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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All along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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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送给狡宜~


IP属地:上海1楼2017-01-03 14:52回复
    一个说不清年代的AU
    Part 1
    虽然狡噛申请了提前下班,可是买完东西急匆匆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屋里有些灰蒙蒙的。他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匆匆换了鞋将提着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便急着将空调打开。哈着气摘下手套庆幸着宜野还没有回来。
    这次的冬季似乎比以往更寒冷。空调一时无法让屋子回温,他不肯放走大衣中那点热度,决定等温度升高后再脱掉大衣进到厨房里去——反正宜野座最近都忙得很晚才回家,不必急着这一会儿。
    他将围巾扯出来扔到沙发背上,绕到沙发正面准备坐下,却发现沙发上蜷着一个抱膝坐着的人形。没有脱皮鞋,头埋在双膝之间,头上还挂着狡噛刚刚扔下的围巾。他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光线中显得瘦骨伶仃。狡噛呆了一下,试探地喊了一声:“宜野?”
    他的恋人如同梦游般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被冻得青白。狡噛的眼睛稍稍适应了光线,惊讶地发现宜野座身上的衣服十分单薄。他又叫了声宜野,解开扣子想将大衣给他披上,却突然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宜野座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
    宜野座的鼻子蹭在了他的颈侧,凉凉的也不知道究竟冻了多久。狡噛没再说话,用大衣紧紧裹住宜野座,将他抱在怀里。
    空调的热意上来了,大衣滑落到了狡噛的脚边,他们被渐渐涌上的夜色包裹起来,一片静默中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我和导师吵架了。”这是宜野座捧着杯热水坐在桌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狡噛顿了下,将放进微波炉加热的菜拿出来,将蛋糕拆开摆在了桌子上。
    “只是跟导师吵了一次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狡噛说到,往高脚杯里倒上红酒:“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啊。”
    宜野座扯着嘴角笑了笑,捧着水杯又喝了一口。
    “你今天回来的比以前早。跟踪报道结束了?”
    “是啊。”狡噛将粥放到了宜野座面前:“我可是申请了提前下班回来的。呐,来不及炒菜了,只能热热买回来的熟菜喽。”
    “挺好的。”宜野座的声音微微有点哑。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难道就是因为和导师闹了矛盾?”
    宜野座又笑了下,吸了声鼻子。狡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快些吃饭,吃完了快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熬碗姜汤。今年冬天真是冷得过分,小心感冒。”
    宜野座沉默地点了下头,捧起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狡噛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下装菜的碟子,宜野座便伸出筷子去夹,放进嘴里机械地嚼着。狡噛耸了耸肩,开始跟宜野座讲这一次跟踪报道中的事情。他说得热闹,宜野座时不时神情恍惚地点点头或者“嗯”一声作为回应,这顿晚餐就这么结束了。
    晚上,狡噛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滑进被子里,看到宜野座背对他躺着,像是畏光那样将脸埋进被子里,后背的线条绷得僵直。他关上灯后叹了口气,转向宜野座:
    “宜野,你真的只是和槙岛教授吵了一架吗?”
