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宝莲】　杨戬与月宫仙子的故事

玉鼎皱起眉头,只想等婚礼仪式赶快进行完毕， 回山收拾杂念。忽闻乐声隐隐，氤氲遍地，门卫高声传唤：“瑶姬娘娘到！”幽香袭来，身披五彩霓裳的瑶姬公主在两行仙婢的引领下冉冉而至,玉鼎等微微欠身，以道门规矩施礼。 

瑶姬满面春风，并无公主的骄矜之气，与众仙家见礼过后，笑道：“今日后羿神将与恒娥仙子成婚,当是三界瞩目的佳偶,本宫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从袖中取出一对紫光荧荧的耳环，“这是月老在姻缘石上采集山川钟灵毓秀之气炼成的，仙界也仅此一对，据说只要丈夫亲手给妻子戴上，无论经历怎样的错失离散,也会相系终生．” 
　 
　　环饰光晕流转,映得瑶姬一张俏脸更增明媚，也照见了她毫不掩饰的喜容．忽然瞥到玉鼎审视的眼神,微微一怔，连忙恢复了公主娘娘的庄重神态。新郎后羿躬身谢过，伸手去接，忽然一阵天摇地动，修为浅的神仙当场摔倒在地，狼狈爬起身来，瑶姬被这股震荡冲得身子一晃，手中耳坠落下，好在玉兔殷瞳机灵，一个纵跃，恰好接住。 

人声惶惶之中,一名侍卫匆匆奔入,禀报:“十只金乌不理会天庭告诫，私下凡间，和天兵天将冲突起来，现正在酣战中,各位仙家毋需慌乱.” 
　　

　　 省略一段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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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昴日星官抑扬顿挫的读着“……十日蔽空，荼毒生灵，特命后羿射诛金乌，以儆效尤。钦此！” 太乙已经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被黄龙从身后堵住了嘴。 
　　 
　　后羿眼中早就燃起了熊熊战意，在他心目中，建立不世功勋的兴奋显然远大于新婚的喜悦，微一迟疑，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小神遵旨！” 
　　 
　　趁旁边的神仙对这道大刹风景的旨意议论纷纷，太乙拨开黄龙按在嘴上的手，喘口气道：“原来我老人家修为深厚，已经有预言的能耐了。”他的师兄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适才在人间戏言玉帝会对恒娥动心一事，如今看来，若非如此，那玉帝老儿再有多大借口调遣兵将，也不该把人家从婚礼上拉出来，天庭的神将又不只后羿一人？ 
　　 
　　玉鼎淡淡道：“不论如何，眼下应以众生为重， 后羿箭术当世无双，确是对付金乌的最佳人选。若行动晚得片刻，神州大地，只怕要化做一片焦土！” 
　　 
　　黄龙道：“可是，那个新娘子也够可怜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感觉，新婚盛礼上丈夫被遣出去办一件危险的公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能不能回来，不论怎么说，总是不详之兆。后羿虽然迅即将精神调整到战斗时的最佳状态，但临行前仍不禁停住脚步，望向内庭的湘妃竹垂帘，面露歉疚之色。 
　　 
　　正在这时，一个清婉幽琅的声音响起：“夫君不必介怀，既然金乌作乱，婚期暂时推迟也无妨。” 
　　 
　　 众人惊闻其声，知道后羿的新婚妻子出来了.齐齐回头，心头一震。 
　　 刹那间满庭宾客都静了下来，只有月色溶溶，充盈天地之间， 
　　 
　　 像酣梦醒来，惺忪睁眼，枕前洒落银辉霜色的清凉； 
　　 如当你跋涉险峰尽处,回眸遥望山下幽幽灯火的温馨； 
　　 
　　在场之人，谁不曾有过把这一抹月色轻拥入怀的愿望？谁不想披上那道清丽优雅的月光？ 
　　 
　　如玉鼎、太乙这般修道之士,也不禁生起一种"家"的强烈感受. 
　　 新人妆束本是大红华服，那种美却令人觉她穿的是白色，也只合穿白衣。 
　　 
　　瑶姬虽是女子,也觉一阵恍惚,却教人不起忌妒之念, 定了定神，瞥见一旁的玉鼎对她使眼色，略一思索，趁众宾客为伊人容光所慑，无人察觉，偷偷溜了出去。

