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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芙-中篇】青罗-7 玄冥阴鸷摧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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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黑龙江1楼2020-12-28 21:03回复
    案映月白,一阵晚风轻拂,旁烛焰翩跹。
    纪晓芙伏身榻边,身前躺着沉昏未醒的杨逍。许是守得疲累,不知何时,她便扯人衣袖一角,悄枕臂而眠。良久,一只掌轻抚过额,捎得温热,似察觉到异动,纪晓芙睡眼惺忪,正迷朦间,遂一把抓住那手,喃喃道:“……很困,小师妹不要闹。”随枕其于臂下,又睡了去。
    杨逍见她这般,不由轻笑,倒也未再动作,只任人肆意枕着。然须臾,他面色渐沉,忽想起当日“秦云亮毙命”一事。杨逍依稀记得,晓芙曾言“果然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必是知晓什么,想教中内乱,原不止积怨愤懑,以致犯上作乱般简单。若真如此,秦云亮当会与之定期通信,而今人亡,朝廷一旦察觉,难保不趁虚而入。
    念及此,杨逍眉心微蹙,心道:“原是当时情急,被气昏了头,没顾得许多。若早知这境况,我真该留他一命,关起来仔细查问。啧,说什么都迟了。”
    思虑之际,忽闻声窸窣,杨逍掌心一空,只见旁侧,纪晓芙双颊微红,杏眸怯睁着,吞吐道:“那个……你醒了啊,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他虽神色自若,然面苍如纸,显是内里虚亏。纪晓芙看在眼里,忧入心底,忙又道:“你脸色这般差,我总觉得不妥,还是托人给你瞧瞧罢。”
    “倒不必。”杨逍摇摇头,将人拉至身畔,温声道:“晓芙那日叫住我,想说什么?”闻人发问,纪晓芙心下悸动,遂羞怯更甚,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她心想:“你问我心中可曾有你半点位置,我……我其实是有的,且绝不是半点。”可话悬唇边,“羞”字当头,纪晓芙便如鲠在喉,不敢道出口。凝思间,她灵机一动,忙改口道:“其实,我想说……啊,你身上是否有奇怪的花纹?”
    符阳峰晚,纪晓芙清楚瞧见,那中毒壮者胸现斑纹,色黑样异,约是花朵模样。这些时日,她几番推敲,便更笃定,斑纹是毒渗肌理之迹象。不料,杨逍闻言顿怔,不知所思,半晌才轻咳一声,侧首道:“我没懂晓芙的意思。”
    ……奇怪的花纹?
    但见她俏脸绯红,又语出怪异,常人身上哪来甚么花纹?“莫非,晓芙是在暗示我么?定是了,女儿家脸皮薄,断不会把这种事挂在嘴边。”如此想着,杨逍双眸微敛,难泛得一丝惊措,既蕴困顿,又藏羞怯。他一双手登悬半空,似无处安放,辗转多时,终握向她皓腕,复问道:“晓芙真想知道么?我没经历过,嗯……不太清楚。”
    待他话毕,纪晓芙倏觉一头雾水。她指尖微敲,望着那双墨眸,同怔神稍顷,答道:“问你,自然就是想知道。这……跟经没经历,有关系么?我也是头次遇见。”见人神情有恙,眸光躲闪,纪晓芙登“醒悟”到,定是他诸事缠身,无暇顾己,未注意此等细枝末节。况男女有别,她在场,杨逍总不能当面解襟,让她看罢?遂起身却步,尴尬道:“我明白,你莫要紧张,我先出去了。”
    一步,两步……未行数步,纪晓芙忽腰间一紧,被自后拥住,落入一温热怀抱。
    “别走,我没想拒绝晓芙,只是不太懂。”耳畔低语,伴浮香依偎,恍惚间,一道惊雷登冲额冠,搅灵台清浊,直将人理智击穿。“你你你说清楚,拒绝我什么?”纪晓芙懵然道。
    稍时,颌角被勾起,杨逍别过那俏脸,俯首轻啄,见她娇靥含羞,一双杏眸盈然,腮凝新荔,娥眉微蹙处,更添娇媚数分。他心下一荡,悄抬手抚过脸颊,哑嗓道:“你这般看着我,还是第一次,我的脸就那么好看?人不吸引晓芙么?”
