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一日，昭妃于A贵人宫中小坐，因觉其紫檀小桌雕纹精美，多加抚玩，竟发觉小桌暗格内藏中秋分送的桂花酒瓶。A贵人百般抵赖，其贴身奴仆却畏主位责罚，指认自家主子偷换酒水，陷害康、昭二妃之事。A贵人自此遇冷，昭妃后怕之余，亦因轻疑康妃后悔不已。（昭妃、A贵人）

【自那日钮祜禄贵人道出所谓难言之隐，一晃大半月光景，我竟当真不曾再去过景仁德容。从起初的不愿轻信，到后来的半信半疑，直至如今，大抵已然当作不争的事实。】
【自然而然地，也就更器重钮祜禄一些，若非她出言相谏，恐怕我仍是被蒙在鼓里，只当是手下人出了岔子，一味地偏信清晏。我知钮祜禄是艳羡我待清晏的真心实意，可情谊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的，她不仁我不义，也没半点毛病。】
【这日，再往敬安去，寻思着同她闲叙少顷。】

（时日渐长，随流言蜚语偃旗息鼓，长春宫中来势倥急的一场风波，业已无声平伏。若说昭妃心灰意冷，庄妃窘迫退避，两败俱伤，我倒成了其间最志得意满之人，坐收渔利——昭妃的诚心以待、亲厚提点，使我益发期冀起方长来日）
（指尖轻动，方将园中撷来的绿梅安置美人觚中，便闻宫人唱传。心中孜孜一喜，只管将手一松，迎上前去）问姐姐安，今日来得这样早呢。

【也不知打何时起，我也变成了原先最不喜的样子，逢人便姊妹相称，虚情假意一应受着，哪管什么问心无愧还是应付了事。】
【而于信阳，则有所不同，初时诚然存了疑心，可时至今日，早已消了芥蒂，更添几分感激。再多的赞誉浮于言表也是徒劳，倒不如有意提携时而上荐，予她露脸的机会，也予我仁厚的名声，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侍儿入禀，随后来请，提步入内，得了见礼，笑吟吟相扶。】：今儿个正巧得空，寻思着过来坐坐，看看你这儿有没有好东西招待我？

（自那日推波助澜后，昭妃的疑心与芥蒂齐生，很快便使那待我横眉冷对、不屑一顾的庄妃遇冷——若说世间善恶有报，也不过如此了）
当真是心有灵犀！（闻言眼尾一挑，因这得来不易的亲昵受用至极，轻挽她手）您且不忙坐，今日因瞧林间绿梅开得浓香，便撷几枝好的插了瓶。
姐姐、姐姐！（引她向碧纱橱内的宝阁来，骤至的欢喜间，浑将前事隐秘抛在脑后）赏一赏光，瞧瞧我这美人觚中的手艺呢？

【轻快的回音，亲昵的话语，雀跃的心思，像极了从前与清晏一同的样子，可我清楚地知道，我与她再难回到最初。】
【敛去心思，相挽藕臂，一路笑言而行。至阁中，落座贵妃榻，支颐紫檀小桌上，持小瓶观赏。不吝溢美之词，温软启唇。】：妹妹好巧的手艺，这绿梅本就生得俏丽，经妹妹一侍弄插瓶，更是赏心悦目。
【一边观赏，一边把玩，良久方转了视线。眸光再落紫檀小桌上，却也是精巧的工艺，一时定了神。】

（眸中璨璨，只管将这溢美含笑受下，指尖轻抚娇俏的花枝。未料再回首时，竟见她似有意，还无意地望向东窗下一方紫檀小案，唇无声翕动，周身已是骤然僵冷）
（若说小案妙机，内里正置个不易为人所觉的暗格。往昔教霓旌偷天换日，那原应分送至公主处的酒瓶，好巧不巧恰藏其间。本想碧纱橱中本是私静之处，瞒天过海自然易如反掌）
（但今日、但今日——）
（强作镇定，抿唇一笑）咱们已赏过花，姐姐便同妹妹吃盏茶去

【榻上小几，原是最寻常的物件，此处这小案，却是独具匠心。柔荑轻探，循着雕纹摸索，感受其上的脉络。是以乍一闻言时，只作了轻巧笑靥，揶揄一句。】：瞧把你急的，且容我再欣赏一会儿。
【黛眉一挑，沁柔笑意漾开，不作多言，只将眸光再归檀木小案上。一行向下，却觉忽凹一棱，盯着仔细瞧了半晌，好似通晓其中奥妙，顺着纹路往外一推，竟当真将那一小块隔板打开——此处有暗格？实在叫我意外。】
【不理会她的阻挠，径直向里探去，小瓶握于掌中，取出一看，颇是熟稔，眼风一扫，倏尔一厉。】：这是该送到各宫公主那儿的桂花酒？为何在此处？