后园中争妍斗艳的绮丽百花，两人无心欣赏，寻了一个看起来最幽深的山洞角落，一前一后同时停下了脚步。 

“你找到他了？” 玉鼎开口就问． 
瑶姬避开他的眼光：“什么？“ 
“丫头，别装傻！” 玉鼎斥道，这时他眼中的瑶姬不是尊贵的玉帝之妹、只是个撒娇耍赖希望哄过兄长不追究错事的小女孩，“如果没有那个人的下落，你会那么开心，像全身都笑出朵花来？” 

瑶姬吐了吐舌头，“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有时想，你要是我的亲哥哥该多好？” 

　 
玉鼎淡淡道：“亲人间爱之愈深，责之愈切。我若是你的亲兄长，你也一定不敢告诉我。” 

“我倒宁肯他大发雷霆狠狠责备我一通，彻底打消我这个念头，可他只会淡漠下一道命令禁止我出去，才没多余的感情教训我呢。” 

玉鼎沉默半响，道：“他毕竟是玉帝，只有忘情弃爱，才能更好的治理天下。” 

“成了仙人的亲人，是高情忘情，还是无情呢？”瑶姬声音带着一点点的迷茫，“玉鼎哥哥，你还记得那天，你喜欢的凡人女孩子寿终离世，你偷偷哭了一场，眼睛都红肿了，还不肯认帐……” 

“当然记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无论成仙成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玉鼎泛起一丝微笑，“师父说过，谁也没有资格在真爱过之前妄谈看破，只有全身心的入世之后才能真正出世遁世。” 

山中无日月，只贪看一局棋的胜负，就过了十几年，瞬息回首，曾经的红颜绿鬓已经白发苍苍。玉鼎念及那几世、十几世的光阴中，他悄悄的去看过她的每次传世，看着她嫁夫、生子，一次又一次的堕入轮回，直到有一天，他再也记不得她的名字和面目，只在练剑打坐的空隙偶尔在心头掠过一阵淡淡的惘然。 

那时他的斩仙剑终于炼到了“以心御剑”的地步，人也看破看穿了三千丈红尘，八千里风月，前尘种种，如浮云掠影，尽在眼前，一转目便消逝无踪。 

瑶姬见他若有所思，只道他在考虑用什么话劝导自己，急道：“我答应你，只站得远远的见他一面，只要他过的快乐，我就离开，好不好？” 

“谁也说不准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许人生到头来，终究一半要随机，一半要随缘，”玉鼎叹口气，取下颈中垂饰，“这是小时候你穿起来送我的，我在上面施了法术，关键时刻你可以用它通知我，”想了想：“太乙师弟也可以信任，但切勿对天庭中人提起。” 

瑶姬嫣然一笑，接过垂饰，见正中那颗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坠子歪歪斜斜刻着一个“戬”字，记得那是一次除妖后自己送他的礼物，“戬”字既喻剪除祸害，又代表幸福之意，歪了歪头问：“我是不是很任性？” 

“女孩子不任性就不是女孩子了。” 玉鼎苦笑：“我本来就没抱希望能劝你放弃寻找他。对了，这一世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 ”恰在此时，洞口那边不高不低传来一声女子的清咳。 
瑶姬急忙抿住了唇，玉鼎眉头一皱，双指并处，一道白光闪过，斩仙剑自匣中飞出，疾如闪电直射声音来处！