    黑暗中没有传来回答,那绷直的背部线条却放缓下来。宜野座转过身,将头埋在狡噛的怀里。
    “好好休息吧。”狡噛将手环上宜野的背。
    7月23号 晴
    没有想到我会重新拾起日记这种看起来像是国中生用来抒情的东西。写下第一行字时,我突然觉得握住笔在纸上写一段长长的字的触感实在是太过陌生,以致我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的确,随着电子设备的完备,人们都越来越适应于键盘的敲击,而非在纸上落笔——狡噛总是对此事十分抵触,但我也无可推拒地沉迷于科技的进步里。可是托网络过于发达的福,即使用上再艰深的密码,把文件埋进再不起眼的角落,你都不会知道是不是哪一天,就会有一双眼睛窥破了你苦心掩盖的秘密。
    可是我想记下些什么,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不依不饶,愈演愈烈。我想记下,想去保存,不想遗忘,却又害怕不知来自何方的窥探。我希望将它藏在心底腐烂,却又怀疑是不是会有需要将它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天。将它编辑成文档存入电脑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想法。于是,今天下午从研究室出来后,我走进了文具店,捧了这个本子出来,回到了家中。还好狡噛还没有回来,给我留下写下这段话的闲暇。要知道,尤其是现在。闲暇对于我来说,真是难能可贵。
    无聊的话说得太多,大概是我并不知道如何去写下一个开头的缘故。如果是狡噛在的话,作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大概早已拟出一篇好文章了吧。但现在,我只能靠我自己生涩的笔端,去记下一些事情。
    这件事情或许还需要从我刚读医学博士的时候开始。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我终于下了决心,在将来从事研究工作而非临床。另一件事是,我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了,同狡噛一起,住进了这间公寓里。
    狡噛是我的高中同学,然而在一同进入D大后才开始了真正的认识。他有着远大于我的行动力。一开始他就读于法学,成绩优异,早早便可预见到之后的社会精英路线,而他在大二的时候选择了新传系的双学位,此后重心逐渐向新闻方面偏移并崭露头角,本科刚刚毕业就进了TYS新闻社,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当我问他为何会放弃曾经规划好的道路时,他懒洋洋地说:“当法庭与政治相联系时,也许报道真实更有利于自由。”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想起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却突然发现自我坐下来开始,分针已经足足走过了半圈。好吧,快些抛开一切不必要的闲言絮语,直接切入主题吧。
    读博士时,我的导师是槙岛教授。他是D大最年轻的教授,博学且睿智,是学界屈指可数的专家及天才。自读硕士开始我便跟着他做一个有关药物研发的项目。在人们对健康问题不够足够关注的现在,许多人要到了癌症晚期方才检查出来,可惜此刻已是回天乏术。若是这个项目可以研究成功,必将成为癌症患者的福音。让我停住这支想滔滔不绝写下研究细节的笔,来大致说一说进展吧。它在癌症初步开始扩散的小鼠身上取得了明显的成效,这使我们精神大为振奋。但因其仍存在着不确定性以及造价昂贵的问题,还不能投入生产使用。但是新的突破已足以让人感到惊喜。
    取得突破后,槙岛教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和共同负责项目的藤间教授有时会去D大附属医院问诊。虽然我理解做理论研究的学者绝不能脱离实际,然而这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使得研究的脚步也延迟了下来。
    我曾就此事向槙岛教授提出质疑,他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目光投向用作对比的小白鼠。阳光投在他白色的头发上,将他勾勒得像是天使,像是神祗,像是圣人。我暗暗疑心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没有想到。此后我不曾继续追问,而是一心做好应做的工作。
    直到今天,从医院回来的槙岛教授来到了正在记录小鼠状态的我的面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鼠后,他抬起头来问我:
    “宜野座,你觉得就目前情况来说,药品的安全度如何?有没有到达可以用于临床治疗的地步?”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明朗且含着期许的笑容。“研究改进到了这个地步,它的安全性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但是如果说用于人体的话,还是需要更多的观察。”我回答道:“另外,毕竟研发没有完成,治疗效果不一定明显。”
    他微微笑着,将手中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给我:“你看这个如何呢?”
