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噩梦睁眼，不教悲剧上演。

凛若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赶忙解释着，“当、当年父亲重伤，掉落了这本武典，若梅本想还给父亲，不过挂心父亲伤势才推迟至今，当若梅想起来，父亲已经沉眠，所以迟迟未交还。”头埋得低低地，生怕父亲的震怒。
牧神面无表情盯着手中武典，听着女儿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的解释着，相信她也猜到了什么。刻意遗忘的过往，此刻竟排山倒海袭来。
...
自从做了父亲，更添了对于家的挂念。这一天，早早地处理完政事，便回来寝殿。
寝殿中，床边的摇篮轻摇，里面的婴儿已入睡。
轻步到摇篮边上，慢慢坐下，静静看着女儿安详入睡的可爱模样，看到那边的屏姬，牧神嘴角洋溢出了幸福满足。低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嫩滑的脸庞，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吵醒了她。
“若梅今天很乖，没有哭闹。”坐在桌边的女子好似在书写着什么，闻他进来，轻吐语句。华衣美服的包裹，看不到喜色的脸上含着难以察觉的愁色。
“嗯。”轻轻拍了拍襁褓，不去打扰。“屏姬在书写什么。”走到她身边问道。
“给若梅撰写一本武典。”
“哦？屏姬何须担心，若梅有我们保护，不用此时安排好日后一切。”扫一眼武典内容，温柔的握住她的肩头。
“未来之事，难以预料。”
牧神神情僵住。“什么？”
“没，没事，只是未雨绸缪。”七色翎刚意识到说漏了话，急忙转移了话题。“牧神，不如武典下一半撰写你的武学，若梅体内流淌你我血液，你的武学和孔雀秘法合二为一，日后不仅自保有余，更能襄助于你。”
“我只想让女儿平安快乐即可。”嘴角含笑，不去想方才她的失言。
“这么说，这本武典...”屏姬听了略显失意，停下笔锋。
牧神扬起嘴角，“是屏姬提出，又是为了小若梅，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无理由拒绝啊。”
...
若梅眼神向上瞟了一眼，察觉到父亲的黯然神伤，更是懊悔不已。“父...父亲，我没有修习里面的武学，你...我...”紧张之下，期期艾艾不知该说些什么。
牧神看着女儿活像小时做错了事，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若梅，这武典是谁所编撰，你已经猜出了吧。”
“我...”欲言又止，反复在挣扎着什么。
“想说什么，不必遮掩。”
咬了咬牙，开口道：“这武典有一半是父亲的武学，能和父亲的武学相并存，身份一定非同一般，鬼叔虽和父亲交情深厚，但孔雀秘法是羽族武学，鬼叔并不会使用。此孔雀秘法柔中带刚，想必是位女子，她...”说到这儿，下面的话不言而喻，后面的还是顿下不说。说了是揭开伤疤，所以该止当止。
听完，牧神重新审视面前桌椅的摆放位置。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自己的位置身后是棺材，对面就是若梅，相邻是方才拿着武典的位置，刚注意到，桌子上面还有一个布娃娃。轻轻拿将起来，仔细端详。
看到父亲拿起布娃娃，心想他应该没见过，但是心虚的心理，解说有些犹豫。“这...这是、是若梅的小玩意。”
“玩意？...”低低喃喃着，曾在女儿房门外听到她对这个布娃娃说过话，这是她比作母亲缝制的，了解女儿善意的谎言，是不想让自己伤心。
原来这个布娃娃女儿也是随身携带，将有关于屏姬的东西比作是母亲的存在，对面是棺材内的自己，这样的格局，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情景。多少个日日夜夜，女儿让双亲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能够得到现实里难得的慰藉，骗骗自己又何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牧天九歌，武典，将曾经的幸福随身携带，她便依旧与自己携手同行。将她看得这样重，在她看来，我是如此轻易可抛。
默默了良久，若梅也没有去打扰，牧神脑海里又回荡起她的声音。‘若梅体内流淌你我血液，承你我武学，融会贯通，日后不仅自保有余，更能襄助于你。’
看着女儿，心里默默想着，我有心让若梅远离血腥厮杀，而她认定的事，又怎会更改，若梅，你一直希望有个完整的家庭，这个愿想十分平常，却注定不可能。无论我与屏姬纠葛如何，你是最无辜也是受害最大的，或许、让你的记忆里多了母亲这个字眼，能够弥补一些所失去的那部分。
按住她的肩头，挤出一丝笑，“不用自责，为父没有怪你。”
战战兢兢地抬头，终于见父亲笑了，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你无需再避讳母亲这个字眼，为父已经不在意了。这本武典正是你母亲所撰写，现在正式交给你，里面的内容你都可以修炼。”平静说完便将武典递到她面前。
“让若梅修习此武典，那么让若梅襄助父亲可不可以？”
女儿急切期望的神情，牧神默默点头，看到手中的布娃娃。“还有这个...小玩意。”抬头看着她，笑着道：“若梅喜欢，就拿着吧。”
“太好了。”欣喜的接过来。
这句太好了，听者不知是终于能够修习母亲的武学，或是高兴脑海中终于有了母亲的记忆。不论是何缘由，能看到女儿这样欢畅的笑，就够了。

还有些，要稍作修改，不出问题，明天再发。

一路顺利，父女二人临近地之角。
行在风雪原，牧神不见故人身影，能够感觉得到，此地熟悉气息未散，想必刚离开不久。记得雉君曾经提过，仙老曾回去过天疆，想必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是了。
穿过风雪原，终于到达了地之角。
“父亲，我们到了。”
“到了，到了...”仰首望天的身影，透过天上的一道破口，能够感知到里面亲切的气息流转。
还在，真的还在，你们都在...“哈哈哈————”大笑过后，望着天上的那一道破口，身体前倾，扑通一声！屈下的双膝重重地打在坚硬的地上。
“父亲！”若梅大惊，蹲下身就要扶起。
“不用。”简单两字，制止了女儿的搀扶，或者这样，自己能够好受点。
凛若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父亲总是将责任归咎于自身，现在更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可是父亲真的错了吗。是错在不该信任盟友？还是错在不该悲天悯人？
...