二、新妇辞帝谢红裳 
　　 
　　剑光清亮如镜。镜中映出一张清幽如水的容颜。 
　　 
　　凛冽的剑气在距她三寸之前硬生生顿住，剑风已激得她发丝飞舞，她的神情却还是宁静而幽美的，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旦夕之间。 
　　 
　　玉鼎的眼光冷冽如剑锋，“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从瑶姬公主说想要下凡见那个人一面开始，” 那人声音清越如切冰断雪：“我咳嗽是想提醒二位，谈话最好不要来这种看似最隐蔽的所在，瑶池中许多仙家想独自呆一会儿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到这里来。” 
　　 
　　诉说秘密时被人撞破本来是一件尴尬的事，但经她清晰坦白一说，气氛却一下子明澈自然了， 
　　 
　　你以为这里最安全，别人通常也会这么想。这个道理大多数聪明人都明白，只不过该犯错还是会犯而已。 
　　 
　　玉鼎歉意一笑，冰霜般的杀气尽数消散，法诀一引，长剑收回鞘里，稽首道：“多谢恒娥姑娘提点。” 
　　 
　　瑶姬这才回过神来：“恒娥？” 
　　 
　　当她一身嫁衣的时候瑶姬只觉她应该穿白色， 而看到眼前的素装少女又想起她的绯服风华，或这是她性情相反相成的两面，那文静温柔中隐伏的刚烈，一如皑皑雪山下埋藏的凛冽熔岩。 
　　 
　　然而眼下瑶姬无隙遐思，只急问：“你怎么这样打扮？难道婚礼－－”语声突然顿住，她想起恒娥之前确实有过暂时推迟成亲之语，却没想到她如此果断，立即遣散婚礼，换了素服，对这种女子一生中最喜庆的时刻发生的剧烈变故竟能淡然接受。 
　 
所以她立即改口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常言道夫唱妇随，他下界射日，我自然要去陪他。”恒娥说来从容澹定，心中却隐隐预感到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自己一生命运，正因一时彷徨难测，才来到这个幽僻去处让自己静静思考一会儿，没想到却意外撞上了瑶姬公主。 
　　 
　　玉鼎忽问：“你认为后羿射日有多大把握？” 
　　“我不知道。” 
　

　　直到偏殿，恒娥的思绪依然混乱，但看到琉璃屏风后转出的龙袍轩昂身形后，却下意识快刀斩乱麻的做出了决断，退后一步，从容行礼：“小仙觐见陛下。” 
　　 
　　 玉帝不急着让她抬头，闲闲拈起身边百鸟朝凰翡翠瓶中的琼花枝，拿在手中玩赏：“此花玉洁冰清，芳馥无比，为朕所最爱，他日朕必寻因由将其收回，不许留在人间让凡夫俗子垂涎。” 
　　 
　　自己喜欢的物事，决不允许与他人分享，这是掌权者的通病，恒娥静静垂首，没有应答。 
　　 
　　“凡朕殿中仙葩，均得玉露滋润，是以常开不败，可惜国色天香中惟独没有兰花。”玉帝叹息：“ 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吗？” 
　　 
　　恒娥道：“小仙无知，但想兰花为王者之香，亦是隐者之香，妙在自然，心香去留无痕，若是强以法术留驻芬芳，不免落了下乘。” 
　　 
　　“说得好，但身为帝王，越是把握不住的，越想把她留住，”玉帝道：“当日王母赐你名‘恒’，就是因为你的美丽，是让任何人都想恒久拥有的东西。” 
　　 
　　“承蒙玉帝和王母错爱，恒娥惭愧无地。” 
　　 
　　“后羿纵然不在，你亦不会‘无地’可居，朕会命人在月里建造一座广寒宫，你住在那里可好？”玉帝顿了顿，补充一句：“即使王母也不会来打扰你。” 

　　恒娥脸色陡然煞白，更有一种动人心魄之美，“陛下的意思是：不论后羿是否射日成功，他都不可能回到天庭？” 
　　 
　　“你是何等聪明的女子，不须朕多说。”玉帝凝视着这清丽不可方物的人儿：“金乌毕竟是远古神诋，若此番服诛，朕也不能不给先一辈的神明一个交代。” 
　　 
　　 见恒娥依旧不语，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要你明白的是，并非是你累他，而是他误了你。为美色而祸及大将，我还不至昏庸到如此地步。后羿命中注定为射日谪凡，王母早就知道，偏要将你许他为妻，一同受罪，朕岂能容忍！” 
　　 
　　“不能容忍，却不愿当面和王母冲突，只是偏拣了婚礼吉时将新郎遣走，再另行安排藏娇金屋？”恒娥心头有些好笑，化做眼中一丝婉约而坚清的倔强，对映上玉帝过于热切的目光：“陛下乃是万乘明君，也当知道小仙的选择。” 
　　 
　　 玉帝眼光蓦地滞住，掠向窗外悠悠白云，缓缓道：“你可想清楚了？随他下凡，便如常人一般生老病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最多过得十天八天，就像那尘世之花，零落成泥，无人顾惜，难道你不想容颜不改，青春永驻？” 
　　 
　　 “有些事情，本就不须想得太通透。但恒娥也想要陛下知道：别人如何看待恒娥的美丽，是别人的事，恒娥从来不以为自己凭借美丽应该获得什么。” 
　　 
　　恒娥淡然一笑，她的笑颜纯净而迷离，如云中隐现的明月，“小仙就此拜别。” 
　　 
　　 翩然一礼，抬头道：“想来人间芳华易逝，才有空谷幽兰，香绝尘寰，天上难觅。小仙愿去领略一番。”转首而出，再无回顾。 
　　 
　　 玉帝凝视着那飘然离去的一袭素衣，手中慢慢将那枝琼花揉成了碎片。 
　　 
　　 即使玉帝也不知道，数千年后的人界，一位人间的帝王看着自己心仪的绝色女子，拒绝留在奢华富丽的皇宫，宁愿选择与塞外风沙为伴，也产生了如许的惆怅心境。这般心境，也许本人也不十分理解，然在诗圣笔下诠释得淋漓尽致。 
　　 
　　……一去紫台连朔汉,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

