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人物：赵徽音、赵珧
燕王赵隽彦之能，素为赵徽音所崇。一日，赵徽音与燕王幼女小腰相聚而谈，言讲燕王旧事，小腰趣笑：先帝在时，王父多以侍孝至诚得封。徽听及“孝”，虽仍聊后话之闲，然归去后或有所思。（注：此处思考出来的“孝”由后续第四幕“令父不生挂碍”、第六幕“慰劳军士眷属（帮爸爸巩固人心）”体现）

[ 宗亲聚居于德寿宫，于是小腰的住处，也再不如往日的燕王府恢弘。但她仍很得其乐，叫我来猜，想必是由苏杭多湖，皆可成镜，正能教她连日里照鉴，皆不类同了。]
[ 出有多询，我一向有好声气，而等到另一处院前，兵卒早识我面，不需善善多示宫牌，自然可入。隔着扇窗，隐约见有身形。]小腰——别照镜子了小腰——

（手指一捋箭羽，气呼呼把箭投过屏后细口瓶里）
你进来啊！进来啊！——谁说我在照镜子，这根本找不到镜！我妈又给我收缴走了。
（只有一盆水聊以自慰了，照了照，拿水把额发抿起来，绕过屏，拎起酸枝木的箭杆，杆平在指面上，掌控摇摇欲坠的平衡）
我妈非说我昨晚上又在半夜看镜子了，污蔑我！我就——就只是，伴着睡罢了，她让照巽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最后竟还从枕头底下缴走了！

[ 一壁说着话，一壁就往屋内走，而尚不见人，就先听一通气鼓鼓的抱怨话。难免浮出些许笑意在颊，边行边接腔。]啊？承娘子怎么这样呀？
[ 逢面时候，小腰正平着一支箭在指腹，再一打量不远的细口瓶，就知她在投壶了。于是俯身从瓶里拣了一支在手，再饶有兴致地问。]你抱着哪一面镜睡的——嵌银的那一面，还是镶珠的那一面？燕王叔叔不都不管你照镜嘛。

是哦，这么讲还是我爸爸好，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啦，她管我有管我的道理，但小孩子嘛~（信手向上抛，再抄手一接，乌杆在细稚的五指缝里颠来翻去，绕指打圈）你说那两面呀，一面在过江宁上被阿娘收了，一面呢，大概出汴京就不知道哪去啦——昨的这面吧，是我在驿站歇的那几天，后门有个小货郎，跟他换的，糙的很，好在呢，唯一好处，（向里走，仍到屏后站定跟她讲话，又转三圈，倏得三指止住杆势，稳尖一掷，声很平）就是够小的啦！
（隔屏送声轻轻的响，递手邀她来）玩一个？

[ 其实我数不清小腰有多少面镜子——我相信她母亲承娘子，想必也不太数的清。总之，隔三差五地听说她丢了这一面、被没收了那一面，已经成了某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当然了，承娘子也好，小腰本人也好，她们都有盯着镜子看的资本——毕竟长得漂亮。]
[ 另厢，听她说话，不耽误看她投壶。等人来邀，就站到她方才位置，边摆出姿势边讲。]那你现在呢，[眼一动，看向案上的水盆。]岂不只能照水啦？还是去同燕王叔叔耍个娇吧？

（低头临水，未有活水，因来也就平静的兴不起波澜，而所视清清楚楚）找他哦，这不太好的啦。
（在水面上，浮出一个端方优美的微笑）我的燕王老父亲，在他的老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在时，（八颗白白健美的牙齿龇出来）可是一向以“以侍孝至诚”，作为他擢赏得封根据哦！
（敛唇，摸摸眉毛）所以的啦，他要是让我妈把镜子给我，那岂不是我的不孝啦，他最多让账房多支点钱给我，
（长长叹气）不孝逆女又要花他……养漂亮姐姐和大胸姐姐的钱了。

[ 这我是听说过的，我的燕王叔叔，虽然很有文化，也很会打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晋封的时候，理由经常都是：很孝顺。当然了，我不是说孝顺不好的意思——等等，对啊，虽然我人在这儿，但我也可以孝敬我爸爸啊，换个方式嘛。]
[ 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快乐地和小腰开玩笑。]哎，你能花多少钱嘛，你每天就吃那么一点，就当剩下来的饭钱拿来买镜子咯。[突然想起什么，小声。]我记得……忘了去年你生辰还是什么节了，我送过你一个胭脂匣，承娘子收了那个没啊？

（提醒她）肘往上一点啦，投，投。
（后腰垂挂的皮箭壶，在行走时一颠一颠，像极了一只上翘的，活泼的小尾巴）我现在好能吃的，长身体嘛，就不兴那套，干嘛给他省钱？
（听她提及那只匣子，怪异的，蓄满了暗含意味的笑）哦，你说那个呀！当然在的啦，一般呢，（翘起屁股去掏床褥子，掏了一会，又从床上爬下，拎着一把铜钥匙，去开奁台边的竹筐，挺腰一揎臂，晃了晃清漆小匣）噔噔噔——噔！~噔！在这啦！（续前，指尖弹拨匣口簧舌）一般呢，我妈一向不太动亲朋送的——直接送镜子的除外。（小声哔哔）你这也太小了，而且好久没磨，有点糊了。

[ 循着她的话，腕一动，那支箭就应声入了瓶中，一声轻快的“当啷”响。]也是，燕王叔叔是大户，缺你半口吃的算他输——缺你半面镜子也算。
[ 看小腰狡黠神情，就知那胭脂匣里头的乾坤，虽瞒过了承娘子，却未曾瞒过她。环着手，笑眯眯瞧她上下翻箱，等着拿出物件来。]我就晓得，承娘子是宫里出来的人，总归得带点儿宫里脾气——我们家的韩娘子也是的，不爱动亲朋送的玩意儿。
小就小一些、糊就糊一些嘛，至少不叫你只得照水呀，[指一指床榻。]况且，你若是把它压枕下，至少不会叫照巽一眼就察觉不对嘛！

（温柔下声息语调）很对很对，小桥姐说的好正确哦，照巽呢是发现不了什么，（神容倏然沉起来，漠然抱臂）可第二天我阿娘就上门来了，你懂吧，（模仿了一下承娘往日风采艳姿，款款迢递的走路，）最晚用过午饭，她就这样，这样走，然后进来，从床上拿起这个匣子，你也知道的，我呢，胭脂水粉也用，也爱捣鼓这些上脸，但一个镜子也没有我抱着一只胭脂匣？然后她就这样，（进行了妈妈模仿秀，斜乜时的似笑的神采，嗓也抬高一些，让声气仿佛）她就之前没细看动过，这要细看还得了啊——
（重重的叹息，是不可承受之痛）我好怀念啊，汴京的园子里，起码我还有一面等身的、镶满瑟瑟石的大镜子呢，可它太大了，带走不了，我就只能偶尔想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