    “……人比脸更好。”纪晓芙神思昏聩,但字字为真。
    皎月流盈,他谪仙般的容貌,于清辉衬下,只道转侧绮靡,顾盼便妍。“不行,我……”纪晓芙不知言语,一颗心险跳了出。刹那相视,他神色温柔,却宛能摄魂夺魄,她不觉痴望着,又听人道:“你什么?……晓芙,不喜欢我么?”话音刚落,杨逍薄唇轻启,俶落吻于人,极温柔地覆上唇瓣。芳馥悄渡,他一手托住背脊,撑臂在旁,顺将人倾压于下。浅吻辄止,她微喘着,不觉伸臂攀住那修颈,气促道:“喜欢,我喜欢。”
    未待话落,那瓣微凉又覆了来。浊息纠缠间,不似初般,柔吻略带三分强势,撬唇启齿,探入一方滑腻。纪晓芙如置炙炎,不觉颤起身子,低声呜咽着。小舌㣶徊,掠过唇瓣、皓齿,复痴缠交错,似抚慰般,凭温意蔓延,她方意迷神乱,渐回应起人。
    “上次把手伸进我衣襟里,可是故意的?你平素,都想些什么呢?”修指勾过衣襟,他稍用力,便解下一方春光。薄纱朦胧下,微贲挺立,余下几分遐想,纪晓芙闻人发问,遂羞意更甚,怯道:“没有!呜……你不许乱看。”她语着哭腔,勾他**肆燃。墨眸蕴得迷离,杨逍轻道:“嗯?想也没关系,但是只能想我。”他正说着,顺揽起她纤腰,埋首身前,阖眸含住那朱果,轻吮柔舐。
    湿云未动,溪桥清冷,浪花深处玉沉钩。纪晓芙杏眸回斜,伸掌揉他墨发,却娇声道:“不行……呜嗯,你快起来,被人瞧见可怎么好?”似示威般,杨逍非但未起,反抵齿轻噬。“呜噫——不能咬!”一簇温流辗转小腹,磅礴欲发,她背脊一抖,径直向后倒了去。
    “啊呦!”便是这一倒,伴声沉闷,纪晓芙俶撞于壁,不禁吃痛道。杨逍听人呼喊,登时抬首,忽见她神色错乱,正捂头低哼,没由地心疼得紧,问道:“晓芙?!磕到哪里了?别动,让我看看。”籍由此,纪晓芙瞬清醒过来,念及方才旖旎,一时羞极,倏将杨逍又按了回去,吞吐道:“逍……逍哥,你别动,我也别动,都冷静一下。”
    沉寂半晌,杨逍伏人身前,听那心跳由急变促,再由促渐平。随之,一双手伸了来,轻捧起脸,遂听她道:“我刚才问你,身上是否有花纹,是认真的。逍哥你……你会错意了。”杨逍听人改口,唤“杨逍”为“逍哥”,忽眸光渐柔,心底腾升起一股暖意。他抿唇轻笑,随俯身将之抱起,边探手为她理好衣裙,边道:“你说便是,我听着。”
    纪晓芙深吸口气,收摄心神,将当日见闻梳理了番,认真道:“我出逃那日,途经符阳峰,在栈道中见得壮瘦二人,都是祝云峥的手下。稍壮的那人,一直手覆胸口,与你在石窟中晕倒时症状相似,我便留了心,躲在一旁偷看。谁知,那人喝了一口溪水后,忽痛得在地上打滚,随呼喊着‘胸口好疼’云云。”
    杨逍见她颇有动容,似是惊惧,便轻揽之入怀,安抚道:“晓芙莫慌,然后呢?”
