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久以来我痴迷于横滨一起一伏、接连不断的浪花。半夜合上《阴谋与爱情》后的满身激动,走到海边时的一脸微醺。月光带着德彪西的浪漫,照射在浮流的波浪上。万籁俱寂,凉风也深沉。这是一种持续却不能长久的意境,它会随着破晓磨灭。灰飞烟尽。又会在第二个夜晚安然无恙地到来。
这就好像人们要搞什么革命、政治运动。一切万物在不断诞生又被取代,比如潮汐交替,比如朝代更替。这是一个可以长久不变的真理,贯穿世相。而念及于此,物哀之说便是由之而来的吧。只是我必须淡然,这个夏季依旧没有因此结束。任然每日喧嚣躁动,那些百货商场或是KTV中充满着轰轰烈烈的年轻告别。两个人的蜜语,一群人的哄笑——高中毕业的暑假无疑是百般寂寞的。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拿着从横滨到东京的车票、提箱和肩上的大背包,百感交集地站于东京大学校门前。这似乎是一种烦琐与无力的预兆。不管你信或不信,刚到东京迎接我的就是狂风暴雨。冰冷的鼓点和满天聚集的阴霾压抑无比,而我的心也真的快沉沉欲雪一般。我紧握车票,用拇指遮住“东京”两个字,只把“横滨”安然地露出。
我躺在宿舍的弹簧床上,双眼紧闭。孤独与沉思,沉思与孤独...似乎两三周的时间就这么一带而过。
““克里托,我们像克来皮乌斯借过一只公鸡,切记要付钱给他,不要忘了!’”藤野教授推了推眼镜,“有谁能分析一下苏格拉底这话的意思?”
“要怀有诚挚的感恩之情。”前桌的一个人说。
“不仅是。有其他的见解吗?你觉得怎样,菅原桑子同学?”他迷糊的老眼瞟向我。
“无疑是更深层次的含义。众所周知,克来皮乌斯在古希腊是医药神,苏格拉底此话是在感谢赐他毒酒的人们。”我道,“从感谢来看,这或许亦是他悲观人生态度的一个体现。或许死亡对于这个大人物来说是个解脱...我能发表点偏离轨道的意见吗?”
“当然可以。”藤野教授和蔼地笑了笑。
“中国十二生肖中的鸡有驱邪,光明等美好象征;莎士比亚书中鸡也是白昼之神。黎明鸡叫这事太普遍了,亦或许古希腊鸡也有此寓意。向医药神借走光明,也许是一种自比。一种对自己传授知识的为人类奉献的暗示,对赐他毒酒等人的讽刺...”
可死前苏格拉底怎会张扬地想这类问题!我似乎意识到了轨道偏离地挺厉害,就在此尴尬境界,一道声音打破。
“若鸡为光明,谨记付钱则是一种美德的体现。两者皆为褒义,可以理解为智慧美德的宣扬、对于死亡的不惧、忠于哲学的心态、超于世俗的思想。”
“nice!赤司同学。”藤野教授竖起大拇指,“不错的中学语文式答题。你们的轨道偏离的有意思!”
“不。”叫做赤司的红发青年说道,“这只是个新颖大胆的猜想,重在过程和思维,即便荒谬。若真要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没人能给出标准答案,除了苏格拉底...对吧,菅原同学?”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苏格拉底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哲学家也无法回答‘哲学是什么’这个问题。“我张扬着自己的思想。
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