地之角上，冽冽寒风，拍打着初愈身躯，屈膝在地的牧神，无声忏悔着过往罪孽。
仍不见父亲有起身的意思，若梅越发着急起来，这个地方气候本就寒冷，父亲身体刚刚痊愈，究竟要这样跪到何时才肯罢休？
“好。父亲不起来，若梅就陪父亲一起跪！”说的同时，已经在身边随同父亲并肩跪地。坚决的语气，决绝的眼神，与这个固执的父亲一般无二。
“起来。”淡淡的语气，却表露了难以压制的不忍。
凛若梅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定定地跪着。“除非父亲先起，不然若梅绝不起身。当年的事，若梅相信天疆众人都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何况父亲才是受害最大的那一个。”
牧神侧脸，看着这个太像自己的女儿，心里有欣慰，有心疼，有无奈...
傻孩子啊，为父知道你的孝心，不忍见为父这般，可为父已被无数个梦折磨的越发害怕。
沉眠棺材内数不清的岁月，身体始终未醒，精神却被梦魇惊醒了无数次。当身体醒来时，心却沉沦深渊，越来越深，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无法弥补。而又一次苏醒，又是什么？
醒了无数次，究竟哪次是真境，哪次是梦境？如若是梦，不是应该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吗？如若是真，为何和梦中相差无几？但不管是真是梦，即便转眼是无间，只要牧神还睁着眼，也要抓住这一刻的机会弥补犯下的错。
可是你又何苦如此...唉~~~罢了罢了，这样的惩罚不过是内心好过一点，对现状于事无补。
深吐了一口气，单腿已经立起，伸手搀扶女儿起身。“为父起来就是，你也别跪着了，地上凉。”
心喜这方法有用，干脆继续‘要挟’。“那么父亲以后也不许用惩罚身体的方式折磨自己，若梅再起来。”
“...”若梅啊若梅，你真是了解为父会关心则乱哪。“好。”
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父女相互心疼的搀起。
“疼吗。”关怀着看着女儿，有着不掩饰的疼爱。“不疼。倒是父亲跪这么长时间...早知这方法这么管用，刚开始就用好了。”到后来，慢慢的语声降低，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用这招。
后来越来越小声，但以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又怎么会不明白。“你啊。”宠溺加责怪的刮了刮若梅的鼻头。扭头看了一眼天缝破口，转头对女儿扯出一丝笑。“回去吧。”
返回途中，牧神体内的真元更是加剧冲破功体。“父亲，怎么了。”父亲停下脚步，奇怪地问道。“若梅。为父感觉元功充盈，体内真气四溢，好像到了将要突破之机。”
凛若梅眼睛一亮，对于现状，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那真是太好了，那边刚好大雾弥漫，杳无人迹，不如父亲就在那里突破。”
牧神看向那边点点头，父女行到一片荒芜，漫天雾气的缭绕，毫无生机，迷离间，隐隐约约看到几棵破败的树木，或倒在地上，或拦腰断折，腐朽地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为木屑。
牧神看着这样荒凉的景象，不知为何，竟不禁悲从中来。
“若梅在这里护法，不会有任何动静打搅父亲的。”
“嗯。”牧神在外观望片刻，走了进去。

本能的牵引，精神的游历。当牧神再睁眼时，已经是空无一物，处在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空间中。但内心隐隐然已经明白了什么，也并不奇怪。
随着一声清越的声音响起，空无一物的景象逐渐聚化形态。
“神劫过后，神依靠残存的本元离开本源，漂泊异境寻找存活的契机。不知辗转了几多空间，至自然界后，终可提炼适宜存活的五行元素恢复生机。
而长时间的飘浪，事事空白，所见最多即为人类，继而运使最后的残余力量凝聚五行元素塑造成人类形态，种种缘故遇到阻碍，采到一株灵气斐然的紫芝与五行融合，方可功成。
凝聚人形后，功力不再，与普通人无异，而本是溃散殆尽的本元更无法运行五行元素活命。于是开始重新修炼，历经漫长修炼，遇到窒碍搁浅，入世探寻方法。
三阳同天时期的天疆，苦境，森狱本是相连。来到天疆与三族相处融洽，后又降服孽族，被推选为天疆之主.....”
牧神一生至此的历程，放映在眼前，注入在脑海，亦敲击在心海。至于神的经历，却寥寥几笔。尚未归位，无法明了太多神祇之事。
历历往事在目，牧神沉沦回忆良久不能自持。静思间，四周重又回复最初，凭空出现一女子，立于牧神面前。花容月貌已不足形容的容貌，乍看之下毫无人类情绪，细看之下像是时刻绽放笑涡，又像时刻在多愁善感，难以形容的淡漠和热情，多个矛盾的综合体完全呈现在此张脸上。
平静注视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女子，牧神不发一语。
“神祇无形无质，现在的我，不过随便是拟成的形体。”顿了顿，“我们是一切世界的起源，动力的来源。创造了空间，拟定了时间。在所创造的空间里历劫成功，方至圆满，彻底超脱生灭、无常的桎梏。如今神劫已过，此时返本还源，下刻脱离尘世，本尊归本源。”女子字字意分明，牧神听来难顺从。
当初本元残缺不全，现在本元愈合完全，历劫圆满。返本还源之后，现在的这副躯体，不过是一具什么都没有的躯壳罢了。归位便是回复神的一切，但在尘世的挂碍，是牧神应该担负的责任，又怎能抛下。“神劫虽圆满，但吾住尘世路未尽。这一世自诞生便身在三界，身为五行，思想，意识，灵魂，一切的一切都是现在的我。神的所有，尚不属于我。”
女子平静不语，良久，无奈的摇头。“又是一位历劫圆满不思归位的神祇啊。”
牧神‘哦’的一声。“曾经的你也是吗。”女子当然的点点头。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了，“那么你又何必劝我。”
女子侧头看着他，不答自说。“神无有高低上下，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欲无求，自得其乐。是超脱一切的存在，看开所有的超然。你回归之后，自然界的种种挂碍，自会明白生灭为何，便不值一哂，何苦在世苦苦承受本不必受的劫。”