    我伸出手去接,以为会抽出来一份论文,一份报告或是别的什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抽出一份病历,最普通的那种。我惊诧地看着槙岛教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这……教授……”
    他眯着眼,在阳光中微微笑着。依旧像是天使,像是神祗,像是圣人。我僵在当地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渐渐滑下去,落到病历上。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庞,旁边写着她的名字:船原雪。
    ——————From 宜野座的日记


    IP属地:上海2楼2017-01-03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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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2
      狡噛醒来时宜野座还在熟睡。他的眉心微微皱起,过长的额发贴在连脸,下巴又变尖了点,看起来颇有点单薄的味道。
      宜野座这些天一直很忙,他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宜野座的睡颜了。他弯下腰想去吻一吻宜野座,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一样,宜野座的眉心皱的更紧了些。狡噛顿了下,直起腰轻手轻脚地关闭了定时闹钟,向卧室外走去。
      他熬了一份粥设置了保温,出门前叼着面包片看了一眼宜野座。他的爱人陷在床褥的阴影中,睡得很沉。他轻轻关上了门,向报社走去。
      “来的挺早啊。”佐佐山提着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狡噛,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搭着他的肩:“看你昨天那么急着回去,还以为今天得几点才能来呢。”
      “去你的。”狡噛不轻不重地用胳膊肘给了佐佐山一下:“又去跑什么新闻啊?”
      “还是之前那起医疗事故啊。”
      “那个医疗事故?D大附院的?还没到开庭时间吧?”
      “啧啧啧,等什么开庭啊?现在去收集资料才是最及时的哦。”
      “资料?”狡噛疑惑地看着他:“你上次不是说医院态度挺良好的,该收集的都已经收集过了?难道资料有问题?”
      “问题的话,没准真的有哦,不过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佐佐山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
      “哦,”狡噛耸了耸肩:“可万一是你多心呢。”
      “不要小瞧了金牌记者的嗅觉啊。”佐佐山抬手看了看表:“不跟你贫了,我走了啊。”
      “故弄玄虚。”狡噛扭头看着佐佐山消失在电梯间里,哼了一声。
      他没想到,那是他和佐佐山的最后一次见面。
      7月25号 晴
      今天,我来到了船原小姐的病房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她面前,明面上的身份是医生,实际是为了记录观察她的各项数据。这是我一贯习惯并熟练的,就像对待小白鼠那样。这是我主动申请的工作,而槙岛教授在听到我的请求后古怪地笑了一下。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反感起他的笑容。
      “像你这样的孩子,和自己的实验对象接触的太多是没什么好处的,不过,随你的意思好了。”
      就这样,我接下了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的工作,来到了船原雪小姐的病床前。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对死亡一事总有许多畏惧。她进入测量室时咬着嘴唇呆呆地看着我,眼底满是恐惧。
      “不用担心。”我示意她在病床上躺下,准备测量的仪器。第一次测量的过程精准详细而漫长,她每每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问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时她又摇着头表示没有。
      结束了检查之后,她坐在病床上一时间没有站起来。当我第三次提醒她后,她终于站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揉着病号服的下摆:
      “请问医生,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没有。”我说着,将仪器归位:“正如给你的检查结果上写的那样,配合医院的治疗就可以出院。”
      “我知道,你们有时会对病人保密。”她的声音细如蚊呐:“请告诉我实情吧。我的父母都不在了,能对我负责的就是我自己。我想知道我的病情,以及,费用之类的……”
      我愣住,那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直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才勉强挤出安慰的话,不过倒也都是些相信医生,相信自己之类的鬼话。
      不过我不是医生。
      我厌弃地扔下身上的白大褂返回研究室,并去质问槙岛教授是否也是利用了船原小姐没有家人这一点,他没有否认。
      “只是恰巧罢了。最重要的是,她是我们最合适的实验者啊,通过数据你也能看出来,不是吗?”
