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希望之峰学园,因为培养各界人才而被认可的“超一流的院校”,能够入选这所学园的都是在各行各业有突出表现的应届高中生,并可以冠上“超高校级”的名号。“从希望之峰毕业就象征着得到了‘希望’和‘未来’”,坊间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当然了,这也是存在过的事实。目前的世界上,各个领域都依然有毕业生在活跃着。
不过,希望之峰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事情了。在“那个事件”后被彻底摧毁的学园,能够重新建立起来,几乎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吧?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突出的高中生也能够得到一张入学的邀请函。比如说……我。
一年多前,我收到了印着希望之峰学园校徽的信件,打开之后,里面居然真的是一张批准入学的邀请函?即使是入学了很长时间、身边行走交谈的都是那些“超高校级”的现在,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身处希望之峰学园中。嘛,或许在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就会相信三年的时间不是做梦吧。
即使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人,身处目前的2-A班有个性的大家之中,做一个防止被立刻遗忘的自我介绍大概也是必要的。
我的名字是佐藤弘树,至于才能……听起来比历代“超高校级的幸运”还要像玩笑。我能够进入这所“希望”的学园凭借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配角”。不,这不是什么“男配角”之类的演出才能,在我身边的人可以更好地展示自己的优点,用一个通俗一点的比喻,我可以被称为“绝对的绿叶”吧。我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更不用提“存在感”,只是这些有才能的同学中一名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而已。
能进入这所学园镀金,对于将来踏上社会的生活必定大有益处,抱着这样的心思来到学园中后,我如愿以偿地度过了一年多的平静生活。这个世界能够和平,生活可以安定,真是太好了。在“那个事件”彻底平息的现在,我一直心怀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一次的班级旅行,也应该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是绝对和平的。
旅行车的颠簸摇晃制造出了摇篮的效果,不知不觉中,我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睡着了。
好黑……
有什么不对劲……
强行控制好像用强力黏着剂粘在一起的眼皮分开,眼前是一片沉重的黑暗,从车体隔离不了的声音中能够听出旅行车依然在行驶。进山了吗?天黑了吗?为什么震动这么厉害又那么暗?车里的灯光呢?还有……我入眠前听到的同学们的吵闹声呢?
右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抬起它的动作异常困难,高一点、再高一点……我努力将右臂抬到和前面座椅平齐的高度,再抬高几十公分,就能按到座位顶灯的开关了。眼睛依然无法聚焦,只能勉强辨别出映在视网膜上大块统一的深浅色块以及一小片变化比较大的痕迹,打开灯的话,就能看清楚了吧?
打、开……
突兀地,什么东西轻松按住了我费尽全力抬起的右手,一股奇妙的气味中,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再一次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喂!醒醒……”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仿佛令人烦躁的什么昆虫,完全达到了“扰人清梦”的效果。随着这声音的扩大,寂静也被它撕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或大或小的话语声一同传入脑海。看来确实没法睡了。
不对,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我睁开眼睛时,刺目的光线正好扎进眼球,僵硬的手臂还没有抬起遮挡这几乎能让视觉报废的光,有一只手已经挡在了我的上方,洒下的阴影正适合帮助他人习惯这种亮度。
“没问题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弯曲手肘,试着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那只手也随着我的动作慢慢移动。当我可以完全睁开眼睛,捕捉到手掌的纹路时,一直作为“挡光板”存在的肢体收了回去,我也就能看清这个细致的家伙到底是谁了。和预测没什么出入,灰色碎发在脑后扎起的辫子软绵绵地搭在肩头,却又有几缕碎发支棱出来,浅蓝眼眸、偏白肤色一副略显瘦弱的气场,又由灰色卫衣和深棕工装裤搭配出了随性又容易接近的味道,不是“超高校级的心理学家”天宫馨又能是什么人。
准确地捕捉到我被灯光困扰的情况,又做出迅速的反应,也只能是他了吧。
活动了一下双手双脚,终于抹去了“是不是被砍了手脚”这样无谓的担心,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四肢血流不畅。天宫馨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双手交叉直直抬高,做出拉伸筋骨的动作后,猛地垂下的右手停在了我的面前:“在地上坐太久了哦,快起来吧,佐藤君。”
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我随手拍拍长裤后兜和侧面可能存在的灰土,一边转着圈,一边已经把我身处的地方草草看了一遍。这是个方形的大厅,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六人外,没有什么太值得注意的摆设。在我身后有一扇紧紧关着的深红色双开大门,左手边是两条走廊以及一扇黑色的小门;右手那方则是一扇与深红色的双开门相比规模较小,却是同样款式的浅色双开门;在它旁边有个能够反光,材质似乎是金属的门。
再次转回原本起身时面对的方向,视线越过人群,我发现那个位置搭着个怎么看都透着些许诡异的舞台。虽然像是什么“新生欢迎会”可能搭建的设施,但在这里出现……也太奇怪了吧?
“我们可是来旅行的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眯着眼抬头看了看之前差点报废了我一双眼睛的欧式水晶吊灯,这奢华的玩意儿在整个大厅里也可以归入“奇怪”的范畴了。一边的天宫馨自然地接下了我的自言自语:“佐藤君,去那边和大家一起看看吧?舞台上有一张奇怪的字条。”
字条?
