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观二十一年冬月,丧音响彻宫闱,新雪覆盖了旧时痕迹,也带走了久居壸闱的病魂。初闻噩耗时,人有一刹那的愣怔,迨望着檐檩下消融的冰凌,识海中的记忆逐渐回笼。这位母仪万国,化洽六宫的长者,于我而言,更多意义上是隋宴的母亲——她应该会很难过。我原本认为,尘寰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无人知晓他年我之哀恸,僵沉心膺亦不能共情。却在这一刻,因为她的干系,生出微末的悲怆心情】
【不及多想,卸去妆红,钗环搁置案头,提裙出府。奔讣紫禁的途中,忽有些许飘渺的了悟:即使尊崇如中宫主,也无法逾过生死之门,日月如梭留不住,遑论其他人呢?坤宁门前,雪落在我的肩头,感到一阵久违的、逼仄的寒意】
【关乎丧仪的物度轨则,只消遵从奉行。随着哀乐咒响,满堂哭声顿起,悲痛骤成朱阙戗脊的主宰者,女眷们的燕尾攒做缓动的小乌云,或轻或重地抽泣着,而我只关注其中一片,孤单的、耀眼的行云】
【大夜弥天、月上中心时,才跟着一爿影子步出殿。先前便让东吴同宣成额驸递去口信,这最后短暂又很漫长的归程,请让我同她一起走。雪已然停了,惟有朔气不褪,冷意如蛆附骨。望着隋宴眸光涣散的眼睛,我不知道如何去宽慰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话她已听了太多,何能慰藉哀恸和疲惫的身心呢——向畴昔的我一样。在残灯摇曳的哀夜里,我轻轻握紧了她的手,稳住人颤抖的身形】还有我在。
【延颈秀项,目观长空。我没有看隋宴,余光里却全是她。迁思回虑,相较空泛无以释怀的辞令,最终道出笃诚的诺言,我相信她能明白。——彼时浑然不知,这是一个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履行的承诺】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