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滚滚黄沙望不到头,李萍之墓孤零零地伫立于天地之间。捉拿郭靖的大军刚刚散去,只一个女子长身玉立在不远处的小沙丘上,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她怔怔地盯着南方的天际,不知在思念何人何物。
那女子微微侧头,只见她光洁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兀自随着大漠之风轻轻颤抖着,此人正是华筝公主。
远处,一个小黑点渐渐变大,华筝看清来人乃是托雷,左右并无侍从跟随,华筝知道这是拖雷已将郭靖平安送走了。此刻与兄长相见,不免追忆往事,徒增伤心,她愧疚地又看了一眼黄沙堆成的李萍墓,悄然转身离去。
此后的每天,华筝清晨便来到这个小沙丘上,静静地望着南方,似是守候坟墓,又似等待着哪个明知不会归来的人。待到傍晚,她总是轻轻摇摇头,悄然踏着夕阳的碎影,回到帐中。
铁木真日日操劳军中事务,并无太多闲情关照华筝的儿女之情,只是因为金刀驸马叛逃,想着要尽快再为华筝聘一位才郎,一来安慰爱女,二来也好弥补大汗的颜面。几日之后,铁木真命华筝与大将博尔忽之子脱欢正式相见,有意聘他为驸马。那脱欢生得仪表堂堂,骑得悍马、拉得硬弓,也是草原上一等一的英雄,况且性情憨厚,自幼又与华筝相识,早就暗暗爱慕公主,只是碍于地位不同,始终不敢表露。
华筝却始终只把脱欢当作托雷一样的兄长看待,从未对他产生过其他情感。每日她从沙坡上归来,脱欢总是殷切地为她备好一桌饭菜,可华筝不过草草动筷,吃几口便下桌回帐,遣走身边的侍从,独自熬过一晚又一晚。有时脱欢还会带来马头琴,为她拉起大漠上熟悉的曲调,但华筝却总是默然不语。
华筝偶尔也会对脱欢生起一股歉疚之情,可她知道,自己心里终究只有郭靖一人。她时时在手中把玩郭靖幼时赠给自己的匕首,又想起为了挽留他而害死了李萍,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悔恨。
转眼间已是仲夏时节,一日华筝正在李萍墓前呆呆地出神,漫山遍野的绿色在她眼里也不过秋天的凄凉一般。天上的两只白雕舒展着、翱翔着,几声欢叫落了下来,栖在华筝的肩上,亲昵地蹭着她的手。不远处一匹骏马缓缓走来,马上正是脱欢,英姿飒爽。华筝叹了口气,转过了身,“脱欢大哥,你又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思,何必如此情深呢?”
脱欢下得马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我怎不知公主心中只有那金刀驸马,只是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啊。”华筝听了他的话,心下一片凄凉,却听得远处的号角声响起,知道是父王又要带兵打仗了。她撇下脱欢,急忙向远处的九旄大纛奔去。
华筝在途中遇见哥哥托雷,一问之下得知是大汗下令即将攻打宋朝,先取襄阳,再攻临安。当下华筝急忙赶到成吉思汗的金帐之中,满面愁容道:“爹,为何要发兵攻打宋朝国土呢?这样一来,不知又要牺牲多少我蒙古的英勇将士,还有,那,那,那郭靖哥哥可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华筝竟急得哭了出来。
成吉思汗虎起了脸,双眼定定看着爱女,心下极是恼怒。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桌,大声喝道:“女儿,你怎的对那小子还不死心?!宋朝软弱无力,自当臣服于我,这是天命所归!”看见华筝低头不语,大汗语气软了下来,“筝儿,脱欢是我草原上的雄鹰,又向来待你不错,郭靖那小子对你无情,你就嫁给脱欢吧,他绝不会轻待你的。”
华筝拭干了眼泪,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决然,轻声但坚定地说:“父王,女儿不孝,但我心意已决,除了郭靖哥哥之外,此生此世再也不嫁他人了。打仗要死很多的人,何必为了几分土地,屠杀千万无辜的生灵呢?”