“原来你在试探我，如果牧神如此轻易便能动摇守护天疆的意志，牧神便不是牧神了。”
看他不为所动，女子也不作赘言。“也罢。那我就不再劝说了，其实这次是弭平你心中的一些疑问。”
牧神不说话，任由她的解说。
“想必你已经知晓，那场梦，并非只是梦，但也确实是梦。”
她继续说，“随着身体的沉潜，本元也已逐步修复完成，会逐步释放岁月的沉淀，其一就是将你醒后的现实转到了梦境之中，让你有一个借鉴。当然，那时本元还未全部修复，所以少数部分乃是虚构。”
牧神的心放下了，自从醒来后，自己就一直害怕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多少个梦的翻覆，几乎已经快精神错乱，分不清现实梦境，现在终于明白了。
“现在本元修复完成。其二就是会根据你深刻的记忆，拥有不同于以往的能力。就是紫芝气息无惧毒素侵扰，如若你的子女修为到达你这个地步，也可以拥有此项能为。还有一点，深谙机关制造。”
那时为了解毒，亲手扼杀了仙老；为了机关无虞，手中利剑刺向了那个正走在幸福路途的人。这两者的确是记忆深刻也影响深远，淡笑两声，真是世事无常，世事轮回啊。
本元精华的部分以使身体运行，岁月的沉淀挥发成为所拥有的能为。
早想到他什么反应，也不做回应，任由他纾解情绪。“你看。”话罢，周遭景象化为人间景象。
看着伏地叩拜的民众，口中念念有词是为感谢上天，感谢神明。
“一些物种，我们给了他们思想，让他们明白虚无缥缈的神乃是创世之主。你功体突破，释放的福泽洗涤了恶人的心灵，使他们改过向善；一些感到生活无望，犹如行尸走肉的人，重新找到了前进的希望；一些重病在卧，不愿拖累家人，执意寻死的人，疾病全消，康健如昔。不过，只是限于普通生命而已。”
“这样的一幕，是我作为？”
“你本就非同常人，元功也非同一般，从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况，只是你并未觉察。仔细想想，你会明白。”
想明白了又能怎样，这些人于我而言，毫无关系，我真正想救助的，却无能为力。
女子知会他的心情，莞尔一笑。“这个世界的常数本就无常，身在无常，适应无常，这是你的选择，如若现在你想回心转意，不用殒命之时，便可归位，不受烦恼缠身。”
“你也说过，神看开一切，超脱一切，无欲无求。若我回归，还会对这里的挂碍存有挂碍，保佑天疆不受侵扰吗。”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委婉的道：“天疆居民天性良善，长年久安对外界看得纯粹，有朝一日陷入战火...”她说的自己都知道，但她开始讲解这一重，没有明确回答自己，也明白了，不等她说完，便道：“所以，哪怕牧神志未酬，身已死，已经归位的我也不会再相帮世间之事了。过程中，你们也不会插手。”
“殒命之时，归位之刻。珍重。”言毕，女子陡然无迹，眼前景象也逐渐化为方才自己突破元功的地点。
静坐在地的人，闭目不言。元功突破功成，天地重回平静，一切尘埃落定。
开启眉眼，是方才的情景。
脑海中已经存有清晰明了的机关术，至于紫芝王气无惧毒素，或者也只有在中毒时才能知晓了。方才的经历，恍如一场梦，实非一场梦。
“殒命，归位。呵呵~~~”渐渐站起，喃喃自语着她的回答，笑了起来，笑得看不出任何欢欣。
神的境界，我承认那是十分向往。世人苦苦修炼成仙，就是为了摆脱七情六欲的烦忧。
但向往就代表着抛下这里的一切，我办不到。神无所不能，若想我回归，何必还要徒劳规劝。是了，你们明白一切，自然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不论前世历劫如何艰难，来生成神如何美好，今世你们不会插手，我离世之后也不会执着此处，何况今世殒命，下一世我也不再是我。
现在的我，活在当下。牧神有应该担负的责任，更有应该杜绝的悲剧。既然是重获新生，我不应执着在过去的梦魇，一再否定过去的自己，这是场名为‘现实’的噩梦，但我不会再沉沦。
思量一番后，心境豁然开朗，一向沉闷的眉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轻松。

开学了，以后可能每个星期才有时间更文，会尽快把存稿都发上来。

地之角上，已经化身成另种模样的牧神再次来此驻足，尽管是另种模样，眼眸流露的情绪，却是无法掩盖的挂念。
忽然间，一只黑金孔雀自天缝破口飘然飞出。
乍然映入眼帘的熟悉，蓦然一怔，仙老！
空中孔雀见地面上的陌生身影，异样眼神，出于好奇，降在地之角山石之上。“你是何人，何故在此。”
藏住眼里含着的惊喜，轻松的道：“我啊，我是...”现在的自己不便说明，只能以化名回答了，若无其事的回答。“我名唤天外来客，观此地风景不错，故在此驻足观赏。”
话音方落，两人突感周遭气流陡变。
“嗯？天疆现世了。想必...”仙老知悉个中情由，碍于外人在，不便过多言明。
略微打量眼前这个男子，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看似沉稳的装束浮现几丝不羁，装饰多了些异域风情，自然的轻松洒脱，浑身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气质。
看着仙老的眼珠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打转，仙老看透世情，若是再呆下去，岂不露馅。“如果无事，我尚有他事待办。告辞了。”不等回复，便纵身远去。
“此人眼神中蕴含着思念...”仙老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继而扭头看向天缝破口。“但愿，但愿牧神能早日回归。”期盼的言语，是累积在心的亏欠，无能弥补从而转换成的祝愿。
尔后振翅一展，遥遥飞向风雪原，此生认为最后的栖息地。
雪凄凉，风萧瑟，遗世而独立的黑金孔雀，伫立风雪之中，望向天缝破口，一身雪茫茫，一身满亏欠。
一个角落中，借着山石掩盖行迹的故人，注视着眼前一幕。
仙老，你不欠牧神什么，反而是牧神对你包含着歉疚。你所挂心的是与七色翎相会，还有就是与牧神解开这长久以来的心结。
现在，解开双方心结固然是好事，不过此刻解开，恢复以往的关系，若他获悉我现在的处境，不论是忠君爱国或是偿还所犯下的错，定然会襄助于我。这只会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况且我也不想再让仙老涉足生死难料的战场。
倒不如...
沉吟了一会儿，眼中呈现复杂的意味，垂下眼睫，默默离去。
...
