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盛着明水的罐子，将舀出一小瓷瓶，再探时，竟已到了底，只能让前堂的人另开方子。恍然才记起，归京后，已极少跋山涉水的采药，医堂事忙为一，府上颇多照顾为二。）
（虽京中一切皆好，可我总没想过要就此停下脚步的。是以，叮嘱了小沅几句，又打听了京郊何处有水溪，便背着药筐出门，医堂众人早也习惯我独身走动，是以一如如常。）
（此刻，天尚明，并不是捕得方诸的好时候，便也不急。总听堂妹提及，京郊风景，也提过京郊有一处的花饼，馋嘴的小模样，此番想来还是有些想笑的。寻着出城的路缓行，又想着堂妹口中的那处可还顺路，瞧着天色，若是绕路而行，可还来得及。）

（寻觅半日后，终是寻到了堂妹口中的花饼，再观天色时，暮色初上，光一点点黯了下去。向大娘多买了几包后，便问了放心，往近处的十渡去。天色将晚，正赶上留宿的时候。）
（随人登阶时，正瞧见马厩一熟悉身影，侧首多看一眼，便认出是扬佳府上的二公子。那日捉弄他，让他喝了一口加倍的姜汤，先生瞧个正着，晚间还来寻我说话。倒是两家故交，我切莫不能如此，又言及日后，若有相帮之处，定要予以方便。先生的话，我自是应下的。）
（并未多加言语，只随着人继续拾阶而行，待大堂内寻了个清净的地儿，要了壶茶。往日，也曾有独身宿在外头，是以并不陌生。）

（茶刚入口，身侧便有人落座，不消去看，便也知道会是谁。）
（听了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并未答他的话，自顾喝茶，也不去招呼他。以寥寥几面的认知，这位二公子无需人招呼，自会将自己招呼的很好。我并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我来此不过天色将晚，寻个落脚地儿。让他一说，到成了我可以跟着他了，并不理会他这份调笑的言语，只就他提及姜汤，方开口。）
良药苦口，二公子回去后可有染了风寒？（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但从那夜他能蹲在廊下的那股子劲儿，我便知道了，今儿不与他说个明白，他势必不肯的。抬首看了他一眼，便自药筐内寻出花饼搁在桌上，方才开口。）
我为堂妹寻花饼，天色暗了，自要寻落脚（后半句话，便纯是他没话之言，自不去理会了。只分出一半来，推至眼前那方地。）这份劳烦二公子替我捎给含檀
（许是怕了他一开口，就容不下旁人再开口的毛病，便添了一句。）
出城采药，归期不定，医堂若事忙，也无暇去送，这番就劳烦二公子了
（月明之夜，方是捕得方诸的时候，可因寻着花饼耗去时间，今夜怕是错过了。好在出城时，并未与小沅提及归辰，不然府上怕要派人来寻，弄成大架势了。）

（我本就不在意他所言，当他道是玩笑时，也不过瞧过去一眼。）
（正是炊烟袅袅的时候，大堂内也正是热闹，只一贯用膳较晚，是以只安静坐着喝茶歇脚，并不急着用膳。小镇子上的，多是乡野之味，比之城中多了份质朴，就譬如眼下，手里捧着的是粗瓷小盏，并非城内茶馆常用的青瓷白瓷一类。再聆后言，倒是有些诧异的，我当他出府游玩，至多两三日。）
（可如今，听着倒像是要远游一样，霎时，就想起为福晋诊视的那夜。不过，并不想窥探旁人，便不再多想，刚要答上他的话，自门外跑来医堂中人，四下一瞧，便寻了我来。）
（面上的焦急，让我以为是医堂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待来人顺了气，与我道是北地大同府一处，出了大事，这一两日多是医患上门，损医堂名声，当地掌事已要应付不过来，往京中传了信。先生要我去走一趟。说这话时，并未避讳他，我不知他听了多是，可此下也顾忌不上。）
（应下后，便让来人回去，也叮嘱他，让小沅往罗岳府中报信。）

（先生云游多年，近年方携我归京，况先生年迈，总该歇着的。我得先生多年悉心教导，堂中诸事也最为熟悉，此番扬佳府上的福晋身体已痊愈，也无碍我出京一趟的。）
（只是，应下含檀的事情，许得推迟一些了。）
堂中诸事我皆清楚，由我去也最合适（我记得大同府的掌事，年长我许多，也是由先生一手教出来的。那处临江多水，是北地极特殊的一处，先生是很看重的，杏时当地的名声也不错的。此番出了这样的事情，定不简单。只今日天晚，已不宜赶路了。）

（我原以为他不过京郊玩几日，便要回程的，此下他却说同去大同府，不免有些诧异的。此去大同府，北上而行，只消一同出发，自是一路同行的，便也点了点头。）
（唤了伙计来，点了几道小菜，是特意加了他那份的。）
（只是有些可惜了这花饼了，本想送予堂妹和含檀，啊——方才竟忘了，要让人一并带回城去的。我对小食，并无多大的兴趣，却也不想浪费了，想着明日出发，要不了几日也该到了，不若带去给那儿的葛掌事吧。如此想着，便原封不动的放回药筐内，本想着今夜无法捕方诸，总要留至明日。）
（如今呀，怕是有一阵子不在京中了。）

（古人讲究个食不语，我虽无诸多讲究，此下倒也奉行的很好。）
（膳后，便各自休息。昔日在外时，也常有留宿外头的时候，是以并不挑剔，只干净些就好。屋内也简单的很，一架床外，也不过一老旧屏风隔出一半，放了几把椅子，勉强像是个喝茶的地儿。索性今日也未曾采药，这药筐尚且空置，倒也无需带着累赘。只将花饼另取出，放进包袱内。）
（一夜修整后，隔日清晨一早便起身，及阖上门时，望了望廊下，这才发觉，虽说要同行，可并未商量个时辰，我也并不知他住哪间，稍有一踌躇，末了还是顺着木梯下去。）
（抬手撩开草帘时，眼前正是他牵着马，喂着草料的场景。）

早（我竟忘了，他虽出身扬佳，可到底是在琅琊受教，江湖逍遥，并没有世家大族里那些个习性。想来，这一路同行，会顺利些。风又起了，林中飞鸟掠过，鸟鸣清亮。）
（抬首而望时，正见三两青色小鸟，飞掠过枝头，似在唤同伴。）
（及视线内，那三两青鸟终成了黑点，飞远后，方才抬步往前。行至马儿身侧，自他手中接过其缰绳，将行囊挂于一侧后。又顺势，拍了拍马背。）天晚了，渡口的船就不多了
（此行往前，需渡水过江，官渡的时辰是定好的，野渡不好找，还是早些启程为好。）

（昔日在外，也曾习过骑术，只训不好烈马，只能挑一些温顺的，是以他后言，倒是安排的极为妥帖的。恍然才觉得，先生所言是对的，不该一时淘气，捉弄于他。）
（点了点头，应下。）好
（随行入了大堂，伙计立马就端了一大盘子的早点过来，包子稀粥，比不得城中精致。动手舀了一碗粥，看了看，便默然推到他面前去，又舀了另一碗，这才动勺一点点喝。）
（一贯吃得少，口味儿也偏清甜一些，那包子是动也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