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雾之都》
所见皆虚，所闻皆误，所信皆欺，所知皆错。
——《猎妖守则》
章一
……挖肾……没什么关系……
……脾脏……免疫器官……重点……
……减缓代谢……肝脏……
嘶哑、阴鹫、充斥着贪婪的声音。
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雾的深巷。
肌肉撕裂的响动，冰凉的触感，还有温热流淌的浓稠液体。
昏黄黯淡的灯光，阴恻的窃喜，还有视野迷蒙里人影幢幢。
沉重酸痛的臂膀，急促的呼吸，还有冷冽冰霜中痛彻心凉。
……这是、逼近死亡的幻觉吗？
荒芜，寂寥，独自徘徊的暗影悲伤。
……这是、来自地狱的景象？
“喂！”
像是遥远天国传来的一声呼唤，叫醒了飘荡的游魂徜徉。
“我说，醒了就睁眼啊！”
沉重的身体，发烫的手掌，酸软无力垂落的四肢，这绝不是飘荡的灵魂该有的知觉。
……睁开、眼睛、吗？
“呼……可算醒了，我以为你要挺不过来了。”
强烈的晨光迷晃了视线，而黄濑与男人的初见，就是在这炫目的一个剪影中完成的。
事实上，黄濑对那一整天的事都没什么印象。模糊的记忆仿佛要追溯到好几天前，他如常下班，结束一天辛苦的拍摄。
那天绝不是个好天气，举头阴云密布，低头雾气氤氲，虽然准确率一向低得离谱的天气预报说那天下霾，但能见度低到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让黄濑小小的吃了一惊。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尽管天气阴沉得早已连月亮都在视野里消弥，却无愧为作奸犯科的好时机，尤其对于那些热衷制造人妖的偏激物种。请务必不要误会，此人妖非彼人妖，乃是人类与妖类的结合体，集人类的情感智慧与妖类的力量敏捷于一体，是生物的理想存在型。
当然，这种违背伦理道德，又罔顾生物法则，却早在几百年前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实验，目前还是非法的。所以，在人与妖和谐共处的十二区——妖雾之都——就出现了以拐卖妖和人类等非法活动谋生的不法组织。
不幸的是，黄濑正碰上了其中之一。
陷阱设在哪里黄濑是一点儿也没印象了，被白雾笼罩，目之所及皆为灰白，就连分辨所处之地的能力也没有，更遑论方位感。虽然感觉很逊，黄濑不得不承认那天他毫无抵抗之力。
麻醉剂量很大，一路颠簸周转黄濑没有半分知觉。如何到达深巷，又如何被锁进囚室，这些他统统不记得。唯一还算清晰的记忆，只有手术台上晃眼的无影灯，还有垂下视线，鲜血横流，模糊不清的脏器。他的胸腹开了好几个洞，有妖穿着白色无菌服戴上橡胶手套，从洞里挖出什么，又放进去什么，还有颜色奇怪的注射剂推入手臂。
手掌、脚掌、脖颈和能看到的所有完好皮肤，贴满了又硬又凉的电极片，纷乱的短路线乱七八糟的连着笨重仪器，几只妖来来往往，不时有低声交谈，仪器运作发出的引擎声嗡嗡作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视线像注射了致幻剂一样，所有景象散发出魔幻光圈，嘈杂的背景音也变得忽近忽远，好像时空旋转，扭曲，他只身飘入与世隔绝的天堂……
唤回他的理智的是全身毫无征兆的剧痛，深入四肢百骸，如万蚁食骨，痛不欲生。黄濑不记得他是否惊叫出声，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彼时他只是全心全意抵抗着疼痛，被捆绑在手术台上的四肢绵软无力，又不得不拼尽全力。
骚乱好像只是转瞬之间。
疼痛有所缓解时，黄濑曾喘着粗气，视线游走，几只白衣妖类已经不知所踪，一向运作良好的仪器东倒西歪，插入手掌的电极片连带着崩裂，在手掌上留下一道颇深的伤口。
黄濑尝试站起来却徒劳无功，唯一使上点儿劲不过是让他翻到在地，导线纠缠交错在一起，拉倒了身侧立柜式的仪器。黄濑本能的闭眼，仪器与手术台碰撞，剧烈的撞击熄灭了仪器上几乎所有LED指示灯，而仪器与手术台形成的三角区域，阻隔了黄濑窥探四周最后的机会。
那个狭小角落里快要窒息的疼痛，是黄濑清醒前最后的记忆。
照料黄濑的男人强行喂他吃了些流食，又和着水给他灌了药片。也许考虑到他现在头脑还不清明，男人没再说话，只拖了个小凳坐在床边，低头拿过手机鼓捣着什么。
退烧药的副作用发挥的很快，没来得及清醒几分钟，黄濑就觉得眼皮沉重，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暗淡的卧室空无一人。
“唔……”
黄濑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脸都被绷带捆得像木乃伊。他尝试伸出花白的绷带手，扶着床头柜坐起来，之前浑身发烫、酸胀的感觉已经消失，手掌、胸腔、大腿和脚跟的疼痛也明显减轻。
人妖改造工程在妖雾之都已经存在上百年，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类，致力于研究出地球上完美生物的实验从未停止。而在这大大小小不下百起的实验中，被用于试验的人和妖，无不因强烈的排异反应而在痛苦中挣扎死亡。