成吉思汗双目一横,似是要喷出火来,大声传令身边的侍卫把华筝关起来。华筝丝毫没有挣扎,只是一脸哀怨地看着地下。两名亲兵拉住了她,将华筝带回她自己的锦帐之中,几名侍卫在帐外团团守住。华筝瞧着帐内的金碧辉煌、绫罗锦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满心只想着如何带信给郭靖哥哥,叫他防备蒙古大军的袭击。帐外脱欢送来一盘刚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瓜果,华筝走到门口看了看,垂下眼来,并不伸手去接。她抿了抿嘴,叹道:“脱欢大哥,我并非有意如此待你,只是我……我……”
脱欢默然,只是轻轻摇头,说道:“公主,无论你心意如何,我都会一直默默守候在这里的。”华筝轻叹一声,转身回到了帐中。
次日清晨,帐外满是调兵谴将的号令声和往来疾驰的马蹄声。成吉思汗亲自来到华筝帐中,微微笑着牵了她的手走出帐外,眼见一望无际的蒙古铁骑,说道,“筝儿,你好好想一想吧,天下江山,都将是我们蒙古人的了!”
华筝干笑几声,跟着父亲一路走去。一支支队伍整装待发,为首的正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华筝挣脱父亲的铁腕,向哥哥奔去,悄声道:“拖雷,要是遇到了郭靖哥哥,叫他勿忘了我。”
拖雷只是长叹道:“若是见了郭靖安答,我自会说与他知道。”华筝不敢再看他的脸,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帐篷,只见帐外的亲兵侍卫已经撤去。她独自坐在孤零零的帐篷里,脑海中又想起了与李萍相处时她讲述的那些中原故事,她曾笑着说,“公主,你将来也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江南的好风光呢”。这江南,我大概是去不了了吧,华筝默默地想着。
七月的大漠与往年别无二致,马兰花盛开在黄沙乱石的缝隙之中,开出紫色的小花。华筝不可抑止地忆起儿时的点点滴滴。她记得郭靖舞剑时总也挽不好的剑花,想到二人骑马、射箭的欢乐,梦到那个穿着袍子的道人又如大鸟般飞上悬崖,取来小白雕给自己和郭靖哥哥喂养……
“华筝公主,大汗下令即刻南征,请公主这就上马,随军开拔。”帐外传来脱欢的声音,打断了华筝的思绪。她急忙答应几声,心下却一片凄然,父王终究还是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华筝翻出一块皮革,取出郭靖赠与自己的匕首,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耳听得帐外人声嘈杂,不及细想,匆忙用匕首刻下几行蒙古文字。写完后略一愣神,匆匆将皮革卷成一个小卷,走到帐外的小丘上唤来心爱的白雕,将小皮卷绑在雕儿脚上。她自知今后再难与郭靖相见,摸一摸雕儿光洁的羽毛,低声说道:“雕儿,去找我郭靖哥哥吧,越快越好。”说罢,拍拍雕背,忍着泪掩面跑开。
远处传来一阵绵长的歌声,正是华筝自幼便与郭靖听惯了的《七月上》,此时听来,更是悲凉。她和着曲调,也轻轻哼唱起来:
“我化尘埃飞扬,追寻赤裸逆翔
奔去七月刑场,时间烧灼滚烫
回忆撕毁臆想,路上行走匆忙
难能可贵世上,散播留香磁场
我欲乘风破浪,踏遍黄沙海洋
与其误会一场,也要不负勇往……”
华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终于听懂了这歌,忧伤但并不怨念。华筝轻声呼唤着郭靖的名字,猛地将匕首插进了胸膛。
郭靖与黄药师父女三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迤逦向东南而行,不一日来到两浙南路境内,眼见桃花岛已在不远,忽然空中雕鸣声急,两头白雕自北急飞而至。郭靖大喜,纵声呼啸,双雕扑了下来,停在他的肩头。他离蒙古时走得仓皇,未及携带双雕,此时相见,欣喜无已,伸手不住抚摸雕背,忽见雄雕足上缚着一个皮革卷成的小筒,忙解下打开,但见革上用刀尖刻着几行蒙古文字道:“我师南攻,将袭襄阳,知君精忠为国,冒死以闻。我累君母惨亡,愧无面目再见,西赴绝域以依长兄,终身不履故土矣。愿君善自珍重,福寿无极。”
