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娇妻

迟沅
不知怎的，我近来总做一个梦。梦里的场景看不真切，人物的脸色也都模模糊糊，但我之所以确信它们都是相同的梦，是因为梦的结尾总是同样的人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来生……我求我们别遇见了。”梦里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女子，我看不清她的相貌，却独独认清了她的眼神。
如此绝望……如此孤独……又是如此恋恋不舍。
“迟沅。你又白日昏睡了，也不怕老爷看见了责骂？”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迷迷糊糊只听见了“老爷”二字，吓得一下子清醒了。
“啊？老爷来了？在哪？”
“你看看你，刚才怎么叫你也不醒，一提到父亲的名字你就吓得连魂都没了。”
看着眼前这个轻笑的女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糗，不禁脸上发烫，嘴里悻悻地说道:“老爷待人虽和善，但规矩可也是出了名的多，别说是我了，迟府上下哪个不怕他？”
“你不坏了规矩，父亲难道会有意刻薄你不成？”面前笑我的女子白了我一眼，笑骂道:“再者说，你平日里犯的规矩难道还少了么！若不是我看在你从小服侍我的份上，一意包庇你这懒奴，你早让父亲差人叉出府里了罢！”
“是是是，谁不知道你迟青犀最宽容大度。”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假惺惺地阿谀道。
“行了，快别来说这些话来哄我，你心里想着什么我还不知道？”迟青犀站起身来递给我一串钱，“我这两日不知怎么总想吃些酸的果子，其他人买来的总不称意，你快出去帮我买些。”
“好，我这就去。”虽然迟青犀性格温柔宽容，但我也深知自己的身份说到底还是迟府下人，不能耍机灵耍的过了，于是赶忙笑嘻嘻地接过钱来出了小姐的闺房。
迟府虽然对下人并不十分刻薄，但毕竟府第不比市井快活，因此我最爱的便是趁着为小姐采买的机会女扮男装出府。

自打五岁来到迟府，我已经在这生活了十二年。尽管在名分上还是下人，但老爷看在我忠心服侍小姐多年的份上，又怜惜我孤苦无依，还是破例将小姐院中的西厢房划给我单独居住。
在房中收拾了一番衣着穿戴之后，已是晌午时分。我刚要出门，却又突然想起先前其他亲近的丫鬟姐妹们央我下次出府帮忙采买些东西，自忖一人不能拎着这么多物事，于是只好随手拦下一个低着头捧着空食盒路过我房前的小丫鬟:
“你是府上新来的吧，将东西先放在我这罢！小姐吩咐我出府采买，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你且先随我来。”
那丫鬟闻言抬起头来，我看着她的面容，莫名感觉有一些熟悉。
“这人……好面熟。”我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你且先随我来吧。”我打量了她一会，感觉更加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遇到过。我心道不妨在路上再细细问问，也不多作纠缠，带着她便往外走去。
直到出了侧门，我才猛然间想起先前上元节陪小姐出府闲逛时所发生的一件事，回头冲她笑道:“原来是你。我记得上元节时我与小姐在容光桥上见过你。当时我记得你说你叫阿青，与父母同居在城南宁和坊。你现在却又如何跑到这迟府来了？”

“嘿嘿，小姐待人从来都是这般温柔宽和，我嘛，也不过是小姐教的好……你真是有心了。”听到她的话，我不禁脸红了一下。虽然我已是小姐最亲近的大丫鬟，在整个迟府的下人中也算得上小有威望，平日里奉承话听的多了，但不知怎地，当同样的话从身边这温顺乖巧的人嘴里说出时，我却感到了一丝丝不好意思。
在迟府侧门前的小街上走了一段路，便转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市井行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到说不出的自在和快活，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轻快了几分。
“迟府待下人从不刻薄……能分到小姐院里更是福气。”我笑眯眯地看着身边那有些腼腆的小姑娘，拍了一下她的手，笑道:“难得出府嘛，要快活些。哎，你不是说要给小姐做双绣鞋嘛，不妨到前面布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料子，合适便买来做了。正好关妈妈前些日子也央我给她买块好料子做新衣穿。我一并会钞，只算在关妈妈账上罢。”言毕，我对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也不等她推脱，便拉着她的手朝前方布庄走去。
“谋得小姐院里的差事，你家里人恐怕给关妈妈使了不少银子罢。如今叫她出一双鞋的布料钱，也不算欺她。”