无一生还。
少数能像他一样在改造中途被强行救下，虽然得以生存，却因残破的身体难以界定物种，既不会被人类接受，也不会被妖类容纳。
每年因改造失败而死亡或被抛弃的人和妖不计其数，给十二区的治安造成了不小困扰。对付这类失败品，通常的做法就是任其死亡或统一销毁，以绝后患。
居然还会有人营救试验品？
这疑问只在黄濑脑海中闪现不到半秒，玄关处锁起锁落，男人换上拖鞋，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进卧室，用他低沉却满溢磁性的嗓音沉声轻笑，“哟，黄濑。”
他抬起头，迎上来人的目光。
靛青的，纯净的，眼神诚挚。
“你好。请问你是……？”
素昧平生的你。
是谁？
【TBC】

章二
“青峰大辉。”
“哦……哎哎哎！”要不是碍着浑身是伤，黄濑想他估计早就跳起来了，“青峰大辉？那个桐皇前锋ACE青峰大辉！？”
要说十二区最出名的，不是哪个偶像团体，也不是什么明星组合。比起泛滥成灾的娱乐新闻，现今人类以比过去快成百上千倍的速度接收着庞大的信息，那些供大众消费的快餐文化也只是过眼云烟，真正能让他们记住的，是与自身息息相关，稍有差池就可能命丧黄泉的大新闻。
比如维护着人类与妖类微妙平衡的桐皇部队。
比如在人妖暴动和骚乱中冲锋陷阵的王牌前锋。
比如两年前因连续查封三处非法改造据点而名声大噪的青峰大辉。
青峰懒得去弄清楚当年的丰功伟绩究竟让他成为了多少少年心中的英雄楷模，反正知情的不知情的，歌颂的都是那个成功解救了上百只妖类和几百个人类试验品的救世主。尽管那只是他的一面，不是全部。
所以青峰习惯对旁人投来的崇敬眼神不屑一顾。
“啧。”
显然，黄濑记住他的方式和所有人一样，桐皇前锋ACE青峰大辉，不是青峰大辉，这感觉真叫一个糟糕。
“呃，我是……”
“黄濑凉太。我知道。”青峰不耐的轻嗤一声，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纸，随手压平，照本宣科的念起来，“时尚青年杂志签约模特，时年二十六岁，身高一八九，体重七十七千克，A型血的双子座，生日六月十八……”
“呃，小青峰，你不用读了，这东西我再清楚不过……”被人当面这么念自己的资料，感觉还是太微妙。
不过青峰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你刚叫我什么？”
“小青峰啊。”
“小……？”
“我的习惯啦，小、青、峰！”
刻意的停顿让整个句子听起来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青峰不满的皱眉，还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几句，手机铃声先他一步发疯似的尖叫起来，不做他想，敢擅自把他手机铃声设定成这鬼哭狼嚎音的，除了桐皇队长也没其他人了。
切，不就是前几次没接他的电话么。
能不能不这么幼稚了……
“金吉桑？”
青峰接通电话离开卧室，顺手关上了门。黄濑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暂时养伤的小卧室，空间粗略估计也就十来平米，两张单人床拼成了一张大床，紧邻床边的是一张写字桌，对面有个不大的衣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窗台上胡乱的扔着几本摊开的成人杂志，黄濑几乎要怀疑这屋里究竟有没有住过人。
只是，比起对住所的担忧，黄濑更关心的是青峰，也就是桐皇，或者说政府才更准确，究竟打算如何处理他这个‘失败品’。按照惯例，他们应当把他扔进焚化场，和垃圾废品一起丢弃不顾，如果能人道点儿采用注射药品——俗称安乐死——的话，他一定会感激不尽。
但这只是惯例。如果那家伙真打算循规韬距的走程序，也就不必大费周章的把他救回来，还不得不藏在自己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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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发现问题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黄濑独占青峰卧室的半个月后。
最开始黄濑只是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伤口也没有预料中的疼。直到第一次换绷带，胸口几乎洞穿身体的伤痕居然不过核桃大小，黄濑一度怀疑前两天满身鲜血的自己只是错觉。仅仅一周时间，手掌脖颈就恢复得完好如初，几乎看不出疤痕。
直到昨天，腹部最后一道发丝般粗细的划痕也完全消失，黄濑才惊觉，自己痊愈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快得就好像……怪物一样。