      我咬住嘴唇:“她并不需要这种新型的药物,现有的医疗技术就能治好她。”
      “是的,她的病情并不严重,所以我们才更容易保证她的安全。”槙岛教授笑了,在阳光中舒展着身体:“我可不是准备做刽子手啊。”
      “这是犯罪。”
      “在科学研究的领域里,说这个词有些过分啊,宜野座君。”他抽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我:“这是那个女孩的履历表。遗憾的是,她对社会的贡献……好了,不谈这个。你看看她的财产,怎么可能有能力支付治疗所需费用呢?而我们,会在她的身上用最好的药,使用最新的技术,还有着一个精英组的密切关注,有什么不好呢?大家各取所需罢了。还是说,你想为了你的正义感让她因为支付不起费用而无法得到治疗?如果你想告诉她真相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拦你啊。”
      我的老师微微露出了他那纯洁如天使般的笑容,完美得像一位神祗。
      那个女孩谈起治疗费用时小心翼翼的眼神又浮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回答,暗暗咬紧了牙。
      ——from 宜野座的日记
      8月5号 小雨
      带船原小姐去检查前碰到了她的两个朋友。我有些诧异于为什么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还能见到来探望的朋友。
      “你们不用等了,检查的时间有些长呢。”船原小姐走出房门前笑着说:“下次再见吧。”
      然而给船原小姐做完检查后我被她的朋友之一拦住了。那个留着棕色短发的少女,自我介绍叫做“常守朱”。
      “常守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努力克制住语气中的颤音。
      “我是船原雪的朋友。可以请问您,她的病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吗?”
      “你的朋友很好,做完手术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她的脸褪去了微笑,变得难过起来,这份难过将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总是有不同的医生来看她,看她的眼神……我……我很担心她。”
      她直视着我的瞳仁清澈透明不掺一点杂质,几乎要灼伤我这么一个犯罪者的眼睛。我努力让自己的语调轻松起来:“常守小姐,你多虑了。”
      “真的吗?”她的担心丝毫没有减少,而我从来没有像这么恨自己不擅言辞过。最后我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来拍一拍她的肩:“请相信医生吧。”
      可就算相信我,又有什么用呢?
      ——from 宜野座的日记


      IP属地:上海3楼2017-01-03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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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3
        “你最近一直回家得挺早嘛。”刚刚回到家的狡噛把自己平摊到沙发上,侧头看着早已经到家,把晚餐往桌子上端的宜野座。
        “因为最近你回来得太晚。”宜野座回答道。
        “最近跑新闻跑得太忙了。”狡噛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揉了揉眉心,眼下青色的阴影清晰可见。“最近麻烦你了,宜野。”
        “没什么。”宜野座摇了摇头。
        “你之前忙的项目已经结束了吗?”狡噛问道,坐在餐桌边,但看上去并不像真正的想知道答案。宜野座也就支吾着,拿起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经过精心烹饪的饭菜似乎在压抑的氛围里变成了蜡块。当两个人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宜野座竟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把我那套黑色西装拿出来吧,宜野。下周,我要去参加佐佐山的葬礼。”
        天很晴,仿佛它根本不在意任何生命的逝去一样。灵堂里挂着佐佐山的黑白画像,严肃得都不像他了。躺在灵柩里的那具躯体也不像他。听说发生车祸之后,他的头骨破碎得厉害,那么,入殓师在修复他的面容的时候,为什么忘了把他特有的,标志性的笑也放回去?隐隐的,对佐佐山之死的怀疑又在他心里翻滚着。佐佐山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是个相当有警惕性的人。他怎么会就这样在一场车祸里丧生?
        狡噛在人群中鞠躬,默哀。一向精力十足的他沉默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欲望。直到有一个棕色短发的女孩叫住了他:“您是狡噛先生吗?”
        “是的。”狡噛回答:“您是?”