    “然后,那他就发了疯般去抓胸口,直抓得血肉模糊,猛吐一口血后,便死了。当时天色虽晚,我却清楚瞧见,那伤痕之下,隐有些斑驳黑痕,约呈花朵模样。我顺着推敲,猜想,那花纹也许是毒渗肌理的征象,所以才想问问你,谁知道你……”她愈说声愈低,待须臾,却是一字也听不清了。
    纪晓芙虽未言语,然心中困顿,倏如清风徐来,拨云见雾,豁通彻明了。她意识到,那少年郎不过是经年故梦,可念不可追:对殷梨亭,她孰是又愧又敬,远超脱于爱;而杨逍,方是她心中挚爱,无可取代。
    二人彼此试探,彼此猜忌,时至今时方泯,似言尤未尽,却又无需多言。止歇良久,纪晓芙忽念起灭绝师太,不由神色一凄,稍推开了他,沉稳道:“逍哥,屋里闷得慌,我先出去透透气,你好生歇息。”言罢,她额头一热,原是他落吻于上。但见杨逍唇畔倚笑,温声道:“去罢,答应我别多想。”
    她缄默未言,只点点头,遂转身离了去。
    殊知此刻,纪晓芙刚迈门槛,赫遇周颠叠臂身前,正漫步于外。见是她来,周颠轻声一咳,低声道:“哎,杨逍他小老婆,你过来下,有个事告诉你。”连招手予前,示意她来。“周……周先生这么晚,还没睡么?”闻人呼唤,纪晓芙忽心虚得紧,心想:“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罢。”
    “本想来看看杨逍死没死透,若还有口气,叫他赶紧爬起来,地牢里出事了。就在刚才,祝小子想脚底抹油,跟锐金旗打起来了,打到一半,他吐了几口血,就没气儿了。人死得蹊跷,让他过去看看,话我带到了。”一言未尽,似是念起甚么,周颠倏撇撇嘴,转拍了拍她肩,嘱咐道:“他小老婆啊,这个,年轻人嘛,火旺,有点啥冲动,都能理解。但韦一笑前两天说,杨逍脉息乱,身板不抗造,你悠着点儿,别给他整散架子了。”
    陡然间,不及纪晓芙出口回应,周颠身形飘忽,一瞬便没了踪影。她颔首凝思,想得“散架子”一词,不由红云满面,恨不能寻个地缝,即刻钻下去。
    晚时,光明顶地牢之中,当立身影几道。只见砖石旁,赫横尸体一具,死相颇惨,那尸体面色狰狞,口覆污血,尤是丹田处,竟鼓得两寸半高,正是祝云峥。原是白日一战,其穷途末路,待秦云亮一毙命,他便被教众生擒了住,关押在此。
    许是惊惧,明教凭遭此祸,与他识人不善、刚愎自用难脱干系,祝云峥恐杨逍秋后算账,遂趁守卫轮值之际,抢刀欲逃。谁料未过几招,他忽口吐鲜血,登时倒地,旁的探之鼻息,却惊觉人已暴卒。说来倒奇,这丹田膨隆,当属真气虚竭所致,非即刻毙命,只见人手执短斧,也可推测,他卒时气力尚存。
    与常不符,其中必有蹊跷。
    几番斟酌,杨逍倏念及晓芙所言,“胸前黑斑”一事,忙蹲身上前,探手扯开人衣襟。果不其然,只见祝云峥玉堂穴处,着斑纹六道,绽似花状,于阴翳映衬下,尤显妖异。杨逍微一沉吟,严肃道:“这便是了。诸位看这斑纹,毒渗肌理,方会有此迹象,而习武之人,需时常催动真气,一旦内力流转,毒便会随之蔓延……怕是用武愈急,死的愈快。”
    听及此,彭莹玉心下骇然,心道:“此毒巧妙,制毒之人更是心思狠辣,尤过不及!”遂愤极拍案,怒喝道:“这是要置我明教于死地么!有胆的,凭真本事一较高下,方行得磊落,这算什么!”与之不同,韦一笑眉心骤拧,显是察及端倪,便撑颌侧首,说道:“可还记得纪姑娘说,溪中有人撒粉末一事?”