“……黄濑……黄濑？黄濑！”
甫一进门，就发现端坐在沙发上的黄濑正一脸震惊的发着呆。青峰走近叫了他好几声，黄濑才皱着眉慢慢转过头。
“啊……”
茶几上散落着前天才换过的绷带，黄濑敞开的胸腹线条精瘦，光滑如初，好像半个月前千疮百孔的重创只是一场噩梦。
“小青峰，我……”简直像个怪物。
众所周知，妖也好人也好，不过都是哺乳纲灵长目两种不同科的生物。作为动物演化过程中的高等类群，灵长目有十数科不同的生物，妖科和人科分属其中两类。区别于其他科灵长目动物，人与妖有着更大的脑容量和灵活的四肢，如若不是无法在生物进化史上找到属的亲缘关系，大约就算把妖归为人科也没什么关系。因此，妖与人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身体功能上略胜一筹，也不在于情感低下……就算是妖，也不可能拥有像黄濑这样惊人的恢复力。
“看起来痊愈了。”好像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青峰非但没有表现出惊讶，反倒一副‘终于等到这一天’而松了口气的表情。
“小青峰？”
“吓坏了？”青峰笑了一下，安抚性的拍了拍黄濑的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绿间那家伙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结果最后还不是没啥大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虽然绿间那人很麻烦，但他说没事的话就肯定没事了。”
听得出青峰似乎不大喜欢那人，却意外的很相信他，只是：“绿……间？”
“哦，就是给你治疗的人。不过那会儿你好像还在昏迷，大概没见到他。”青峰从玄关拎过来一只行李箱，动作敏捷的在黄濑面前打开，“我去你公寓随便装了几件衣服，你赶紧换一下。”
“哎？！我的公寓你是怎么进去的？不对，换衣服干什么？出门吗？”
青峰嗯了一声急匆匆拐进厨房，叼了两片面包，又抓了一盒牛奶，“你快点儿吧，有啥事到了再说。”
察觉青峰似乎很急的样子，黄濑也没再追问。半个月来青峰一直忙于追捕逃逸团伙，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即便如此，在这为数不多的交谈中，黄濑几乎可以笃定对方对自己全然没有恶意。
不妨就试着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他。
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两人很快就驱车向桐皇总部驶去。
路上青峰简单的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之前提到的绿间，也就是绿间真太郎，是秀德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救下黄濑的当天，青峰第一时间就把黄濑送到了绿间那里。
毕竟绿间的另一项‘兼职’，就是协助桐皇从死亡体和失败品身上寻找线索，时刻掌握非法组织的研究进度。而黄濑，正是被遗弃的，最新的试验品。
“看来我这个废弃品还有点儿用咯？”通过最后一道安检门后，才算正式进入桐皇内部。也许是受到走廊阴暗光线的影响，黄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有点儿沮丧。
走在前面的青峰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在路过某间办公室时，熟门熟路的推开房门，却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和栗发男孩儿说话，“喂，良，点心还有吗？”
“啊，青峰桑，有的有的……”
黄濑被青峰堵在门外，没看到被叫做良的男孩儿究竟给青峰拿了什么。倒是青峰爽快的接过点心，全部塞进黄濑怀里。
黄濑愣了一下，反应不过来，“小青峰，给我这个干什么？”
青峰用关爱笨蛋的眼神看着黄濑，不可思议的说：“吃啊。”
“……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要给我吃？”
“你不是说不知道你有什么用吗？吃东西不就是吃货的价值？”青峰说得理所当然，一面说一面也不忘吃点心。
黄濑就愣愣的跟在青峰身后，看他走一步就回头偷吃一口，最后还嫌太麻烦，直接拉过黄濑，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只手源源不断的从盒子里掏点心吃。
只是那样满不在乎又理所应当的态度，就让黄濑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敏感。
也是，意义啊，价值啊，活着的用处，呵、不如吃饱了再说？黄濑垂首轻笑一声，不得不佩服青峰这头脑简单却又没有哪里不对的逻辑，在青峰又一次伸手企图掏点心的动作实施之前，挣脱束缚，“既然小青峰都给我了，那就全都是我的咯，小青峰不许偷吃！”
