了仰头,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他倏的钻出人肉地皮,把手里捏着的一块人血馒头咬上一口,又撩了撩额角的头发,向着前方的渺茫走去了......
而在距城墙百里外的一座庄山,一对老翁正盘在大石上下棋,他们已经一动不动的沉思半个时辰了。这时,一片柏树叶飘飘悠悠的落下来,正落到左边老翁的眉眼间,老翁嘴角微微翘动,像得了禅机一般,将手里的一枚棋子敲定在棋板上......“你败了!”他说。右边的老翁捋了捋花白胡子,点头微笑道:“然!”
这两位老翁便是隐遁尘世多年的老、杨二人,一名老聃,一名杨朱。但很多人慕名来造访,皆寻不得踪。其实他们不明白,老、杨二人已得造化,平时端坐休息就会变成一块槁木,思索时又仿佛随风摆动的垂柳,所以没有人能看得到他们,即便是恰好从旁路过的人。
他们这盘棋下了有十年之久,最终老聃胜出。自此二人便不再说一句话,栉风沐雨的盘坐于大石之上了......
回过头来看那个死里逃生的少年,他手里已经没有了人血馒头,显出饥饿的面色,但眼神依然放光,好像这里不曾有绝望的事发生过。他脚步踉跄,脚掌已经裂开几道口子,碎石子嵌进口子里,堵住了血流出来的通道。他不觉得疼了,因为早已经麻木。就在他将要挪动右脚的时候,一阵小风吹来,把它吹倒在地,昏死过去......昏昏中,一个声音喊叫起来:“阿生!快跑!去找你的伯父......按这个地址......快跑!啊......”他像被一股闪电击中,霍的一下坐起来,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去。
他叫柳生,生在孤竹国的一个贫民家中,母亲曾告诉他,他从生下来就得了怪病,两只手像没有骨头的人皮手套,一捏就陷下去了,没有大夫治得好。他常常拿不住超过一斤重的东西,为此,周围的小孩都嘲笑他,远离他。但他从没哭过,他知道要改变只能靠自己。然而这次孤竹国的内乱,终于使他成了孤儿,当他被母亲扑在身下的时候,他听到从背上传来的喀嚓喀嚓声和凄厉的喊叫声,那一刻他流泪了,他知道母亲死了,也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他活下来以后,并没有去找伯父,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一直走到不知道地方的地方。他饿极了,揪来一把树叶往嘴里塞,塞着塞着就留下几颗眼泪,几颗凶猛坚毅的眼泪,他要活着走出离开,他心里发誓没有人能阻止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