    观望良久,冷谦银笔一挥,书下“同室操戈”四字,意指溪中投毒一事,曾疑是祝秦所为。然须臾,他兀添两笔,将字又抹了去。见人动作,杨逍当即会意,脱口道:“不错,我也疑心过,这毒是祝云峥下的,但……他还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毒死。且,秦云亮身上有蒙古书信,我思来想去,总觉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他爷爷的,听你俩一说,这些事儿就说得通了。老子原以为,到祝小子这就完了,哪成想,刚启个头!”一路细听着,周颠恍然彻悟,怒骂道。
    韦一笑面色一苍,接续道:“教中无主,江湖皆知,他朝廷又如何不晓?若能值此,挑拨明教内斗,直至兵戈相向,再逢时下毒,便可不动一兵一卒,令明教上下皆亡……也许,明教只是个开始,蒙古人狼子野心,中原武林一日不散,始终对其是威胁,必是打算依次除去的。”又叹一长气,摇了摇头。
    几人相视一番,皆噤声不语。暗潮汹涌,如潜江之兽,不知何时游岸,尽搅地覆天翻。沉郁稍时,杨逍一破死寂,淡然道:“事已至此,遇招拆招罢。先吩咐五旗严加巡逻,免得混入奸细。再着人盯着水源,下毒……有第一次,必会有第二次,不妨抓几个活口,带回来细细查问。未寻得解药前,大家尽量少动手,以免毒入心脉。”
    “左使高见,也只得如此了。”张中附和道。话音刚落,周颠心积愤懑,想连日遭遇,实憋了一肚子火。他左顾右盼,忽望向“祸首”祝云峥,遂怒意更甚,正欲挥掌发泄时,却被人按住背心,示其“莫要添乱”。至此,伴周颠一声冷哼,众人神色皆肃,不欢而散。


    IP属地:黑龙江2楼2020-12-28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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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出了地牢,月落澄溪,群峰迤逦点散寒光,衬婆娑树影。杨逍一路行去,觅庭前石案,有碧衫美人颔首沉思,是纪晓芙。石案上,刻得一方棋盘,方正纵错。只见她纤指衔棋,悬腕于空,似踟蹰未定。而博弈中,白子气盛,将黑子半壁紧围,势成云龙,眼看要尽吞山河。
      然伫神之际,一修白的手探了来,落下黑子。这一落子,霎逆转攻势,如沧浪逐风,促黑子连点成线,瞬紧扼白子,断点相衍,辟出另一天地……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呀!这步下的好!”棋局既破,纪晓芙悦色满溢,抬首一望,见杨逍唇畔噙笑,正温眸回视,听人道:“晓芙好雅兴,不去歇息,倒在这里下棋。”
      纪晓芙候人不归,心下牵挂,百无聊赖之际,想起当日与恩师之博弈,尚未见分晓,遂摆下一盘,径自研究了去。困顿数日,方是他一招精妙,破此僵局,故她笑道:“师父常同我下棋,以棋论武,上次她老人家与我讲‘神佑经’时,便是借这盘棋指点我。”话锋稍滞,她忽神色凄怆,凭愧意漫上心扉,喃喃道:“……也不知师父她,身体是否康健。”
      蓦地,杨逍轻声一笑,唇漾得狡黠,顺倾身而倒,枕她膝间。
      月白沉浮,他一袭青丝垂落,捎和淡香,泠然月色下,道是别有风华。他轻道:“有无听过一句诗?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豁出来,让晓芙体验下‘情郎’之乐,可好?你只管折腾便是。”青丝散于掌心,潋光银白,她探指轻抚,尚能触到他发间温热。纪晓芙深知,杨逍此举,不过是为哄她开心,一簇暖意升腾,她不觉嫣然轻笑。
      纪晓芙打趣道:“这诗后半阙还是‘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呢,你不怕我丢下你,一个人走了么?”岂知,相背之下,她并未察觉人一瞬失落,只听声轻柔:“真过分啊。那我就……寻个没人的去处,自己哭罢。”他已然不知,这话是闲时戏言,还是警示之语。
      “说起来。”纪晓芙挽起一缕发,拢至掌心,发问道:“逍哥,你我相识也有些时日了,我却从未听你提起你师父,你师父也是明教中人么?”回顾往昔,杨逍称得上是人所见,武功最精妙之人,难免心下生奇……其师,是隐世高人?或是另有奇遇?