“切，什么你的我的，全是我的！”
他们从一楼跑上三楼，黄濑到底不是独端三个据点的青峰的对手，最后只能任青峰吃光大半点心，才在对方一句‘良做的东西超好吃’后，稍微品尝到桐皇‘大厨’的手艺。
“真好吃……小青峰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一个人吃光了……”
“什么啊，我不是分给你了吗？”
“那也算分享吗？”
“给你就不错了，知足吧。”
“喂喂……”
觉得沮丧吗？那就吃东西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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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滋滋……
忽灭忽明的灯光。
……滋滋……
走廊尽头隐约的人形。
……滋滋……
日光灯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
桐皇总部四楼研究部陷入一片黑暗。
有股巨大的力量从侧前方猛地撞击过来，背部狠狠跌上墙面，黄濑来不及反应，熟悉的气息便铺天盖将他笼罩。
劲瘦结实的背脊抵在身前，略高于肩膀的墙面上，撑着由于常年握枪而显得略微粗糙的手掌。这是毫无掩饰的保护姿态，将他与走廊一切有可能的危险隔绝，而黄濑对这强硬的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半个月来，他每天都能感受到的，属于那个男人野性的味道。
“……小青峰？”
灯光彻底熄灭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走廊就陷入漆黑一片，四周寂静的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黄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呼唤挡在身前的男人。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青峰也不比自己清楚多少，可没来由的，隔着衣衫感觉到那人热血的体温，黄濑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嘘……你别说话。”青峰及时制止了黄濑想要弄清楚现状的话语，集中精神聆听走廊任何细微的响动。
灯管闪烁的时间里，青峰和黄濑都没有错过走廊尽头笔直站立的人影，只是灯光闪得太快，青峰来不及确认那家伙究竟是谁。单从身高体形来看，与自己相仿，头发火红，气势不弱……等等，研究部有这样的人吗？
“黄濑，你带手机了吗？”
“啊？带……”黄濑本能的摸黑伸进衣兜，忽然就想起出门前青峰急急忙忙叫他换了身衣服，“没带。”
“SHIT！”青峰狠啐一声。
急促的拳风迅速接近，青峰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挡，照直觉抬腿就向身前踹去，只听对面传来忍耐的低吟，也不知道究竟踹到了哪里。
青峰来不及想太多，果断从上衣兜掏出手机递给黄濑，语速前所未有的急促，“打开手电筒，然后随便给谁打电话……”
“给谁？”
“谁都行，随便，你快点！”
青峰一面招架着不明人士迅疾的攻击，一面小心拉开与黄濑的距离避免误伤。手机手电筒的照明太过有限，走廊不算宽敞，如果对方忽然出手攻击黄濑，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自己阻止起来也不容易。
然而没两分钟青峰就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那家伙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黄濑的存在，明知道他们这方已经在求援，而对方似乎真的只有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青峰头疼的抓住又一次挥来的立拳，迅速打弯他的肘部卸力，顺势握住他的胳膊，扭转身体，一个过肩摔直接将对方撂倒在地。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翻他的身体，让他面朝下对着大地，自己则屈膝压制住对方反抗的动作，火速从腰间拔出手铐，禁锢住那家伙不老实的手腕。
本局，青峰完胜。
那边还在努力拨号的黄濑见状立刻鼓掌，“实话说哦，我还是第一次见真人格斗！”

青峰白了他一眼，不过遗憾的是走廊太黑黄濑看不见。他拉起面朝下在地上挣扎的不知名人士，粗暴拽着对方压在墙上，一只手牢牢的钳制住那家伙的反抗，另一只手劈手夺过黄濑拿着的手机，“让你打个电话怎么这么慢！？”
“唔。我打给你之前说的绿间，可是没人接啊……”黄濑委屈的撇撇嘴。