三、昭兮素心沥血尽 


一路上直到华山，恒娥都没有说话，还是玉鼎忍不住问她：“你都知道了？” 
“也许。”恒娥很想问元始天尊是不是也知道后羿注定要因射日下凡，才授意徒弟玉鼎指点襄助。 

和渺茫不可逾及的天意想比,有的人早知一步却不能篡改天意，有的人后知先觉却无力更改. 

但现在她唯一能做且一定要做的事，就是让后羿射日成功。 


这样想着，恒娥脱口问了一句话：“如果刚才我回答‘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玉鼎也直率回答：“会。” 

对方是个冰雪聪明、且善体人意的女子，你不必担心陈诉一些冷酷严峻的事实而被她误认为恶意，也不必顾虑被她嘲讽讥刺而回避兜圈子，和这样的女孩子谈话，无疑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瑶姬在仙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娘娘，但在玉鼎眼中，永远只是那个娇俏活泼拉着他衣襟的小女孩，如果恒娥在听到她有思凡之心的时候虚言支吾，玉鼎一定会毫不犹豫下手铲除任何泄密的可能。 


恒娥道:“可是你既然要不惜一切保护她，就不该放任她，你相信她能控制好自己情感么？” 
“我信得过才怪。”玉鼎苦笑,“可是有时候在感情上仍然会相信一些理智不能相信的事情,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尘心未断”吧……” 

语音忽然止住，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华山。 

华山风景清幽，百花葳蕤，这些青山碧水平时也不出奇，但人间各地已被烈日炙烤得民不聊生，这里却旧绿草茵茵、鸣泉潺潺，鸟兽悠闲嬉戏，外界的灾难竟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此地。 

“这里被通天师叔的结界封住，就算金乌的光芒也照不进来。”玉鼎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解释：”你是和我这个昆仑门人一起来的，所以丝毫感觉不到结界的存在。” 


天地空阔，草木葱茏，山风清劲、吹得二人衣袂飞舞，恒娥只觉自由自在，无约无束，不似天庭处处给人拘谨之感，心想怪不得修道之士对天庭传诏总是不理不睬。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玉鼎，你带客人来了么？”这声音不似听在耳里，而是传到“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震撼力，恒娥吃了一惊，转头看去，才发现在数十步外的玉女峰瀑布之前，背向而立着一个少年。 

恒娥发觉，他并未使什么隐身术，但那随随便便就与山川天地化为一体的气质，令自己先前根本没有发现他，只觉他虽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外。 

那少年缓缓回首，眼神无尽深沉廖远， 悲悯和冷酷，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竟在一个眼神中蕴涵尽了。 

玉鼎躬身道：“玉鼎参见师叔。” 
恒娥没有想到，鸿钧道人三大弟子之一，与日月山河同在的通天教主， 竟是这位外表看起来和玉鼎年龄相若的少年？ 

通天教主负手道：“你叫恒娥？” 

恒娥对上他无比澄澈而深邃的眼光，蓦然感觉到他已经知晓了一切缘起因由，道：“是。” 

通天微微一笑，笑意广漠如空，高情又似无情：“恒者，心性至纯，意志至坚、情义至真。汝有何能, 当得起一个恒字?"

