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Butch_Gen
微博首发地址: https://m.weibo.cn/1890810861/4099496441221313
授权搬运:云娘
目前还没翻译完，以后的更新应该也是放此贴中
東離劍遊紀 外伝:殺無生編(一)
- 东离剑游纪 外传:杀无生篇(一)-
一
钢与钢的激烈交锋。火花迸射，散发出宛如炼铁场内一般的气味。
冷汗如同指尖拂过一般地从背上流下。对于他而言，数年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剑一拔出，便已无法回鞘。
虽说身负双剑，但刚刚只是拔出左手边的一剑后便已竭尽全力。
方才中下这一剑而折弯的钢矢在脚边不断打着转。而至于这一箭从何而来，则不得而知了。
这里处于室内，门窗紧闭。如是说箭是从窗外袭来、或是说破门而入，杀无生不当落到如此地步。
那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呼啸而来。
这场袭击不会就此打住，杀无生心知肚明。
如果一支箭袭来的话，杀无生电光石火间便可察觉应对。但，最多也就是这一支。
而刚才袭来的，还有另一支箭。仿佛就像是溢着自己的杀意一般，仍插在墙壁上颤动不止。
「...你没事吧，掠？」
「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这次要死了呢，无生」
优雅地吮吸着那华丽装饰的烟管，掠风窃尘一边说道。
不知是看出了箭不会射中自己、还是没来得及反应。不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其所描述的惊慌模样，悠闲地靠在椅子上。
确认了掠风窃尘的安全后，杀无生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没有一丝气息，第三支箭也没有要出现的样子。对面的门，也没有一点声响。
杀无生一脚踢飞了还在脚边转着的箭矢。
「...什么情况，这是？我好像被瞄上了啊」
「我这边好像也是呢」
「但你什么都没做、箭也没打着你，我这边可差点是死了啊」
「那...可能是谁、专门为了暗算名震天下的剑鬼杀无生，而在大会前秘密策划了这个陷阱吧？」
「名声？那么真要暗算的话，应该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吧」
「...确实也是。不过说实在的，你的名声也不小啊」
「是么？说到底，连我参加剑技会这件事、都是出于偶然的呢。况且在这里比起暗杀什么的，渴望着给予对手在大众面前败北的那份耻辱的家伙可是多的数不胜数呢」
「...然而只有你却被盯上了，这不是太过草率了吗？」
「什么意思？」
「嘛、总之你就先在这间等候室里待着吧，我去侦查下外部的情况」
「喂、身为我随从的你哪能随便出去？大会开展期间可有着外出禁止令啊」
「交给我吧，毕竟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人称“月下无影踏雪无痕”，说的正是我。更何况向他人搭话什么的，你好像不是很擅长的样子吧」
「即便如此，还是小心点、掠」
「知道了。虽说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但也不想就这样看着你失格呢。」
杀无生目送完掠风窃尘走出房门，这才舒了一口气。将左手的剑收回鞘中，坐在了桌边。
认识掠风窃尘也已有三年了。
最开始的半年，还是以“你丫的”或者“你这家伙”来称呼他。一年之后，便是“掠风窃尘”。而最近的这半年，就只有“掠”了。
最开始，只是普通的私下联络、就像是保镖与雇主一样的关系。杀无生凭着他的剑技在暗中不断活跃着。
以身奉剑已有十二年，在那之前则是自童年就开始的日复一日、不曾中断的修行。就连至今也在持续着这剑技的修为，而其他的事、杀无生一概不理。
掠风窃尘是个盗贼广为人知。帮忙解决他在行窃时造成干扰的家伙、也就是说代替他去与人厮杀，这便是最初的委托、没想到这件事却一直延伸到了今天。
仅仅是因为有时是目标在遥远的彼方，有时又是没有丝毫的线索，有时、甚至光是刺探情报就要花个一年半载。
不过由于这期间掠风窃尘都会支付出相应的佣金，二人便形成了一种像契约一样的关系。这样比起踢馆挣钱的效率要高的多，杀无生觉得这也挺合适的、便逐渐接受了。
其实杀无生原来是个话唠。
在修行时代，只要一提到剑的术理、必会讲到同门师兄弟两眼放空都停不下来。所以有个像掠风窃尘这样的人来听他讲话实在难能可贵(虽然杀无生本人坚决否认)。而掠风窃尘的渊博学识也是令人望尘莫及，因此二人常是彻夜促膝长谈、从未感到过厌烦。
为了比拼实力而去四处踢馆、杀死各个流派的道场主。像他这样的剑客，也并非没有如此阴沉无言的道理可言。确实很容易有朝这方面发展的倾向。
比起天真无邪地谈论「剑为何物」的时期相比，如今的杀无生已变得冷酷而又阴郁。
与掠风窃尘同行的三年中，从没有因为保护自己的理由以外杀过一个人。比起以往一年杀死十数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金盆洗手了。
路费与佣金之类的，全部都交由掠风窃尘处理。也许是由于衣食无忧了，杀无生最近开始思考起礼节的事情来了。
将他人杀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剑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谓剑之道。说到底、就只是如何将他人杀死这么个肤浅无比的道理。
证剑之道以生死。
杀无生的师傅曾教导他并非如此。
但不论多么严酷的修行都经历过来的杀无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这一点。最终，他离开了师门。
若非如此，还为何物？倘若是钻研生命哲学的话那不如去出家当和尚。倘若是想学得知识的话朝着科举去努力就好了。剑这种东西不过是杀人的道具罢了，杀无生对此坚信不疑。
然而身心贯彻此理的杀无生却生出了一丝忧郁。
拔剑，挥舞，击败，斩杀。全部做到这些后，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学的了。只剩一次又一次地拼上性命去挑战其他流派，以此来验证自己的剑道。虽说去某处作为一名士兵征战沙场也是一种选择，但杀无生深知，他的剑技只有自己一人时才能够真正发挥出来。战场上身边手持长矛的战友，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这些事情都早已成为习惯。