闻言，青峰忽然好想糊黄濑一脸手机，“你是白痴吗？这层是绿间的研究部，停电这么久他都没出来，肯定是遇上事情了，你打给他有人接才见鬼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黄濑后知后觉的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睁大眼睛，“是小青峰叫我随便打给谁的啊！你联系人里我一个都不认识，就找了名字最熟悉的……”
越来越低的声音出卖了黄濑的心虚。可迫在眉睫的情况没有留给青峰继续纠缠这件事的时间，他想也不想随手按了快捷键，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喂，五月？我在研究部……电闸掉了？那人都去哪儿了……就是绿间他们啊……不在，电话也打不通……行，你快点，就这样，挂了。”
青峰打电话的这期间，四层已经恢复了供电，强光刺激下青峰本能的闭了闭眼，那家伙好像感受到青峰力道的松懈，立刻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好在黄濑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推了那人一把，那家伙就又被青峰牢牢的牵制住了。青峰回过头挑眉看了眼黄濑，声音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是只会添麻烦嘛？”
“那当然。”洋洋得意的笑容。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青峰没敢放心让黄濑在这儿等。两人一齐压着闯入者回到一楼审讯室，把还在吃东西的樱井良吓了一跳，“青、青峰桑，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看起来对四楼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虽说停电的只有四楼，但想要四楼所有研究员消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他们上楼的时候没发现任何异样。
“若松呢？”青峰没有理会樱井看着闯入者疑惑的眼神，兀自把那家伙押入审讯室，将对方两只手铐在桌面两侧。
“去吃午饭了。”
“叫他回来的时候带点儿吃的。”青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对黄濑说，“你和良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审讯就行了。”
黄濑自觉的点点头。
反倒是樱井一脸关心，“青峰桑要带什么？”
“啊？”青峰愣了一下，指了指黄濑，“不是给我，给他。本来绿间说要检查，就没让他吃午饭，现在估计是检查不成了。”
“咦？为什么检查不能吃午饭？”
“你是笨蛋吗？验血前要空腹这种常识你都不知道？！”
“那你还给我吃点心？”
“谁给你吃了？本来就是拿给我的，让你尝一块又没什么关系……”
“……”喂喂，所以让我拿着点心，说什么吃货的意义，都单纯的只是口头安慰吗！？
黄濑站在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望着完全隔音的室内，青峰坐在红发男人的对面，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
可那人放松的肩膀，呆滞的表情，无一不在告诉黄濑，那人根本就不在意被捕，或者说，被捕好像意料之中，而他的目的，仿佛正是为了现在，与青峰单独，一对一的，说了些什么。
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应验，他看到青峰骤然站起，椅子因为巨大的力道跌倒，他听不到男人和青峰究竟说了什么，可青峰紧握的双拳昭示着男人正在挑战他的底线。没一会儿，青峰暴躁的摔门而出，与拎着午饭回来的若松撞了满怀。
包裹着M记包装的汉堡洒了一地，青峰却连头也没回，径自离开了审讯室。
不小心忘记了。
还等在原地的。
黄濑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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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很少有人提起‘妖雾之都’的由来。
很少有人不知道妖的存在。
也很少有人问起，妖为什么会存在。
那天的检查到底也没做成，拜托五月调出的四楼监控没有任何异常，计算机没有被入侵的痕迹，录像亦没有被动过手脚。
原本忙忙碌碌的研究部忽然弥漫起一阵黑雾，迅速席卷了整个楼层，监控录像还在正常播放，可画面里除了一团漆黑，静的只有电流流过线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黑雾渐渐散去，四楼已空无一人。