      杨逍摇了摇头。
      闻喟叹一声,他阖眸道:“我师父,非明教中人,而是东邪后人。彼时战乱,我一出生就遭爹娘遗弃,是师父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捡回抚养,而后,我便与师父在浙江嘉兴隐居数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更是应答如流。武学上,一招一式皆风雅不凡,蕴奇门术数之妙。蒙师父不弃,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与我……可天不假年,我十六那年,她便去了。待料理完后事,我却也无处可去,便回了光明顶。”
      “既如此,你又怎会与我师父结怨?”纪晓芙微一颔首,不解道。
      杨逍向少与人言,乍得发问,一时思绪纷乱,道不出个所以然。思虑稍时,他缓皱眉壑,似想起令其厌恶之事,颦目道:“说来话长。十一年前,即是我师父去了时,正派合纵,以‘讨逆诛邪’之名,围上了光明顶。明教内亏,人手不齐,我受阿遥……就是光明右使之托,前去助阵。那些正派弟子下手毒辣,根本不把明教教众当人看,一时不忿,我索性就把他们都杀了。也因此,正派遂称我为‘魔头’。”
      纪晓芙闻言一惊,诧异道:“正派弟子怎会如此?莫不是,有甚么误会?”
      “正派弟子行事,就一定是正的么?”他悄握住柔荑,轻吻了下,续道:“晓芙可知雁儿身上伤痕,都拜正派所赐。先别反驳我,听我说完。江伯维夫妇一死,那些伪君子就抓住了雁儿,为迫我现身,竟下得狠手,对其施尽酷刑。我若再去得晚些,她命都没了。”言罢,纪晓芙一时语塞,只被惊得半字未言。
      杨逍见其不语,便又道:“说回你师父罢。自那之后,你大师伯孤鸿子,便三天两头修书与我,斥我作恶多端,滥杀无辜,要与我一决高下。我当时想着,他美誉在外,又是前辈,不愿拂他名声,故称病婉拒。谁知他没完没了……我实在烦得不行,便允了。”
      话及此,他寒眸倏敛,仍愤意未遣般,激道:“并非我瞧不起他,他那两下子,可比你师父差的远。三招未过,我就夺了他的倚天剑,将其打翻在地。然而,倚天剑在我杨逍眼里,和破铜烂铁无甚分别,我看了一眼,就又扔回去了。”言辞稍顿,杨逍手一摆,辩解道:“先说清楚,我可没下死手!是他自己气性太短,回峨眉的路上,竟气死了。那倚天剑,估计让蒙古人捡了。但你师父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是我杀了她相好,大受打击,心一横,就出家了。”
      杨逍双手一摊,无奈道:“她恨我,我不怪她,孤鸿子的死我也有责任,应当的。”
      而纪晓芙微一沉吟,不觉伸掌,别过人一张俊脸,神色认真道:“我师父是讲理的人,你随我回峨眉,将这件事解释清楚,她老人家会原谅你的。”
      岂料话落,杨逍倏地发笑,蜷指弹她眉心,温声道:“不去。你师父恨我入骨,断不会信我所言。再者是,天下误解我的人多了,难不成我要挨个解释么?我在意的,是你的想法,只要晓芙信我没做过,那便足矣。”言罢,杨逍仰身而起,同拉住她手,噙笑又道:“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罢,如若不然,我与晓芙继续下,昨晚那事?”
      斗然间,昨旖旎浮现,纪晓芙双颊发烫,连退却数步,吞吐道:“别……别乱来啊你!当心我与你动手。”殊知此刻,光明顶下,一辆马车踽踽行来,那车帘顿掀,侍者相迎下,两名壮硕男子阔步迈出。
      来人一高一矮,目光炯然,稍壮者执一鹿头短杖,而清瘦者,则腰别鹤嘴双笔。行步之际,但闻那壮者笑道:“师弟,你我沉浮半生,还是头次享这宝马香车,上宾之礼。快哉,快哉!”
      榴花五月眼边明,不觉间,绿杨垂重,细雨丝柔。
      祝秦一事既落,明教众心暂归,上下休整,杨逍自是诸事缠身,分神无暇。纪晓芙知人事忙,也不多叨扰,心系峨眉之余,只闲走于明教诸峰,思虑着,如何与他言明归去一事。这日,纪晓芙行至玉虚峰,见余霞成绮,澄江如练,原心下舒畅,然奇的是,她每行几步,便觉身后异样,似被人跟踪一般。
      ……什么人?