“娘……娘……”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儿时的我，还有娘。那时的我大概只有四五岁，而她在梦里看上去也很年轻，面容也还没有因为病痛而变得干枯狰狞。她站在儿时的我的面前，身体是那样的健康，而她看向我的神情又是那么的宠爱和慈祥。
“沅儿乖。”
“娘……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我。”我看着她的脸，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我的记忆里对她的印象实际上已经很模糊了，因此即使在梦里，我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情不自禁地扑进了她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娘能去哪里呢？娘一直在你身边啊，”我感觉娘的手在慢慢地摩挲着我的头顶。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她的掌心里传来一点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的暖意。
“娘，我……”就在我抬起头准备好好和娘说说话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娘的脸竟然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但永生永世都不想再想起的脸。
我无比惊恐地想退后，但却无法动弹。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看着她的脸，使劲挣扎着，但却不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小杂种，你就是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她冷笑了一声，把我扔在地上，一边用脚乱踩着我的身体，一边用她那尖锐的声音喊叫道:“你娘那个贱人死了，那她的债就得让你来还！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小贱人。”她的声音回荡在我的整个梦境里，紧接着，我感觉无数的棍棒落在我的身上。
我在地上翻滚着，用手推挡着，可是仍然有很多棍子打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能听到棍棒落在我身上时发出的沉闷的钝响。
“迟沅，迟沅，你不要怕。”就在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裂开的时候，我听到了很一个很温柔却很坚定的声音。
“……阿青？”
我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阿青正坐在我的床前，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自从阿青给小姐做了笔墨丫鬟之后，我们的交往便多了起来。一来二去，我渐渐发现她与我的性情甚是投缘，便自作主张地向管事提出把阿青拨来我的房中居住。
“你颠三倒四地喊了许多话，还一直在床上来回挣扎翻滚。是做噩梦了吧，不要怕，不要怕。”阿青看我还一脸恍惚的样子，便把手从我的手中轻轻挣脱，从我床边的盆中拿起一块手巾帮我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
当她的手指很轻地碰到我的额头上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你……你怎么还不就寝。”我楞楞地看着她。尽管同处一室而且关系又好，但我们都并非粘人之人，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亲密接触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离这么近的看她，近的能感觉到她呼吸出来的热气。
“我为小姐守夜，今日小姐睡得晚了，这才刚睡下。”阿青一边用手巾温柔地擦着我的脸，一边让开身子让我看到她背后乱七八糟堆在柜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说书人装束。
我闭着眼沉默了一会，感觉她温热的手划过我的脸颊。“所以，你都听见了？”
听到我的话，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似的。过了一会，她慢慢俯下身来抱住了我。
“阿沅，都过去了啊。没事的，没事的。”她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
即使是隔着层层布料和被子，我也能感觉到她的怀抱很暖。阿青的身量已经比我高了，我窝在她的怀里。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泣，然而在不知不觉间，我的泪已经流了满脸。
“阿沅……不要难过，坏事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在陪你。”我听见阿青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泪反而更加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那段往事一直是我心中最深最难以愈合的伤痛。它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每当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快要忘却那些的时候，它却又阴魂不散地在我的梦里出现，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回想起那段地狱般的过去，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痛得发抖。
“阿青……阿青……”我小声呜咽着，深深地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我感觉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将抱住我的手又紧了一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几近崩溃的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阿青？”我感觉她许久没有动作，以为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嗯？”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闷闷的，很轻很轻。
“你去睡吧。”
“我还不困。你好些了吗？”她慢慢松开手，抬起身来。直到此时，我才看到她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两圈淤青的颜色。
“我……我好多了。”我楞楞地看着她的眉眼，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你赶紧休息吧。再有什么事，只管叫我。”阿青没有刨根问底地针对我的反应追问我，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帮我整理了一下床铺，便默默地转过身去收拾堆着的那些衣物。
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
把我心中的那些往事都告诉她。而在此之前，我从未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我本是一个行商的私生女。”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回荡在房内。
“我娘本来是这城中的一个歌姬……那行商，看中了我娘的美貌，施展手段便骗去了我娘的一片真心。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也就是我……我爹。”
“