今夜，论剑海山峰之上，一面纳天巨镜，源源吸纳黑月光华。
一处荒路，天外来客信步而行。忽见黑月散发无数紫芒扫射。经由纳天镜转折的黑月之力，穿山越岭源源不绝折射永生壁，乱如流星划空，蔚为奇观。
素还真欲往论剑海，来到中途，同见此奇观。“论剑海有动作了。”凝思间，忽闻林中另一人言语。
“前日突破功体时的无意冲撞，令黑月停滞不前。现在黑月光华折射至论剑海，看来是天地蝱欲借他物解脱蛹封了。”观察此景，天外来客心里有了大概，思量后续打算。
“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感谢阁下前日救助苍生之恩。”静默时，熟悉声音乍入耳中，闻声回头看去。莲花香气扑面而来，惯有的微笑挂于嘴角。
“原来是苦境名宿。”眼观来人，与梦里的形貌并无二般。或是梦里的分歧，或是如今性情与身份的转换；互相牵连下来，现在重新开始，并未对他有何好感印象。很难不怀疑这斯文儒雅，谦谦有礼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如梦里的蛮横。
素还真走到一个合适距离停下。“方才先生自语，劣者凑巧听到，前日先生所发的那股磅礴力量阻挡黑月，更使受黑月灾害而冻结的百姓重获生机。真是万分感谢。”
“哦———”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你在偷听我说话啊。”淡淡的语气，其中些许的介怀不难听出。
素还真笑了笑。“那么劣者走这条路的时候该捂住耳朵啰。”
天外来客轻笑一声，他一点都没变，仍旧是巧舌如簧。“听这话，你是在提醒我说话的声音太大，还是夸赞你的听力很好啊。”
“劣者并无此意。的确是在走这条路时遇到你这位无名英雄。”
听到这里，知道他有意知晓自己的名姓，拦住自己，感谢有，但因为日前的无意相帮，想让自己为苦境出一份力也说不定。这是应该的，突然出现了这样一次变故，怎肯放过呢。
现在三言两语下来，他依旧是这么世故的圆滑。也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英雄？对于你们来说或者是。但对于你们对立的一方，我可是芒刺在背。我是充满了闲情逸致来苦境游山玩水。你想做救世主随你便，妄想拉我下水。”
素还真静默片刻，眼前人举止散漫，言语之间，听似对苍生漠不关心，也似是在刻意疏离自己。“可是这片大好风水，即将被战火席卷。”
言谈间，两人忽感天气骤变，滚滚乌云蔽日，天际电闪雷鸣，远处论剑海邪气耸天。

千丝万缕虫丝流窜，妖世邪虫孵化，永生壁内浩劫重生，虫蛹蜕化至虫形，接连蜕变人形，整个论剑海，受雄浑之力扫荡，接连烟尘激荡间，忽闻：
“一念兴战，再启末世浩劫！”
“只手掀波，独写唯吾霸业！”
伴随两声久违诗号响彻，两道不世身影霸气登临天地。
阵阵寒意拂面而来，素还真抬头看了看天色，面带忧思。“论剑海魔氛高耸，看来方才黑月光华折射论剑海，阎王与虫人的合谋利益，已然达到成效。森狱一波未平，论剑海一波又起啊。”
天外来客大致已知双蝱摆脱蛹状，回复人形。见怪不怪，面色平静如常，侧头看了看素还真担忧的神色。“既然如此，你应该去排解现在苦境的危难，而不是在此与一个局外人，旁观者谈天说地。”
“阁下非是常人，现已身在局中，何谈旁观呢？”
天外来客不动声色，知道他还有后话，素还真看着他的坦然无谓，亦不避讳，脚步来回徘徊地说：“方才，先生说到论剑海天地蝱。据劣者所知，知晓论剑海幕后者名讳，除去内部高层人员与阎王，知之甚少。”
天外来客笑着点点头，眉梢夹杂‘赞许’。“嗯~~~不错不错。偷听了一句话，就这样见微知著，鼎鼎大名的清香白莲，果真不负盛名。”
素还真听出他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而天外来客不作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天地蝱是我对它们的称呼，至于它们的自称，你去问当事虫吧。”
论剑海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天地蝱现世，便是载歌载舞，欢腾庆祝。“为庆祝我与后夔现世，我们尽情欢乐，高唱我们的主打歌：迈向前方————”王蠸拉长音调，底下人热闹迎合上来，喧闹声不绝于耳。
“原来你是想收神思入神龛，邀人襄助。这才是你与我相交的原因吧。”听到素还真的要求，天外来客意味深长回一句，暗暗思索：神思附体山龙，的确不能袖手旁观。但如今状态，也要量力而为。
“先生如此多疑多思吗。”素还真看着举止随便的他，随性而发的话，句句带刺。
“我一贯如此。既然来到苦境游玩，怎么也要和苦境名流打好关系。这样吧，救一个人，一个条件相换。”“好。”素还真不假思索的同意。倒是天外来客略感困惑了，对他提条件，什么时候这么轻易了。“这么轻率的答应？不怕我提的条件超出你的能力范围。或是不论是否有违仁义道德，你都会去完成。”
“素某的直觉告诉我。一个拯救苍生的人，不会是奸宄之辈。”
“没听说过伪君子吗。你可以想象现在的我在伪装，我有所图，现在只是付出你们期望看到的，尔后拿到我想要的。”
素还真顿下脚步，对于他的刁钻，倒真是另类的离奇啊。“是人不可能无欲无求，真的有所图，阁下的付出已经超额了。你要的，也是天经地义的。而且一番话下来，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一个逢场作戏的人。”顿了一下。“素某的直觉又告诉我，你更是个值得交陪的朋友。”
我与他会成为朋友？好好笑。“哈~~~初次相见，你没有防范之心，我们？有发展友情的可能吗？”
“交朋友不需要理由，有时两人一个眼神，一份默契，就是意气相投，互为知音。甚至比至亲手足还要不可分割。”
至亲手足？脑海猛然出现了一个绿色人影，想起了手足相残的情境。自己当初与阎王不也是朋友吗，后来兵戎相向。与老鬼，更是大战七次，哦不，十次。现在想来，几乎每一个朋友都免不了一番厮杀。这么多个意料不到，就这么奇怪的凑到一起。
素还真是苦境巨擘，而未来，会不会因为两境矛盾而相杀呢，有前车之鉴在前，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如果自己真的与他相交，有了朋友之义，尔后因为家国大义，不得不战场对立，那又该如何。一个阎王，已经让自己万分无奈了。
想这么久远的事干吗。不与他论交，真有那一天，又能如何。
素还真看他一瞬间的失神，这种神色，虽只是一瞬间，却也尽收眼底。那是因意外的触动，缅怀过往。有无奈，有心痛，有不得不的坚决。
“凭借直觉而来的自信，小心错了。与天外来客论交，可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哦，我没这么好相处，还很会得罪人。”
素还真微微一笑。“如果是怕连累，而失去一个难能可贵的情分，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真金不怕火炼，经得起试炼，情义更比金坚。”
而到了分道而行，立场对立的时刻，也是最难以割舍的痛。天外来客内心有感地想了想，不去再说这个话题。“时间地点。”
一处高于人间、隔绝尘世的世界，无一人类，俱是超凡植物，处处生机盎然。
两座青翠山峰，巍峨耸立，中间横架一座蜿蜒天桥，桥上绝世女子，淡然负手而立，衣袂随风飘飞，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触手可及却有渺不可及的地方，久久未发一语。
