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际,春平君的密使也来到军营,敦促李牧迅速回军邯郸,以战胜之师废黜赵王、诛灭郭开,而后拥立新君。李牧心有重重疑虑,遂连夜邀约驻扎武安的庞暖前来,与副帅司马尚秘密会商。司马尚以为,赵迁郭开必将大乱赵国,主张依约举兵。李牧思忖良久,肃然正色道:“且不说赵王与郭开究竟如何,尚需查勘而后定。仅以目下大势说,秦军一败之后,必将再次攻赵。此时若举兵整国,一王好废,一奸好杀,然朝野大局必有动荡,其时谁来担纲定局?动荡之际若秦军乘虚而入,救赵国乎!亡赵国乎!”司马尚一时无对,苦笑着低头不语了。李牧目光望着庞暖,期待之意显然不过。
一直没有说话的庞暖直截了当道:“暖多年奔波合纵,对天下格局与赵国朝局多有体察。若说大势,目下山东列国俱陷昏乱泥沼,抗秦乏力,几若崩溃之象。赵国向为山东屏障,若再不能振作雄风,非但赵国将亡,山东六国不复在矣!大将军已是国家干城,唯望以天下为重,以赵国大局为重,莫蹈信陵君之覆辙也!”身为纵横家的庞暖,举出信陵君之例,话已经说得非常重了。信陵君本是资望深重的魏国王族公子,两次统率合纵联军战胜秦国,一时成为山东六国的中流砥柱。其时魏国昏政,朝野诸多势力拥戴信陵君取代魏安厘王。信陵君却因种种顾忌不敢举事,以致郁闷而死,魏国也更见沉沦了信陵君晚期故事,见本书第四部《阳谋春秋》。。对信陵君的作为,当时天下有两种评议:一种认为其维护王室稳定忠心可嘉,一种认为其牺牲大义而全一己之名,器局终小。庞暖之论,显然是以后一种评判为根基而发。
“果真举事,元老中何人担纲国政?”司马尚突然一问。
“春平君无疑。”庞暖回答。
“不。此人无行,不当大事。”李牧摇头,却戛然而止。
“?#65310;植豢汕笕蠼粤旃未尝不可。?
“李牧一生领军,领国不敢奢望。”
李牧冷冷一句,气氛顿时尴尬。以才具论,庞暖之才领兵未必过于李牧,领政却显然强过李牧。以庞暖之志以及对信陵君的评判,李牧若竭诚相邀其安定赵国,庞暖必能慨然同心。况且,庞暖已经先举李牧,未必没有试探之意。李牧却既否决了春平君,又断然拒绝自己领政,更没有回应庞暖的试探。否决春平君,庞暖、司马尚都没有说话。
其间缘由,在于坊间传闻这个春平君与转胡太后私(河蟹)通有年,已经陷进了太后与韩仓的污泥沼,实在不能令人心下踏实?#65310;芫约毫煺,庞暖司马尚都能认同,亦觉这正是李牧的坦诚之处
然则不邀庞暖相助,在司马尚看来,这便是李牧拒绝与其余赵军大将合整朝局了。而在熟悉李牧秉性的庞暖看来,李牧一心只在抗秦,无心在抗秦与整(河蟹)肃(河蟹)国(河蟹)政之间寻求新出路,这场大事便无法商议了。而李牧不明白的是,赵国元老密(河蟹)谋(河蟹)举(河蟹)事,名义以春平君为轴心,实际上却是多有腹地大军的一班大将参与,将军们密(河蟹)谋的轴心人物,恰恰便是庞暖。而作为李牧副将的司马尚,原本来自巨鹿守军,也参与了腹地大将们的密(河蟹)谋。
密谋举事,历来都在反复试探多方酝酿。思谋不对口,自然无果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