“娘因为有了我，身条声音大不如从前，便被酒楼里赶了出来。她独自一人抚养我，但在我五岁那年，娘因病故去了。”
“娘故去之后，不知怎么，那人的正房找上门来，她恨极了我娘，也恨极了我。”
“她使出百般手段折磨我，让她的下人打我。直到我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料想我不能活了，便把我随便丢在街上一走了之。所幸遇到了迟府的老夫人，老夫人心善，这才救回我一命。”
我尽可能用短暂的话语讲完了我那些不愿回忆的往事，突然感觉心里说不上来的疲倦。
“阿青……你一定很瞧不起我罢……”
阿青没有答话。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刚要张嘴，便听到她很轻柔却很认真地说道:“阿沅，你和小姐都是很好的人。我遇见你们，是很欢喜的。”
听了她的话，我睁开眼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青收拾完衣物后便就寝了，而我，却真正一夜没能入睡。
“我遇见你们，是很欢喜的。”我躺在床上反复咀嚼着阿青的这句话，心里慢慢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一夜之后，我又陆陆续续地做了几次类似的梦，每次都是阿青把我叫醒，然后静静地照顾我，有时也会陪我讲一讲话。
除此以外，阿青对我还是如往常一样，并没表现出什么不同。
然而我却感觉自己与以前有些不同了。我仿佛越来越喜欢与阿青讲话，越来越喜欢有意无意地看她做事。
“沅姐姐，发什么楞呢，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男子，春心大动了？”这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府上的池塘边发呆，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促狭的一句话。
“翠微，你一惊一乍的，险些让我吓进池里！”我回头看了一眼，原来在夫人房里服侍的翠微在捉弄我。
“嘻嘻，我能吓着你，还不是因为你心中有鬼？”翠微和我也是老相识了，嬉笑着冲我扮了个鬼脸。“快说，是哪家的儿郎，让你魂不守舍的。”
“好啊，看我不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又羞又恼，站起身来便要去抓她，而她则见势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我转过身来盯着池塘的水面，心思却再也静不下来，我看着水面上的一圈圈的涟漪，居然想到了阿青的脸。
“若是能与阿青常伴一生，倒也不算坏事。”这个想法一出，我便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有悖于人伦的想法。“阿青可是女子啊，迟沅啊迟沅，你怎可如此龌龊。”
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摇了摇头，想把她的形象从脑海中驱散。然而却事与愿违，那个身影反倒像是在我的心里扎了根一样牢固。
“唉……”我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只好不去管它，回身向小姐院中走去。