那革上并未写上下款,但郭靖一见,即知是华筝的手笔。这日晚间投宿,已近两浙南路与江西南路交界之处。郭靖怀里藏着华筝刻着字的那块皮革,想到儿时与华筝、拖雷同在大漠游戏,种种情状宛在目前,心头甚有黯然之意。黄蓉任他呆呆出神,自行在灯下缝补衣衫。【1】
郭靖心中暗暗祝福华筝另选才郎,天涯海角双宿双飞,岂知大漠之上早已物是人非,香魂陨去。此生此世,他都再也无法与幼时玩伴相见了。
第二年的七月,山坡上的马兰花依旧开得旺盛,脱欢采了几束花儿,恭恭敬敬地放在华筝墓前。他不说话,久久地伫立在那里,定定地注视着墓碑上华筝的名字,脸上写满伤心和凄楚。
脱欢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来自九天之上,来自九泉之下,来自天地之间,其实只来自他的心里。
南方的天际飘来几缕云彩,虚虚淡淡,朦朦胧胧,为黄沙投下几抹阴凉。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猛禽之唳,倍感凄凉。
悠悠的大漠上,广袤的苍穹间,响起了轻柔徐缓的马头琴声,如泣如诉,如梦如烟。脱欢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琴声之间,他的心被琴声征服了,揉碎了,像点点泪珠,洒落在华筝墓前。【2】
“我愿你是个谎,从未出现南墙
笑是神的伪装,笑是强忍的伤
就让我走向你,走向你的床
就让我看见你,看见你的伤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大漠边疆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七月上”
“你会永远在我的心里”,脱欢默默地想。
那女子微微侧头,只见她光洁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兀自随着大漠之风轻轻颤抖着,此人正是华筝公主。
远处,一个小黑点渐渐变大,华筝看清来人乃是托雷,左右并无侍从跟随,华筝知道这是拖雷已将郭靖平安送走了。此刻与兄长相见,不免追忆往事,徒增伤心,她愧疚地又看了一眼黄沙堆成的李萍墓,悄然转身离去。
此后的每天,华筝清晨便来到这个小沙丘上,静静地望着南方,似是守候坟墓,又似等待着哪个明知不会归来的人。待到傍晚,她总是轻轻摇摇头,悄然踏着夕阳的碎影,回到帐中。
铁木真日日操劳军中事务,并无太多闲情关照华筝的儿女之情,只是因为金刀驸马叛逃,想着要尽快再为华筝聘一位才郎,一来安慰爱女,二来也好弥补大汗的颜面。几日之后,铁木真命华筝与大将博尔忽之子脱欢正式相见,有意聘他为驸马。那脱欢生得仪表堂堂,骑得悍马、拉得硬弓,也是草原上一等一的英雄,况且性情憨厚,自幼又与华筝相识,早就暗暗爱慕公主,只是碍于地位不同,始终不敢表露。
华筝却始终只把脱欢当作托雷一样的兄长看待,从未对他产生过其他情感。每日她从沙坡上归来,脱欢总是殷切地为她备好一桌饭菜,可华筝不过草草动筷,吃几口便下桌回帐,遣走身边的侍从,独自熬过一晚又一晚。有时脱欢还会带来马头琴,为她拉起大漠上熟悉的曲调,但华筝却总是默然不语。
华筝偶尔也会对脱欢生起一股歉疚之情,可她知道,自己心里终究只有郭靖一人。她时时在手中把玩郭靖幼时赠给自己的匕首,又想起为了挽留他而害死了李萍,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悔恨。
转眼间已是仲夏时节,一日华筝正在李萍墓前呆呆地出神,漫山遍野的绿色在她眼里也不过秋天的凄凉一般。天上的两只白雕舒展着、翱翔着,几声欢叫落了下来,栖在华筝的肩上,亲昵地蹭着她的手。不远处一匹骏马缓缓走来,马上正是脱欢,英姿飒爽。华筝叹了口气,转过了身,“脱欢大哥,你又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思,何必如此情深呢?”
