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牆上的鐘敲響了三下，凌晨三點。
四月一日緩緩睜開眼睛。
他動動手指，輕輕的感覺手中的物品，軟軟的。
隱約聞到一股異香，沙沙的聲響隨著他的手指搓揉發出。
是香囊嗎？
也不細看，四月一日就將手中的香囊放進一旁櫃子上的盒子裡。
他抬頭看看牆上的鐘，三點零一分。

將畫有菖蒲的木盒推給委託人，四月一日為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
一旁的焚香飄散著裊裊輕煙，讓人感到放鬆無比。
「……是因為這個香囊所以才焚香的嗎？」
「是的。」
委託人輕輕撫著那個木盒，臉上是無限的哀戚。
「也是呢……是應該焚香……」他喃喃自語「因為是妳啊……」
四月一日不語，只是喝了口紅茶。
「最後還能再拜託您一件事嗎？」委託人不等四月一日回答就繼續說「幫我將內人的骨灰從香囊裡分離出來。」

如果你將耳朵靠過去，你會聽到滴。滴。滴。的聲音，精細的時針分針秒針，在你的耳邊不停轉動著。
滴。滴。答。答。
「是新拿到的代價嗎？」百目鬼舉起筷子夾起小菜，他面無表情地將食物放進嘴裡。
「嗯。」四月一日把玩著手中那金色的物體，頭也不抬的說。
「是懷錶？」
「大概吧。不清楚。」四月一日很隨意地回答，直到他接觸到百目鬼疑惑的眼神，他才繼續解釋「我沒打開看過，所以我也不清楚───它也許是鏡子，也許是個懷錶。」
本來還想問四月一日為什麼不打開來看，但經驗豐富的百目鬼最後還是識相地閉上嘴巴。
只要是這傢伙不想告訴你的，即使你再怎麼問也沒用，他是不會開口的。

摩可拿出任務去了，好幾天都沒有音訊。
新的耳墜在四月一日手上閃著光，那代表摩可拿的狀況。
此時耳墜的光閃得極快，四月一日將耳墜放回一旁的架子上。
「小多、小全，去準備溫酒還有小菜，摩可拿快回來了。」
「摩可拿要回來了───」
「黑饅頭要回來了───」
她們快樂的手拉著手奔向廚房，腳上的襪子在木製的地板上滑動。
咚。咚。咚。咚。咚。咚。
凌晨六點了，天邊緩緩露出一絲曙光，剛好趕上早餐時間。

「四月一日，你的口袋裡裝了什麼？」摩可拿大口大口地喝著四月一日難得會在早餐時間拿出來的酒，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沒什麼，就是新拿到的代價，」四月一日按了按口袋裡的硬物「那你呢？有把東西帶回來嗎？」
「有！」摩可拿跳上餐桌，張開嘴巴「啊～」一把鑰匙從他口中飄出。
「我有找到哦！鐮鼬遺失的鑰匙！」摩可拿蹦蹦跳跳的，似乎很高興自己獨自完成了任務，「晚上的酒我要再加三合！聽見了沒有，四月一日！三合！」
「是是是……」四月一日收起鑰匙「還有烤地瓜跟烤茄子。」
「我還要烤魚！」摩可拿蹦起「我要烤魚！烤魚！烤魚！烤魚！烤魚！」
「如果你幫忙清理浴室那我就給你烤魚。」
「诶───」
四月一日露出狡猾的笑容，起身收起盤子。
「可惡！四月一日是超級～大、笨、蛋！」
對著四月一日離去的背影叫囂，摩可拿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卻立刻安靜下來。
「所以，四月一日，你口袋裡的東西，那底是什麼？」

多年前自繪的侑子當分隔線XDDD

慢慢的，我感覺到我的生活越來越鬆馳，想辦法消磨我那無止盡的日子成了我最大的煩惱。
由於我已經無法再步出這家店，因此常常來蹭飯的百目鬼成為我唯一、也是最佳的觀察對象。
我期待能看見他年輕的臉龐上慢慢浮出細紋，健壯的皮膚漸漸鬆弛，漸漸浮出老態。
但百目鬼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依舊保養得很好，除了那討厭的臉龐變得成熟，行為舉止像個大叔之外，其餘的，都沒有改變。
這個情況依直持續到某天，我和他老樣子的坐在走廊上，藉著月光喝著酒，我在起身的瞬間瞥見他後腦杓的那根白髮。
白髮。
或許是查覺到了我的不對勁，百目鬼故意用欠揍的口吻要我再去拿酒菜，同時不著痕跡的身手撥了下他那頭還算茂密的頭髮。
我們誰都沒有點破。
只是，下次見面時，我卻聞到了刺鼻的染髮劑。

到了不用工作的夜晚，我安靜的躺在床上，聽著不遠處的大笨鐘發出滴答聲。
滴答。滴答。
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
我從口袋裡拿出那個金色的物體，仔細端詳著。
『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樣……很需要結束對吧？』淚流滿面，抱著妻子骨灰的委託人，這麼對我說著。
結束……嗎？
原來我比想像中還要沒耐性。
原本誇下海口，即使必須永遠等待我也會等下去，但我才過了將近正常人的一輩子，就快堅持不下去了。
我覺得好累。
侑子小姐，我真的好累。
-
隔天，我依舊起來準備早餐，和摩可拿、小全小多、『百目鬼』過了吵吵鬧鬧的一天。
吵吵鬧鬧的一天。
咚。咚。咚。凌晨三點。
閉上眼睛，我將手伸進被窩裡，按下那個金色物體的扣環。
啪。

咚。咚。咚。咚。咚。凌晨五點。
我滿臉淚痕的睜開眼睛。
手中的物體鏡面已經碎裂，錶的指針也已掉落。
我伸手去拉我放在一旁那件、我第一次跟侑子小姐見面時，她穿的那件和服。
「侑子……小姐……」我輕輕撫著那華麗的布料、描繪著那美麗的花紋「我答應妳……我會繼續努力的活下去……」
「直到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