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醒来的大厅通往数个独立的区域,而我最先想要寻找的,正是决定了生死的重要房间——餐厅和厨房。虽然大厅透露出了一丝现代气息,但如果没有食物的话……
事实告诉我,这些担忧都是可以归类为“瞎想”的,在那扇浅色的双开门后,藏着一间规模不小的餐厅。长条方桌铺着整齐的白色桌布,附带的座椅也是有柔软红色坐垫的,几张方形的小桌子则搭配了木条形状显露在外的椅子,大概叫……“田园风味”?在我看来,这间餐厅确实比大厅要符合“城堡”的特征。
“这个餐厅真棒啊!”主动开口的少女晃了晃自己的小箱包,跑动的时候蓝色外套下摆和黑色略显凌乱的长发都随着步伐晃动,等等,她要跑起来的话……
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位就一个趔趄,身体重心大幅度前移。我一手按在桌面上,微微低头,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不忍看到下一刻可能出现的任何惨烈景象。但时间稍稍推移,我没有听到和“摔倒”相关的声音,小心地移开右手,就看见少女两只手按住旁边的椅子,整个人快要跪倒在地——而且也只是“快要”而已。
这椅子够重的。快步上前拉起少女后,我顺便就试着移动了一下椅子,得出了这玩意儿的重量比想象中大得多的结论。要不是重心相当稳,也没法支撑住踉跄的少女吧。
不过,“超高校级的化学家”川上文,作为学术角色却是冒失的那一类人,已经是这一年多里我习惯的情况之一了。日常生活中在走廊上奔跑时摔倒也不是罕见的事情,这次摔倒相较于过去,实属轻微。
“谢谢小弘树!会摔倒真的是大失败!不过这个餐厅真的一级棒,只比配备了大型蒸馏设备的实验室差一点点。如果没有小纯哉的话那么就确实可以和实验室放在邻位啦!”川上文为了表现“一点点”的大小,专门撩起一截头发夹在手指尖,让我直观地看到她想表达的差距大小。但是又没有比例尺,到底该怎么比较,其实也不知道啊——这种话已经滚到了我的嘴边,最后又落回了肚子里。再接她的话茬,就真的要被带跑话题了。
“小纯哉?猿岛在这边?”我努力把话题的主导权掰回来,试着从她刚才的一长串话中找到切入点。川上文点点头,指向餐厅角落里的小门:“小纯哉就在厨房里面,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呢。说不定啊,他会捞一把刀,半夜溜到谁的床边切开脊髓……”她压低了声音,消去笑意,用食指在脖子侧面划了一下。
那什么……脊髓在脊柱里,脊柱则位于脖子后方啊。
强行压下吐槽的欲望,暗暗感叹这些日子的学园生活都把吐槽技能点点了出来,我走近厨房门,右手握住门把时,突然有些颤抖。里面那位……可不好相处啊。
厨房门开得很顺畅,在我踏进厨房的一瞬间,几乎实体化的目光直接刺了过来,接收到目光时,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门把。还好,那家伙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挠了挠那头本来就乱糟糟的深蓝短发后,拽严实了有些下滑的黑色薄款大衣,转过身趿拉着拖鞋,又不知翻找什么东西去了。
我草草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确认食材和厨具都齐全到过分的程度,冰箱里的饮料和饮用水也相当丰富。说到底,我根本不会做饭,来厨房是做什么的?想到这件事,我赶紧退出了厨房,远离那个怪人,“超高校级的生物学家”猿岛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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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离开后,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显而易见,正是餐厅旁边的那扇金属门。在整个大厅里,这真的是最让人奇怪的地方了,纯金属构造的门四周是欧风的壁纸和普通木地板,好像电影里的机器人在和风木屋里被制造出来一样,违和感扑面而来。
我打……
嗯?
无论是推还是拉,都对这扇门没有一点效果,敲击时得到的是货真价实的金属音,稍微提高一点声音去喊,没有任何人来开门。这时候,餐厅门打开了,川上文探出个脑袋摇了摇手:“小弘树,这扇门好像是锁的哦!对面那扇也是,小辅也和小焔一起撞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开!”
锁上了?既然上了锁,那应该有打开门的方法,但目前为止没有人表现出和城堡相关的样子。无论怎么把思考的任务交给别人,这个“黑白城堡”,果然有着根本无法忽略的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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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继续在城堡内搜索,我走向了舞台正对的那扇红色双开门,按照整个大厅的布局,那应该是通向外界的大门吧?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再打不开了”,我双手按在大门精雕细琢的把手上,用力,推——
大门打开了,外面很明亮。
越过稍高的门槛,从城堡出来的我站在了三层台阶的上方。城堡被绿色包围着,花草树木并不缺少,一眼看上去真的是个很棒的度假区,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走下台阶后,我四下里打量周围的景色,再回头望向城堡时,才终于明白了“不对”的源泉。
城堡外“明亮”的源头是城堡顶上的数个巨大投光灯,再加上围绕着城堡的一些稍小的投光灯和墙灯,以及地下的地埋灯,将城堡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会用大灯照明?难道说……“现在是晚上?”
