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向他哭诉求告的这一柱香时间里,眼见他由讶色到极快的平静过渡,再到这侃侃而谈犹如公事般三言两语就将我内心所求安排妥当,并一一正中要点。只独独忘记让人上一盏待客的茶水,眉眼始终低垂着,仿佛只配看他高贵的足尖,他高声宣判着我的命运,而我所能做的全部,便是将那平凡卑微的头颅埋的更低,感恩戴德的谢他的体恤与厚待,万不敢细想是他一手开启这一场难堪的场面)
小的原先不过是破舍旧瓦里长起的糊涂人物,若无侯爷提携,哪来的今日风光,若论再生父母也其言不差,日后子孙后代皆以您为尊为主,生生世世报答此恩
(可怜世人劳碌一生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田舍妻妾,而我今日以尊严脸面换取,不知到底赚赔,只庆幸阿耶早登极乐,不与我同承此番苦涩,左右街坊亦只闻我潘氏门楣兴旺,谁再能多窥一分天机。我强撑下来的这条姓氏血脉,终究是得以保全)
(他的诸多恩赐讲到最后一句,才算是真正击中心头。忍不住微扬起头来,哪怕此举或许会被他认为不敬。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尘封已久的秘密有朝一日被人识破的意外,或许是因我很久不曾踏入平康——起初还需有些应酬作一作席上讲笑话活跃气氛的陪客,同那些为了生计的底层姬人并无什么差别,自被赐婚以后,这种偶尔借醉放荡的日子也无了,没人敢请一位驸马作陪,而在那些身份真正足够的眼中,我又显得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圣人不止一位公主,京城驸马出身大家者更多如繁星,区区一个潘郎,酒后当个笑话还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我所惊讶的是他所说的那位赵娘子。作为韦娘众多的追求者之一,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位小赵娘子,听说她是韦娘的表亲幼妹,日常里侍奉在侧,虽当时年岁尚青,但在多少求美人香泽而不得的凡夫俗子眼里,她俨然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品,他们的眼中弥漫着色欲的灼热,口舌中喷吐出粗鄙的语言,将这个青涩的女孩鞭笞的体无完肤,她是“小韦娘”,却替真正的韦娘承受着无边的苦痛)
这赵小娘子……(有些讷讷的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同她的些许缘分,又想问一问她是怎么流落到琅琊侯府上,疑问太多乱了思绪,终于挤出两字)
甚好
(再不多辩,领了旨意安排归家一并照办,心里亦知此生同江宁主的夫妻情分,实算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