“你失神了。”身后忽然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冷若冰霜的气质，时刻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势，此刻与她交谈，浑身一股气势才放下来。
没有转身，沉沉道：“倾天，我见到他了。”
名叫倾天的女子深深地看着她，只是背影，却深深感觉到她那股喜悦以及不可名状的挣扎。默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笑道：“明白了。”说罢，转身离去。
桥上的她仍在伫立，不言不语，盯着远方。
素还真一路行来，已至论剑海。海中立峰，剑中筑境，非凡气势，矗立在前。
“清香白莲素还真，应邀而来。”欢欣雀跃时，听此嘹喨语调，双蝱跳的欢腾，听的入神，完全没理会外来杂音。
一边的步渊亭静立在侧，手掌暗暗攥拳发颤，似乎鸡皮疙瘩掉满地，一阵无奈。听到此声，先前去接待。
静立在外的素还真，览观四处，虫鸣回响，阴晦围绕。“素贤人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望海涵。蝱尊已静候多时，请。”步渊亭从里面缓缓走来，致意过后，做了个请的动作，素还真点头致意。“蝱尊？”呢喃细语间，逐渐受其指引进入。
逐步进入到正殿，仍旧一派欢乐气氛，诡氛萦绕。
“就要迈向前方！
这生命渐渐发光~~~~”
“蝱尊。素闲人已到。”步渊亭观此景，有意将声调放高，奈何仍旧无用，其余人皆是如此，无奈，步渊亭走到舞台音响旁边，似是在处理着什么。
素还真立在一边，看此情景，轻扫拂尘，几只向自己袭来的小虫被气劲扫向一边。
纵情高唱间，歌声诧然停止，在场人员动作皆停在一个动作。音乐停止，灯光消失，双蝱愤懑地化为人形。
“步渊亭！我们跳得正尽兴呢，你竟敢将音效，灯光都关了！是不是你领导论剑海太长时间，已经忘了我们浩劫不死天地蝱才是真正的操盘者！”王蠸怒气冲冲的咆哮道，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人的久候。
素还真听到此处，对于两者名讳，大致已知，暗暗点头。

回学校前，先发这些吧。

“呵！遇到我们，何来幸运呢。”后夔傲慢轻视，并不认真回答，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好了。寒暄完了，废话不多说。”王蠸一挥手。“音效组，播歌！开战！”一声令下，从队伍中传来《迈向前方》的歌曲，大军开始进攻。
“听着这充满阳光，奋发励志的歌唱，才能战的高亢激昂！”王蠸故作优美的语调，说着狠戾掌风挥向黑后。黑后腾挪转身，听着这刺耳的声音，不屑地挥掌相向。
后夔悠闲的抚弄着诡绿发丝，无视对面的魄如霜。“你曾经被论剑海照料过，这份人情这么快就忘了？”迎战而来的魄如霜，看着对面队伍，心中一紧，看着奋战胞姐，意志不摇。握剑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三招过后，再没情分。”
后夔睥睨一眼，起掌便攻。魄如霜横剑一扫，挫下掌风。妖世女后转身一翻，辣手无情，直冲面门，魄如霜出剑格挡，然而眼前人之实力，超出自己预料，倒退数步，压迫气压盖冲而下，地皮爆裂。退无可退，再也不敢轻心以待。后夔知她伤势恢复后，功力已经不如以往，冷冷一笑。
玄膑一对步渊亭。“喝！————”玄膑沉声一喝，大步一踏，烟尘翻涌，快步急弛，举杖直击。步渊亭沉腰，不动声色，持剑回旋，直迎来者。崩然一声惊云裂地，杖剑铿然交击，同样的冷冽的眼神，是互不相同的逼杀开端。
玄离邪之双极，利快挥洒，一斗桓正修雅。剑锋铮暰，剑声铿锵，互不相让。
余下三皇子，一对论剑海大将，胜负不论，只在生死一线。
热战未休，然而魔音扰耳，森狱一方无法静心应战，致使己方大军败势渐显。
“可恶的噪音！”黑后气恼地甩甩头，怒火高涨，一抡掌，攻势音源方向发去，意图摧毁。碰触瞬间，竟如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噪音？分明是天籁之音！不懂欣赏，只能添伤！万灵邪溃！”王蠸双掌运化。
“七绝火！”黑后虚走幻步，游移不定，自身散发绝命阴火，摧残之势直扑王蠸而去。极招交汇瞬，狂沙飞扬，黑后被击退数步，阴冷面色，仍不见畏色，心中更系伽罗殿状况。再扫视战局，森与一方败势已显。
后夔双掌翻覆，身体邪气尽出，蚀天之犽乍现手中。“蚀天灵毁！”冷喝一声，雷霆一剑，激起蚕丝四处腾窜，席卷天地。“伏羲罗穹！”魄如霜强招将出之际。
“撤军！”黑后虚晃几招，手下众人应声退回葬天关。
“哈哈哈——————”战后余息，死尸遍地，双蝱不可一世的狂笑，是象征胜利的昭示。
“太好了，此战森狱大败而回。”步渊亭收剑，走至双蝱身边，笑色满溢。
后夔收剑，“还是王蠸你有创意，打仗时将它带在身边。”满脸欢喜地走到一架机器跟前，抚摸着，“我与王蠸使用秘法，将我们嘹亮的歌声注入里面，再稍加改良，虫波贯耳，真是功效甚大哪~~~”
王蠸狰狞地笑笑。“战争，有敌人的鲜血刺激神经，还能陶醉在《迈向前方》的天籁中，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么。我还想多打一会儿呢，可惜啊，这帮人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失望地看了看地上死尸。
“唉~~~王蠸。是不是我们不在太久，这个世间，没有我们的推动，都停滞不前甚至逐步退化了。”后夔妖娆的走向王蠸，惯性地躺在他怀中，王蠸默契一搂。“此曲创者天地蝱，世人哪有此天赋。不懂得聆听如此有益身心健康的乐曲，逐步退化是必然的。”顺手撩了撩她媚惑的发丝，贪恋的放在鼻下嗅了嗅。
遭逢败战，森狱诸皇子心头压抑，黑后高坐王座，悬心伽罗殿之事。
“此战失利，天地蝱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应迎父王出关，主导大局才是上策。”玄黓直抒胸臆。“对啊，由父王主导，这场战争才会胜利。”玄造随声附和，其余皇子各有己见，静观其变。
黑后冷眼欲言，忽有一卫兵慌张来报。“启禀黑后，若叶知秋杀死玄豹皇子，阎王也被漂鸟少年劫走。”“什么！阎王被劫？众人听令！火速追赶漂鸟，救回阎王！”
一处荒野，不知浴血奋战多少次的漂鸟少年为躲避追捕，背着阎王欲回荒天秘洞。一路下来，前方只要攻击，必然还是埋伏。见来人似行人，也就顾不得前方何人。‘嚓~~~’伏在漂鸟少年背上的阎王与天外来客擦肩而过。
他停下前行的脚步，回味着方才擦肩的感觉，好熟悉。继而转过身去看那疾行的身影。
浑身血迹斑斑的人，以及伏在他背上昏迷的人，纵使少年极力在保护他不受伤害，但他衣角仍有被剑气划伤的痕迹，渗出丝丝血迹。
原本是意料之中，知晓今日会是阎王出关之日。却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物是人非的感慨。难道他还是他。
尔后低垂着眼睑，盯着肩部衣裳与他擦肩粘上的血迹。“你我还是你我，你我又非你我。但现下是天外来客的我，与是第二十八代阎王的你，又是擦血而过啊。”
那时，还是初次登上天疆之主的大位之后不久。
那日，出游苦境。遇上了命中不该有情义纠葛的两人：阎王，燹王。
...