“见鬼！”
青峰眉头拧得更紧，抱臂站在五月身后，此刻他们正身处距离审讯室不远的监控录像房，同时围观的还有闻讯赶来的桐皇队长今吉翔一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黄濑凉太。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黄濑忽然指着屏幕一角，先前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俨然矗立着一个人。
青峰不会认错，那正是两个小时前他亲手逮捕的，自称火神大我的男人。
“五月，慢速回放一下。”
依言将常速播放调换至十分之一，男人仍旧好像凭空出现，呆呆的站在走廊尽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这种放空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火神很快恢复神采，琉璃红的神色没有多余的复杂情绪，单纯一如密封审讯室里不曾改变的表情。
“等等。”
一向以拥有‘野兽般直觉’著称的青峰迅速按下暂停键，指着二号机画面的角落低声说道，“五月，把这里放大一下。”
“这是……”锐化处理的图像开始显现清晰的轮廓。
天蓝的脑袋，瘦小的肩背，还有伸出的手指透露出的白皙肤色，那是——
“哲。”
怎么会是哲。
“什么？小青峰刚才说的……”是谁？
“啊——！！啊！啊！”
未完的问句在唇畔冻结，凄厉的悲鸣以声速越出审讯室，在四人耳际炸裂。青峰几乎是凭本能冲出监控录像房，在其他三人企图跟上来时低吼一声，“都待在原地别动！”
他们隔着没关严的房门听到青峰急促的跑动声，撞门声，还有喊叫名字的声音，继而是破门而入的声响，一切归于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静谧，黄濑屏住呼吸，大气不喘，所有人都陷入诡谲的安静，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以愈来愈快的速度，连续的、不停的、一下快过一下。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审讯室没有传出任何动静，青峰也没有回来。
黄濑攥紧真皮转椅，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监控视频中曾出现的，熟悉的黑雾，正从容不迫的在楼道缓慢扩散，一点点涨入房间，弥散在角角落落，向他们慢慢逼近。
谁也没有记起关门，甚至忘了呼吸。
——所到之处，皆为荒芜。
——所见之景，皆为虚幻。
——所闻之音，皆为执迷。
——所信之事，皆为自欺。
在视野终于沦陷为完全漆黑前，黄濑看到今吉紧握着警用左轮的手，僵硬无比。
——你害怕黑暗吗？
——你能、逃脱吗？
当永夜降临，桐皇总部大楼彻底沦丧在黑暗的漩涡中央。一身火红的男人挣脱镣铐，独自一人踏出高耸的楼宇。前方，疾驰而过的装甲车在他身侧紧急刹车，几分钟前出现在视频角落的蓝发男孩儿打开驾驶座门，自觉的挪到副驾驶座上，对来人平淡一笑。
“欢迎凯旋，火神君。”
——————————————
塑料燃烧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浓烟滚滚，微弱的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那具裸露的躯体。
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夹杂着污秽不堪的语句，以稚嫩的、尚未成熟的童音肆无忌惮的敲击着耳膜。
『蠢货，这就哭了？你还行不行啊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这才刚开始啊，别那么窝囊啊白痴！』
『看见没，你们都会变成那种样子，哈哈哈！』
不会……才不会！
不是这样的……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
『烧死他……』
『就像那个……一样！』
走开！
离我……远点。
别靠过来……
『哈哈哈，又哭了，你还真是个爱哭鬼！』
不是，我不是……
『你倒是说话啊，这么玩太没意思了！』
离我远点。
『就是，你都不会反击的吗？！』
反击……吗？

“喂……黄濑……”
别叫、别叫那个名字。
“……黄濑？黄濑……”
求你、停下。
“……黄濑！”
“啊……？”
昏暗的视野涨满一双担忧的青色眼眸，黄濑狠狠眨了眨眼，他看到那人好像松了口气，向后靠了靠，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人原本蹲在床边，一直看着他的样子。
“怎么了……吗？”暗哑的声音吓了黄濑自己一跳，喉咙持续不断的传来酸胀感。这是……他的声音？
一杯清水递到眼前。
“你哭了。”
