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搞不懂,一个两个都怪里怪气的。」江晚吟双手抱臂望着姑苏校服穿过人群的袍影,虽觉得蓝忘机似乎过份执著,却没机会多想,江家管事已经手持新一轮的战报让他回帅帐参详。魏无羨与手下邪灵形影不离,经常不在营帐,蓝忘机在往郊外树林的路上截住江厌离,接过伤药和换洗衣物,独自进入林间寻找魏无羨。
七日前,他获报带人前往夷陵救援该地修仙世家,却意外发现夷陵地区的温家监察寮并未侵吞附近仙门世家。经过调查后得知,温家夷陵监察寮是由温若寒的远亲,一名女性医者温情所带领,门下几乎全是学习医理的文士。夷陵监察寮被姑苏蓝氏修士围困后,温情表示不愿意卷入两方征战,愿意领自己门生直接投降,直到射日之征结束为止,前提是保障这些学医的门人性命安全。
蓝忘机应了,并就地成立战俘营,由附近仙门世家看管。此间事了,他便要赶往江陵,预备与云梦江氏合力迎击温家势力。
然而在过目温氏战俘名册时,他却注意到一个人,名叫李河,年约二十许,是温晁的手下。
魏婴尚未现身前,他与江晚吟奇袭温家监察寮并取回各派弟子当时被收缴的兵器,曾问过魏婴失踪的原因。江晚吟虽然无从推测,却提到当时从莲花坞一路追杀江家残部的,正是温晁与温逐流一系。
李河在射日之征开始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腿骨折被送往夷陵监察寮——也就是温情治理的医馆治伤,才会在温情领人投降时成为战俘的一员。蓝忘机思及魏无羨身上异状,便带人提审李河。在含光君冷若冰霜的威压下,李河不住用脏污的衣袖擦去脑门的冷汗,用哆嗦的声音说:「那日我们在镇子里搜寻江家余孽……我是说,云梦江氏逃走的两位公子。威胁了几个镇民都没得到消息,温晁公子让手下去市街上找人,还没走几步,就见到一个紫衣人从街角跑过去,温逐流亲自去逮,果然是江公子。江公子自是动手反抗,最后败于温逐流,被化去金丹,带回当时已经成为温家云梦分驻监察寮的莲花坞暂时囚起。不料,那江公子竟然自己逃了。」
蓝忘机默不作声,他身旁的蓝家修士却半分都不信:「你別扯谎了,江宗主分明灵力强劲,上个月还亲自督战,在骏平山阻截大队温家修士。他怎么可能没有金丹?」
李河高声喊冤道:「这我可不晓得!或、或许江宗主逃走后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医治,那个、呃,金丹长回来了也说不定……」
话愈说愈小声,显然他心里对这番说词也是毫无底气。
仙门众人皆知,赵逐流之所以得到「化丹手」的名号,且被温若寒青眼收入本家赐姓温,便是因为他的招式希罕,能破坏丹田核心聚气的灵脉,落入温家手中的修士一旦被化去金丹,纵使逃得性命,未来也不可能再靠努力修练重新获丹。金丹就是修士累积窖藏灵力的所在,若是缺少金丹,仅靠每日经脉周天循环所生的些许灵力,是不可能在战场上坚守阵地的。
於是没人相信李河的话。与蓝忘机同来讯问战俘的前辈修士纷纷对此人能提供的战报失去兴趣,打算离开。
蓝忘机却多问了一句:「你是温晁的手下?」
李河立刻答是。
蓝忘机盯着他看,似是在判断对方值不值得信任,问道:「五个月前,你们也抓过云梦江氏首徒,魏无羨?」李河诧异,随即大力点头:「对,温晁公子当日将魏无羨推下乱葬岗,我本以为他身受重伤,死……呃,没料他竟然命大至斯,从那鬼地方爬出来……」
蓝忘机从旁取来干粮和水袋放在李河面前,又亲自推过一张椅子给战俘,态势宛如书院里与夫子请教问题那般彬彬有礼。
含光君问话的声音静而稳,但眼睛里呼啸而过的狂风,无人注意。他对战俘道:「请将当日情形,细细陈述。」
李河坐在椅子上,手捧食水,被这番「礼遇」吓得双腿抖个不停,惊得开口问:「这不会是我最后一餐吧?」
蓝忘机正色道:「提供确切消息,姑苏蓝氏保你不死。」
李河抓了抓头,听闻含光君掷地有声的承诺,又见他身后修士个个以他的意思为尊,对活命突然有了点底气,心一横道:「那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