        “常守朱。”女孩犹豫着,然后一鼓作气地说下去:“我和佐佐山先生是因为他跟踪的一个事件认识的,他说过您是他的好朋友。”
        “是的,是有关D大附属医院的案件吗?”狡噛记者的嗅觉被调动了起来。
        “是的。”常守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这件事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可就在佐佐山先生调查出了一些眉目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意外。我尝试过去报案,或者在法庭上提供证据,但是,没有一点用处。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您了。”
        狡噛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们去咖啡馆说。”
        11月12号 阴
        船原雪去世了。
        她本来可以顺利出院的。
        11月13号 阴
        我向槙岛教授询问船原小姐的死因,可他避而不答,只说我该关注下手头的实验——归我负责的进度已经落下不少了。我继续追问他是不是因为贸然使用还未确定安全的药物所致,态度大概太激烈了点,因为崔师兄很不安地走过来,眼里有些戒备。槙岛教授表示没有关系,让他回去,然后对我说现在可不是检查遗体的好机会,还是过几天再说。我控制不住地大吼起来,说这可是一条人命。
        “宜野座君,你不是医生。”槙岛教授的语调还和平时一样,但是其中多了些警告。
        “我宁愿我是。”然后我脱下可笑的白大褂,说我要申请退出研究室,但是槙岛教授说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说不介意放我几天假,但是要我好好想明白自己的决定。
        但我没法思考,我的头太痛了。
        11月17号 多云
        前几天我都待在家里,但是狡噛很快察觉出了不对,问我这几天为什么都没有出门。我说只是这几天比较轻松。但是为了不让他怀疑,我今天按着平时的时间点出了门,但是不知道做什么。
        我想去船原小姐的墓前忏悔,但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下葬。我想去书店转一转,但我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任何字。于是我只能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走着走着我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YNS新闻社附近。是的,我承认,在这个时候我越发地想看到狡噛,但又害怕他从我的脸上看出端倪。
        我决定先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一坐,快到中午时打电话告诉他我刚到这里,要不要一起来吃午饭。这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因为我们之前总会享受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惊喜,尤其是在忙了一会儿,想放松一下之后。我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点了之前常点的一杯拿铁,慢慢啜饮着消磨时间。就在这时,一位女士从窗外走过,我和她的眼睛在无意间对上,她对我微笑了一下,那是种能把人点亮的笑容。我也报之以微笑,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然后,她穿过马路,在新闻社的前面打了个电话。我看着她的身影,努力回忆着她到底是谁,却看到狡噛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并肩向右走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僵住了,突然记起了那个女孩是谁,她是船原雪的一个朋友。
        我在外面走了很久才朝家走去,不敢想象狡噛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也许那个女孩找他是有别的原因?然而我的脑海里始终翻腾着最糟糕的想象,也许他洞察到了真相,意识到我是怎样将一个本来病情并不严重的女孩送进了坟墓;也许他知道我和此事有莫大的联系,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质问我;也许……但我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还没有完全地发现事实,希望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我能最后抓住一点他给我的温柔。我该怎么做呢?直接向他坦白?这不可能。这无疑是一桩丑闻,研发进程会因事实的揭露而被停滞,之前的一切努力也都付之东流。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研究能够继续,但在药物被研发出来后,公众已经失去了对它的信任,而它本能拯救无数人的生命。如果能有单独对我的惩罚而不会伤害研究进程的话,我会乐意接受的。但是现在,我注定只能背负着真相以及罪孽缄默。我茫然地走到楼下,抬头看着我们的窗口透出的灯光,想起刚刚买下房子的时候,他高兴地说,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了。
        我站在楼下看着灯光,看了好久,才向楼梯走去,颤抖着手指把钥匙插进锁孔。但是,预想的事情姑且没有发生。他笑着看着我,问:“怎么一下子又这么忙?”万幸,我的脸埋在门外的阴影里,还有时间能迅速调整出一个正常的表情。
        “最近有个实验失败了。”我说。
        “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狡噛安慰我,而我只能报之勉强一笑。
        就在我觉得这一天就能这么过去的时候,他问我如何能够查阅病历。我尽力装作不在意地说,可以由亲属要求查阅或者是司法机关强制调取。他有些失望地说还是算了。我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下,说是在追踪一个和D大附属医院有关的事件。
        “那起医疗事故吗?不是已经结束了?”
        “唔,大概有点疑问。”他敲着电脑,回答我。
        “我能帮忙吗?”