“不是夜晚,应该是一个封闭空间吧。”
这声音是从旁边冒出来的,我急急转头,看到了那边刚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黑发男性。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所以我在观察四周时忽略了此人的存在,但当他走到光线之中,坦率的笑容的感染力让我自然地无视了他刚才那一声中惊吓的作用。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所以不能分出昼夜,必须要用大灯照明,我是这么认为的,”走到我身边时,“超高校级的演讲家”曼达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我刚才尝试了一下,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去查看,但是走到光线边缘外十米的位置,就撞上了一堵墙。暂时没有照明器材和攀爬的工具,不能测定墙的高度,仅以我的手来测量,这堵墙不是徒手就能翻越的。摸着墙走了一段路以后,并没有找到出口,那么……”他收敛了笑容,略有些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佐藤君,我做出了一个猜测:这座城堡的四周是封闭的。以这个猜测为前提,这座城堡的上方也应该无法离开,那么封闭起来是最方便的选择。将所有的猜测归纳整理,我认为,我们现在身处一个相对于外面的社会独立的空间之中。”
这番话听完,“怎么可能”之类的反驳语完全说不出来。曼达的分析逻辑是非常清楚的,即使是他所说的“猜测”也建立在了道理上,所以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这正是可以完美解释投光灯和墙壁的结论。但是……这怎么能接受啊,明明只是出门旅行而已,居然遇上了被带到奇怪地方的事件……
“还不仅如此……可能是因为没有阳光,这个地方的花草树木也是假的。”继续用事实击破我最后一点点幻想的是“超高校级的诗人”长谷川红叶,少女撩起一缕搭在左胸口白色衬衣和毛线衣外的金色卷发,眉间有低落一闪而过。但很快,她收起了这种表情,浅红色的眸子透过眼镜镜片认真地直视着我:“但是情况再奇怪,一定会有办法的。”
“嗯……能解决的吧。”我没法像她一样用这么积极的语气说出肯定的话,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封闭的环境”有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向曼达和长谷川红叶挥了挥手权当道别,我绕过了城堡,希望在后面能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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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人造的树木,站到砖石小路上时,我刻意往边上的草丛里踩了一脚。确实如长谷川红叶所说,这片草丛踩上去有塑料的声响,底部的基座也不是泥土,而是货真价实的水泥。的确……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不可能生长绿色植物,那么这地方的所有景观,大概都是只能欺骗眼睛的东西。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持续的疑问狠狠敲打着我的脑子,封闭的空间、希望之峰学园的高中生们,这两个关键词在我的脑内萦绕,就像我们暂时没找到离开的路径一样,完全无法驱逐出去。让我这么在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说,我已经知道自己在想的是什么了,只是……
各种思维搅乱了内心,我用力摇了摇头,直视着面前的场景——在城堡侧后方是一栋稍小一点的三层城堡;和这栋小城堡遥遥相望的则是一个从外墙就能看出是木头搭建成的小楼,同样有三层;在二者之间的树丛间,散乱地丢着几间砖石屋。这些房屋在光线笼罩下能够看得很清楚,超出投光灯的范围后,就是厚重的黑幕了。
重重拍了一下脑袋,我迈开步子,走上和主城堡一样的三级台阶后,推开了颇有历史厚重感的木质大门。
小城堡内陈列着数排金属货架,在上面排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这是超市?在城堡里建造超市?还是没有收银员也没有收款台,货物随便拿的超市?异常情况将我直接定在了原地,这地方的违和感比整个封闭空间还要大啊!
至少还要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吧……又给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后,我左右看看,没人,非常好。我盯准了位置,伸手,从货架上拿了盒口香糖,迅速拆开,丢了一小条到嘴里。清新的西柚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仿佛镇定剂一样,压下了惊讶,让“在超市里拆货物”的背德感无限扩大。等等,为什么我居然有点兴奋了啊!冷静、冷静!
想在超市里随便拿东西是大多数人曾经有过的念头吧?所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在这个地方也算不上太出格……一定是这样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握紧了口香糖盒子,我径直穿过超市,在最里面看到了旋转式的楼梯,小跑着冲了上去。
油墨香味?
停在楼梯顶端,在我视野内出现的是巨大的图书馆,上两层原来是打通的天井构造,环绕四面墙壁的是排列整齐的书籍,以书架的高度和书籍密度判断,储量绝对相当丰富。而在这一层有沙发和圆形的桌子,以及几架用来取高处书本的可滑动梯子。沙发那……有人?
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黑发的少女也将视线移了过来,正正对上她的蓝黑眼睛。她合上了手里的书本,站起身将厚重的纸制品压在深棕色外套的胸口处,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话语却只停留在问好上:“佐藤君。”
“咳,朝川……”看样子“超高校级的数据分析师”朝川优早就来了这里,刚想问问她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发现,我突然意识到那块口香糖还在我嘴里没吐,话断在了半截子上。朝川优倒是一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楼下的超市所有的东西都随便拿。我们是第一批来到这座城堡的,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一段广播,内容是‘超市和图书馆完全对外开放’。看佐藤君的样子,这段广播是头名的特典了。”
听了她这番话,我可算松了口气,不过这么轻易地被她看穿,脸上好像点起了热度。还好图书馆里比外面昏暗得多,朝川优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神情。
“‘我们’?这边还有……”我找了个词,切出让我尴尬的“超市”的话题。朝川优点了点头,侧过身,视线自然地转向最里面的书堆,在那里有一撮棕褐色的头发稍稍高过书堆的顶部。稍微转了转角度,又向那边走了几步,我总算是看见了一堆书里埋着的消瘦制服少年。“超高校级的情报屋”入江真央,如果是他独自一人躲藏在图书馆中,我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是的,我和入江君一起来了图书馆,发现这里的藏书无论是数量还是类别都丰富至极,有我在外面找不到的数据范例,入江君也挖掘出了非常有用的内容。”朝川优引导着我看到入江真央后,就仔细地将他们的发现告诉了我。这里和这二人倒是非常契合,至于我嘛……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发掘兴趣的心思。没有去打扰那边的入江真央,和朝川优道了别后,我便迅速离开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