彼此都非一般人，稍微收拾情绪便平复了刚才的尴尬。
过后，燹王与阎王横眉冷对了一会儿，常年的兄弟，自有默契，不选择在此时此刻发作。
而一番闹剧，牧神与森狱双王成了朋友，阎王更邀请牧神去森狱做客。
牧神本是出来游玩，没想到会交到两个朋友，在天疆，所有生灵都是自己的子民，家人，兄弟，但它们顾及自己天疆之主的身份，始终隔着一道线。他们是森狱双王，不会顾及什么，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根据燹王介绍，黑海森狱。黑海之上是苦境，之下为森狱。森狱内，又分成了两边天，一边好比为生机勃勃的森林，由燹王掌管，另为森林之王；另一边像是死气沉沉的地狱，由阎王管辖，也号地狱之主。
燹王活泼跳脱，与他相处，很是轻松。阎王深沉冷静，双眸涵盖着自己看不透的冷漠，但认为这只是初相识的不了解而已，也未在意。
一路说笑下来，终于到了黑海。
“森狱的土壤为音土，非森狱之人入森狱，如若不服用我们特有的丹药，会受音土影响被魔化。”燹王边说边拿出丹药递到牧神面前，牧神正欲接下。一旁的阎王开口发问。“听闻天疆圣池，圣水拥有净化作用，可破森狱魔化，不知是真是假。”
牧神接过丹药。“的确如此。被魔化之人，只要喝上一口圣池水，便可恢复如初。不过不像你们的丹药，事先服下，就可以阻绝魔化。只有在进化成为天净圣水，才有这个可能。”
阎王‘哦’一声，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见牧神全无防备正欲服下丹药，阎王眼里露出好笑的神色。“森狱尚有一个传说。如若一个人心性澄明，便可不受音土影响。听闻新晋的天疆之主仁慈悲悯，或者可以不用丹药一试，成为古往今来安然进出森狱的第一人。”
“嗯？”将要送入口的丹药停住，知道他这一句话应该是要求自己一试了。而身旁的燹王向阎王递过去不满的眼色，不理会他的不满，阎王接着道。“放心吧，你功力深厚，就算一时精神错乱，只要来得及服药，不会有碍。不瞒你说，这么多年，外人进入森狱，无一返还。他们口口声称自己为正义之士，而一踏入音土地界，无不释放他们的恶性。”
“你含沙射影啊。”自他鄙视的言语中，听出来阎王对那些人的厌恶，而且还有些指涉自己的意思。想必是他见多了伪君子，听闻自己的君子名声，同样的嗤之以鼻，这是长年积累的惯性，怪不得他。
阎王也不否认，直接道：“不敢？”
“这有何难。”牧神满不在意一笑，将丹药握在手中。“我给你引路。”白了阎王一眼，燹王已经径自跳入黑海，牧神也跟着跳了下去，阎王冷冷一笑，随后跟上。
入了森狱境内，身体果然，毫无异样。两王睁大了双眼，显出从未有过的震撼。
燹王看着他，充满了惊讶欣喜的意味，见惯了阎王的作为，知道这次对于牧神一定不会放过，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当然不想让他受损，本想相帮，没想到他竟然...不愧是牧神，这一点，已经当得起神这个称号了。
阎王看着牧神掌中的丹药，以及他面上一如既往的和谐。原本是想等他进去，精神错乱时，趁他还未服下丹药，一掌袭出。他可是天疆之主，杀了他就可轻易攻下天疆。就算杀不了，拿下了他，也是可以令自己对天疆予取予求的筹码。可他竟然完全通过，难道他的外表内在都是一个纯粹的人？但一境之主，如此纯粹？可能吗？
...
