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章.
“这一局棋,往往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傍晚如火的暮色染尽那灰茫茫的天空,黄昏微风轻起,树叶刮过地面,瑟瑟作响。
二人不觉间已弈了一个下午的棋。
沈千锦观望了一眼那玉棋盘上白子似乎退无可退,显然要输,勾唇浅笑,那眼眸也染上几分笑意,还拿起那瓷制小茶碗送至嘴唇品上一口。
可明明她执的是白子。
“这雨前龙井味道甚好。”
“人生就如这一盘棋,往往是一子错,满盘皆输。”沈千锦淡淡开口,夹起一晶莹白子。
“啪落。”
子落生花。
沈千锦望向顾晗光,笑得灿烂。
顾晗光微怔,既而摇了摇头,垂眸轻笑一声:“沈姑娘棋艺一绝,是在下输了。”
“承让了。”沈千锦温和一笑,清澈眸光如一池潭水。“观这天色不早,我便先回了。”
回字刚落,就听顾晗光清哑嗓音:“等等...”
风过,衣袂轻起。
那淡漠眸子竟生出一丝羞涩与不舍。
他下意识地想要留住他。
旁边的安思早就料到了自家主人的意思:“主人,厨房有些新做的糕点,可要给您拿过来?”
顾晗光微微点了点头,又望了望那刚刚起身要走的人。
“吃些糕点再走?”
“如此也好。”沈千锦思索半晌,又重新坐于石凳之上。
仅片刻时间,安思便温好茶水,又取了一屉冒着热气的浅黄色糕点,置于石桌上。
取的那屉糕点正是酥酪糕。
于是,二人便就着那糕点与龙井,聊至深宵。
天河璀璨,星辰倾泻,月华如练。夜里几分寒凉。
已三更了。
“天色已晚。我...我送你回去?”顾晗光起身,如水月色为那干净白衣抹上些许银晖,眼瞳也映上那夜空的浅浅黛蓝,好看得很。
“不必了。”
顾晗光没作声,仅卸下自己身上那件月白披风,将其披在那看似弱不禁风的沈千锦身上。
顾晗光那棱角分明的白皙俊脸一红,立马低下了头:“咳,夜深露寒。”
大男孩一般的羞涩。
沈千锦粲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她对顾晗光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再没回顾。
殊不知那天,顾晗光伫足目送了她好久。
香炉轻烟袅袅,夜空明月皎皎。清风徐徐,缱绻温柔。
···
安思,顾晗光几年的贴身药童。
平日里,顾晗光虽待他等下人不薄,却极少言语,清冷安静。
无论何时,神色皆不见半分转变。
用淡漠疏离来形容他绝不为过。
可今日,若非他安思亲自在场,绝不会相信那个痴汉般的男人竟会是自家主人。
那眼中分明是情窦初开的羞涩啊啊啊啊。
而且还把他最爱惜的那件披风给人家披上了?
安思心里真是万分复杂。
不过他倒也算解人意,要不是他灵光乍现,想到厨房里还有些糕点,沈姑娘又岂会留至三更?
“唉...不知沈姑娘下次会来是什么时候。”
而那时顾晗光心中所想,正同安思所想一模一样。
···
我唤作沈千锦。观雨楼的弟子。
我自小在楼中长大,与外界接触甚少,闲来无事时便爱坐于棋盘前弈上一局。一人一棋,相伴如衣。
近日无意间听到下人谈起虚宗门的顾辰棋艺高超,便想着得空去会上一会。到了虚宗门、见了江河门主,才知顾晗光早已隐居山野,只留下一个静字让我去寻。
我听了倒对那顾晗光更感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个有趣之人,年纪轻轻便能参破红尘之事,避世隐居。
至于静字......
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
我已见到了顾晗光,他确如传言中所说那般,是个有趣的人。
说来,已经很久没遇到棋艺与我不相上下的人了。
···
自上次亭中对弈之后,二人便时常在一起或下棋品茶,或吟诗作赋。时间长了,便有了一种天成的默契:每次沈千锦来之前,顾晗光都像早有预料一般,备好茶水和糕点。
可近来沈千锦像消失了一般,已经有半月没来顾晗光这儿了,音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