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观、政
观怎么都查不到政转变的原因，十分苦恼，观并不想让尚书房的师傅对政失望。观几次犹豫，都没敢问政，只是每日下课后偷偷跟在政身后，政在假山内默诵，观就在山外默默读书。政一收拾东西，观就转到假山的另一边，绕开政走小道先回到乾西四所。

【人力亦有所不及之处，政弟不愿说，嬷嬷说不出缘由，除却这两处，我实在想不到办法。师傅传道受业，也忍不住分心去揣度，那一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日佯作回四所，转道跟上政弟，入御花园，隐匿行迹于茂林之间。往返路程不短，装样充傻怕他察觉，回难道轩时，还得应付嬷嬷盘问，费不少心力，年小身弱，终有不支的一日。】
【一日课后，御园默读，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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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传道受业解惑，却不可解我心中千结。人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铃经久不散，令我杯弓蛇影地忧惧来日，时而我故作桀骜，一反常态，近一月来所得，尽是夫子恨铁不成钢的慨叹。我只安然做我的'纨绔'子弟，未有御园白石之间的天光，方能映我渴读模样）
（人生太难，举步维艰，假面掩映，唯昆仲知己，知我衷肠难违）
（循例下学，虚晃一招地玩闹，却终将我引至青山之间。只我一路而来，不知身后亦有人尾随，丛野柏影下的长影未曾断绝。我倚在山中，阳乌正好，落了规整楷书，尤似落金之笔。我恍然想，这大抵便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由来。）

【斜阳余晖落在枯黄浓绿间，背倚假山，书袋安放石上，天际有云鹤。他在山中所见，与我是否仿佛？】
【清风为我翻书，一页一页圣人先贤跃然而立于寸卷之间，身后是高天白云，巍山大川，扬袖而讲，挥袖而落。持弟子恭敬，秉生徒色悦，谆谆教诲铭心。】
【习得圣人言，一日诵千遍亦不为过，久诵之成竹在胸，恐山内人知，压低声。】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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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苍茫翠微，白石青山落余晖。鹤鸣深树翔九天，山间别有洞天的光景下，小儿手捧圣贤，如饥似渴地一目十行其上诸字。白日的天光转瞬而逝，唯御园山间方是我立足求贤之地。身为觉罗，却沦落至此，不由而谈世风如下，人心不古——纵我年岁尚幼，却谨记明哲保身。）
（我默诵，专心致志下，未曾闻得山外亦有朗朗书声。清风来赠，以山为壁，却系昆仲关切，我理应谢他。）
“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徘徊小径，执书轻诵，如秉烛夜行，明星大道以书为承，书中自有颜如玉。苦无纸笔，折枝为刀，纵横沙地厚土，每书一字，便以枯叶覆痕。政弟聪颖异人，丁点蛛丝马迹，即迎全军覆没，功亏一篑。】
【光转影移，树下寂寂，唯鸟雀归巢，啄食啾啾。御园禽鸟，亦不惧人，落在书间，蹦跳啄字。唇边隐约笑意，为生灵的珊珊可爱。舒展身躯，长吁一气，掐指算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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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阻而书声同，大学之篇，记于心，征于色，亦鸣于声。可惜，学堂的书声琅琅我不可介于，只可于假山之隙勤学。所幸，于我不知之处，亦有故人相伴。或是九天亦感如此深情，便令阳乌高悬，层云皆散，明光拢存土，树影且摇曳。）
（光影遂过，时日且晚。书页摩挲已尽，篇章尽阅，方知今时已至，合该归于四所，方不至众人起疑。故而，卷册已被我阖上，山中未有淅索之声，以此昭示，我欲归也。）

【全神贯注书山中，不知山中白驹过，抬头看天光，日沉沉。不过一息，山内声渐止，政弟将出。整顿行囊，收书入袋，遮掩踪迹，取别道盘于假山后，蜗居屏息。】
【山石奇崛，“嵚然相累”“冲然角列”，于他是桃源胜地，于我是“与子同书”。再过一刻，他别碎乌归四所，我困阴翳不可说。】
【心有千言，不可说者，岂止我一人？攥紧书袋，我等，有朝的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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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阻重深。）
（白驹过隙，天光转瞬而逝，日隐重山聚云，夜幕将至，霞落四九寸土，骐骥红光满目。书卷诸字谨记于心，容身之所暂离，便需得改头换面，权作京中桀骜者，斗鱼驱鸟，登山游乐，以此塞悠悠众口。至于修身养性，只敬谢这一方山石，与一寸山光。）
（更有山外之人，悉心相待。无奈，我尚不知其心，只懵懂度日。）
（我欲离去了，跳脱假山之外，举目四望，其间无人。若我悉心，便可见远处山石尚有一角青衣，融于翠色苍柏间。我不以为意，只将书袋交于黄门，令他改道而行，我便可安享阳关道，以归四所，如是云云。）

【金乌坠于西，皎月的轮廓虽淡于周遭云霞，初初一窥其芳。】
【行行重行行，相去不盈丈，各在天涯。有人奔他的浪子班头，玩风折月，逍遥又自在；有人走他的君子正途，通古鉴今，怀德而坦荡。】
【恰如日沉月升，光化天地，殊途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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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的长影笼于青石道间，斑驳竹影映我身量长远。霞曦行将远去，重峦叠嶂地山川江湖悉皆熔金落日，静影沉璧。天涯路远，一壁往明光，一壁往黑夜。然沉夜光曦终有尽时，光影交界处，便是彼此相逢间。）
（君子怀德，他坦荡东行；桀骜轻狂，我洒脱西往。然，同道殊途，终有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