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故人,安否?
暮春,梨花树下,繁花落尽,一袭梨花如毯,宛如霜雪,霜色翻飞,于长空作舞。
一片花瓣落入金盏中,她十指纤纤,如玉雕成,轻拿起金盏,轻抿了一口。
金盏中翡翠茶水倒映出她波澜不惊的眸子,倒映进她紫色的星眸。
一眼望去,就像那万里无波的湖面,那般平静,似那看遍千帆过尽,才有的沧桑、沉着。
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金盏也倒映出她及腰的紫发,与那不算绝世却水灵娟秀的容颜。
一梨花落,寂静无声。
“何事?”她平静的声音响起。
传入梨花树下与她对饮另一旁的他。
他擎起金盏。
三千发丝随风舞动,对面的她映入他冷冽的红瞳。
他天生凉薄冷淡的声音响起。
“饮酌一番,忆昔往事。”
梨花落。
他又道。
“故人,安否?”
叁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月衣冠胜雪。
在她知晓自己身份那一天,她就知道有些事变了。
如果说还有谁曾坚定站在她身后,怕是只有该隐了。
可现在,连他也要走了。
风雪中,白衣少年,与雪将融为一体。
长身玉立,身姿凛冽。
漫天风雪,簌簌交加。
江山落雪,连着心中也落雪了。
“决定了吗?”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此去经年,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等我完成西楚大业。”
“……当真命运弄人,本以为我们只是一介布衣平民,会平凡过完一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突然成了历史舞台上的那些大人物,世事无常啊……”
“权当老天无情,为了成就更好的我们。”
之后便再无言语。他本是少言寡淡之人,气氛一时更冷了。
“望你安好。”
她为他不知说什么的蹩脚逗笑,给了他一个离别拥抱。
“望君安好,此去珍重。”
他突然间好想此刻停留,这个拥抱太温存,他不舍。
可他还是放开了,因为他的使命重任。
他道。
“定不负你意,不负重任”
定……不负卿。
“什么你意,重任啊,只望你平安归来。”
她浅笑,“记住哦,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啊。”
少年看着他,深深注视一眼,将她的样貌深深烙印。
后提缰上马,扬鞭策马,白色狐裘迎风招展,自成旗帜猎猎。
那一刻,看到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即将远走,步上不归帝王路,她伪装出的冷静全都崩塌,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大吼。
“你可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铅泪止不住滑落,泪流满面,她狠狠抽搐着肩膀,“要是谁不长眼杀了你,我就让他九族陪葬!”
她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最亲的人,不能再失去一个对她来说如哥哥如朋友般最重要的人了!
他终于是不可抑制,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又自制一吻,如落雪般,冰冰凉凉的,转瞬又不着痕迹逝去。
她心下一惊,后了然。
【希望你我,一直是彼此的彼此,像好友知己般。那种局面,千万别发生。】
“我该隐,会是那种任人鱼肉的家伙吗?既然我回来了,那就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笑了,“打不过了,记得喊我!”
他失笑,“当然,不过,我该隐会给你这个机会吗?”一贯自负的口气。
最后,少年笑意疏狂,自有他该隐自负骄傲。
【愿你走过半生,归来扔是少年。】
少年已走远,风雪裹挟笑声。
她凝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回头。
终了,回首,提缰上马。
可心中落寞,促使她频频回顾,却无一物。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月衣冠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