（情势急转直下，巧言令色皆已不能使之回寰。袖中探出，欲止她的手顿在半空，仿佛辛讽无声的嘲弄——我经日用心良苦，将她二人推向相怨如冰，今日一着不慎，何至如此！）
姐姐息怒！（咬了咬已至发白的唇，顾自强笑道）您尚不知，这是…是容襄公主来探臣妾时…赠妾的一份心意。
（这话说得万般无稽——我同那容襄公主，分明连面都不曾谋过。但这敬安阁中的往来酬酢，想她并不曾一一具细而知，是故…）
（话音未落，却见身侧侍立的霓旌颤巍，双膝软软一跪。心中既惊又惧，叱道）浑婢儿！谁给你的胆气惊贵妃尊驾？若想跪，便往院外好跪，候着罚罢！

【辩驳的说辞，听来却可笑得很，她当真以为我是愚钝之人，可以叫她耍得团团转吗？】：容襄公主相赠——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要藏在暗格中！
【尾声振振，杏眸一睨，将她的强颜欢笑和惴惴不安一应收入眼底。未等她应言，身侧那侍儿却猛地一跪，战战兢兢似有话说。】
【闻钮祜禄氏相阻，正色起身至那侍儿跟前，字字珠玑。】：你知道些什么都如实禀上。事到如今，你主子都是自身难保，你以为她还能护你周全？

（乍见贵妃迎向霓旌，面色已是雪白如纸，连声阻道）娘娘不知！这婢子心思活泛，嘴上无半点实话，您莫要为她所误啊！
（霓旌却将头一叩，迭声道）
“贵妃主子饶命！我家小主……因亲近您与庄妃不成，便出此下策，迫奴婢将当日分送的酒水偷换。奴婢知事关龙裔，不敢轻举妄动，但她竟拿奴婢来日相胁，奴婢老母、兄长尚居她府耳房，实在不敢不从！”
“还有那瑛儿，确是奴婢同乡，也确与奴婢嚼了舌根子，但庄贵妃恭谨有余，亲近不足，至于同心同德一说………奴婢该死！”
（素知霓旌性子软弱，难成大事，未料变节时竟利落如此！眼前骤然一黑，周身气血皆冷，如坠冰窖）

【她愈是阻挠，我便愈是觉得事情不妙，毫不理会她的殷殷劝阻，只一门心思将目光探向她身侧那婢子。】
【待她如实招来，先是霎时的震惊，取而代之的又是悲喜交替。惊，则是不曾想到钮祜禄氏竟有这样狠毒的心思，置阖宫公主的安危于不顾，若非那乳母发现及时，又不知会闹出什么后果来。喜，自然是为着清晏的耿耿忠心，庆幸事实并非所谓的投靠先懿妃。】
【却也悲，悲自己的轻信挑拨，竟这样疏离了清晏。五味杂陈涌上心头，顺起手边那小瓶一掷，正当好地落在她身前，桂花酒酿泼洒一地，不堪不整，正如此时慌了神的她。】：人证物证俱在，钮祜禄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若说方才抵赖时身是僵冷，此刻已化作一汪死水，绵软着跪伏在地。昭贵妃恨恨掷下的桂花酒，好巧不巧正泼在身前，几滴飞溅起迷了满眼，不觉泪便潺涴而下）
（倔强抬首，眼里恨意呼之欲出，几能将霓旌剜作千疮百孔）
若不是这骨头酥软的奴才，哈巴狗儿似出卖主子奉承着你，我如何能落到这般田地？是，我是伤天害理、恕无可恕，可贵妃娘娘您也好，那庄妃娘娘也罢，你们！又有哪个真真儿把我放在眼里？
我无话可说，但娘娘们的来日，也未必好过臣妾今日——钮祜禄拭目以待呢。
（似笑非笑，瘫软着席地而坐，知此刻鬓发凌乱、神情失态，但已再无暇顾及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呵）

【她眸中的恨意，毫无遮掩地，如针芒一般，刺入我心。相较之下，我的恨意又岂会比她少。我曾真心相待，以为她当真与我同心，原来，我不过是她借力向上的踏板罢了。更可恨的，便是她的挑拨离间，若非她，我与清晏也不会至此境地。】
【她近乎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口不择言。断了她的话茬，端仪自持，却又添了些无力。】：不曾将你放在眼里？这些天来你当真以为我是虚情假意？！若不曾有这一出，我原以为你会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似是怨，似是咒。我偏不信所谓的命数，来日方长，会走出一条怎样的路，由不得她来揣测。】：本宫的来日如何尚不得而知，可你的来日显而易见——或者说，你已经没有来日了。
【我非心狠手辣之人，却容不得一丝的背叛与陷害。顾不得去想这背后的种种，也无心去深究她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只想立刻为清晏讨一公道，也为自己得一清名。既是清誉，自然不愿让外人知晓，又需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几番思量，正色道。】：钮祜禄氏，你的罪过，终究要你自己来受，你不是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本宫偏偏不予你这个机会。
【偏颐向身侧侍儿吩咐道。】钮祜禄贵人染疾需静养，即日起不得踏出敬安阁，也不得外人探视。至于这婢子，护主不周，懈怠本分，不中留——
【唇瓣上下一动，轻巧吐出几字。】：罚去辛者库，不得再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