还有一段，明天更。太困了。

星移斗转，又是一度春秋。
转眼间，小姐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而阿青，也已经来了府上两年有余了。
“阿青。我已经有大半年没做过那夜的梦了。”这天夜里，阿青回来的格外早，我看着她望着房门呆呆地出神，忍不住出言打扰道。“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那很好啊。”显然，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可她却没有生气，而是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嘛，何必说谢这么生分的话呢。”
我看着她真挚的笑脸，心里却感到有一丝丝的失落。
姐妹……姐妹……只是姐妹吗？
我发了一会楞才回过神来，勉强冲阿青挤出了一丝笑容，算作回应。
“阿沅，你有心悦之人吗？”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没有。”我想了想，回道。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你的爱慕之情，为世人所不容，又该怎么办呢？”阿青把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凝视着她的脸，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阿青，你……”她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冲我摆了摆手，“这两日陪小姐谈了许多关于男女情爱的事，有感而发罢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她所说的那样简单。
“阿沅，我可能要离开府上了。”阿青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她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阿青要离开迟府？我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一下站起身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我本想问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会被赶出府去，但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深知她的脾气，她不愿说的事，无论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
“不必问了，我不会说的，抱歉。阿沅，早些歇了吧。”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吹熄了灯，向床铺走去。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也躺到了床上。
“阿青，阿青要走了？”我闭着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都是这几个字。我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却越想越觉得不安，忍不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上的缝隙里漏出了一点青白色的淡淡的月光。我听着阿青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地，便联想到她与我认识这两年来的种种过往。
想着想着，我只感觉面前的黑暗里仿佛出现了她的身影。她穿着男子的青衣，束着发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青……”我心驰神迷，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但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猛地回过神来。
“迟沅……你……你对她的情意，最终竟还是达到了这般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阿青……我现在，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了。就像你说的，为世人所不容的，心悦之人。”
我在床上一直呆坐到了天明。我感觉自己心乱如麻，脑海里想了许多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虽然阿青从未和我谈起过她的情感，也从未向任何人表达出爱慕之情，但我隐隐约约地觉得，阿青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我的这份心绪，最好还是该隐藏起来。
“如此也好……”我只好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随后的几日，府里一切如常，并没传出要驱赶哪位下人的风声，而阿青，不仅没有离开，还被小姐赐名“竹青”，府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

星移斗转，又是一度春秋。
转眼间，小姐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而阿青，也已经来了府上两年有余了。
“阿青。我已经有大半年没做过那夜的梦了。”这天夜里，阿青回来的格外早，我看着她望着房门呆呆地出神，忍不住出言打扰道。“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那很好啊。”显然，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可她却没有生气，而是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嘛，何必说谢这么生分的话呢。”
我看着她真挚的笑脸，心里却感到有一丝丝的失落。
姐妹……姐妹……只是姐妹吗？
我发了一会楞才回过神来，勉强冲阿青挤出了一丝笑容，算作回应。
“阿沅，你有心悦之人吗？”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没有。”我想了想，回道。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你的爱慕之情，为世人所不容，又该怎么办呢？”阿青把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凝视着她的脸，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阿青，你……”她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冲我摆了摆手，“这两日陪小姐谈了许多关于男女情爱的事，有感而发罢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她所说的那样简单。
“阿沅，我可能要离开府上了。”阿青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道。她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阿青要离开迟府？我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一下站起身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我本想问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会被赶出府去，但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深知她的脾气，她不愿说的事，无论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
“不必问了，我不会说的，抱歉。阿沅，早些歇了吧。”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吹熄了灯，向床铺走去。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也躺到了床上。
“阿青，阿青要走了？”我闭着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都是这几个字。我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却越想越觉得不安，忍不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上的缝隙里漏出了一点青白色的淡淡的月光。我听着阿青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地，便联想到她与我认识这两年来的种种过往。
想着想着，我只感觉面前的黑暗里仿佛出现了她的身影。她穿着男子的青衣，束着发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青……”我心驰神迷，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但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猛地回过神来。
“迟沅……你……你对她的情意，最终竟还是达到了这般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阿青……我现在，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了。就像你说的，为世人所不容的，心悦之人。”
我在床上一直呆坐到了天明。我感觉自己心乱如麻，脑海里想了许多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虽然阿青从未和我谈起过她的情感，也从未向任何人表达出爱慕之情，但我隐隐约约地觉得，阿青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我的这份心绪，最好还是该隐藏起来。
“如此也好……”我只好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随后的几日，府里一切如常，并没传出要驱赶哪位下人的风声，而阿青，不仅没有离开，还被小姐赐名“竹青”，府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