恒娥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心思清明宁定：“纯极易玷，坚者可折，情深不寿，世上本无永恒不变的事物。恒娥只求尽眼前人事，至于天命为何，不愿做杞人之忧．” 

“你记住自己说的话，”通天神色远漠，有如春山尽处与天相齐，“只要今日的心境犹在，不必在意世人如何命名于己。” 

恒娥一怔，难道世人会给自己安上别的名号么？但此刻无暇远虑，只道：“是。教主智慧通融，当知恒娥为何而来。” 

玉鼎插手在一旁肃立，忽然感觉到通天教主和恒娥的身形模糊几不可辨， 如在茫茫水云之间，他知道通天教主用了扩地之术，与己相距万里，谈话自己无从得知，也插不了口。 
　　 
　　那少年通天教主又转头望向白练似的瀑布，淡淡道“坐。” 
　　 
　　恒娥见面前并无桌椅，略一迟疑，却见水流自动从潭中冉冉升起，形成一个银白色托座。 
　　 
　　 恒娥道谢坐下，她眼中随即看到了一幕奇景：潭底隐隐七彩流动，定神看去却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青石，石上似有火焰飞腾，四周却有冰雪样的银线围绕，冰与火的交界处，仿佛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蕴涵着另一个六合八荒、阴阳乾坤。 
　　 
　　恒娥感觉到，那围护在七彩石周边的就是火精珠和冰鲛丝，暗暗咬住下唇，只听通天言道：“天目石蕴藏的秘密无比重要，相信玉鼎已经对你说知。对神仙来说，凡人的寿命不过如蝼蚁微尘，为拯救人界灾难而损天界根基，殊为不智。” 
　　 
　　 “小仙知道。所以恒娥想和教主打个赌。” 
　　 
　　　　通天那冷酷又似悲悯的眼光望定她： “哦？赌什么？” 
　　 
　　　　恒娥缓缓起身，左手从袖中伸出，白如软玉般的掌心握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匕尖上隐隐青光闪烁，“这柄柔水匕，刺中后血流得很慢，但伤口不会凝结，是瑶池仙女们通常用来防身的。”她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突然反手一剑刺入自己胸口！ 
　　 
　　　　通天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神情正如对方一样淡然到漠然，恒娥的声音温静如水，显然在竭力压抑痛楚，“玉鼎道长对我说，天目石来自苍穹，同时需要至阴之气滋润，以及至烈之魂压住灵气不至逸散，而火精珠和冰鲛丝虽是神物，更多的法力却是破坏而非守护，所以用来镇守天目石，也颇勉强，还需要教主在此施法保护．” 
　　 
　　“恒娥想来，世上至阴，莫过于月魂，至烈之性，莫甚于心血，恒娥既是月之灵犀所化，想来我的心头之血，可以暂时替代这两样法宝，镇护天目石罢！” 
　　 
　　 通天凝视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应该可以。” 
　　 
　　 这四个字出口，恒娥手中匕首微一用力，迸裂伤口，殷红的血液随着匕锋流下，竟分开水流，幻出道道银光绯彩，将天目石裹在其中， 
　　 
　　“恒娥在此斗胆，请教主与我一赌，在我心血冷却之前，我的夫君能够将九日射落，归还宝物。” 
　　 
　　 见通天教主不作反应，咬牙又激了一句：“教主俯仰乾坤，拨弄日月，难道连这点气概也没有？” 


　　“这个赌倒也有趣，”通天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袍袖一拂：“无当，你去将火精珠和冰鲛丝送到后羿那里，告诉他只要时限一到，我便收回。” 
　　 
　　一个头垂双鬟的小道姑从潭边无声无息现身，正是日后截教门下排行第三的无当圣母，恭声道：“是。”

元始道：“这是天目石的魂石，便如人的魂魄，为防玉帝毁坏新天条，我想把原石（相当于人的肉身）压在华山之下，继续吸取天地精华孕育，而将魂石交给玉帝，只有它和原石相汇，新天条才能出世。” 

　　 通天明白，魂石为天纲所凝系，如有毁坏，整个天庭必然万劫不复，玉帝说什么也不至于做出损坏魂石的举动。他想了想，又道：“不如把这两者的功用分别告诉玉帝和王母，让玉帝知道魂石的作用，却不知道原石藏在何处，而王母知道原石潜伏于华山之下，却不知道只有魂石才能召唤出新天条。” 
　　 