        他惊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有点轻松的样子:“是的,我再想想办法——宜野,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说我要去洗澡了。
        我想过他会问我是不是能帮他,但他没有问。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对纪律的遵守近乎苛求的人。在他发现真相以前。
        我的确是发烧了,狡噛准备睡下的时候被我的体温吓到了,赶紧翻找着药在哪里,我裹着被子让他去打开书桌最左边的那个抽屉。他总是不记得这种小事,以前我常常享受这种繁琐。发烧也是有好处的,担心我的体温会在夜里变高,他握着我的胳膊,额头几乎和我的相抵。于是我克制不住去吻他,去拥抱他,就像落水后抓住一块浮木。他抗议着,你生着病呢,但还是回应了我。结束后,他盯着我,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药效涌了上来,我抱着他睡着了。
        ——From宜野座的日记


        IP属地:上海4楼2017-01-03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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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4
          宜野座醒来后,天光已经大亮。狡噛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
          “你今天没去上班?”宜野座微笑着看着他,问道。
          狡噛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答,也没有放下书,宜野座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过了好一会儿,狡噛才回答:“今天我休息,正好上午刚刚出去,见了一个人。常守朱小姐,你还记得吧,是船原雪的朋友。她告诉我你给船原小姐做过几次检查,但好像没有被记入病历里。船原小姐吃的药是你直接给她递过去的,但好像与病历记录里开给船原小姐的药不太一样。而你正在参与一种新型药物的研发,我没记错吧?”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宜野座一时没能够回答。于是狡噛继续往下说道:“是啊,我记得你曾经想做临床医生的。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沉默在继续着,狡噛的等待是一种更可怕的压迫。
          “你可以解释,我会听的。”
          “你准备把它报道出来吗?”
          “报道真相是记者的责任。”
          “病历上的就是真相,狡噛。”过了好一会儿,宜野座沙哑地回答。
          狡噛站了起来,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为什么?”
          “我参与研发的药物是的安全性在实验中基本得到了确认,”宜野座的声音发着抖,他不敢去看狡噛,而是盯着窗外:“一旦投入使用,它会拯救许多人,研究不能被停止!如果……如果有的人遇到了意外,她不应该是白白地牺牲……”
          “白白地牺牲!”狡噛大吼起来,一拳砸在了墙上:“这不是牺牲,这是谋杀!揭露真相是为了阻止这样的谋杀!”
          灰色的眼睛对上了绿色的眼睛,终于,宜野座低声说:“狡噛,你会明白的。”
          “那就在你们的药瓶上印上,有一个人曾为此和小白鼠一样死去。”狡噛无不嘲讽地说。宜野座伸手盖住了眼睛。
          “那么,我再问一句:你希望船原雪就这样死了吗?”
          “我从未希望她死,狡噛。但是……对不起。”
          “我不敢想象你会和这件事有参与,宜野,你醒来前我甚至怀疑常守小姐是弄错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
          狡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脚步声离开了卧室。少顷,玄关处传来了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等宜野座从床上起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黑眼圈挂在他的眼下,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睡衣最近稍显宽大,因为浸湿了汗水而黏在身上。
