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稍显局促,唇线便为此拙态抿出更明显的笑意——当他说「拉杂摧烧」和「当风扬灰」时,我还以为他盛着多么猛烈的风暴要向我发作,才不遗余力地解释着误会的本末,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换得他一瞥、才能稍稍平息下他的怒火,没想到,看似高筑的篱墙却是经不起试验的裱糊功夫,只消我轻轻一碰便轰然倒塌,正如我的史学底蕴一样经不起考验。】
“你一定做不好守城将。”【我惯爱用巧言打趣朋友,他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但我第一次见比自己还色厉内荏的人呢!好罢,我也该为此窃喜,这反应也恰能佐证他实在是喜欢我的。】
【我是很感激他的。有关于我的偏见,不止对他,而是对这人世。只不过他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是最叫我痛彻心扉的那一个,也是最使我大彻大悟的那一个,当然,也是我最在意的那一个。然诸事的发生,看似是为巧合,却应当对偶然之下的必然性可见一斑,偏见深重如我,即便不遇见嘉瞻延载,也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是他教会我应当审视自己、应当慎重待人。摒弃偏见是为「正」,知行合一是为「直」,引过自责是为「勇」,我应当是该感激他的。】
【不遑深觉肩上的那只手隐忍的蠢蠢欲动,另一只抚顶的掌便在用温柔的力道轻蹭发丝,我几乎被他包在身形中,入目只是男子衣衫的交领,我只要微向前倾一点儿,便可顺势躲进他的怀。这很越矩、也很唐突,此刻他比我更富于热忱,而我却要作躲避的一方,像惊鹿似地跳开,也不敢再望他的眼——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家中后院的一棵桃树下,姐姐也是这样躲开石青哥哥,可她是真的不愿意吗?不,只是我来了。】
【我又是真的不愿意吗?不,只是...我实在很缺乏与男子相处的经验,生平对他们大都不屑一顾,近来才扳正了态度,偏偏首次面对的是与众不同的嘉瞻延载,没有过往、没有比较,便迟迟无法拿定自己的心意。但我将自己与姐姐联想,实则很能说明问题,我十分确信姐姐与石青哥哥是由月老牵定的红线,而我的红线会引向他吗?】
“虽然...我们已经相识十年,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今日才是第一天,这很...”【主动靠近又主动握住他的手的我似乎没有资格说「唐突」,何况我才不是想指责他,我分明是在开心,也分明是在害羞。巧言善辩的穆韫也会失语,满面粉红的云霞恍惚中好似落日的天际,而澄空分明湛蓝、云朵也可爱,却比不上她更夺目,毕竟夕阳每天都有,但穆韫含羞可不常见】“我是说...我保证没有骗你...”【随后红着脸靠近他一小步,这又使得红霞烧得更艳,至于缘由——】“你别误会啦,我没有故意躲你,我只是...我只是...”【唉,谁知道我要说什么,只好放弃了。】
【假如这一段漫长的纠缠,最终真的指引我们许定厮守终身,若说我还有些许不安,那便是「美梦」了,只怕不是「庄周梦蝶」,而是「沤沫槿艳」。】
【我没有任何一刻比当下更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不再是被任何情绪、愤怒或狂喜冲昏头脑的黄毛丫头。迅速平复心情后,复又坦荡地抬首看他。】
“我想我们应当都记得你曾说过喜欢我,可是,为何是我呢?很明显,我对你的态度并不该是吸引你的。你的喜欢很真,但它交付的对象又是真的我吗?在我更加了解真正的你的同时,你又是否了解了真正的我呢?也许你所见的都是你的以为,也许你会后悔你想娶我的决定。”【这些话听来很肃严,又充满疑虑,但我却发自真心地对他笑了】“你不必急着答复我,我也不会再为你的缄默大动肝火。我知道你正为我们重新相识而喜悦,但我希冀与我对话的是一个清醒而平等的灵魂,它不会轻视我,也不必奉承我,它不会否定我,也不必迎合我,它了解我就像我了解它,它那么爱我,就像我那么爱它。我一直静候它的出现。”
【再上前,握住他的手,不复慌乱,愈发坚定。】
“你需要时间确定它、了解我。而我相信,你拥有这样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