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沿着英云刚毅的下巴线滑落。
“太子,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皇后也到了。
英云忙站起身。“儿臣见过母后。”
“堂堂天朝太子,却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回母后的话,儿臣只是惊闻噩耗,念及平时贵妃对儿臣的诸多照顾,一时间不由悲痛。想平时贵妃身体安康,忽然辞世,实在是意外。”
“太子节哀。”皇后指挥着下人,安排着皇贵妃的身后事。而英云只能楞楞的站在贵妃床前,看着下人们忙碌。
无力感渐渐涌上,一点点将英云吞没。这个太子,算什么?不过是个傀儡娃娃,随着皇后手中的丝线行动。说什么保护别人,他连自己的行动自由都没有。
“太子今天不去上课吗?”
“我不想去。”
“太子怎么这般的不懂事!”
“母后难道就不难过吗?”
“贵妃过世,哀家自然是难过的。”
“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人的感情。”英云低声的嘶吼着。
皇后眼中滑过一丝惊慌,但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太子就是这么和哀家说话吗?”
“天朝太子当然不会这么和皇后说话,但是现在是我金英云在和自己的母亲说话!”
“有区别吗?金英云就是当朝太子。”
“母亲,我为你感到悲哀。”
皇后的手高高的扬了起来。英云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而无畏。
皇后看了英云许久,终于是放下了手。“太子自重。若是没事就退下吧。念你和贵妃交好,今日必定心情不好,功课就暂时放这一日。但逝者如斯,还望太子尽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英云握拳,眼睛泛出红丝。“母亲,终有一日我不会再是你的傀儡娃娃。”
“哦?哀家拭目以待。”皇后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下面微微的颤抖。云儿,我的孩子,你终有长大了。来打倒我吧。只有站在巨人的肩上,你才能看的更远。等你能战胜我的那日,你也有了成为一代明主的资格。母鹰会赶雏鹰出巢穴,就是为了能让他学会飞翔。也许残忍,却,最有效。
“恕儿臣告退。”英云僵硬着施礼,退了出去。
不用去太书院学习治国,不用去上书房旁听议事,不用去武场习武,英云漠然发现,原来自己竟已无处可去。这百亩园林,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大的家。也是全天下最冰冷的家。外面的天空,自由的空气,会是什么样子?
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开始崩塌。本能的,英云回了太子殿。正洙,那个守护自己心里最后的温暖的人在那里。
英云回了太子殿,却遍寻不到正洙。叫了下人询问,也道昨天夜里就没回来。英云大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知道禀报一声!只是现在宫里诸多人下狱,其他的都忙于贵妃的丧事,英云只能把自己宫里的人全都叫了出来,让他们去寻正洙。英云自己也耐不住性子,去了两人平日常去的地方寻找正洙。伴读夜不归宿,事情可大可小。若是真的有心人追究起来,扣上个私通的罪名,是掉脑袋的罪。关于这个,英云倒还没那么担心,正洙虽然在殿里会和自己开玩笑,但是这些分寸还是有的。英云最怕是正洙遇到什么不能脱身的麻烦。这宫里每年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一双手可是数不过来。
英云连饭都没吃寻了大半日,可还是没有消息。只是有人说隐约看见昨日正洙往皇后宫方向走去,但是也不敢确定。英云无奈,只得皇后殿里询问。皇后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真是假。晚膳时分,英云已经折腾的身心俱疲。
正巧钟云来访,兄弟两人对坐小酌。
“这可是我师傅亲手酿的梅花酿。照你这般的牛饮法,真是糟蹋东西。”钟云性子淡泊,又自幼离宫,并不知道贵妃皇后还有英云见的曲折,更是不解为什么英云会为一个伴读到母亲那里大闹一通,但是看着亲弟弟心情郁郁,就拿来自己的珍藏出来和弟弟分享。“少喝点吧。这酒入口香醇,但后劲极烈。你又没怎么吃东西,怕是很快就醉了。”
“醉了不好吗?一醉解千愁。”
“除非你永远不用醒来。”
“哥,你什么时候走?”
“这么不欢迎我回家吗。我这才回来几天就赶我走?”
“哥,我欢迎你回家,但是却不欢迎你回宫。”
钟云拍拍英云的肩,“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哥,我过的好辛苦。我想离开。”
钟云无语。谁都可以离开,唯有英云不可以。也许,让他醉一次也好,至少今天不用这么痛苦。这深深庭院,果然不适合生活。
钟云握拳,下定决心。一定要带那个孩子离开。不能让他再继续待在这个泥潭,如果有一天,他也变得和英云一般不快乐,自己会后悔死的。
英云醉了,钟云扶他回房,唤来下人伺候着。自己则施展武功,像一个偏殿行去。
原来,醉了是这般的感觉啊。整个人浮在空中似的,借不到力,也使不上力。鼓膜躁动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有丝抽痛。嗓子干的发疼。
想着,便唤,正洙,给我拿点水来。半天没有人应。
正洙,不在。英云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原来,不仅人的血是热的,人的泪也是热的。
正洙,我的正洙。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在我这么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