      玉虚峰对岸,即是明教溪江之源,她心想:“莫非又是先前那群人,趁众不备,又来做些暗害的勾当?”如此想着,纪晓芙稍加留心,故绕步多处,欲趁其懈怠之际,出手遏止。几番迂回下,那身影忽得隐去,再难觅踪迹。她正诧异,却闻丛间传“嘿嘿”一笑,甚是骇人,待回首一刹,却见一中年男子,高鼻深目,手执鹿头短杖,向她行去。
      男子便是,江湖人称“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
      未待开口,鹿杖客搓了搓掌,眸蕴邪光,先声发问道:“哈!老天待我不薄,一来便让我遇上姑娘这般的美人。”他见人肤白貌美,身段窈窕,一双杏眸顾盼生怜,全不似往,那庸脂俗粉之流,遂心悦甚,又笑道:“我瞧美人的身法……飘逸灵动,可是峨眉派的?嘻嘻嘻,我知道了,你是被杨逍抢去的纪晓芙罢?哎呀,你真美呢!”
      闻人出言不逊,纪晓芙厌意顿生。纤手扶旁,她指搭剑柄,作势拔剑横前,朗声道:“请你放尊重些,若再胡言,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岂知话落,鹿杖客非未收敛,反肆笑更狂。他狭眸半敛,神似饿狼扑食,又将人细细打量,意满道:“好生火辣!小美人,杨逍才多大,不过一毛头小子罢了,找男人,还是要寻老成的些,那才有安全感……不如,你随我去?”
      “你休得无礼!”凝持间,纪晓芙神色一凛,瞬引剑出鞘,刹影激荡。只见清辉闪动,她挽剑挥洒,点点银芒流转,缄水凝风。那剑招奇快,错影斑驳,待皓腕复收,剑气已悄融于影,以“月落西山后,朝霞满天红”来喻,最为相宜。虚实纵错中,一凛冽剑气登时迸发,直刺向前。鹿杖客抵杖而御,虽与剑气相擦,左臂豁得狭口一道,却是皮外伤,微不足道。
      先招未果,纪晓芙翻身回斜,剑锋反探,再行一招“分花拂柳”,向他身前刺去。剑气登冲,斩下额前青丝,鹿杖客又“嘿嘿”一笑,打趣道:“小美人,你好凶啊!”同蜷指一弹,轻将长剑击飞。这一击,纪晓芙手腕吃痛,急躲不及,遂被人按住肩头,动弹不得。
      而那长剑受击,倏飞出半丈,伫插于地,不时浮摆着,足见鹿杖客内力之深。她侧目瞥见,不由心下一颤,想道:“这人的武功,绝不下于逍哥,他到底是何人?!”
      殊知此刻,一道劲力压肩,她呜咽一声,听鹿杖客道:“美人还是乖一些,你这么美,若是受了伤,我会心疼的。”言罢,他眸光乍舒,抬掌便要与人亲近。“你别碰我!”纪晓芙怒喝,俶悬臂击出。掌心攥得劲,迎风赫赫,她奋力一拍,与人对掌而接。霎时间,自掌中渡得劲力,宛若长江骇涛,汹涌不绝,便是一招“金顶绵掌”。
      鹿杖客应时不及,只觉臂间僵直,偶感刺痛。他料想着,此番前来,尚有要责在身,不可多加逗留,遂神色一沉,催劲掣她手臂,反腕别过,冷声道:“你最好识相一点,少做无谓抵抗。”话音未落,鹿杖客探手一拂,中途易招,倏扯开她襟口衣衫。
      裂帛声碎,碧裳藏旖旎,雪肌若隐若现,余得风光。鹿杖客未待抬眼,却感灼气烧掌。他掌悬半空,距人不过半寸,然腾挪间,恍似一无形屏障,时相抗于己。但见她遮臂半掩,气凝丹田,转灌息入臂,逆上于肩,而纤指正拂“肩髎穴”处。见如此,鹿杖客当即察觉,纪晓芙这一手,应是以“峨眉九阳功”为基,所衍之奇招。
      她知二人实力悬殊,以硬碰硬,必败下阵来,只得铤而走险,引气倒施,将余劲尽聚于掌,拚命相抵。虚晃刹那,纪晓芙怒道:“登徒子放手!”倏挥掌拍去,击向肩头。鹿杖客感其杀意,也再未留情,故他缩身斜避,叹息道:“难为美人一副好皮囊,未能一亲香泽,可惜!”一股寒气拂面,顿渗肌理,不由使人背脊一颤。蓦地,他一掌拍过,正中小腹,纪晓芙瞬感剧痛,只喉间微甜,骤吐了口血。
      一道极阴寒之气侵体,冰冷彻骨,纪晓芙身形未稳,又籍那掌力,与“峨眉九阳功”的反掣之劲,时双劲并发,她弓身一倒,瞬被击出数尺!