偶尔遇到一些强大的对手时心情便会缓和一些，但不久又会沉重下去。若是遇到一些连剑士之名都配不上的杂鱼，便会瞬间斩杀而去。所谓剑之道，不过就是杀或被杀罢了。
若想杀死对方就必须先有被杀的觉悟，否则便不配称为剑客。一心只想着取胜的家伙，只是个三流剑客罢了。
但就算遇到做好了觉悟的对手，最后的结局也同样是自己取得了胜利、也同样是杀死了对方。
这些对于杀无生而言，早就腻了。
无意中与掠风窃尘聊到这些时，大概是在半年前。那也正是他将掠风窃尘称呼为“掠”的时候。
那时他作为保镖，一直与掠风窃尘同行着。击败掠风窃尘各种各样强大的仇敌，对于他来说，心情也可以变得舒适一些。不、甚至可以说是人生都变得丰富多彩了。
「...你想过当一名真真正正的剑士吗？」
于客栈里酒过三巡后，杀无生被如此问到。他却理所当然地回答着。
「我本来就是真真正正的剑客。」
「但在你的名声在世间可是十分的恶劣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是“杀无生”。无论哪里的谁听了这个名字，不感到难受才怪了吧」
「那为什么你的父母给了你这样的一个名字呢？」
「我哪知道。出生时的记忆，我根本没有。接着我又是个弃婴，质问父母的机会，也没有」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请详细说说」
「之前没有提到过啊，这么说来」
说罢、杀无生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那个像是眼罩一样的网状金属饰品，向掠风窃尘苦笑着。
「...这个，是养育我的师傅、在我赤子之时给予我的赠物。」
「哦？我还以为只是个风雅的装饰呢。」
「嘛、现在倒是没什么必要戴着了。不过、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东西了。我被遗弃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头骨碎裂、本来都快死了。而且实际上好像还是我的亲生父亲把我扔了出去，才搞成这样的。」
「你命还真够大的啊」
「可能正是因为我活下来了，那个男人才动摇了吧。凡人一旦做了一次傻事，就不敢再做第二次了。困扰无比的他，写信将我说成恶鬼罗刹，恳求当时身负剑圣高名的师傅诛杀掉我，接着把信与我一同扔在道场前面...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不在乎」
「但为什么，你的亲生父亲会做出这种事呢？」
「嘛、这个也是听来的。貌似我的双亲家境非常的富裕，不知是商家还是贵族来着。整天就是日思夜想地盼着我能够出生下来好继承家业的样子。但偏偏在我出生那天，出现了鸟鸣声。」
「鸟...？」
「被形容是邪鸟、鬼鸟之类的不吉的鸣声，嘎嘎的叫个不停」
「...邪鸟...鬼鸟的鸣声吗，肯定很诡异而又恐怖吧」
「就在这鸣叫声中我出生了，而同时生下我的母亲也死了。虽然难产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产婆毕竟是从外面来的人，出现了这种状况，深怕被这权贵家族问罪，便把责任一股脑推给下人，开始只是吵架、没想到后来就动起手来，最终居然发展成互相厮杀的局面。不觉得真是个让人发笑的故事吗，掠？」
「那只鸟还真是个祸害呢」
「最终，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杀戮中死了。接着、闻声而来的父亲眼前的景象便是，邪鸟鬼鸟的无尽的鸣叫声中，染满了鲜血的婴儿在嚎啕大哭。嘛、会失去理智也是件没有办法的事」
「你不恨他？那样的父亲。」
「嘛、老实讲对我而言这好像就是他人的事情一样。听到这话时早已习惯这面饰了。倒是见过那封『此人终成杀无生者恶鬼罗刹』的信，也只想笑这男人太抬举一个婴儿罢了」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喝着酒。话也逐渐增多了起来。
杀无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听来的，哪些又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本来他就他对自己的身世什么的毫不在意。
但又为什么会说起这些呢？
跟这个名为掠风窃尘的男人说话时，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不知不觉中自己将自己的钱包打开给人看一样，老老实实地说出来的。
「...所以怎么扯到这个上去的」
「不想当个真真正正的剑客吗、从这个话题开始的哦」
「所以以杀无生为名的人还能成为什么？这便是我作为剑客应有的样子」
「那么、这也算是一种回答吧。这也是你所到达的真理，我不会否定。不过不凑巧的是，你还太年轻了」
「我的年纪早已不能被称为年轻了吧」
「不不。假设你可以活到百岁，然后试着想象一下。无生，你只是为了检验属于自己的真理而一直活下去，这样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并非如此。凡事都会因为你看待事物与思考事物的方式而发生变化。真理的反面也有可能存在着另一种真理，而且那一边都是正确的。正因为这样，选择才如此有趣。更何况，有时还会出现第三种甚至第四种」
「...掠，你的思考方式还真是独特啊」
「反正都来到这世上了，总要在死前尽量摸索完各种各样的乐趣啊。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是要把千辛万苦所追寻到的真理撒手不管吗？正常人是不会选择这么奢侈的生活方式的」
「如果你是个暮年老人，我是不会与你说这些的」
杀无生转移了目光，拿起杯子倒酒。他有一种感觉，再与掠风窃尘这样对视下去、一切都会被他夺取操纵。
但他却没有感觉出丝毫危险。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推心置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