“噗……”刚刚滑过喉咙的水尽数喷到对面那张发黑的脸上，黄濑赶忙捂住嘴，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可置信的问，“我哭了？”
男人皱紧眉，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两股细细的水珠顺着脸颊在下巴汇聚，啪嗒，滴落在暗黑的衬衫上。男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站起身随便拿抹布抹了两把，“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给你喝水，你就这么回报我？”
“对不起……”
自知理亏的黄濑垂下眼眸，他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那个时候。
“行了行了。”青峰看了他一眼，别扭的挥挥手，假装不在意的随口提起，“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一直在哭。怎么叫都叫不醒……”
“啊？啊……是啊。”黄濑眯起眼睛，忽然勾出一个调笑的表情，“我梦见小青峰了，真是吓死我了。”
“魂淡，那什么意思啊！”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笑料，青峰毫不犹豫的一腿跨上床铺，两手握拳顶在黄濑脑袋两侧，用力拧来拧去。
黄濑企图逃跑不成，在床上滚成一团，然后——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
“哈哈哈哈！”青峰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
“喂……笑太过了吧。”黄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因为噩梦勾起的阴郁情绪一扫而光。
小青峰……很温柔呢。
黄濑悄悄笑起来，开始打量起这间不大的房子。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构造十分简单，一张简易折叠床，靠近窗口有一张长桌，桌子上面散乱着登记簿，笔和水杯，下面放着两只暖壶。门边有衣帽架和杂物箱，堆积着快要溢出来的信件。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青峰，这是哪儿啊？”
断断续续回忆起昏迷前，青峰冲出监控录像房，徒留他们三人等在原地。之后黑雾弥漫，向他们倾袭，再然后……
就什么印象也没有了。
坐在床上的青峰抓了把短短的头发，流露出苦恼的样子，“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喂喂，小青峰先生，你可是桐皇大名鼎鼎的王牌啊，好歹出点儿主意吧！？
“这是一所学校的门卫休息室。”沉默了一会儿，青峰开始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黄濑，“我是在教学楼里发现你的，你蜷缩在教室里，一直发抖，我叫你也没什么反应……这里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
“是吗？”就像梦境一样啊，“是小青峰发现我的啊。我睡了很久吗？”
“那个啊，我觉得很久啦……”
“你觉得……什么意思？”
青峰耸耸肩，示意他看窗外。
他们仿佛置身只有黑白的世界，漫天浓云密布，遮天蔽日，空荡的校园挂起阵阵阴风，散落的作业纸腾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又徐徐落下。远处，教学楼残破的窗玻璃开开合合，偶尔有震碎的玻璃渣从天而降……
简直就像死亡的炼狱。
“从我来到这儿，就一直是这样。”青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抱臂指着教学楼顶设计精良的大表盘，时间正指向两点半，“没有白天黑夜，时钟也不会走动。我曾经到四层——最高层，查看过，那里根本没有通向钟楼的楼梯。只有……”
铛——！
铛——！
铛。
“这是我第十次听到钟声了。”只响三次、不、两次半的钟声，不是来自学校。
响彻云霄的钟声惊起楼顶休憩的乌鸦，发出凄厉的哀鸣，在上空盘旋不去，寒风呼啸，窗帘猎猎作响，十分的宁静里，不知道谁终于耐不住寂静，低低咒骂一声。
“真他妈见鬼！”
【tbc】
果然日更还是有点困难啊……谢谢看文留言的各位，我会努力追上日更的！

@我的翠绿星光 2333不虐不虐，大过年的要甜甜蜜蜜哒😘更新啦(/ω＼)
@倾聽訫声 呃呃，木有木有啦，青黄感情里没有第三者，小黑子指的是是别的事情哦～更新啦(/ω＼)
@浅曦喵 更新啦(/ω＼)
@罂弥惑 恭喜沙发，是黑子的事情没错哦～更新啦(/ω＼)
@吴小爷U 么么哒，不会虐的放心吧！更新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