      便在此刻,纪晓芙坠地须臾,一双臂弯将之接住,继揽于怀。她勉睁眸去望,见来人白衫胜雪,眉目如画,可不是杨逍?“逍哥,我……咳咳……”纪晓芙方欲开口,却被覆住唇,闻声轻柔:“嘘,晓芙先别说话,不要运气……嗯?是不是这里痛?”随之,一只温腻的掌覆了来,轻按于腹,渡来几分温热。
      她倚人怀中,点了点头,便未多言语。恰值于此,林涧阴翳间,忽现一壮硕身影。来人面着狡笑,目光炯然,腰别鹤嘴双笔,正是玄冥二老之一——鹤笔翁。
      鹤笔翁侧眸一瞧,“啧”了声,便拍过鹿杖客肩膀,颇无奈道:“师兄,老毛病犯了罢。你可还记得王爷交托我俩的事么?办得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鹿杖客自知理亏,不好反驳,只得冷哼一声,撇嘴道:“是啦,正事要紧。”
      岂知下瞬,纪晓芙娥眉紧蹙,俶面苍如纸,噙泪道:“疼……疼!”见人痛苦,杨逍心下一紧,忙止住内力,转轻抚那伤处,宽慰道:“一会就不疼了,没事,没事……”方才话落,他虽神情自若,然抚摸时,却惊觉伤处触手炙热,而余周极冷,不由心道:“玄冥神掌素以阴毒闻名,而晓芙所习武功,多属阴柔之列……方才又经我内力一催,难免危险。”
      杨逍深知,此掌运法怪异,非常力可解,若无独门解药,中者必死无疑。念及此,杨逍忽心疼得紧,一双寒眸微敛,满蓄怜惜,极温柔地望着她。可稍顷,他骤然抬首,任怜惜渐作阴鸷,讥讽道:“我曾闻玄冥二老独步西域,一手‘玄冥神掌’精妙无比,今日一见,果真不虚。却不知,二位不要脸的功夫更为精湛,实罕逢敌手!”
      韦一笑见人状况不佳,心道不妙,遂脸色一沉。且又想,这玄冥二老成名多年,颇具威望,最后竟甘为犬马,做朝廷爪牙,不由嫌恶更甚,附和道:“对一弱女子下手如此,鹿杖客,你算男人么?为朝廷卖命,二位也算人么?”
      闻言刻薄,玄冥二老登时变脸,着一青一白,显气得不轻。
      “少放厥词!我看你二人即刻就要奔赴黄泉,做鬼才是!”只见他二人并步,登时出臂,继蹬足跃空,向前赴去。那身影未遣,掌风先至,刹那间,两簇阴寒掌风迎面,似怒浪连天,疾势胜雷。杨逍心中一惊,俶挥袖盈风,左手揽住晓芙,右手翻掌击出,与鹿杖客对掌相接。而另一侧,韦一笑亦衣袂翻飞,聚气入掌,赫接住鹤笔翁一击。
      四掌相碰之际,三劲相冲,鹿鹤二人之寒气,恰对得一阴、一阳两道气息。对峙须臾,但闻“砰”声沉钝,掌间内力迸发,若豁开青冥,泻泉万丈,余气旋远撼。承受不及,他四人不约而同,皆连却数步,鹿杖客与鹤笔翁身形一抖,互作搀扶,方才稳了住。然逍韦二人只感深寒刺骨,倒抽了口凉气,诚稍落下风,颓态初显。


      IP属地:黑龙江3楼2020-12-28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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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至小溪深处,但见一清瘦背影,细雨沾裳。来人衣衫无暇,稍时回身,却瞧他唇畔倚笑,漫步行来。纪晓芙望着他,心中动容,一时不知言语,而思忖中,恍又发觉与人之间,少了些什么。随之,少年牵起她的手,不舍道:“小丫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我要走了。”
        “为什么?”纪晓芙闻言一怔,良久沉寂,不禁发问道。然少年并未作答,反笑意更甚,只抬袖指了指。她不解,顺势回望了去。殊知此刻,忽地狂风漫卷,柳枝乱颤,琼花尽吹满地。时雨滂沱中,一柄伞自身后撑开,将她罩了住,而那执伞人……却是杨逍。