          他洗漱之后坐在桌子边愣了会儿神,从抽屉里拿出了日记本,从头一页页翻看着。翻到了空白页,盯着空白纸张好一会儿,才把钢笔拿出来,接着写下去。起初写得很急促,想先把17号发生而未来得及记录的后续写下来,记下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温存时刻。后来缓慢下来,像是在斟酌措辞一般,写下了新的日期。最后,他打开电脑,给槙岛发了一封邮件。
          发烧产生的眩晕感仍然在折磨着他,肠胃痉挛着发出了声音,提醒他应该进食了。于是他慢慢环视了一圈屋子后走进浴室,想清洗一下,再去换件衣服出门。
          他半躺在浴缸里,水龙头在对面放着热水。他捧起慢慢漫过身体的热水浇在头发上,试图让大脑进入放空状态。水位渐渐漫到了胸口,快要和浴缸口齐平。他不想动弹,于是抬起了脚,想要把水龙头关掉。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猛地一滑。水面在他头上合拢,夺去了他的呼吸。他想要坐起来,然而滑溜溜的浴缸难以着力,所有的努力似乎变成了徒劳的挣扎,只看得到眼前的水在漾着波纹。在肺部的疼痛中一些零碎的句子划过他的脑海——捕捉它需要点时间,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想——“溺水会导致病理性窒息,反应性闭气,然后是被迫性呼吸”,他为自己此刻居然在想这种事而昏昏沉沉地觉得好笑。因挣扎而发出的水声模模糊糊显得微弱而遥远起来,疼痛逐渐不甚清晰,甚至开始显得温柔而有耐心,连同整个世界慢慢离他远去。大概是到了呼吸困难,丧失意识的阶段,他想着,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向下坠落。
          耳畔有模模糊糊的声音恍惚着响起,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原来死前真的会出现幻觉啊,宜野座想,如果死前人的记忆真的能闪回式地播放,那他能不能掐去不想回放的镜头,定格在和狡噛慎也初遇的那一天,定格在自己刚刚踏进研究室的那一天,定格在自己依旧为拒绝这场荒唐的实验而坚持的那一天。
          喊着他名字的声音似乎清晰了一些,宜野座突然意识到自己为这熟悉的声线而想落泪。不过哭也没什么,反正是在水里。
          他这么想着,微微地笑了下。
          宜野座再次醒来是在一片柔和的白色中。阳光洒进来是一块儿明亮的光斑,落在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的指尖上。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一般,那修长的手指将它的主人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了一边,然后随意地将十指交叉并拢。手的主人微微倾身过,摆出了畅谈的姿势。宜野座抬起眼睛,看着他的坐在阳光中,笑得纯洁而又严肃的导师。槙岛圣护。
          “你也许有什么话和我谈谈。”槙岛看着宜野座的眼睛,看到他四周环顾的目光后又加了一句:“狡噛先生本来是守着你的,刚刚被我劝去休息了。虽然不该妄议他人是非,但你的恋人有时脾气可真不怎么好。”
          宜野座才注意到槙岛的下巴那里有一点淤青痕迹:“怎么了?”
          “有点摩擦——但要是没有也就奇怪了。”槙岛毫不介意似的愉快微笑:“不过现在的重点是你,宜野座君。”
          “没人会选择在自己家的浴缸里溺水自杀的。”宜野座疲倦地说。
          “我指的不是这个。”槙岛轻松地说:“我不认为你是个会轻生的人,尤其是在看到你给我发的邮件之后。我指的是关于船原雪,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宜野座沉默了一下,第一次失礼地在自己导师面前扭过头去。槙岛却全然不在意地微笑着,选择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有的。”最终他回答道:“关于船原小姐的事情,我想等回到研究室再……”
          “其实很简单哦。”槙岛微笑着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术中颅内压增高引起的脑疝。”
          “那是官方说法,教授。”宜野座失望地说。“您不必……”
          “可你为什么就觉得它不是真的呢?”槙岛的语气似乎没有变化,可是宜野座不由得在被子下绷直了身子。“你听到了船原小姐死亡的消息,没有接触遗体,没有核查数据,没有想过继续进行分析,却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怨自艾,把自己判定为杀人凶手。你是我所看重的学生,一直都是,可这样的你甚至比那位毫无证据便冒冒失失地试图证明我还犯下了另一桩命案的狡噛先生都要冲动。”
          “佐佐山是怎么死的。”过了好一会儿,宜野座干涩地问。
          “听说是意外,我不知道除这之外更多的东西。”槙岛说:“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毫无证据地将与船原小姐有关的一切联系到我身上来。”
          “可我问起你船原小姐的死因的时候,您为什么要那样回答?”