不过在那时起，阎王对牧神带着敌意的目光已经逐步改观。从最开始不可思议的探究，到与之经历多了慢慢认同，以后渐渐熟络，日复一日下来，三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
那血迹已经干涸融入衣裳，几乎连成一体，视线内的身影也已不见。
“洗的去衣上的血，可洗不去满手的血啊。”嘴角扯出牵强的一笑，不再去想。刚走一步，想到稍后去的地方，还是消去血腥的好。

入眼处，一位潇洒身影，缓步踏来。“天外来客本非客，是客亦非平常客，客随主便非来客，反客为主非是客。”一身悠闲自在，“谁人愿走黄泉路，天外来客，免费洞开鬼门关。”张狂的言语，飘扬的衣袂，携带步步压迫的气势，逐步走进。
众人目光紧觑来人，被这股浑然的气势所逼，一个个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神思不屑，“喔？阁下可否有夸下海口的本钱呢。”
天外来客闲庭散步般，满面从容。“日前阻挠黑月前进，可算有张扬的资本。”
神思浑身一凛。“是你！”
天外来客不予理会，轻松自在的迈入人群。
“杀！”缚丝命强制定下心神，一声杀，一步进。亮剑！眨眼一瞬，被前方气劲扫荡，不由自主的飞向半空，轰的一声响，迸发绚烂烟火。
其余人见状，握剑的手越发颤抖，各个忐忑，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擅动。
泰然的神情，自如的行走。所过之处，身后士兵，一一被荡飞高空。淡然双眼，漠然生命，天外来客依旧如常，面不改色的行进。
见他不容小觑，神思准备亮出恶龙臂，展开攻势。“领教了。呀————”神思喝声起，身形一转，振臂一呼，恶龙出关扫荡方圆。“潜龙出渊渺天阙！”高声一扬，气震山河。黑龙出关，扫荡方圆势不可挡，直向天外来客。
天外来客继续一往无前，黑龙即将临身，身前自生一股气罩反弹，借力打力，攻击尽数折返。神思见状，双手张开，双臂展开，身前化盾欲挡住攻势。却是不敌对方不世雄力，轰然一声，防护被破，沉雄劲力横扫开来，神思被连退数步。退步瞬间，扑面而来的攻势劲里藏气，直贯神思灵元。
神思即时头痛欲裂。“啊！”脚步颠晃，浑如身体将要分裂，吃痛不已。“此攻击竟可激化山龙意识，与我本身产生冲击？！”又疑又惊，更多的是头痛难忍，无力抽身的躁怒。脑识拉锯间，意识不断被催化，鳞族记忆逐渐回归山龙。山龙意识渐显，神思强力压制不下，周身涌现阎王恶相。
“就是现在。”外围的素还真，见势挥扫拂尘，提掌一运，神龛凌空，源源不绝的吸力，强行吸纳神思。被束缚的神思无力遁逃。“啊！”最后一声不甘的呐喊，森狱异力尽入神龛。
神思归位，神龛入素还真之手。倏然脱离控制的山龙隐秀，眼前一黑，仰后一倒，素还真上前扶住。
目标达成，天外来客踏定，表情一片观赏之色。
剩余剑者不解间，忽闻偌大天际声声爆响，正是方才被震飞的剑者，停留空中。自天外来客敛去武息后，轰的一声巨响，空中兵士同时自爆。没有频临死亡的惨嚎，有的只是以血肉堆砌齐齐绽放的异样烟火，展现众人面前。以血肉生命堆积的壮阔奇景，伴随爆炸声终。残体碎布，凝华为色彩绚丽的水珠，尽数化作五彩缤纷的血雨飘飘落下。
观赏者血雨飘洒，众人血不沾衣，论剑海余下众人皆受震慑，魂不附体。又如何能想象，造成眼前如此腥风血雨的人，会和日前造化祥和安宁的人划等号。
趁天外来客观赏‘雨景’时。剩余人纷纷逃窜。
目标达成，天外来客亦不打算追击。‘奇景’完毕，才走到素还真面前。

此时小狐已经摇动着蒲扇，熏炉上升袅袅炉烟，神龛虽无动静，内中早已愤恨难平。“紫阳草是驱邪避小人用，这样熏着，里面的神思有的受了。嘻嘻~~~”摇扇同时，小狐时不时偷笑几声。
秦假仙倒杯茶，仰头喝下。“那是当然。对待恶人，心慈手软只是助长他们心狠手辣的气焰更甚。恶人落网期间，让他们太过好过，反倒是得到了借机休息的时间。”
天外来客一笑，仔细看着眼前神龛。“不过说起来，你倒是曾经有助于我呢。”
“今日初次相会，我何曾有助于你。”神思对于这个神秘人揣测良久，在苦境日久，这号人物，从未有所耳闻。不过既然出现此等人物，自己多加了解也是好的。日后出去这座牢笼，也好对他存有备案。
天外来客也不见外，提起茶壶，自己斟上一杯。“当日哪，我正在练功，正要接近走火入魔之时，真是多亏黑月突然一撞，使我突然凝神定心，突然成功啊。”眉飞色舞的讲完，放下茶壶。“你说，我该不该好好答谢你呢。”端起茶杯，仰头喝下。
神思愤怒冷哼，自己的计划反而成了面前人成功的基石。“如果这就是你答谢的方式，我承受不起。”
玩弄着茶杯，回味香茗入喉的甘甜。“神龛神思自古一体。所以神龛本就是神思的家，现在你回了家，在家里与客人闲聊，都不说要反过来感谢我吗？”
“哇哦，这也行？分明是。”秦假仙听着他异乎寻常的论调，挠挠头思考着，好像也对。“嘻嘻~~~对哦。”一边扇扇子的小狐捂着嘴偷笑。
神思冷哼一声。“那是你没有能力置我于死地，只能这么处置我。”阴沉以及些许自信的语调中，不难听出自鸣得意。
“喔？”眉梢轻挑，斜眼看一眼神龛。“好！”将茶杯放于桌上。“我试试看后，你再继续想当然如何啊。”语带游戏的意味，脊背悠哉地向后一靠。食指凝光，指尖起火，直袭神龛。“啊！~~~”突然举动，神龛遍身燃火，龛中神思哀痛连连。
本是试试看，没想到此火对神思果真能够造成伤害，原来经本元疏导后的五行精华，加上突破过后，已非是平常五行可比。目前神思尚有用处，现在焚灭还不行。但是看着这样的神思，为何心绪会莫名波动。
周围人霎时一怔，错愕目光中，还来不及阻止。下一刻，天外来客就已熄灭手指火势。
周围人尚未回过神，这惊险一幕就已落幕，还未等开口，刚陷九死一生的神思，就率先发问。“你！除去森狱的九天紫火，凡火无法伤及我，你究竟如何办到的！”惊骇的质问，语气虚弱不堪，余悸犹存。
“井底之蛙如何会只井外世界呢。”并不想作出正面解答，看向对面安之若素的素还真。“诶。我这样喧宾夺主，你倒是一点表示没有啊，是显示你的修养好吗。”
素还真平静道：“客随主便非来客，反客为主非是客。”
天外来客不语，呵呵一笑。
而九死一生的神思已经万般不忿，也不耐两人的谈笑自若。“这样趁人之危，就是正道君子所为吗！”
“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了？练功时平白无故的救了这么多人，你就把我当做了正道，那是你的事。正人君子，卑鄙小人，都随他去，我只要让我自己玩得开心，就够了。”
顿了顿，神思继续说。“既是游玩，更应置身局外。”
“对啊。”天外来客理所当然点点头。“但初来乍到，总要与打苦境名人打好关系嘛。”一边的秦假仙听得奇怪，突然插话道。“打好关系？那你刚才！”
“哦~~~”豁然点点头，“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来苦境呢，是闲游散心，而你想当然地将我当作了救世主。或者会是打手，马前卒什么的。这件事你不知，我不怪，所以你也不用过意不去，我原谅你了。”
秦假仙眼睛瞪得如铜铃，不可思议以及气愤地盯着他。看他一副气急的样子，天外来客不迫道：“我非苦境人士，更没有义务为你们谋福利。已经无意救了这么多人，不说感激也就罢了，竟然得寸进尺，希望我继续无偿贡献。我一介游人，人微言轻，不表现的强势点，难道还要让我任由你们予取予求不成？”