元始天尊大笑：“师弟，真有你的，这么刁钻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旋又失声道：“不对，灵石之魂应是纯澈无垢，为何你手上这颗里面蕴有一丝血色？” 

“这是被那个名为恒娥的女孩以心血所沥。魂石经此一来，浸润了生气，可与人身相合，其人则开天眼————”通天教主忽然一省，似乎领悟了什么：“难道这也是天意不成？” 

“此间之秘不能为第三者究知，你我出华山之后，也必须将有关天目石的一切忘记。”元始天尊不答，只挥手震起一道霹雳，金光过后，整座华山徐徐往两边移开，待天目石下降沉没后，又合为一体。 

两道人影随即消失在山水之间，巍巍华岳依旧是蝉噪林愈静，鸟鸣涧更幽，似乎一切都归于自然永恒的祥和。

　　 
　　 “世上有些事不是法力高深就能办到的。说到死后复活，有两个条件万万不可缺少：一是身体必须完好无缺，所以有时候阎王那里拘错了魂魄，及时送返亦不能超过七天，逾时血肉之躯则败坏无用。这孩子逞一时之性，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父母那边是偿还干净了，身体却——”玉鼎摇摇头：“但这还不算最麻烦的，集昆仑十二仙之力，或可尝试为他另塑躯壳。” 
　　 
　　“哦？还有更难办的？” 
　　 
　　“第二个条件才真是让人束手无措------”玉鼎的声音流露出一丝苦涩，“魂魄要还阳，必须具备强大的生人念力。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必须有人希望他复活，别人期望的力量越大，才越有机会还阳。建造行宫，受凡人香火，其实就是利用人们上香的虔诚念力，然而最终决定是否能成功，十之八九在于其本人的父母愿念之力。” 
　　 
　　“你是说，李靖不肯——”殷瞳失声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 
　　 
　　“儿女的性命，来自父精母血。这就是所谓的“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如果李靖不肯让他复活,那么哪吒无论如何也没法重生。 
　　这是最普通却最不可违背的真理。 
　　 
　　“听你这么说，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殷瞳扁扁小嘴，“啊---好口渴！”几个纵跃，跳到玉鼎旁边的小溪，俯下身去。 
　　 
　　 
　　溪水清澈透明，不染片尘，观者纤毫毕现。殷瞳先当镜子照了照，低头喝水，又掬水洗面。溪上投映出了渺渺云天，更有四周山坳那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的景致，却在竹云浩淼处忽然显出了一个少年的影象。 
　　 
　　殷瞳第一个反应是只恨水波荡漾，看不清楚那少年眉目，竟又不敢抬头，只怕一抬头，那水中倒映出的清隽容颜就会消逝在空气中无处寻觅。 

　 
少年并未在意溪边发怔的白兔，潇然行礼：“ 师父。” 

“我前些日子传你的八十一路戟法全练熟了？” 

“没有。”少年的声音冷静淡定：“ 这套戟法确实精妙凌厉，但仍有不少花巧而不切实战的招数，我试将其重新融合为七十三路，另外找出了二十四处破绽，需待完善。” 

“胡说？这是炎黄之战中流传下来的戟法，怎会有破绽？”玉鼎声音带着愠怒：“谁叫你滥改前人武学？” 

“好象是师父你自己吧。师父要我从前人战役中汲取经验，而当年黄帝之所以能战胜蚩尤，就在于不被常规所囿限，破格辟局，武功战阵，运用存乎一心。弟子能领悟出“不师古法，破而后立”这八个字，全仗师父指引。” 

玉鼎横眉怒目，瞪了他半响，突然笑了起来：“我说杨戬，你也太挑剔了，世上没有完美无暇的武功，只看你是否能将破绽隐藏得好。再说花招也不是完全没用。假如你在战斗中并不想杀对手，有意放水，那时候就用得着了。” 

“还有，师父教训你的时候别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装出点诚惶诚恐来也好啊，难道为师就那么没有威严感？” 

“也不是，”杨戬叹口气：“师父假装生气的时候，总是故意瞪起眼睛，而真想惩罚人的时候倒是眯起眼像在笑。下次要诓徒儿，还是注意一下脸上表情的好。” 