          “准许你把时间耗费在对船原小姐的检查以及其他方面是我特意同意的,因为我期待着你的反应,宜野座君。你是个有天分的人,又肯努力,但是有时候的态度实在是浪费了你的能力。希望你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能够有所长进。”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不许再跟宜野说这样的话。”狡噛愤怒地说。
          “哦呀,骑士来了,那么反派就要退场了。”槙岛随意地站了起来:“好好休息,宜野座君。希望你的邮件依然有效。”他走过狡噛身边时,对狡噛露出了一个笑:“宜野座君告诉我他会尽快回到研究室的,你不会阻拦他,对吧?当然了,你的报道,请随意。虽然你说不会放弃,但似乎还是没有证据吧。”
          “我会回去的,教授。”宜野座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发着颤,但透着决心:“如果说我从船原小姐这件事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要学会多坚持自己一些。”
          槙岛转过头来看他,脸上露出了感到有趣的表情,但在下一秒就被狡噛毫不客气地请出了门外。狡噛几步跨到宜野座的床前,看着他,喘着气。
          “我不会在浴室里自杀的,狡噛。”宜野座轻柔地说。
          “我相信你。”狡噛回答,然后抱住了他。
          11月19号
          不想拉开窗帘,所以不知道天气。手机显示不会有雨。还好,狡噛出门时大概没有带伞。
          我决定给槙岛教授回复了。是的,我准备回去,把我落下的进度赶快补回来。如果说我能做一件正确的事情的话,那就是药物的研发不应停滞,但应该更为谨慎。已经有一位无辜的年轻女士因此失去了生命,研究是背负着她生命的重量在进行。
          狡噛的调查,我想大概会一无所获。他只是记者,能做到的还是有限,何况如果是槙岛教授的话,他会妥善地隐藏起一切痕迹,而狡噛,大概是受过法学教育的缘故吧,他对证据的要求一向到了严苛的地步,绝对不会发没有证据的报道。所以他应该是安全的,我为这一想法而对佐佐山感到羞愧,但还是准备把这件事写进给槙岛教授的邮件中。事实上我想这件事本不该提,我并不该这样怀疑槙岛教授。虽然他也犯下了有悖伦理的行为,但我是共犯。我没有把他想象得比我更坏的权利。
          我想我永远失去了狡噛,他不会再想看见我了。但失去狡噛不是对我的惩罚,只是基于我这个人的本质而发生的正常又合理的行为。它绝不能被划入船原雪小姐而起的惩罚,不能让我误认为自己得到了一部分惩罚而良心稍安。或者说这是惩罚,但只是针对我糟糕的本性的惩罚。我应当牢记着这一点。
          我渴望自己的罪行得到惩罚,而现在我所能做出的只有弥补。我不是临床医生,因此也从未宣誓过。可是在这里,我发誓:我会尽我的全力,为了医学的推进而奋斗终生。并且再也不做出任何有悖伦理的事情。纵然槙岛教授对我说过,想想吧,如果一条生命可以换来研发进度的加快,那将会多拯救多少人。但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更快的速度也许难以达成,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追求这样的结果。这是一个犯罪者能做出的唯一弥补。等我年龄老迈,智力衰竭,反应迟钝,难以做出很大贡献的时候,我将会把这本日记公开,作为我罪行的坦白,也作为后世的警醒。那时,我愿意接受一切判决。
          也许单纯地划去“一个人”这样的数字听起来很简单,但是相信我,实践中你会感受到良心的重压是多么可怕,哪怕是我这样的人的仅存的一点良心。科学的研究,应当是带着脚镣攀登,决不能脱离良心的枷锁。没有了良心,我们的所作所为如何与暴行区分?
          From宜野座的日记
          吵架后滑进浴缸溺水的情节借鉴于等闲大人的 《错落》


          IP属地:上海5楼2017-01-0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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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IP属地:上海6楼2017-01-0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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