闲暇时间阅读了很多推理小说的经验告诉我,在奇怪的环境下出现的字条一定不正常。怀着这样质疑的心态,我大跨步走……
“扑通!”
太过高估自己体质的后果就会像我这样,刚刚迈出一步,就因为双腿长时间僵硬血流不畅产生的麻痹作用,直接栽倒在地。
“哇!太惨了吧,弘树!”旁边音色明亮的少女话语里明显带上了笑音,让我不需要想象也能猜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凄惨——双膝跪地,却又由于反应不够迅速,右侧肩膀和地面亲密接触,致使脑袋也重重地吻了一下结实的地板。再怎么说,都是逊到不忍直视的样子啊!
右手勉强撑住地面,再次抬高视角。这一次伸过来的手是女性的手,先前还予以帮助的天宫馨已经背对着我,颤抖的肩膀反映了抑制不住的笑意。至于那位发出评价的同学,当着我的面笑得失去了女孩子的形象,连快要滑落的眼镜都顾不上推了。
“佐藤同学,有没有受伤?刚刚起身的时候请小心一些,手脚供血不足很容易产生这样的情况。小步走一走舒缓一下,好吗?”
提供了一只手来借力的女生穿着一身黑白女仆装,深紫长发压在印了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护士帽下,黑色眼瞳流露出自然至极的关怀情绪。能够让人感觉到“关怀”正是身为“超高校级的社工”的高桥夕特有的才能,有她轻柔的三言两语来安抚,这一次出糗的惨烈程度好像也能下降一个等级了啊。
至于旁边那位指间还在漏出笑声的,是“超高校级的怪谈爱好者”久我千歌。明明留着女孩子气息满满的黑色长直发,红黑的服饰配色与短裙衬衫的搭配也是典型的可爱女生装束,却没有真正终止过对怪谈和恶作剧的追逐,前者还可以认为是才能使然,后者真的就是想看笑话了吧!这样想,我这一摔,大概也给她添了一些乐趣……一点都不开心。
几次重复“我没事”之类的言语后,高桥夕终于放心似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提示道:“佐藤同学是要去看纸条的话,就在舞台边缘钉着。”
“钉着?”最后的词语,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句。
“是的,就是钉着。虽然也可以联想成是‘为了固定’,但用那种方法固定还是太奇怪了。只有亲眼见过了,才能真的明白。”高桥夕扬起手,被白色手套包裹的手指正指向不再被人群包围的舞台。久我千歌添上了一句更令人疑惑的补充语:“就像是怪谈里钉小草人的那种钉法哦!”
即使有了提醒,看到纸条的时候,我依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比文库本大了一圈的纸条是黑色的,隐约有着红色的闪粉,好像是女生们喜欢用来写卡片的纸,上面的字是白色的,四方形纸条的四边中点处各有一枚红色的巨大钉子将纸条牢牢固定……这只是一眼看上去的感觉。再仔细观察,那些红色的可不是闪粉,而是数不清的红色细针!以此为衬托,那一行本来很正常的字,拥有了十万分的诡异。
“欢迎来到黑白城堡,请各位同学享受在这里的旅行生活。”
“就是这样的情况!”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但说起来,“思考这种事件”并不符合我的属性,交给身边那些更可靠的人不是更好吗?比如说,现在站在舞台上大声集合众人的高大男性,“超高校级的见习警察”坂本辅也。
怪不得刚才看那句话的时候感觉有配音,果然是因为他在喊吗?抬头仰视那家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反射弧在运作。
“这是我们的旅行目的地,即使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也应该静观其变,而不是现在就吵吵嚷嚷的!”坂本辅也挥动肌肉结实的小臂,大概是为了引人注目,他手里攥着的鸭舌帽随着手臂一起摇摆,长时间被帽子镇压的金色短发乱糟糟的。我往两侧和后面看了看,大家真的在他说话时聚集了过来,围着舞台站了个半圆。
“坂本君说的没错,还没探查过这座‘黑白城堡’呢。”接下话头的是个体型和坂本辅也类似的家伙,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笑出了一种清新自在的感觉。正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系着的显眼布偶:“我的熊丸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是了,这和他整个人稍有些违和感的棕熊布偶,正是他才能表现的一部分。“超高校级的裁缝”勅使河原焔,有着难念的名字、相对结实的身材和白蓝配色、与他笑容相衬的邻家男孩服饰的奇怪家伙,一直都是这样表现自己的。
人群中有着轻微的议论声,声音聚集起来,最终成为了一片嘈杂。坂本辅也这一次没有压制众人的讨论,只是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进入同学之中。说到底,做出领导性的发言已经是和他本人不太契合的行为了——他更喜欢直接做,而不是用言语来说。推动他的应该是所谓的“才能的正义感”吧。
一边讨论着,同学们已经四散开了,先前叫醒我的天宫馨不知道去了哪里,其他人或者找到了一起行动的对象,或者是我不太想去接触的个性分子。被人忽视的配角,到这样必须一个人探索的地步,好像也不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