“你－－－－”玉鼎眼睛瞪到一半，眉毛已经耷拉下来了，只奇怪自己明明没教过他相面之学，这孩子怎么无师自通就懂得鉴颜观意，“以后栽在你手上的敌人一定死也死得没面子。将来别人非骂玉泉山金霞洞道长一身正气，怎么派出这么个狡猾险诈的传人，唉，师门不幸啊！” 

杨戬只当没听见玉鼎的自怨自艾，“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加紧修炼，将来对外澄清事实，让大家都知道：这劣徒实在太过狡猾险诈，绝对是正气凛然的师父教不出来的。” 

“……”玉鼎望着这位不知是“爱徒”还是“劣徒”从容施礼告退，一时无语问苍天。 

殷瞳待他走远，才呼出一口气来：“喂，我说玉鼎道长，你收徒弟是不是以貌取人啊，那个叫杨什么戬的，他——他怎么生的这般俊法？” 

玉鼎漫不在意的一笑，心想这真是小儿女言语，修道本就是要人放下这具皮囊，看破红尘诸般形色。但心念转处，忽然想起去年云中子曾戏言道：“人都说西伯侯长子伯邑考乃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如今和你徒儿一较，才知道远远不及。” 而伯邑考日后却为父入朝进贡，被妲己看中，愤而抚琴进谏，被无道纣王斩为肉酱，还逼着其父吃下，遭际之惨，思之恻然。 

人生于世，太过俊美则殇，聪明绝顶则易早夭，高傲强抗天命者遭鬼神之忌，杨戬这几方面都占全了，如今封神榜已然议定，就算不探师尊口气，这个“仙凡通婚的孽种”也是必然榜上有名。自己为此日夜忧虑，怎奈又多了哪吒之难。

殷瞳见玉鼎脸上笑意渐隐，又显出心事沉重的模样，正欲探问，忽然鼻中闻得一阵腥风，一惊回头，只见对面树林内窜出一匹灰狼，她想起自己还是白兔之身，连忙跃起，那灰狼想是饿得狠了，虽见玉鼎在旁，仍是扑上去便咬。 

殷瞳一边躲闪一边叫道：“喂，这家伙在你这里撒野，你做主人的也不管管？” 玉鼎淡然道：“它碰上了你，应该算它倒霉，我何必多管闲事？” 

殷瞳心下来气，也不现仙体，仗着身法灵活与敌周旋，那灰狼凶悍敏狡，但似乎大病初愈，有些力不从心，往往间不容发之际被她轻盈避开。 

又过半响，殷瞳使个五行搬运之术，那灰狼一口咬下，白兔却已不见，却咬到了一块大石，牙齿折断，满口流血。殷瞳拍了拍身上灰尘，望着蹒跚离去的灰狼，再看在石上闭目打坐、对适才一幕听而不闻的玉鼎道长，忍不住道：“你们的千年道行就是这么炼出来的么？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哪怕有人被山崩砸死了也是活该。” 


玉鼎道长睁开眼来，微微一笑，拂尘前指，划出一道光圈，光圈内幻出一幅山洞深处，几只刚出生的小狼嗷嗷待哺的场景， 那灰狼踯躅独行到洞口，却又徘徊不肯入洞，玉鼎叹道：“它寻不到食物，没有奶水喂养孩子，又能指望谁的慈悲？” 
　 
殷瞳冷笑道：“是啊，小狼就要饿死了。那边还有两个砍柴的樵夫，真人既然发了慈悲心，不如给它送去？” 玉鼎道：“那也不必。”

话音刚落，那灰狼嚎叫数声，竟一口硬生生撕下自己腿部肌肉，血淋淋咀嚼起来。殷瞳心头一震，转过头不忍再看，却听玉鼎叹道：“三千年前，师尊对我们说，尔等几时对世间的弱肉强食能够不管不问，便有资格上窥天道了。 当时我们都不明白，后来才渐渐领悟到，世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本事越大，越通晓命中注定的前因后果。如自恃一己之力，轻易插手世间运数，结果往往是弄巧成拙，更增罪孽。”