        “……逍哥?”她惊讶道。
        烟雨朦胧,他姿容绝色,白衫若雪,犹似初见般惊艳。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愫升腾,悄蔓心扉,恍触着人最深处。温笑噙于面,杨逍俶轻拥与她,轻声道:“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言罢,那雨愈下愈大,渐朦双眼,惟有怀抱温热萦纡,久久未遣。彼时南风吹至,满天大作,将流景尽归虚渺……
        纪晓芙登时醒了来。
        她乍一睁眼,只觉喉似吞冰,阴寒难耐,遂猛侧过头,咳出一口污血。这一咳,纪晓芙顿觉中气通畅,而腹间疼痛,亦舒缓许多。“我……我还活着?”她懵然道了句。须臾醒转,当才惊觉,自己正枕他怀间,共塌而卧,而方才那一咳,便是最后一道内力所致。二人对望一刹,杨逍瞬收回掌,刚欲分辨“并无轻薄之意”时,却被她握了住。
        心中拟得一丝坚毅,纪晓芙神色凛然。沉吟半晌,她倏一字一句道——
        “逍哥,你以前不是问我,殷六侠,我梦中的少年,还有你,我更爱哪一个?”逢人发问,杨逍不觉一怔,回道:“那,晓芙更爱谁?”他语气虽淡,然心中不觉怦乱,既期待,又不敢期待。可倏地,纪晓芙俏脸微红,紧盯着那墨眸,认真道:“我爱的是你。”许是难为情,她扭过头,向人怀中一躲,继续道:“我对殷六侠是敬重,对那少年是憧憬,而对你,才是真的喜欢。逍哥,我……”
        不待话毕,她瞬被拥了去,而怀抱之中,不见他神情如何,却只听道:“没关系,晓芙,有这一句便够了。”稍顷,杨逍缓抬起首,温眸望着人。想人少时成名,位高权重,半生不知遇过多少阵仗,素来沉稳冷静,但得遇于此,一时却也心绪岔乱,内里既欢喜,又忐忑,全不似平常。
        似期待般,他抚过那瓣朱红,阖眸轻吻着,而不同以往,她亦再未抗拒,反轻攀住那修颈,弱弱地回应着人。这一吻,如重山破嶂,豁然明朗,尽将彼此最后一道心防,悄解于无形。
        待一吻落罢,似是念及甚么,纪晓芙心中一动,想到:“不对!虽然我与他两情相悦,但始终未成夫妇,断不能乱来。且眼下危机未解,性命攸关,还是正事要紧。”遂将他推开,发问道:“逍哥,我忽然想起,玄冥二老此番归去,必定会向朝廷讲明当下境况。万一来日,对方再派来更多高手,岂不糟糕?”
        杨逍本心绪倥偬,听她一言,俶被问得发愣,待稳住心神,方回道:“不错,朝廷卷土重来,不过时间问题。”随之,他牵过她的掌,轻搭腕间,但感其脉息紊乱,时促时缓,实非甚么好征象。见人脸色微变,杨逍又道:“我状态不佳,若再战,不知能发挥到什么程度。为今之计,尽早寻得这奇毒破解之法,方是正途。”
        “那……你可有什么计策?”正发问间,杨逍忽匆忙起身,促道:“晓芙,我有事先出去下,你乖。”伴门声吱呀,他几个起落,瞬奔出数余里,待行至一古苍下,突脸色骤变,浑颤不止。斗然间,杨逍喉间微紧,一口鲜血倏喷了出。他勉撑住身,继探手扯开衣襟,赫见那斑纹瞩目,稍一比量,竟比先时整大上三圈。
        纵得如此,杨逍非但不惧,念及她方才话语,心中一热,反坚定更甚。他缓直起身,抬袖拭去唇畔殷红,沈思片刻,不知所思几何,却终是笑了。


        IP属地:黑龙江5楼2020-12-28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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