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知堂垂的五色珠帘散了,在一个岑寂的午后,毫无缘由地散落满地。塔娜闻声一个箭步撞进殿里,慌忙之中似乎仍想做些什么挽救,可是又哪里来得及——各色琉璃玛瑙、珠玉水晶,浮沉的急浪怒涛也般在暖阁里奔突着,噼里啪啦,果真比万鼓齐挝还要热闹】
【在宫鬟们此起彼伏的欷歔里,我的反应委实略显淡漠。我是说,我甚至觉得这很有趣。一道足以彰显国朝穷工极巧的贵珠帘在鹤知堂悬了十年,十年来它伴我朝下蔽景、夕卷待月,如今它「死」了,死得只剩珠声玎珰响珊珊,竟仍不曾真正惹起我的悲悯与怜惜。我讶然于自己凛若冰霜的薄情,却也红炉点雪般恍然,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不在意】
【不在意,是而人们才吝啬去数,蓬山迢迢远路葬过的殷勤青鸟,滔滔湘越沉下的几多孝子忠臣。累累白骨没进黄沙田,在时势大局的面前,不在意的另一个名字叫做牺牲】
【这番扪心细想,竟使我忽而颇为慷慨地断定,自己理应予它一封体面的讣文以表尊重。我想,我大抵是病了,病得敏感又矫情,浮夸而造作,否则怎会生出如此荒诞的想法。可是,什么才是荒诞呢?】
【无需高悬明镜,更不必对簿公堂,儿子正在以一种怨入骨髓的眼光将母亲千刀万剐,这是否可以称之为荒诞。一团又一团癫狂的柳絮,随着中门大开顷刻鼓进殿中,和将将重获自由的珠子狼藉地混杂一处,如同我与额勒珲的关系,支离破碎,一塌糊涂】
你是谁?是额勒珲,还是雍亲王?【又或者说,这两者原也并无区别,他从来都是觉罗氏的孩子,而非我的。几丝不耐欺上眉间,我再三诘问】你在跟谁说话,又在跟谁颐指气使?