殷瞳啐道：“放屁！ 你若真这么信命，那哪吒自尽也是天命，何必再费心力救他？ 若有一天你徒儿遭了横祸，明知天意如此，你救是不救？要我说啊，要是做神仙非得冷眼看世间，越修炼越冷血，那这个神仙不做也罢！” 

一顿足，正欲腾云而起，又回首道，“不是只有豺狼才有噬己保家的悍勇，兔子狠起来，一样做得到——你不信？……曾有一只雌兔得了病，腋下长了毒瘤，又要分娩，它挣扎着将腐肌败瘤一口一口吃掉，生下孩子，一直支持活到了幼兔断奶的那一天。 ” 

恨恨扭转头去，不让玉鼎看到她眼中有泪：“我就是那窝幼兔中的一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狼也罢，兔子也罢，只是各凭所能，跟天命斗下去。我知道母亲为了我能活下去，付出了这么多，所以我一定不会向老天低头。”

　 烟霞缭绕、彩光千条，返生池中，一朵碧色莲葩徐徐生长伸展， 广成子与赤精子站在左首，道行天尊与道德真君立在右首，黄龙真人与惧留孙站在下首，文殊道人（文殊菩萨）与普贤真人（普贤菩萨）位于头部之侧，慈航道人（观世音）与灵宝法师居于中心，十人凝神集力，重塑身躯：莲瓣化为人面，莲叶化为手足，莲藕化为躯干，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哪吒的魂魄一点点融入消失进莲花全株中，这是最紧要的关头，如果形体不成，魂魄也再不能存。 
　　 
　　太乙真人连日来为维持徒儿魂魄法力大损，只能和玉鼎真人一同在外围护法，双目一瞬不瞬的望着池中莲葩，满脸关切之色。 
　　 
　　玉鼎忽然想起：十七年前，他也是这般焦急的等待着，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那时太乙师弟可不像现在这样肃静，不停的在耳边聒噪，他说的是什么？好象是…… 
　　 
　　“我跟你偷跑来这里，可违背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指示，师尊说过最近几年更要紧闭洞府专心修行，一旦这场劫数中有个闪失，轻则打入红尘轮回受苦，重则永沦苦海不得翻身------- 喂，师兄，你听没在听啊？” 
　　 
　　 玉鼎注视着不远处松柏掩映、竹篱环绕的那间茅屋，心不在焉应道：“不就是大家命犯杀劫，待灭商之战开始后要下界应劫吗？一千年前就知道了，有什么要紧。” 
　　 
　　此处虽是村野民舍，但花木繁盛、泉石清幽，风致天然，二人早已施法将周围十里内一律封禁，阻住天庭地府一切耳目，连飞虫蚂蚁也漏不掉一只。 
　　 
　　“这么防备森严，搞得我都有点心虚，好象真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太乙在叹气，“其实‘仙凡通婚’这种罪名在天条上也是可轻可重吧！” 
　　 
　　“这只是为避免仙人沉溺于世俗欲望，忘记了自身责任，所以天规只是明文禁止，却对处罚方式没什么硬性规定，因此执法尚要按现实情况灵活而论。”玉鼎思索着回答，“我想只要在下界静悄悄的掩人耳目，过个三四十年，等这个姓杨的书生阳寿尽后，再返回天庭，应该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实在不行，最多再接她去昆仑住，名义上就算‘被贬思过’——这样也全了玉帝的面子。不过这次生下的孩子就很难说了，要是女孩还好办，要是男孩的话……” 
　　 
　　“要是男孩，就是让他拜入昆仑门下，反正天庭也无权管制干涉道家的门人。”太乙接口，“瑶姬这丫头不也是这意思吗？不然也不会临产前夕才把咱们叫来。” 
　　 
　　“ 也许又出了什么预计之外的变故——”玉鼎苦笑，“以她的性格，大概本不想连累别人——” 
　　 
　　“大家兄妹一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昆仑也算是她的家，当时既然阐教受托在张百忍修炼时照顾她，”太乙肆无忌惮的称呼玉帝以前的凡人名字，“现在有了麻烦，难道咱们会袖手旁观？” 
　　 
　　从凡人到玉帝，需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此中修行当然要在另一个空间进行，（沉香在异空间中三十年读完五千本书，实际只过了三个时辰，亦同此理）期间瑶姬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寄住在昆仑山，十二弟子就担当起了照顾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