“小狐，够了，将神龛送进密室吧。”“是。”小狐放下蒲扇，抱着神龛走进里面。素还真转头对着天外来客道：“一介游人？这样说，有几分纡尊降贵之感哪。”
“旁观者的看待，无能取代当事人自己的想法。”天外来客从容的回答。
素还真道：“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经历，一个人的确难以和另一个人感同身受。”
秦假仙气鼓鼓的，头偏向一边，闷闷的说一声，“怪人。”
天外来客一怔，在旁人的眼光里，我善良的令人作呕，坏得成了举世公敌，现在倒是一个怪人了，有趣。哈哈笑道：“好人坏人都做过，现在做个怪人也不错。”
“哦？”素还真好奇道：“却不知你好人与坏人是否合格呢。”
天外来客笑笑，闲置在桌上的手，时不时点着桌面。“当善名万人传送，自己因此被害，那时候连自己也意识到好的可傻；当恶名天下知，悠悠之口逐渐演化为群起攻之，解释也是推诿，只能迎头直上。”
素还真沉默了一会儿，轻摇折扇，“语气轻淡不含在意，看来你对过去，已然看开。”天外来客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要看开，这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何必在意呢。”
秦假仙大叫道：“什么！你在诓我们啊！一场梦说得这么可怜，博取同情吗？”
可怜？同情？呵！斜视着他，似笑非笑。“是啊，只是一场梦。但如果你想在现实尝到被可怜的滋味，我倒是可以给你同情。”
“你！...”
“二位，翠环山的一草一木可无法承受你们的怒火燎原呢。”
秦假仙看素还真一眼，无奈闭上了嘴。
玩笑过后，天外来客眉带笑意，悠然地端起茶盏，品了品。

“素还真，我想到我的条件了。”看向他。“随性举动名扬天下，实在不是我的初衷，以后呢，我想我一定会麻烦缠身，那就打扰了我游戏人间的兴趣，现在低调不成，只好尽情高调。所以呢...”话未说尽，素还真明白道：“所以，你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存在，让他们对你有畏惧之心，不敢前来招惹。就算初时会有些麻烦，但你一连窜的震慑下来，便无人敢招惹。”
虽被看穿，却是意料之中。“你说的也不全然正确，我想说的是，明枪难躲，暗箭易防。”
秦假仙挠挠头，满心不解。“明枪难躲，暗箭易防？”想不明白干脆不要去想，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和你说话，就是能够听到别于世常的言论，我也就见怪不怪了。放心好了，我会找著名的画师画出你的肖像，把你的画像放在公告栏上，苦境就没有人不认识你，也没有人不知道你的伟大！”最后一句饱含着怨气说完，想了想，面色有些‘阴谋’将要得逞的意味。
对于秦假仙的语气态度，天外来客深知其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我不认为凭你的口述，画师就能将我画得惟妙惟肖，而我也不会特意展览，任凭画师绘出。所以，要求不高，只要能认出就行。但如果哪一天我路过，发现你打击报复，指使画师在我的脸上或者添个异类，或者是眉毛斜了，嘴歪了，损坏我的形象。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秦假仙被说中心事，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对他的一系列成为早有成见，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可以回报，当然要好好把握。总之画的像就行了，何必要管他脸上涂个乌龟，爬只癞蛤蟆什么的。等他看到，再改回原本的形象就是了，那时估计有大半的百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报复也成功了。
没想到还没开始展开就被他看穿了，唉~~~还没开始报复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素还真笑着无奈摇摇头。“好友...”还没等他说完，秦假仙就截断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就是呢，你要标明，我不会治病救人。功力突破引起的天地异象，那是我偶然的灵光一现。我可不想我走在路上，被人请去医治疾患什么的。
还有。我来苦境是游玩，不是要做救世主，所以不想被人顶礼膜拜，希望我解决眼下的危难。我不会，也没兴趣。”说完站起来无精打采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我的午觉时间开启了，今天废了很多力气，所以我要去补觉了。”
“费了很多力气？不就走了几步吗。”秦假仙不悦的嘟嚷着。不过想到他快走了，兴致马上提上来了。“你要走了，好好好，我送你。”
天外来客奇怪的看着他，“走？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我一路走过，万一遇到热闹的事情精神亢奋，还怎么睡得着。”
素还真听出他言下之意，笑着道：“小鬼头，安排客人入客房歇息吧。”“是。”
天外来客看向素还真，“不得不说，有时和你说话，不知要费多少脑细胞揣摩你话中包含的多层意思，真的很累。但有时候，不需说的太明白，你就明白了，我喜欢。”
不等他答复，看向身旁的山龙隐秀。“虽说我是因为合作才帮了你，但你好歹要反馈些什么吧。”
山龙笑道：“日后若有难事，山某定当效劳。”
天外来客满意的点点头。“嗯，你记得就好。”低头对着一边小鬼头，笑着说。“小朋友，带路吧。”
“好，请跟我来吧。”乐呵呵的答应一声。
刚走几步，忽然想起昏睡可是不定时的，悠然转头道。“还有哦，我很重视睡眠，所以要足够安静，就算我是睡到明天现在，也不能打搅到我。走吧。”
山龙看着一大一小人影远去。“此人真是...”“真是个十足的怪人！”秦假仙怨气冲冲的接着他的话。“反正他自己也说是个怪人，对！资料上就标明他是个怪人。”
“好。”素还真同意。
“啊？你不反对啊。”这倒是出乎秦假仙意料之外了。素还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说过，好人与坏人都曾经是。对于这样的人，早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贴上好或坏的标签，更不介意正邪界线的划分。现在的他想做一个怪人。”
“他不是说是在梦中。”
“像他这种人做的梦，真的仅仅是梦吗。”
过了转角，两人交谈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天外来客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