脱欢下得马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我怎不知公主心中只有那金刀驸马,只是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啊。”华筝听了他的话,心下一片凄凉,却听得远处的号角声响起,知道是父王又要带兵打仗了。她撇下脱欢,急忙向远处的九旄大纛奔去。
华筝在途中遇见哥哥托雷,一问之下得知是大汗下令即将攻打宋朝,先取襄阳,再攻临安。当下华筝急忙赶到成吉思汗的金帐之中,满面愁容道:“爹,为何要发兵攻打宋朝国土呢?这样一来,不知又要牺牲多少我蒙古的英勇将士,还有,那,那,那郭靖哥哥可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华筝竟急得哭了出来。
成吉思汗虎起了脸,双眼定定看着爱女,心下极是恼怒。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桌,大声喝道:“女儿,你怎的对那小子还不死心?!宋朝软弱无力,自当臣服于我,这是天命所归!”看见华筝低头不语,大汗语气软了下来,“筝儿,脱欢是我草原上的雄鹰,又向来待你不错,郭靖那小子对你无情,你就嫁给脱欢吧,他绝不会轻待你的。”
华筝拭干了眼泪,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决然,轻声但坚定地说:“父王,女儿不孝,但我心意已决,除了郭靖哥哥之外,此生此世再也不嫁他人了。打仗要死很多的人,何必为了几分土地,屠杀千万无辜的生灵呢?”
成吉思汗双目一横,似是要喷出火来,大声传令身边的侍卫把华筝关起来。华筝丝毫没有挣扎,只是一脸哀怨地看着地下。两名亲兵拉住了她,将华筝带回她自己的锦帐之中,几名侍卫在帐外团团守住。华筝瞧着帐内的金碧辉煌、绫罗锦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满心只想着如何带信给郭靖哥哥,叫他防备蒙古大军的袭击。帐外脱欢送来一盘刚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瓜果,华筝走到门口看了看,垂下眼来,并不伸手去接。她抿了抿嘴,叹道:“脱欢大哥,我并非有意如此待你,只是我……我……”
脱欢默然,只是轻轻摇头,说道:“公主,无论你心意如何,我都会一直默默守候在这里的。”华筝轻叹一声,转身回到了帐中。
次日清晨,帐外满是调兵谴将的号令声和往来疾驰的马蹄声。成吉思汗亲自来到华筝帐中,微微笑着牵了她的手走出帐外,眼见一望无际的蒙古铁骑,说道,“筝儿,你好好想一想吧,天下江山,都将是我们蒙古人的了!”
华筝干笑几声,跟着父亲一路走去。一支支队伍整装待发,为首的正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华筝挣脱父亲的铁腕,向哥哥奔去,悄声道:“拖雷,要是遇到了郭靖哥哥,叫他勿忘了我。”
拖雷只是长叹道:“若是见了郭靖安答,我自会说与他知道。”华筝不敢再看他的脸,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帐篷,只见帐外的亲兵侍卫已经撤去。她独自坐在孤零零的帐篷里,脑海中又想起了与李萍相处时她讲述的那些中原故事,她曾笑着说,“公主,你将来也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江南的好风光呢”。这江南,我大概是去不了了吧,华筝默默地想着。
七月的大漠与往年别无二致,马兰花盛开在黄沙乱石的缝隙之中,开出紫色的小花。华筝不可抑止地忆起儿时的点点滴滴。她记得郭靖舞剑时总也挽不好的剑花,想到二人骑马、射箭的欢乐,梦到那个穿着袍子的道人又如大鸟般飞上悬崖,取来小白雕给自己和郭靖哥哥喂养……
“华筝公主,大汗下令即刻南征,请公主这就上马,随军开拔。”帐外传来脱欢的声音,打断了华筝的思绪。她急忙答应几声,心下却一片凄然,父王终究还是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华筝翻出一块皮革,取出郭靖赠与自己的匕首,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耳听得帐外人声嘈杂,不及细想,匆忙用匕首刻下几行蒙古文字。写完后略一愣神,匆匆将皮革卷成一个小卷,走到帐外的小丘上唤来心爱的白雕,将小皮卷绑在雕儿脚上。她自知今后再难与郭靖相见,摸一摸雕儿光洁的羽毛,低声说道:“雕儿,去找我郭靖哥哥吧,越快越好。”说罢,拍拍雕背,忍着泪掩面跑开。
远处传来一阵绵长的歌声,正是华筝自幼便与郭靖听惯了的《七月上》,此时听来,更是悲凉。她和着曲调,也轻轻哼唱起来:
“我化尘埃飞扬,追寻赤裸逆翔
奔去七月刑场,时间烧灼滚烫
回忆撕毁臆想,路上行走匆忙
难能可贵世上,散播留香磁场
我欲乘风破浪,踏遍黄沙海洋
与其误会一场,也要不负勇往……”
华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终于听懂了这歌,忧伤但并不怨念。华筝轻声呼唤着郭靖的名字,猛地将匕首插进了胸膛。
郭靖与黄药师父女三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迤逦向东南而行,不一日来到两浙南路境内,眼见桃花岛已在不远,忽然空中雕鸣声急,两头白雕自北急飞而至。郭靖大喜,纵声呼啸,双雕扑了下来,停在他的肩头。他离蒙古时走得仓皇,未及携带双雕,此时相见,欣喜无已,伸手不住抚摸雕背,忽见雄雕足上缚着一个皮革卷成的小筒,忙解下打开,但见革上用刀尖刻着几行蒙古文字道:“我师南攻,将袭襄阳,知君精忠为国,冒死以闻。我累君母惨亡,愧无面目再见,西赴绝域以依长兄,终身不履故土矣。愿君善自珍重,福寿无极。”
那革上并未写上下款,但郭靖一见,即知是华筝的手笔。这日晚间投宿,已近两浙南路与江西南路交界之处。郭靖怀里藏着华筝刻着字的那块皮革,想到儿时与华筝、拖雷同在大漠游戏,种种情状宛在目前,心头甚有黯然之意。黄蓉任他呆呆出神,自行在灯下缝补衣衫。【1】
郭靖心中暗暗祝福华筝另选才郎,天涯海角双宿双飞,岂知大漠之上早已物是人非,香魂陨去。此生此世,他都再也无法与幼时玩伴相见了。
第二年的七月,山坡上的马兰花依旧开得旺盛,脱欢采了几束花儿,恭恭敬敬地放在华筝墓前。他不说话,久久地伫立在那里,定定地注视着墓碑上华筝的名字,脸上写满伤心和凄楚。
脱欢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来自九天之上,来自九泉之下,来自天地之间,其实只来自他的心里。
南方的天际飘来几缕云彩,虚虚淡淡,朦朦胧胧,为黄沙投下几抹阴凉。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猛禽之唳,倍感凄凉。
悠悠的大漠上,广袤的苍穹间,响起了轻柔徐缓的马头琴声,如泣如诉,如梦如烟。脱欢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琴声之间,他的心被琴声征服了,揉碎了,像点点泪珠,洒落在华筝墓前。【2】
“我愿你是个谎,从未出现南墙
笑是神的伪装,笑是强忍的伤
就让我走向你,走向你的床
就让我看见你,看见你的伤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大漠边疆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七月上”
“你会永远在我的心里”,脱欢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